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完,白奕傑将季若冰带离舞池,离开大厅走入了花园之中。
季若冰深深的吸了一口户外清新的空气,今年的台湾有个暖冬,都十二月底了,天气却像秋天一样凉爽怡人,但耶诞的气氛并未因此稍减。季若冰仰首望着夜空,过惯了白色耶诞,在这亚热带的台湾,再怎么样也无法感受到那属於耶诞的气氛。
夜里的空气中透着一丝寒意,白奕傑问道:「你会冷吗?我进去帮你拿件外套。」
「不用了。」季若冰摇摇头,说道:「往常这个时候,我所待的地方都下着雪呢!才适应了这里的气候,没想到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怎么?」白奕傑诧异的问:「你要离开了?」
她的目光转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轻声说道:「大概再过几天吧,等我把工作交代清楚。」
「晓生应该还不知道吧?」白奕傑问道。
「我今天晚上会告诉他。」她又突然加了一句:「或许是现在吧!」
白奕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莫晓生正朝着他们所站之处走来,他唇边不禁泛起一丝笑意,看来他的好友沉不住气了。
「嗨,晓生,你也出来透气呀?」白奕傑看得出莫晓生的神色并不是很友善。
「你们俩就这样一起消失,里面的流言已传到你们订婚了。」莫晓生走到两人面前,他深邃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季若冰。
「真的啊?」白奕傑顽皮的笑着道:「那可真是有趣,若冰,你说是不是?」
季若冰没有答腔,莫晓生便开口问道:「你也觉得有趣吗?」
「这些事情与我并不相干。」
莫晓生将她的淡漠看在眼里,是他多心了吗?今天的她看起来似乎比以往更加疏远。「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只是个过客而已。」她简短道出了事实。
白奕傑赶快转移话题。「里面好像开始在找人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我不进去了。」季若冰突然开口。
莫晓生和白奕傑同时转头望向季若冰,她则定定的看着莫晓生说道:「我已经尽了出席的义务,这样应该够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我想先回房。」
「好吧!」莫晓生无奈的点点头。
「我有事要告诉你,舞会结束后你能过来一趟吗?」季若冰问道。
「当然可以。」
舞会结束,所有客人都离去后,已是凌晨时分。莫晓生来到季若冰的房门外,举手轻敲了几下门。没一会儿,门便打开了,季若冰站在门后,看来已沐浴完毕了,她身上穿着黑色的T恤及韵律裤,显得十分休闲。
一直到现在他才发觉到,她除了上班时的服装外,其余时间所穿的衣服都是黑色的,连今天的舞会也不例外,在欢乐的耶诞舞会上以一袭黑色礼服出席却一点也不显突兀,因为那样的装扮似乎再适合她不过了,神秘而冷淡的气质,清丽冷艳兼具一身,他开始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开口请她跳一支舞,竟然白白的让白奕傑夺去了那样的机会。
「进来吧。」她往后退了一步,将门拉开,示意他进去。
莫晓生踏入房内,季若冰随手关上门,问道:「要来杯咖啡吗?」
莫晓生有些诧异,「你不是不喝咖啡的吗?」他早注意到她所喝的饮料都是茶类,印象中不曾见她喝过咖啡。
她走到小圆桌旁,举起咖啡壶说道:「我只是比较喜欢喝茶,并不是不喝咖啡,咖啡的提神效果较好。」
就着室内明亮的光线,他注意到她的神色显得有些疲惫,这是她改喝咖啡的原因吗?
他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杯子,问道:「你要告诉我什么?」
她轻啜了一口香醇的咖啡,「我在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莫晓生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什么意思?」
她放下杯子,拿起一份报纸递给莫晓生。
「史提夫·柯尔所雇用的那名杀手已经无法对你有任何威胁了,而美国方面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下礼拜一就会对柯尔正式提出告诉,也就是说你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莫晓生接过那份折叠好的晚报,目光集中在那幅不大的报导上。仔细的浏览一遍后,他抬眼望着态度沉静的她,问道:「你是昨天晚上行动的?」
她轻点了下头。
「我会把我在公司内的工作移交给下一位职务人后再离开,麻烦你先从秘书部调一位员工来接替我的工作。」
他故意忽略她的话,继续追问道:「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为什么?」
她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任务顺利完成了,他还有什么不满吗?
「这本来就是我份内的工作,执行方面的问题与你无关,所以我认为我并不需要事前告诉你,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担心你。」莫晓生有些激动的说着,「你不认为我会担心吗?」
季若冰静默了好一会儿后,移开了目光,有点慌乱地道:「我不知道。」
「或许是我太多事了吧!」他自嘲地道。「你似乎从不把别人的关心当成一回事。」
「你……」
季若冰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他是真的关心她,但他并不需要这么做,他们只是短暂的主雇关系罢了,她不需要他付出的温情,她不习惯接受,也不愿在离去时有所不舍,她讨厌与人之间有所羁绊,可是为什么她会害怕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算了,你很累了吧!我不该这样烦你,一切明天再谈,你早点休息吧!」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
他离去时回头带上了门,在那一刹那,他接触到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能够知道这一刻她心中的意念,然而终究还是不可得啊!
她在他心里究竟佔有多大的分量?为何他会如此在意她呢?
就在一九九七年的最后一天,下班之后,莫晓生开车载着季若冰驶向了山上。黑夜很快的降临在山中,黑暗中的山路上他们并不孤寂,因为上山看夜景的人还不少,坐在车子里四处可见窗外来往的车辆。
车行了许久之后,莫晓生选了一处人烟较少的地方停下车子。下车之后,季若冰才发觉他们正身处於一片草原之上,在这没有光害的山中,满天的星斗明亮耀眼。
季若冰仰首望着夜空,闭上了眼,感受沁凉的晚风轻拂在脸上,令她有些陶陶然。
当她张开眼时,发觉莫晓生手上拿着一件外套站在她身旁。
「穿上吧,山上要比平地冷多了。」
她默默的接过外套穿上,过大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分外温暖,她将双手藏在衣袖之中,深深的望着他深邃的黑眸,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一九九七年的最后一天能和你一起度过,我觉得十分高兴。你即将离开台湾,我也希望你带走的回忆是美好的。」
他走回车旁,自行李厢中取出一个小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野餐篮,当他提着这两样东西走回来时,季若冰的唇边泛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的。」
他一笑,道:「要庆祝新年,香槟是少不了的,还有肚子也不能饿着了。」
他们在草地上铺了张毯子席地而坐,将所有的饮料食物摆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莫晓生,眼神里满是笑意。「我们好像是在野餐呢!」
「没错,比起新年舞会,你应该更喜欢以这种方式度过今晚吧?」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事实上我从来没有野餐过,但我很喜欢像这样坐着看星星的感觉。」
莫晓生被她说话的神情吸引住了,不禁望着她怔忡了好一会儿。他们开始聊起星座,一起指认着夜空中的星辰,天南地北的闲聊着。
「差不多该倒数计时了。」莫晓生看了看手錶说道。
她扬起眉。「你真要这么做吗?」
「当然。」他笑了笑,说道:「这是习俗嘛。」
她还来不及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开始倒数计时了。
「三十秒……二十……十……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突然,他毫无预警的吻上了她的唇,将一切隔绝於两人之外。
霎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两人心中滋生,渐渐扩大……
第4章(1)
天气在季若冰离开后开始变冷,莫晓生想起了她曾说过,她不喜欢亚热带的冬季,因为没有下雪的冬季就不是冬季了。而现在即使气温已降低,台湾的平地仍不可能会降雪的。
在她离去一星期后,莫晓生也决定暂时离开台湾,他并没有立刻回到洛杉矶,而是直接飞往纽约——季若冰所居住的城市。
莫晓生起初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股冲动想来纽约,当他站在纽约中央公园的大草坪旁,看见一名慢跑者从他身旁经过时,他想起了季若冰曾说过她喜欢在中央公园里慢跑。
举目望去,曼哈顿的水泥丛林是一片灰濛,莫晓生此刻突然发觉自己非常渴望见到季若冰那张美丽而又冷漠的容颜。
他赶回饭店,问出了与「飞影」联络的方法后,马上联络季海文,急切的询问季若冰的下落,然而所获得的答案竟是季若冰自离开台湾后便下落不明。
他怅然若失的挂上话筒,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离开台湾后,她就没有再与「飞影」联系,也不曾回到她位於曼哈顿的公寓,现在「飞影」的人也正着急的寻找她的下落。因为即使她说要离开,也不该这么一声不响的消失了踪影呀!
莫晓生在纽约逗留了好几天,在这着名的城市里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希望能在这陌生的城市中瞥见那熟悉的黑色身影。但他的奔走寻觅终究是徒劳无功,茫茫人海中她的芳踪无处可觅,最后他只好放弃,搭上飞机回到洛杉矶。
「你今年是怎么了?春节的时候居然没有回台湾?」
莫晓生从白奕傑带来的企划书中抬起头,看着坐在身旁的好友。「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没回来,你以为我在洛杉矶都不用做事吗?若不是台湾这边的案子出了问题,我还没打算要回来呢!」
白奕傑诧异的道:「怎么回事?听起来你好像突然很讨厌回台湾似的,怎么,在美国汉堡吃太多了吗?」
「别胡扯了,你知道我根本不吃那些垃圾食物的。」
白奕傑连忙说道:「喂!别把我爱吃的东西说得这么难听,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莫晓生放下企划书,「亚洲方面的业务早就交由晓臣负责了,我没有必要常常跑回来,这样对晓臣并不好。」
「只是这样而已吗?」白奕傑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
「不然你说呢?」莫晓生四两拨千斤地带过。
「喂!我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死党兼好友,你对我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莫晓生嘴角微微弯起。「如果我这辈子只有你这个好友,岂不是太悲惨了?」
白奕傑被他的话逗笑了。「说悲惨太难听了,没这么糟糕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决定帮你一个忙。」
莫晓生不怎么感兴趣的说:「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白奕傑望着他,悄声的说:「雪天使。」
莫晓生怔了会儿,脱口便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白奕傑瞇眼促狭地问道:「你说谁啊?」
莫晓生蹙起了眉,瞪着嘻皮笑脸的好友。他这一个多月以来,试过了各种方法,透过所有的管道去寻找季若冰,然而她就好像消失在空气之中,毫无踪影,就连「飞影」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看着莫晓生的凌厉目光,白奕傑收起了笑容,正色的说:「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若冰她人在何处,但或许我有办法找到她。」
「不可能。」莫晓生显得有些失望,「我已经试过了所有的方法。」
「你还没有试过我的方法。」白奕傑的眼神充满自信。
「什么方法?」莫晓生的心里有些动摇了,他知道白奕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白奕傑不答反问:「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何我对「飞影」会如此清楚?」
「为什么?」莫晓生以前的确没注意到这一点。
「你应该记得我有一位只比我大两岁的小叔吧!他曾经是「飞影」的人。」
莫晓生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没想到你们家族居然会有「飞影」的人,你那位叔叔不是一直待在国外吗?」
「他离开「飞影」后便回台湾定居了。」
沉思了一会儿,莫晓生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没有用的,「飞影」的人都找不到她了,何况是一个已经离开「飞影」的人。」
「我的小叔可不一样哦!」白奕傑骄傲的说:「你可知道在雪天使成为「飞影」的第一人之前,「飞影」的第一人是一个绰号为云中君的人?他就是我的小叔,也就是季若冰的师父。」
莫晓生先是一怔,然后激动的摇着他的肩膀。「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我又没有好处。」白奕傑又继续说道:「若说这世界上有人能找到雪天使,那么就非云中君莫属了。」
「你叔叔人在哪儿?我立刻去找他。」莫晓生已迫不及待的起身想要行动。
「喂,你的班不用上啦?」白奕傑摇摇头笑道:「这不像是你的行事作风,你几时变得这般冲动了?」
莫晓生坐回原位,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只是我已经找她找了这么久,我很担心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的,她是一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倒是你,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找她呢?」白奕傑颇感兴趣的望着他。
莫晓生愣了一会儿。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当时只是迫切的想要见她一面,可是发觉失去了她的踪影后,他便像疯了一般急着要找到她,但找到又如何呢?
他心烦意乱的爬了爬头发,说道:「我想见她,至於理由,等找到了人再说吧!」
白奕傑唇边泛起一抹笑意,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么我们就先想办法把人找到再说吧!」
接着,两人将话题带回了公事上,尽管莫晓生这阵子为了寻找季若冰,生活有些脱序,但公事方面他倒不曾因而疏忽,他一向不论在任何状况下都能将公司的事情处理得十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