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求求你救救我爹,救救他,救救他呀!”
她就跪在门前,一直奋力地拍着门,直到全身冰冷虚脱为止。
刺骨的寒风不断地吹拂着她单薄的身子,让她全身发抖。
“开门……开门……”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凛冽的冷风将她的声音淹没,她仍不肯死心——
? ? ?
“醒了醒了,老天,你也太固执了吧!”桑尧忍不住地摇头道。
“我?我怎么了?”楚芊凝张大一双迷蒙的眼眸问。
“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要不是四哥发现得早,我也略懂医术,急救得当,挽回你一条小命,否则恐怕你早给风雪冻死了!”桑尧老实说道。
昏迷!?她昏迷了两天两夜?
楚芊凝混沌的脑子终于理出了头绪,她苍白的小脸满是烦忧,眼眸含泪地抓住他问:“那我爹呢?磊救他了没有?”
“呃!这……”
“对了,你刚刚说你略懂医术,既然你能救得了我,也一定能救我爹。”她紧张地拉着他央求道:“求你,求你救我爹吧!求求你。”
“我?”桑尧连声怪叫着:“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的医术哪有办法救得了死人?”
“死人?”她脸上仅存的一丝血色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退尽,“你是说……你是说我爹……”
“死了。”桑尧看到她娇容惨白的模样,也有些心疼,只可惜他帮不了她的忙。
死了?最疼爱她的爹,她世界上惟一的亲人,居然死了。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大声的哭,我不会笑你的。”桑尧十分有同情心地说。
但她没有,脸上完全没有丝毫泪水,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般。
“铁无磊。”她喊着这个名字,却不知道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些。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像缕游魂往外奔去,连鞋子都没穿。
“你要去哪儿?你去哪里呀?”
桑尧担心地追着她,却不敢碰到她,怕现在如此脆弱的她一碰就碎,到时候四哥跟他讨人,他拿什么去赔?
楚芊凝没回答,她径自跌跌撞撞地往铁无磊的住处跑,不顾众人的阻挡,直接进入他房里。
“你来做什么?谁准你进来的?”
铁无磊看到她时,狼狈地别过头去。
是的,他是不忍,楚百豪死了他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快感,反而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蛋后心头酸涩。
他是不肖子孙,居然会为仇家之女而伤心,所以他选择了逃避,逃开她毫无血色的脸蛋,逃开她可能的伤心和指控。
没想到她还是闯了进来。
可他没有错呀!就算楚百豪现在能重新再活一次,他也绝对不会伸出援手,绝对不会!
“我……”楚芊凝虚弱地停住了口。
她来做什么?来诉说自己的满腔怒火和心酸?来跟他清算他害她父亲死亡的罪过吗?
不!她有什么资格?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突地,她无声无息地跌坐在地,隐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滚滚滑落。
“我爹死了,他死了。”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嘤嘤啜泣。
铁无磊那颗铁做的心渐渐地被那柔弱的声音融化,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回头。
“我知道,你恨我爹,如今他死了,你的恨呢?”她仰起了苍白的小脸,迎视他深邃的黑眸,“你还恨吗?”怎么会这样?她好想狠狠地痛恨他,清算他见死不救的罪孽。
但是在看到他那双忧伤的眼眸后,她居然为他感到心疼。
他怀着满腔的恨意长大,身上背负着父母兄弟的血仇。他不快乐,她看得出来,纵使夺去了仇人的一切,甚至是仇人的生命,但他一点也不快乐,他依旧不快乐呀!
为什么?是因为她?他觉得她爹的命还不足以弥补吗?
“你说呢?”铁无磊故作冷酷地问:“如果你遭受到跟我同样的命运,你能不恨吗?”
“我感受到了。”她的泪花滑落,“世界上惟一的亲人离我远去,再也没有人会在乎我,再也没有!”
我在乎!铁无磊甩甩头。
不,他不在乎,他绝对不会在乎一个仇人之女。
他别过头去,让她彻底寒了心。
她忽然拿起搁在一旁的剑,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凝凝!”铁无磊在发现她的举动后,已经来不及阻止。
他心惊胆跳地伸手接过她跌落的身子,看着她一身触目惊心的鲜血,映照着她惨白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简直让他痛入心坎。
“你……你喊我什么?”楚芊凝虚弱地睁开眼。
“凝凝、凝凝。”他喊得好心痛,“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不是说过这一生要做牛做马还我吗?你怎么能不守信用?”
“我没有……”她伸出了微颤的手,抚摸他刚毅的脸孔,“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
“快乐?”多荒唐啊!“你怎么知道你死了我就会快乐?”
“因为我是我爹的女儿啊!”楚芊凝羸弱地含着泪,“我爹死了,你的仇恨仍未能抚平,那就以我的生命去弥补吧!我把我的命还给你,你桎梏的心就能得到救赎。”
“救赎?”她未免太天真了。
“原谅我爹,也放了你自己吧!”
她希望他能从仇恨中走出来,真正快乐地活着。
说完,她垂下手,慢慢地合上了眼。
“不!”铁无磊发自内心地沉痛呼喊:“凝凝,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我不许!”
桑尧听到他的大吼,立刻跑了进房里。
“发生了什么事?”在看到铁无磊怀里那个浑身染满血渍的女子时,他立刻停住了口。
“救她,我不许她死,快救她!”
铁无磊发狂地拉扯他的衣襟,差点没将他给勒死。
那绝望哀沉的音调,更是让人闻之心酸。
桑尧知道,若是楚芊凝活不成,那他四哥恐怕也……
唉!情字弄人啊!
? ? ?
“四哥,你就别再走来走去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桑尧求饶地道。
一直看见铁无磊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绕得他头都晕了,只好出声抗议。
铁无磊不语,回头瞪了他一眼,继续走来走去;不过他那双凌厉的眼眸,却不时朝房里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放心吧,我的医术是不怎么样,但是阿辰那小子的医术可是很卓绝的,既然他出现了,你就放心吧!”桑尧劝道。
北辰是他们师父北斗的惟一亲生子,不过他生来体质较弱,不适合练武,因此他爹一身绝佳的武艺他半点也没学成,反而拜在江湖中人称医仙的无名子座下,习得了一身好医术。
不过他生性淡泊,喜欢四处行医救人,因此行踪飘忽,就是他们这七位师兄弟,也无法掌握他的行踪。
或许是楚芊凝的运气好,就在桑尧无能为力的时候,北辰居然在这时意外地出现,挽回了一线生机,要不然他还真会被铁无磊批作“无能”、杀人灭口哩!
“都这么久了。”铁无磊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放心,你要对阿辰有信心。”
桑尧话刚说完,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缓缓从房内走出,清俊的脸上还挂着汗珠。
“阿辰,怎么样?她怎么样了?”铁无磊紧张地问。
北辰擦了擦汗珠,摇摇头,“没事了。四哥,那位姑娘是谁?居然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你如此紧张?”
他这个四哥向来冷着一张脸,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北辰不是个好奇之人,但对这件事却好奇极了。
“你不知道啊!里边那位姑娘,就是四哥的仇人楚百豪的女儿。”桑尧窃声道:“而且还是四哥的心上人哩!”
“胡说!”铁无磊突然大喝,极力否认:“绝对不是,她欠了我很多,不是一死就可以解决的。”
“哦!是吗?”骗鬼啊!桑尧才不信咧!
“既然她没事,那我走了。”铁无磊说走就走,毫不停留。
“四哥,你不去看看她吗?”桑尧追着问。
“那位姑娘已经清醒,你可以去看她了。”北辰好心地提醒。
“没必要。”铁无磊头也不回地离去。
桑尧和北辰面面相觑,交会的眼神中,写着同样的疑惑。
真是摸不透铁无磊的心,他明明是那么的爱楚芊凝,为什么又不肯承认?
莫非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依旧守着那仇恨不放手呢?
就在这当儿,房里突然传来丫鬟的惊呼声。
“啊!小姐,你……”丫鬟拼命大叫:“救人啊,小姐又自杀了——”
? ? ?
铁无磊站在床边,看着那张虚弱又惨白的娇颜。
曾几何时,那个让他眼睛为之一亮、青春美丽又温柔多情的少女,居然变成了这副羸弱的凄惨模样。
是他,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逃不开这责任。
他的大手放得很轻很柔,像是怕碰碎了她一般,轻轻地抚着她的娇颜,心中的疼惜和酸楚无法言喻。
“啊!”楚芊凝嘤咛了声,慢慢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铁无磊多日没有好好休息、胡渣满脸的狼狈模样。
“是你?”
“没错,是我。”铁无磊给她肯定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救我?难道我的死,还无法填补你心中的仇恨吗?”楚芊凝含泪地问。
“不!”他忽然激动地拥住她,“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这可恶的小妮子,居然以死向他抗议,三番两次的自杀未遂,逼得他不得不来看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对她的情感。
他输了,他认输了!他根本不希望她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上,除了她以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为什么?你不是恨我吗?”楚芊凝黯淡地说:“我死了,你就不必再看到我,再想到那沉痛的过往和父母的深仇了。”
“我……”
他想说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她凝望着他,含泪开口:“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恨我吗?”
“恨,我当然恨。”
楚芊凝原本含着一丝丝希望的心,沉入了谷底。
铁无磊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我的恨,却远远不及我对你的爱。”
她瞪大了眼,原本跌入谷底的心,在转瞬间复活。
她听到了什么?她刚刚究竟听到了什么?
“你……你是说……”
“听着,这句话,这辈子我只说一次,你可要听仔细了。”铁无磊十分认真地道。
楚芊凝好紧张,她连连地点头,眼睛眨都不敢眨。
“原来我一直爱着你,我对你的爱全是真的。”那不是作戏,他早已跌入了自己所设下的陷阱而不自知。
“磊——”她感动的流下了欢愉的眼泪,投入他怀里。
“不许再哭了,我不喜欢。”他轻轻吻去她的泪。
两情缱绻,再大的仇恨也能化解。
外头突然飞来一群彩蝶,围绕着整间屋子飞舞,像是在祝贺他们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
冬雪融尽,春天的脚步近了,你是否也看到盛开的情花,正摇曳着属于它的娇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