他紧紧的抱住他怀中的两个宝贝,跨出电梯便急速往车子走去。
「忍耐一下,我们马上就到。」
银色积架如飞梭似的,驶入街道,沉筱岚微瞇的用惺忪睡眼看着,随即又陷入昏睡,尹崇生则是扭紧双手,忍住那越来越强烈的痛。
「加油,崇生!医院马上就到了。」沉云骢将油门踩到极限,感觉他的胃也紧张的疼了起来。
「云骢……」她无助的唤。
「我会一直在妳身边,别伯!」
「云骢,我爱你……」
沉云骢匆匆回头瞥了她一眼,「我也是。」眼中流露的是诉不尽的情爱。
第十章
深夜时分,跳下出租车,一抹女子身影窜奔进医院。
「云骢!」沈云桑一接到电话,赶紧来到医院,看见坐在长廊椅子上的弟弟,连忙出声唤他。
「妳来了。很抱歉,三更半夜的,可是岚岚不能没人照顾,所以只好麻烦妳了。」他一脸的抱歉。
「尹崇生人还好吧?她老公宣秩耀人呢?三更半夜不在家,老婆要生了怎么会是你送她到医院来?」她严肃的问。
「岚岚交给妳了,我留在这儿等,看情况如何。」沉云骢没打算回答那些错综复杂的问题,将怀抱里的女儿交给她,示意她离去。
孰料,沈云桑一屁股的在他身旁坐下来,「你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事,秩耀人不在家,就这样。」他的心思都落在里头的尹崇生身上,其它的,他没能多想。
「云骢,我是你姊姊,难道不能把真相告诉我吗?我早就觉得你们三个阴阳怪气了,我不想逼问你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语重心长的看着弟弟,「我美国的朋友曾经告诉过我,在你留学的那几年,我留给你的那层公寓里不单住着你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我问你,另外两个人是尹崇生跟宣秩耀吧?」
沈云骢看着姊姊,老半天才应声,「妳都知道了?」
「请问一下,岚岚的母亲是崇生吗?」
他撇撇嘴,缓缓的点头。
她的眉拢得像山高,「我看,你得好好的说明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包括你们三人关系,还有你和尹崇生之间的关系。」
「云桑,这事情可不可以等崇生完再说?她和孩子在里面拉锯,我很不安,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我怕她有意外。」他讨饶。
她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岚岚我接回家了,不过,先跟你说一声,医院跟记者挂勾密切,说不定今晚的消息早传到记者耳里,你自己最好有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谢谢。」
沈云桑抱起沉筱岚,离开了医院。
沉云骢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脑子里思考着要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但不管要坦白还是要继续圆谎,这都让他很为难,毕竟这牵扯着三个家庭,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要将尹崇生娶回家的念头,始终不曾改变过。
正当他抱头苦思,那厢,Moonlight里,宣秩耀和马克浑然不知恶梦来临,仍在饮酒同乐。
「扑克牌脸,你非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端着这张晚娘脸孔吗?看到你这张脸,刚刚喝下肚的酒都要吐出来了,」宣秩耀拚命的揶揄他,「笑一个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为什么这么多话?中国人不是有句话说,言多必失,你可不可以安静些?」马克冷然的回了他的话。
「马克,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他凝着脸问。
「那你又有什么地方让我满意?」马克调侃,看着他火冒三丈,他嘴角荡出一抹窃笑。
「笑?!把我惹火你很高兴吗?」宣秩耀愤然夺下他手中的酒杯。
「这只是回报你平常的照顾。」马克重新取回酒杯,潇洒的饮了起来。
「呿,少赖我帐,你这家伙真是可恶至极,还是老公好,至少他不会这样对我。」他语带挑衅的说。
果然,马克重重放下酒杯,扫过锐利的一瞪,「以后不准你再叫他老公,也不许你过于频繁的提起他。」脸色像冰冻三尺的寒冰,冷得叫人不敢接近。
「唔,这下换你生气啦!」他得意不已,不住的挑眉。
马克倏然伸出手拉过他的头,霸道的覆上他的嘴,吻得狂狷又火辣,浑然不觉有人将目光锁定他们两人。
「你非得这样叫人发昏吗?」
「收拾你爱挑衅的恶习。」马克断然说,别过脸又若无其事的喝起酒来。
宣秩耀的手机发出声响,他毫不迟疑的按下通话键,「老公,这么晚还找我啊!」才说完他又故态复萌,惹得一旁的马克脸黑得像包公。
马克还来不及出声,只见宣秩耀挂上电话,口气急迫,「到医院去,崇生早产了。」
两人付了钱,匆匆的离开Moonlight,才跨出店门口,马上有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面前的镁光灯此起彼落的闪烁个没完。
「闪开!」马克暴躁的扯下其中一台相机,往地上一扔,拉着宣秩耀便要离开。
「你跟尹祟生的婚姻是幌子吧!」沉着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打扰了,我是西风快报记者,这是我的名片。」那人猥琐一笑,死白的手缓缓递过一张名片。
宣秩耀脸色发白的看了马克一眼,继而回头看着那位记者还有他手中的名片,态度强硬的马克不让他有所踌躇,拉住他的手快步的往停车场走去。
「宣先生,你身旁这位先生才是你的爱人吧?至于尹崇生,你是看上她的家财万贯,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协议,为什么她甘心下嫁于你,为你掩护你的同性恋身分?又或者尊夫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她是被你蒙在鼓里?」这名记者犀利的问。
马克转身冲上前一把揪住他,「你想要怎么样?两个男人出来喝酒有这么大不了吗?这也值得你大书特书?」
「两个男人?哈!」他脱口讪笑,「两个男人一块儿喝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男人之间喝酒是不会接吻,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我的相机里究竟会有什么相片。」相机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随即被藏在身后,「不用白费力气抢,因为拍到这经典画面的不只我这台相机,你抢了一台还会有更多台。」
「你!」马克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似的。
「马克……」宣秩耀阻止他冲动的火气,只见他十分不满的松开那记者的衣襟,背过身去用力的喘息。
记者整整仪容,连忙又问:「当初为什么不承认你是同志,还安排一场盛大的婚礼来掩饰这个秘密?尹崇生究竟知不知情你的性向?」他咄咄逼人,「你法律上的妻子现在据说在医院生产,而且还是由沉氏集团的总经理沈云骢送她就医,我想请问你,你们三人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究竟真相为何,尹崇生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还是沉云骢的?」
宣秩耀冷着声问:「你想怎么样?我什么时候会看到这则报导?明天或者下一期的杂志?」他一步一步的朝那记者靠近。
「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把几个重点厘清,譬如说你们的三角关系,譬如说这些相片价值多少钱。」他市侩的笑了。
「你想出价要我们买回?」马克威严的问。
宣秩耀阴沉的眼神一扫,伸出食指坚定的抵在记者的鼻上,「这则报导究竟什时候会看到?」他下耐烦的又问了一次。
「明天。」记者试图用紧迫的时间逼他屈服。
「好,那就明天见,」他拍拍记者的肩膀,「早点回去睡觉,等我看完你的报导,我再来评断你的采访做得好不好。」他轻蔑一哂,用眼神示意马克走人。
「你们现在不承认也没有用,因为还有更多记者守在医院等着问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敢说,明天的新闻一定满版都是三位的大名。」
那些话的确打进了宣秩耀的心,在抵达医院前,他选择保持缄默。
「你他妈的可不可以说句话?」马克不耐烦的说着粗话。
「你不嫌我话多很吵?」
马克没想到会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索性把气出在方向盘上。
许久,宣秩耀问:「马克,你说我们会怎么样?」
「什么都不会怎么样!」他断然说。
他浅笑,「马克,你太独断了,而且也太乐观了,我想,这件事情必定又是一场狂风暴雨,足够让我们吃不消的惨烈。」
「你想怎么做?否认还是……」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并不那么在意别人知道我的性向,我只担心我父亲会无法面对,他是那么的传统又那么的对我寄予厚望,我不敢想象的是他的反应。」
医院的停车场里,马克和缓着怒气,一把抱住他,「不管如何,我都会支持你,包括面对你父亲。」
宣秩耀佯装平静扯出一抹戏剧性的粲笑,「快进去吧,我敢说老公一定要把我给杀了,说不定以后他会禁止我们两个半夜出去喝酒。」
他们都知道,这笑容底下隐忍了多少不安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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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一天,足足有两个多星期,所有的媒体都在关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各大版面都是冗长的后续报导,让全台湾的民众过足了窥探的八卦瘾头。
缄默沉寂多日,宣召打了一通电话,「马上带他回来,我要见你们两个。」随即挂上电话,让嘟嘟声把宣秩耀淹没。
就是这通电话,让宣秩耀在马克的陪同下,忐忑不安的回到家,准备面对保守又固执的父亲。
站在门前,他反复练习着呼吸,看得一旁的马克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好了没?待会我要怎么办?说话、保持缄默,还是当自己不存在?」
「嗯……」脑子一片空白的宣秩耀突然想起,尹崇生第一次到家里拜访时闹出的笑话,赶紧提醒,「总之,待会不管看到我父亲手里拿什么东西,都别问是不是迷你油漆刷,只要把腰杆打直、正襟危坐即可。」
再一次的呼吸后,他闭上眼睛豁出去似的推开门,用着久违的语气开口,「爸,我们回来了。」然后宿命的等着父亲手中的扫把朝自己脑门上打来。
等了半晌,屋子里空无一人,马克与宣秩耀对看一眼,「确定你父亲打电话叫我们回来?」
宣秩耀心一沉,飞快的在整个屋子里来回的梭巡,却始终不见父亲的踪影。
「不会发生意外吧?」他焦虑的嘀咕着。
就在两人摸下着头绪的时候,窗外一个男人唱着昆曲儿,愉悦的票戏而来,推开门,「唔,你到了啊!」
「爸,你去哪儿了?」宣秩耀赶紧起身恭敬问。
「去书坊买新的文房四宝跟几刀宣纸,你瞧,我这会儿可找到好东西了。」宣召一反过去的严肃,开心的诉说他的惊喜。
他走进屋,仰头看见僵站一旁的马克,「原来是你,看来,我误会云骢了。3
「爸?」宣秩耀不解又心急。
宣召拎着新买的文房四宝回到客厅一旁的长桌,逐一的打开,耐心的磨起墨,约莫半小时后,他捻来一支毛笔沾取些墨汁,在下笔前说:「秩耀,我肚子饿了,还不去忙去。」
「喔,爸,我们马上去准备。」宣秩耀用眼神催促着马克。
两人要跨入厨房之际,宣召喊,「喂,你叫啥?」
此话一出,两人都戒慎的看向他。
「马克。」
「叫马克啊,」他沉吟半晌,「我说马克,你会写书法吗?」
马克摇摇头,人高马大的他此刻就像个待宰羔羊,没法掌控些什么。
「不会就过来练,一个人能掌控这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的笔触,修为才是上等,会不会握笔?不会写好歹要会握……」宣召老毛病又把了,又开始他的文以载道大讲学。
宣秩耀站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热,忽地,宣召抬起头一喝,「发啥愣,不去拿锅铲就来练你的丑字,那字真是丑到极致了,说出去我老脸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好象我打小没教你练字似的。」
宣秩耀抓抓头,笑着进厨房。
也不知道是姜蒜的呛味惹红他的眼还是怎么着,他一边炒着菜,感觉悬在眼中的泪都要夺眶而出。
待会他一定要好好拥抱父亲一回,这是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不曾做过的一件事。
吃饭的时候,宣召还是那严肃的神态端坐两人面前,宣秩耀与马克则手足无措的不敢举箸开动。
「干么,不会是要我喂你们两个吧?」宣召口气严峻的说。
「没……」宣秩耀顶顶一旁的马克,赶紧捧起碗。
「我说。」冷不防的,他又开口。
「是,父亲。」宣秩耀僵住手中的动作。
「这楼子要怎么收拾?」他问,「悬在那儿也不是办法,总要有点魄力去处理。」
「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只是老了,还没痴呆,别以为我眼瞎耳盲,上次我到台北去小住就知道了,你也甭摆哭脸,纸包不住火,我是心里有底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马克突然用严谨的中文说。
宣召严肃的脸上突然有一抹微笑乍现,「他打小陪我票戏,总不扮小生就爱唱旦,披着被子权充水袖,虽然我怎么用法西斯主义教育他,还是捻不去他骨子里的女态,或许这真是与生俱来的,没法改,我呢,也不奢望什么,只要你们过得开心就好。」
宣家的餐桌上,三个男人说着男人的话。
爱情与性别有时真是错综的,没有绝对的是非,唯独就那颗明心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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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多年的沈、尹大联姻终于如期举行,一样是事出突然,直到婚礼当天,所有的宾客才被告知这样的讯息,包括准新娘。
遭到俘虏的尹崇生被囚困在新娘休息室里,任人宰割的更衣妆点,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似的,而且门里门外全是沉云骢自婚礼顾问公司聘请来,名为工作人员实则为眼线的家伙,正滴水不露的把刁钻顽固的新娘层层看守。
她气急败坏的看着那一屋子的人,巴不得冲到沉云骢面前赏他几个巴掌,竟然胆敢在她做月子期间,擅自帮她离了婚,偷偷摸摸的安抚了两家的家长,等儿子一满月,他马上挟持她要举行婚礼。
天啊!这怎么可以?她可是他的情妇耶,她说过,这辈子宁当情妇也不当正妻的,天杀的沉云骢,这一切说不定是他故意泄漏消息给媒体知道,然后好逼她乖乖就范。
「我想出去走走。」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