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麒,现年三十岁,安康集团董事长,一个视工作为生命重心的男人,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这样的生活听来似乎令人非常不可思议,因为大过於单调而显得相当枯燥乏味;生活嘛,除了工作还应该有点娱乐,否则人生还有何意义可言?但对江子麒来说,工作就是他的娱乐,是他生命的泉源。而为了完成他的每一件工作,单仅是全力以赴还不够,毕竟想在诡谲多变的商场里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择手段才是成功的最佳不二法门。正因如此,他多了一个——「冷血工作魔」的外号。
坐在近三十坪大的董事长办公室中的舒适牛皮椅上,他的视线永远只会停留在办公桌上那台大电脑萤幕,和摆放资料企画书的公文架中,至於室内出自名家设计的装潢和昂贵的名牌家具则鲜少能获得他的青睐。时间就是金钱,他是恨自己没能生成三头六臂,又哪来多馀的时问与心力去欣赏那些对工作完全毫无助益的摆设。
「董事长,十点在第一会议室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十二点在凯悦饭店二楼,您和富煌集团总裁有个午餐约会。下午两点是您每个月固定要巡视各楼层职员……」
秘书翁小萱正望著手中的行程表一丝不苟地报告著,办公室的大门却在毫无预警下被人由外大力推开,发出好大的声响。她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公事化地继续往下说:「董事长,这就是您今天预订的行程。」
「你迟到了五分钟。」连眼皮也未抬一下,江子麒冷漠而不带一丝情感的低沉嗓音伴随著翻过纸张的声音一同响起。因为在公司里除了他的好友郭靖海之外,还有谁敢末敲门就这麽肆无忌惮地闯进他的办公室。就连他亲爱的弟弟,同时也是安康集团总经理的江子麟都不曾如此胆大妄为,而他这个特别助理显然是比总经理要来得嚣张。看来他这个董事长似乎是大放纵他了。「翁秘书,你先下去吧。」
「是的,董事长。」翁小萱恭敬地说完即举步离去。经过郭靖海的身边时,她不禁投以不可思议的一瞥;在江子麒冷漠又无情的铁腕作风下,这个特别助理的行径的确一如他的头衔般特别。不过在安康集团里,恐怕也无人能像他这样与众不同,因为除了公事以外,相信无人会想和江子麒共处一室。尽管江子麒仪表非凡且还富有多金,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气」却足令他人望而远之、退避三舍,而郭靖海却能和他成为好朋友,莫怪他特别。
「我不准备解释迟到的原因,相反的,你该感谢我迟到了这五分钟。」一等翁小萱离开办公室,郭靖海立刻声明,完全无视他这一番话对眼前仍埋首於文件中的江子麒是多麽严重的挑衅行为,还大刺刺地拉过办公桌前的旋转椅,一派悠闲自在地坐好。他知道翁小萱临去那一眼所包含的意思,其实他一点也不特别,只是他大习惯面对板著一张死人脸的江子麒,所以早已麻木的他又岂会对他的冰冷有啥反应。
感谢!?江子麒缓缓抬起脸,沉静地凝视那张熟悉却带著戏谑的男性脸庞——戏谑?错,他根本就是在对他嘻皮笑脸。看来他这安康集团董事长的权威在他眼中和平常人是没什麽分别。
「你——好像用错形容词了吧,郭!特!助。」。
「那可不。哎,别瞪我,我会这麽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就算我想拔老虎嘴上的胡须,也得披甲才能上阵,你说是吗?」郭靖海忙堆起满脸的笑容来迎视江子麒既犀利又毫无温度的眸光。若说他的声音具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效用,那他的眼睛无疑有冻死人的功力。住在亚热带的台湾,且又是盆地闷热气候的台北,他的「冷气」究竟是从哪练出来?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冷气」几乎是如影随行地环绕著他,有时郭靖海不免怀疑,他是否连睡觉都这麽的冷意袭人?若是,那他可要同情他的未来另一半喽。
「别跟我嘻皮笑脸,需要我来提醒你我的身分吗?」江子麒不悦地一挑眉。老实说,也真是不明白郭靖海为何总是一副缺乏稳重的模样与口吻,更莫名其妙的是,他居然会和他成为莫逆之交?!他和他根本没有一点共通处,只除了他们的聪明才智。
「董事长,在公司里我可是一刻都没有忘记您崇高的地位,只不过身为您重金礼聘的特别助理,我有义务提醒您安康集团目前所面临的最大危机。」嘻皮笑脸!?这可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指控,郭靖海忙一本正经地严正说明。
「别跟我耍嘴皮子。我知道你的口才很好,不过身为安康集团重金礼聘的特别助理,你未免也混得可以,我开始怀疑我当初雇用你的决定是否出了差错?」江子麒没好气地冷声嘲讽。安康集团的危机?哈!这无疑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公司每个月蒸蒸日上的业绩就足以推翻他此刻的这番言论。
「你果然还没察觉。」郭靖海颇无奈地一摇头。
「我不想猜哑谜,你最好有话直说。」江子麒淡淡地撂下话,视线随即移回到桌上的企画书上。他的宝贵工作时问可是一刻也浪费不得,他才懒得理他。
「好吧。董事长,你有没有发觉到在你每个月固定巡视楼层的日子里,员工的表现都令你非常的满意与激赏呢?」眼看著江子麒的注意力又被工作拉走,郭靖海赶紧将心中搁放多时的疑惑说出。有规律的工作行程虽不错,但对於一个在上位者来说实非好事,而他显然尚未发现这一点。
江子麒悚然一惊,抬眼迎视好友寓含深意的担忧眸光,心里已有了谱。「你想说什麽就说吧。」
「你不觉得这几个月来员工的表现实在是好得没话说吗?不知道是他们在『特别的日子』里才表现得这麽出色,还是随时随地都这麽卓越呢?」一撇嘴,郭靖海戏谑地反问。在安康集团这拥有数百名员工的总公司中,能力优异的员工自是不胜枚举,但不胜枚举并非代表全体员工,所以他能不为这异象而感到奇怪吗?
「这答案还真令人期待。」江子麒放下手中的企画书,略扯动嘴角说。好个特别的日子,他的确是疏忽了一些事情。
「愈期待愈容易受伤害。」郭靖海忍不住调侃。他早知好友并非傻瓜,只是对工作有点走火入魔而已。可是身为一个跨国集团的领导人,工作虽然重要,管理的问题亦轻忽不得。
「走吧。」霍然站起身,江子麒即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大门走去。时间就是金钱,而他绝不容许他的员工浪费他宝贵的时间演戏给他看;若是,各楼层高级干部主管的皮可要绷紧一点了。
「现在!?但五分钟後就要召开高级干部会议耶,你……」郭靖海错愕地连忙提醒,但在看见江子麒高大的身影像风一般的走过他身旁时,他还能说什麽?只能苦笑地闭上嘴巴并赶紧提步追上前去。此刻各楼层的高级干部应已在二十三楼第一会议室集合,那麽各楼层的员工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什麽表现呢?天呀!郭靖海突然有种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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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麒铁青著一张脸从楼梯间走向八楼,而这一路从二十五楼至九楼的暗中巡视结果,他已毫无心情再继续巡视下去,因为他无法保证自己是否会失去控制而坏了他向来引以为豪的冷静自持。趁著高级干部去开会的空档,各楼层员工的表现竟像是家里没大人似的三五成群地聊天说笑、谈论东长西短的,堂堂安康集团总公司。
俨然成了一座菜市场。更该死的是他们居然在他背後取笑他的外号,啧!他火大地举步朝电梯方向步去,够了!他看够了!
「桃花,你泡这是什麽茶?难喝死了。」
「对不起,何姊。我这就重泡。」
「桃花,我叫你影印的上洋公司报表,你到底影印好了没?我可是赶著要用。」
「对不起,余姊,我马上就去影印。」
「桃花,我不是叫你把远奇公司的档案找出来给我吗?你究竟在干汁麽?慢吞吞又笨手笨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别以为长得美,仗著经理喜欢你,你就可以偷懒不做事。」
「林姊,我没有,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努力改进的。我这就去泡茶、影印和找档案,请你们再等-下,我马上就好。」
「对不起、马上,你除了会说这些话,你还会干什麽?」
「组长,人家桃花只要会向经理流两滴眼泪就够了,她哪需要做事情。谁像我们这麽苦命,做牛做马的还得不到经理的青睐呢?」
听到尖锐的女性嗓音突兀地响起,江子麒不禁驻足望向声音发源处——资料处理办公室,随即印入眼帘的画面是三个女子包围著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而传进他耳中的谈话内容和那娇小女子不住点头道歉的情景,霎时竟令他心中一把无名火烧起,他想冲上前去痛斥那三个明摆著欺负这叫桃花的女子。就在他几乎付诸行动,双脚真的往前走时,这一刹那,他又惊震地僵在原地,他!究竟在做什麽?就算这叫桃花的小女人果真被她们欺负,那又关他什麽事?尤其是她和他非亲非故、他又不明事情原委的情况下,他怎能因眼前的情景就偏袒她、同情她?而同情……真是好笑,他何时曾同情过某人、事、物了?在他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有同情这两个字。
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他所立之地而来,他下意识忙闪靠在-旁的柱子後,一娇小的人影快速从他身边跑过直奔女子化妆室;接著耳边就响起女性得意的嘲笑声,然後他就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追上前去。
「呜……」
甫抵达女子化妆室前,江子麒就听见那压抑而哽咽的哭泣声,他不禁怔忡地停下脚步,无法相信自己此刻的行径;他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怎麽会连着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他该不会是因为那群员工的真正表现而气昏了头?
但气归气,他肯定自己当时仍未失去惯有的冷静与理智!可是这会他竟失常得像个傻子似的呆站在女子化妆室外!他想做什麽?难道他想去安慰那个正在女子化妆室里流泪的「小」女人吗?笑话,他有没搞错呀,他该走了,他不该再任自己这般的莫名其妙下去。不,正确的说法是他不该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上在这毫无建设性的事物上,虽然她的哭声颇能引起他人的恻隐之心,但那绝不会是他。他微蹙眉迈开脚步。
「呜……桃花,别哭啊……呜……桃花……你要坚强……桃花……没关系,别哭……」
当那哽咽却不断勉励自己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女子化妆室傅了出来,江子湖迈开的步伐又硬生生地定在原地,只因他的心正为这番话而悸动不已。这个叫桃花的
「小」女人,没想到她居然有不畏屈挠的意志,尽管她懦弱得躲在化妆室哭泣,但他无法不激赏她这番言语,最起码她知道自己要坚强。
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一响起,江子湖若有所思地举步离开女子化妆室前,在资料处理办公室外的通道上一隅等候著。因为他突然很想看看这个桃花是得是何模样,毕竟能让地为之激赏的女人实在少之又少,即使是一时的激赏亦属难得。
当一娇小的人影低著头走进他的视线中,他大刺刺地举步横挡在她面前,而她一发现他的存在时也猛地吓了一跳抬起头……
天!真不知道究竟是谁吓到谁?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桃花竟然是一个长得如此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倾城佳丽,瞧那因哭泣而更显得水亮晶莹的眼眸,相信再铁石心肠的男人都难以招架。尤其此刻她那宛若贝壳般的皓齿轻咬著如樱桃般的唇瓣,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柔弱无助,就连他向来如冰山般的心亦不禁为之勤容。好 一张令人心生怜惜的容颜,他的心竟然会涌现一股想呵护疼惜她的感觉,实在不可思议啊。
上帝!眼前这个突然出现挡住她去路的男人,身高竟足足高了她一个头。而他那张宛若雕刻刀琢磨出来的脸庞,就好似出自艺术家的手笔般俊逸冷冽;特别是他那双冷如夜空星辰般的眼眸,犀利又晶亮得像是能看透他人的灵魂深处,令她觉得胆战心惊又怯懦自卑。在他眼中,她好似无所遁形,她甚至觉得他那逼人冷锐的眸光彷佛在耻笑她的怯懦胆小。
但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他压根就不认识她,所以她不该会觉得在他眼中看到她的怯懦,偏偏她竟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似乎非常了解她;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从未见过他。或许是他的眸光实在太凌厉迫人,再加上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一股冷漠孤傲的气息,才会令她有这种窒息的感觉。
仓皇地低下头,她忙不迭地向旁边移动。孰料他亦跟著她的移动而移动,她不禁惶恐地抬起头,却望进一双闪著促狭意味的冷眸;她顿觉一股怒火烧上心头,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什麽故意挡住她的去路?
「先生,麻烦请你让开一下好吗?」内心明明很想火大地叫他滚开,但再度迎视他那双睥睨群伦又炯炯有神的冷眸时,她的怒意霎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怯意,她嗫嚅地请求。
「不好。」江子麒皱眉摇头。适才他明明在她眼中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火焰,结果……唉,这「小」女人离坚强的日子势必还有一大段距离。不,瞧她那年轻的脸蛋,她显然还只是一个刚踏出校园的「小」女孩。
「先生,可是你挡住了我的路,你不让开我没办法过去。」瞧这男人说的是什麽话,不好!?她简直无法相信耳中所听见的话语,无奈她却说不出要他走开的强烈字眼。天呀,她若不是这麽怯懦就好了,她甚至无法理直气壮地迎视他那摄人的眼睛。
「你的路?小姐,请问这条路是你家的吗?」江子麒一挑眉,瞅著她。可惜早先那一闪而过的火焰已不再出现她眸中,他略失望地想著,这个「小」女孩,她该不会连生气都不会吧?
「不是,但是先生……」错愕地抬眸,她想为自己反驳。
「你叫什麽名字?」不客气地截断她的话,江子麒双手环抱地问道。因为他等待的是她的不悦,而非温顺的解释,她显然还有待调教,而他竟很乐意地想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