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祁霨睨向男人抓住宋语莘不放的魔掌。
“你、你是谁!她弄脏我的西装关你什么事!”男人虽然慑于对方的冷然,依然仗恃自己是个有钱的小开,直接对对方不客气。
“非物语”的气氛被打扰,顾客纷纷投以不屑的嘘声。
从这个角度望去,宋语莘也看不清楚,替她解围的高大男人是谁,但他冰硝般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隆重跟你介绍,他是我店里的保镖,任何只要他看不惯的人事物,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言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祁霨身边,勾着祁霨的臂膀,绝美的脸蛋,挂着甜腻门微笑,顺便把祁霨往前推一步。
这下,祁霨的俊脸展现在灯光下,看不清楚的都看清楚了。
祁霨轻斥的眼神瞥向言绫。
是他!
宋语莘愣在原地。距离那场化装舞会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的影像还是清晰不灭,第一眼的零点零一秒就能认出他来……
他们又碰面了……地球这么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宋语莘迅速把头压低,想就此消失。
“喔对!还要补充一点,这里是酒吧不是酒店,坏我规矩的人,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月亮。这位客人如果想以身试法的话……”言绫打住,语带威胁。
听说这家酒吧与“异人馆”有关,果然不假,“异人馆”之首的祁霨,居然是言绫的保镖!
“呃,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男人颇忌惮,放掉原本抓着宋语莘的手,赔笑地双手交握。
“我的服务生还没赔偿你的亚曼尼西装,我想办法好了。”言绫作势思忖。
“不用了、不用了!只弄脏了一点点,没关系!”男人连忙阻止。
“这样呀,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招待你一杯‘地狱之歌’好了。”言绫朝吧台吩咐:“小何,调一杯——”
“不用麻烦了,我还有事先走……”已经紧张到汗如雨下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出。
“唉!客人跑了,我招待店里最昂贵的名酒,居然吸引不了客人!”
“老板,对不起……”宋语莘低头向言绫道歉,心中慌得可以。
“偶像剧不是有演吗?‘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呵,我愈来愈喜欢恶势力了耶!”言绫以手肘推了推祁霨。“改天跟你调几个‘异人馆’的人来当保镖。”
“他们不当奶妈。”祁霨淡淡开口,眼光始终定在宋语莘低着的头顶上,眼底有一丝压抑的情绪。
“我又不是奶娃娃!”言绫从鼻子哼气,马上又换了个笑容,转向才来打工一个星期的新服务生。“语莘,你没有被吓到吧?”
“没有……”怎么可能!但愿没被祁霨认出来。宋语莘的头还是低着,小脑袋东转西转,心脏七上八下地乱跳。
“那就好。没事了,今晚‘非物语’免费招待各位甜酒酿,大家请慢用!”言绫大方的弥补其他顾客被打扰的损失。
“好耶!”其他顾客鼓掌拍手叫好,这段风波算是圆满落幕。
“老板,是我不小心打翻酒杯的,如果要扣我的薪水……”宋语莘绕到言绫身边自首,低着头刻意逃避祁霨探索的目光,希望他没认出她来。
“人又不是十全十美,犯错是难免的事,别放在心上。”
言绫疑惑的眼光,在宋语莘和祁霨之间来来回回,最后娇俏一笑。
“谢谢你……”
“你该道谢的好像另有其人。”言绫的菱唇,努了努祁霨的方向。
只是,当言绫说这句话时,宋语莘像是没听见似的,马上蹲下身努力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渍,僵硬的动作下,丝毫没察觉自己的食指,被碎片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微微渗出鲜红的血丝。
“语莘?”看宋语莘的反应突然变得奇怪,言绫担心地问。
祁霨则直接多了,一把拉起宋语莘纤瘦的身体,将她带离那一地凌乱。
“呃!”被拉扯的力道过猛,让宋语莘撞入祁霨宽阔的胸膛。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她脸颊,再次碰到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体温,紧张的宋语莘像只活跳虾,一蹬跳离祁霨三大步远。
“真巧,又见面了。”祁霨盯着宋语莘。
他们认识?言绫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上面看起好戏来。
他没忘记她!宋语莘的心脏狂跳,几乎超过所能负荷的速度,血液往脸上冲,大脑运作停摆,低着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呀,被人耍了,哪有这么容易忘记!
完了完了……
“你什么意思?”祁霨再问。
宋语莘已经吓得脑筋打结,无法回答。
“我记得你那个晚上不会一问三不知。”祁霨的脸部筋肉,因咬牙而抽动。
那个晚上?哦喔……言绫愈听愈起劲了。
“老板,我今晚不加班了!”原本要求加班的宋语莘,这会儿反而反悔了。
“为什么?”言绫其实是对着空气发问,因为宋语莘已经冲到吧台后,拿出背包跑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女人面对帅到不行的祁霨,会想落跑的。
“你们认识?”言绫这句话又是对着空气发问,因为问的对象祁霨,也消失在门口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祁霨,主动追一个女人。
“唉!未婚夫去追另一个女人,我该有什么样的表情?”言绫伤脑筋。
“你现在在笑。”调酒师小何帮她找到答案。
第四章
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敢回头地跑……
她为什么要跑?
宋语莘煞住脚步,气喘吁吁地以双手撑住膝盖,在原地喘气,思考这个问题。
逃跑不就等于自乱阵脚了吗?
只要她抵死不承认那晚的事是她做的,就当他们彼此只有一面之缘,他能拿她怎样?
不知不觉,宋语莘在纷乱的思绪中,回到了公寓。
“宋小姐,你回来了呀!这是你男朋友?”房东太太上楼来。
男朋友?“呃?”正在开门锁的宋语莘,疑惑地回头。
“你——”他一路追来?!
宋语莘差点撞上门,手中的钥匙因惊吓而落了地,她选择捡回钥匙逃避祁霨的目光,却被他抢先一步,捡起地上的钥匙,拉过她的右手,不容她拒绝的力道,硬是将钥匙圈塞入她手心。
“我女朋友承蒙你照顾了。”祁霨打断宋语莘,朝房东太太轻一颔首,矜淡中带有桀傲的形象依旧,锐利的眼神,警告宋语莘保持缄默。
他们根本不熟,她哪会是他女朋友!
“我不——”宋语莘到口的抗议,再一次被他的眼神挡回去。
“哪里,哪里。”房东太太只觉得浑身散发冷魅气质的他不好惹,也就不探究他和宋语莘之间怪异的气氛,赶紧把东西交给宋语莘。
“宋小姐,那群人晚上又来找过你,说是要把这个交给你。”房东太太没敢多待,随即下楼去了。宋语莘好奇接过,是一封信。
“你住这种地方?”祁霨推门而入,高大的身形让原本就不大的空间,看起来变得更加狭小。
“……喂!”宋语莘想不到其他能称呼他、而且不必太客气的用语。“这是我家,请你不要没经过同意,就随便闯入!”
“祁霨,我的名字。我不介意你刚刚喊我单名‘霨’。”
很气人的回答。
“你怎么上楼来的?”她记得她把一楼的大门锁上了。
“这种破烂锁还难不倒我。”
很自信的回答。
“请你离开。”宋语莘深呼吸,不想透露自己在他面前控制不住的紧张。
“不问我为什么追来?”
“我不想知道,你可以走了。”除了那晚的捉弄,还有别的原因吗?
“你都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紧张的她企图持平发颤的声音,吐出两个字:“谢谢。”
“真有礼貌!现在怎么不用耍我的那一招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宋语莘心惊胆战地,瞄向面部筋肉抽动的祁霨,他冷然的表情,就好像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未知的狂风暴雨,似乎紧跟在后。
“该死的你竟敢装傻!”
宋语莘捂住双耳,抵挡祁霨震天价响的吼声。
“你会吵到邻居……”
“说!那晚是什么意思!”他抓过她纤细的双腕,钳在他胸前。
“我听不懂啦!放开我!”死不认账就对了。
祁霨盯着她闪烁的美眸,这个“犯案”后逃逸无踪的该死女人!
他沉默了一会,语气一变,平静地开口:“那场舞会的领班,为了当天的事找你,他说你的名字是宋……”他记得,她当晚在找领班。
“对啦,是我,宋语莘。他没怪我迟到、又跟着你一起失踪吧?”闻言,她赶紧追问,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间接承认她就是“犯案”的凶手,也被他套出姓名来。
“宋、语、莘。”祁霨咬牙,磨得牙齿发出“骇人听闻”的恐怖声响。
他祁霨这辈子,还没这么被女人当玩具耍过,这个穷酸女人,竟敢耍他在先、又愚弄在后!
有胆羞辱他,就要为她自己的大胆付出代价!
糟!她说溜嘴了!“嘿嘿……我只不过是一时好奇,不算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吧……”
现在,宋语莘也只有赔笑的分了。
“好奇?有必要偷走我的长裤吗?”祁霨想到就有气!
她的“杰作”害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后,还得在地下停车场闪闪躲躲,怕遇到熟人,被当成笑话耻笑一辈子。
“我太紧张,随手就拿走了……”
眼神能杀死人,大概就是形容现在的祁霨!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跟你道歉嘛,对不起……”识时务者为俊杰,仇恨先放一边,保命要紧,留一条小命,要报仇以后还有机会。
“你是女人。”
他摆明不打算放过她。
“记得我说过的吗?激怒我的下场很难看。”
宋语莘瞪大水盈的清眸,防备地问:“你想做什么?”
“对于一个羞辱我的女人,我能做什么?不过,你的补偿和赔罪不能免。”
“如果要钱的话,你也看到了,我住的是这种破烂锁关不住的破烂地方,没钱给你。”哀兵政策宣告失效,她也不再扮演弱者。
“我有说我要钱了吗?”他冷勾唇角。
“你……要什么?”宋语莘脑中的警铃大作。
“会慢慢告诉你,这次先拿一点‘小补偿’。”
祁霨邪肆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大掌抵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入怀中,密密实实地让两唇相贴,毫无空隙,甚至越界,闯入她口中。
强夺她一个吻后,他如她所愿离开她的小房子。
抚着微热的唇,宋语莘无力地靠在铝门上,心中的慌乱迟迟散不去。
天呀,她究竟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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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混和各种药味,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住了半年多的地方。
“姐,玛格丽特的家淹大水了!”
纤细的嗓音,来自一名病床上的纤细少女,消瘦的面容,衬托出她骨碌碌的大眼,慧黠有神、却被枯黄包围。
“啊!对不起……”回过神来的宋语莘,连忙把小盆栽里的水倒一些出来。
“你在神游呀?有没有遇到天使,告诉她让你早日销出去?”宋语薰轻易看出发呆中的亲姐姐,不小心在她面前露出始终刻意隐藏的忧容,于是试图营造轻松气氛。
她虽然“足不出医院”,但她很清楚,姐姐大概又在烦恼钱的事了。
她敢说,光是自己的医药费,就足以逼疯一个小康家庭了,何况是负债累累的她们。
“你这么希望我嫁掉呀?我的钱还没赚够呢!”宋语莘的思绪,从房东太太交给她的信上,转回桌上的水果,动手削起苹果来。
那封信是父亲欠债最多的债权人写的,也是父亲生前的事业伙伴,信上内容大致上,是要她当面说出一个确切还钱的时间。
问题是,她哪来这么多钱,确定偿还的时间?
想到偿还,宋语莘不禁想起一身霸气的男人……
前几天在公寓门口,被祁霨强吻的一幕,又跃上宋语莘的脑海,唇上的烫麻感似乎还未散去,她的唇心到现在依然热着……
他到底想做什么?
“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谈恋爱了?还是要结婚了?”病床上的宋语薰兴奋地问。
“没有啦!”宋语莘连忙掩饰慌乱的心情。
“交男朋友的话要带来给我看看唷!”
“会的会的!你、慢、慢、等!”宋语莘捏了捏妹妹可爱的鼻尖。
“姐,人长大了,好像会被很多东西限制住……说实在,我不想长大。”
“小薰,不要乱说话!”
“可是,我想长大到可以看你披上白纱结婚,成为天底下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宋语薰的眼里,闪耀深深的企盼。
“为什么不是想看到你自己披上白纱,让一个王子牵你的手呢?”宋语莘强压下突涌而上的酸涩,撑起一抹微笑问。
宋语薰不说话,咧得大开的苍白嘴角,绽放动人的纯真笑容。
“小薰,吃药时间到了。”护士Miss Li拿药进来病房。
“没问题!”宋语薰听话地,把六颗大小药丸和水吞下,她一向很勇敢,从不叫苦。
“语莘,主治医师请你过去一下。”长时间的相处,医疗人员和宋家姐妹,都已经熟稔到可以直呼对方名字。
“小薰,吃些苹果,我马上回来。”宋语莘临去前不忘叮咛。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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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的瓦斯自杀事件,造成语薰心肺和脑干受伤,初期的症状不严重,但这一年来,她的心肺和肾脏,开始有明显的衰竭现象,加上她先天抵抗力较弱,三年多治疗下来,复元的情况并不乐观。”
“怎么会?最近小薰的精神好很多了呀!”
“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小薰一直不愿意接受进一步的手术治疗。”
“手术治疗?”
“心肾移植。”
“手术过后,小薰就能恢复正常,回家、上学吗?”
“成功的案例所在多有,当然,器官移植手术不容易进行,就算幸运找到相符的器官,移植过后仍会有血溶,及器官性排斥的危险,手术费用也是一大考量。”
“我怎么完全不知道手术的事……”
“小薰也许有不让你知道的理由,不过我想,小薰未成年,站在医师的立场,我还是希望身为她姐姐的你能谨慎考虑。”
……
走在路上,宋语莘满脑子,都是前不久与医生的对话,神情有些恍惚。
“小薰一定是担心手术费用的事,所以不跟我提……”她喃喃自语。
“笨小薰!钱虽然重要,但哪有你重要!”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周围湿了,视线也模糊了,没注意到自己走上亮着红灯的斑马线,没注意到危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