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洗澡。”她还是一身进浴室前的衣着,连动也没动。
宋语莘又像是没听见,单手撑着墙,笔直地往外走去。
“回来!”祁霨拉住她的手肘,将她捞回他身前。
失去重心的宋语莘,安静地靠在祁霨胸膛,不言不语、不吵不闹,柔顺到让祁颜以为她什么都听他的。
他不就是想要她付出代价吗?现在为什么,会觉得她的“听话”令他气愤?
祁霨捏拳,无力感深深蔓延开来,僵声说道:“洗好再出去。”
宋语莘听话了,扭开莲蓬头的开关,沁凉的水哗啦哗啦地从他们头顶上淋下,淋湿了两人——
“够了!看着我!”他猛然抬起她的下颌,在水声中对她低吼。
她被迫看着他,清澈的眼瞳里,映照出他气急败坏的俊颜,却没有焦距。
“你以为你这样就是个称职的女奴了?”根本不是!她一向只会和他作对,这样的柔顺,只不过是对他的无言抗议!
宋语莘轻颤,不知是水花溅洒在她身上所造成的凉意,还是他所说的话……
“你以为像个半死不活的人,小薰就能安心吗?你就能什么都不管了吗?你还要折磨你自己多久?”不,其实是折磨他!
宋语薰的死,不在他的控制之内,虽然感到遗憾,却也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她在怨他想留住她的人、怪他想征服她的心吗?
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他终于了解,自己为何要借口她的恶作剧,禁锢她的自由,因为,他爱上那张蝴蝶面具下的迷蒙双眼、爱上她纤细身躯下的坚强、爱上她慎撞他的灵动神情,所有出轨的情绪、借赔罪操控她的自由,都是因为爱上了她!
祁霨一拳击向她身后的墙,健实的手臂横在她耳边,发出撞击声。
“该死!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说!”
祁霨深沉的无力感化成咆哮,回荡在浴室里,他再也受不了她足以逼疯他的冷涅。
他将她的双手高钳在头顶,将她压制在冰冷的墙上,蛮横激吻攫住她的唇,重重舔舐嗫咬她柔软的唇瓣,执意逼出她的回应。
她怨怼也好、咒骂也好,都比那种静得吓人的沉默,好上几百倍!
祁霨一把撕开她胸前的衣物,热切的炽吻蜿蜒而下,在她被水花打湿的细滑肌肤上烙下焚热红痕,从细致的颈项,一路延伸到纯白内衣包裹的浑圆上方。
遇水湿透的内衣,衬出圆挺美好的形状,祁霨的眼神,也跟着转为激狂……
“不要……”
她怯怯的颤抖声音,从他头上传来。
“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他的额靠在她的额际,温热的舔吮,不断轻搔她的耳窝。
她的眼里终于注进一丝光影,抗拒的影子。
“我忍得够久了,我要你。”他喑哑道,结实的身躯,紧紧贴住她的。
“放过我……”身前的火热和背后的冰冷,让宋语莘摇头挣扎。
“你是我的。”
“我不是。”
“你是!”
“交易已经结束,请你放开我……”
“在你的眼中,我们之间只有交易吗?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
“……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小薰不在了,恨也没有意义了。
“不准你说没有!”她凄切的眼神,令祁霨首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他还要一无所有的她什么呢?“求求你,放我自由……”
“不放。”他痛恨这种,她仿佛会消失的不安全感!
“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湿发沾粘在她素净的脸上,发梢的湿意,分不清是她的泪,还是莲蓬头洒下的水。
“我没说过只买你一次,你以为你的第一次能值一千万?一个出卖灵肉的下贱奴女,要故作清高?哼,愚蠢!”为了冲淡心中的恐惧,祁霨口不择言,扯下她身上的所有碍事的束缚。
他轻贱的嘲讽,狠狠刺伤了宋语莘。
她总算证实了,他对她的观感就是如此……
“我讨厌你……不要碰我!走开——”宋语莘拼了命扭身想挣脱。
如他所说,她真的好愚蠢,爱上的竟然是他!
“我什么都没了,这样你高兴了吗?”
她的控诉,不,不像控诉,因为太平静了,反而让祁霨更加郁闷。
碰——
他头也不回,甩门离去,没有发现她滚泪的水眸,并非平静……
因为,镌入心底的爱,想抹去,好难。
第十章
非物语酒吧
按计划,言绫果然在祁霨娶了冒牌新娘后大闹一场,“被抛弃”的正牌新娘,哭嚷着不再与祁家男人有任何瓜葛。
祁、言两家的老太爷,也只好放弃凑合祁霨、言绫的念头。
这会儿,言绫还是自由自在地,悠游在她的天地中、当她惬意的老板。
不过,新郎似乎没有计划中,摆脱婚约后的轻松。
一杯祁霨每回来“非物语”必喝的美酒,放在他面前,可是今夜的他却连碰都没碰,深锁的眉心,也没松开过。
“原来是这样呀,我们都被大哥和小绫姐唬过去了耶,都不告诉我!”祁霓不太高兴地嘟起小嘴。
“不是‘我们’,不要把我算进去。”祁霁老神在在。
“是吗?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二哥骗人的吧?小绫姐,你说对不对?”祁霓不屑地朝祁霁皱了皱鼻头,连舌头也探出来,加入不屑的行列。
“火都已经熄了,才提着水桶说他去救火,难怪霓霓不相信。”言绫对祁霁一笑,讽刺的笑容。
“不拆穿,是为了大哥好,不忍心看大哥断送在你这个男人婆手里。”祁霨也回以一笑,庆幸的笑容。
“姓祁的!”言绫火大。
“有!小绫姐,什么事?”祁霓举手。
“不是叫你。”言绫微笑。
“喔。”祁霓退场。
“大哥,她叫你。”祁霁补充。
“祁霁!你欠扁是不是,我找人砍你哦!”言绫撩起衣袖。
“有空多学着当淑女,电视不要看太多。”祁霁建议。
“祁霁,你给我住口!”言绫翻出酒瓶。
祁霁和言绫这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永远有打不完的硬仗。
“大哥,”祁霓对他们的阵仗早就习惯了,自顾自的问祁霨。“‘语莘大嫂’现在在哪里?在你家吗?我可不可以去看……她。”
祁霨难看的脸色让祁霓愈问愈小声,最后干脆捂住小嘴不敢多说。
祁霁和言绫也自动停战,眼神在空中达成先处理祁霨反常的行为、有空再战的协议。
“祁霨,语莘最近好吗?帮我跟她说一声,希望她能常来‘非物语’坐坐。”虽然不太清楚祁和语莘之间的情况,言绫依然诚心邀请。
“她不会见我。”那天强要了她之后,她离开了,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惟有枕头上残留有她的发香,他却握不住。
他们听出来了,祁霨压抑的语气,说明了他和宋语莘之间的不寻常。
“语莘为什么不想见你?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言绫用一种防色狼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祁霨。
语莘含泪控诉的恨意,和心底懊悔的声音,紊乱交杂,祁霨痛心地捏紧酒杯。
“如果爱她,就追回她。”祁霁一针见血。
“不属于我,就不是我的。”当祁霨这么认为的同时,连呼吸也觉得难受。
“她不是祁集团,不必用你那一套否决掉。”
“大哥,如果你真的喜欢语莘大嫂,就不要像不承认你是我们大哥一样,好不好?那样,语莘大嫂会很难过的……”祁霓说着说着,年轻的小脸落寞了些。
祁霨抬眼看向祁、祁霓两兄妹。
“我说过我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却从没否认过我是你们的大哥。”
“大哥……”祁霓感动地猛吸鼻子。
原来,大哥从来就没有不要到处惹麻烦的她……
祁霁则是带笑点头。“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在我小时候,打破爷爷的清朝古董花瓶、摔坏老爸的纪念表、烧掉整片花园时,替我扛下破坏罪。”
“如果大哥是因为没有祁家的血缘,而不想继承祁集团,那么语莘大嫂呢?她是你在上帝面前承诺的新娘,你不承认吗?”祁霓问。
在上帝面前承诺的新娘……
那又能怎样?语莘恨透他了,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到恶劣的他。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他选择放手,就是最好的抉择。
“祁集团不是我想要的,我不会插手。”祁霨顿了顿。
偏偏,宋语莘这个吸引他全部目光的小女人,却不是说要就能得到的。
“她的事到此为止。”说完,他迈步走出“非物语”,宽阔的背影,多了一抹苦涩的孤独。
“大哥是不是失恋了?”祁霓忍不住心酸。
她没看过这样的大哥,大哥平日对人虽然淡漠,却总是意气风发,从没这样消沉失落过。
祁霁环胸思忖。的确,大哥这次玩真的,而且陷得很深。
“霓霓,我们也走。”祁霁抓起放在吧台上的手矶和车钥匙。
“我们要去哪?”祁霓跳下高脚椅,跟在二哥身后问。
“该不会又要去搞破坏了吧?”言绫嘲讽祁霁。
“有破坏才有建设,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要我教吧?”祁霁扬起迷人的微笑,用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不要吵,重要电话,基本礼貌也不用我教吧?”
“不、用。”言绫不打扰重要电话,但祁霓可以看见她头顶上的烟。
“喂?我祁霁,替我调查一个人……”
“霓霓,你先到外面等你二哥。”言绫不想殃及无辜,活动指骨,发出噼啪声响。
“呃,好……小绫姐,bye!”闪人啦,以免被乱拳波及!
非物语,不太是个讲道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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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中,宋语莘坐在窗边,凝望着玻璃窗外来往的人群。
以为心早在妹妹死后,也跟着死去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到现在。
拿自己“赚”的钱,还清父亲留下的庞大债务,她可以说没有任何牵挂了……
是吗?那心中不时浮现的霸道身影和压抑眼光,又是什么?!
你以为像个半死不活的人,小薰就能安心吗?你就能什么都不管了吗?你还要折磨你自己多久?
“不!不要想了!”宋语莘拼命甩头,想甩掉那道愈不去想、在脑海却愈显清晰的影像和声音。
“我们可能要请你好好想一下。”温醇的男音,在宋语莘对面响起,拉回她远扬的神志。
一对到哪里都可以吸引别人目光的俊男美女,兀自在宋语莘独坐的桌边坐下,他们相似的漂亮眉眼,不难让人猜出他们的关系。
“祁霁。”祁霁简单地自我介绍。
“我是祁霓,叫我霓霓就可以了!”祁霓兴奋的眼光,绕着宋语莘打转。
这就是大嫂呀?是个清秀佳人耶!好好好,她要这个大嫂!
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宋语莘,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出色的他们。
“祁霨是我们的大哥。”祁霁给了她一条线索。
祁……宋语莘告诉自己别想那个人,却忍不住感到疑惑。
“我们和霁长得不像,你也觉得奇怪吧?”祁霁读出她眼里的疑问。
宋语莘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拿了桌上的账单起身。
“抱歉,我对你们的事没有兴趣。”
“你跟大哥很像,总是用另一面逃避心中真正的感觉。”
闻言,宋语莘僵在原地。她逃避……真正的感觉?
“祁霨跟祁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爷爷从育幼院领养回来的孤儿。”
祁霁这段话,像是一根巨钉,把宋语莘牢牢钉在原地。
“你骗人。”既然这样,那祁霨为什么从来不解释,任由她误解、任由她把对祁集团的恨转移到他身上?
“我二哥没有骗你,虽然大哥也很帅,可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大哥跟我们一点都不像。你可以问大哥、问我爷爷、甚至问育幼院,都会是这个答案!”祁霓急着解释。
这下,宋语莘不能不相信了,脸色刷白,心口隐隐抽疼——
“还有这份文件,请你过目。”祁霨从牛皮纸袋中拿出一份文书资料,推到宋语莘面前。
这个是?!
仔细看过手中的文件,宋语莘不敢置信,震惊的以掌心捂住自己的嘴。
“这是你父亲宋达,四年前亲手签署卖出宋氏企业的切结书。很抱歉,我调查了你。”
祁霁原意只是想知道祁霨的心,被什么样的女人掳获,没想到,却查出宋达将白手起家的宋氏企业,变卖给祁氏的过往,连带的,也查出宋达欠下债务后自杀的真相。
盯着纸上熟悉的笔迹,一直以来的认知,被眼前的事实推翻,宋语莘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脑中一片空白。
“宋氏企业并非被祁集团吞并,宋达欠下的债务,也并非祁集团所逼。宋氏企业在还未变卖前,已经出现财务危机,会欠下那些债务,也是为了挽救营运不善的宋氏企业,与祁集团无关,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他怎么知道她的想法?宋语莘诧愕的眼光,调向祁霁。
“我把资料给祁霨看过了,是他告诉我的,也是他要我把这份文件交给你。”祁霁把来找宋语莘的真正理由说出来。
宋语莘跌坐回椅子上,那她四年来的恨算什么?
她家破人亡,不是祁集团害的……
她的家会变成这样,跟祁家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而她却把过错、怨恨全都推到祁霨身上……
祁霨知道她误会他了,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像之前一样,气冲冲地跑到她面前对着她吼、痛骂她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是她错了呀!
“他还……说了什么?”宋语莘哑声问。
“没有。”祁霁摇头。
祁霨不怨她、不怪她吗?还是他根本没在乎过她,她恨谁都不重要,只当她是个任他耍弄的傀儡?
宋语莘难过地紧闭双眼,晶莹清湛的泪滴,从羽睫细缝渗出。
“大哥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我们看得出来,他心里很痛苦,过得很不好、很不好。最近我常带VCD到他的公寓,最喜欢电影的他,居然只对着屏幕发呆,剩下我一个人看,理都不理我!
“昨天还不让我进门,叫我要看回家看,人家是好意陪他唉!”祁霓丧气地低下头,小嘴儿委屈地向下弯。
宋语莘抬眼望向祁霓和祁霁,不解与痛楚同时在心中发酵,她揪紧了心口上的衣襟。
“在我看来,大哥他爱你。”祁霁又抛出一个烟雾弹,霎时,熏得宋语莘睁不开眼,连呼吸也被哽住。
“你爱不爱我大哥?”祁霓的问句,更是让宋语莘哑口无言。
“后天是祁霨来到祁家的日期,每年,我们兄妹都把这天,当成他的生日替他庆祝,可惜那个冰块男每年都不领情,我们跟你一起努力说不定情形可以改善。我们先走了!”祁霁微笑向宋语莘道别,一手拎起祁霓。
“二哥放手啦!语莘大嫂还没有回答我耶!”被拖着走的祁霓哇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