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向武真零解释,奈何浓厚的笑意又再度攻击,占领她每一个细胞,令她无法克制的想发笑。
“咻——碰!”连着三声,色彩鲜艳灿烂的火花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随即地上吵杂起来,人的叫喊声、狗的狂吠声鼎沸,喧哗嘈闹甚嚣尘上。
“啪!”的一声,落地窗陡然打开,阵阵冷风来势甚疾的流窜到每个角落。在随风摆动不止、起伏不定的窗帘间,有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
“老二有来这里吗?”他低沈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夹杂着成分不明的焦虑和愤怒。
“没有!他不可能来这里。”曼丘映立即迎了上去。
“说的也是。”他难掩声音中的失望。
“发生什么事?”
“那小子,趁着我和老四谈话的空档,摆脱了老五和 老七的监控。”
在阳台昏黄不明的灯光下,他的影像让人无法看得真切清楚,但想像得出来,他此时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老二,你给我出来,别以为你躲藏着,我就找不到你。”透过扩音器的对空传达,老大曼丘理的愤怒之意明显传扬开来。“给我搜!一草一木都别给我放过。如果找不到他,你们今晚就休想睡,可恶!”
临去前,他回转过头,对曼丘映做了一个手势,眼神有意无意的掠过吓得躲在重重幕帘后的武真零,身影随即消失无踪影。
“他……跳下去了?”武真零担心得不顾一切直冲向阳台,却见老大曼丘理的身影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
天哪!这有三层楼高地,他居然就这样跳下去,而且还毫发无伤,大恐怖了。
“今晚老大要找老二,没空来这里。这洞房花烛夜,我恐怕要留在这陪你过了。”
曼丘映无奈的打了个呵欠,望着庭园里的情景,就有点想要插上一脚,去凑个热闹。
“那位老大,他对每个想逃跑的人,都是采取这种方式搜寻的吗?”武真零开始想打消逃亡计画了。
“只有老二,他对老大而言是特别的,不逮到他,老大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她了无趣味的走到衣柜前,从中取出了两件睡衣,一件丢给了武真零,另一件和式睡衣,她拿着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她已换好睡衣。神态慵懒的爬上床,意兴阑珊的向武真零招呼道:“睡吧!”
睡?她哪睡得着?
武真零闷声不响的走进浴室,就着昏黄的灯光换上丝质睡衣,将那套她早已忍无可忍的礼服随手扔进洗衣篮内。其间,她脑中的想法,早已千变万化,不知改换了多少次。
站在微风不断拂面的阳台上,武真零漫无目的把目光投注在喧闹不休的庭园内,思绪跟着四处晃动的灯光影像,上下起伏着。
她在搜寻着什么?她也不知道,也许是想见见那阵低沈声音的主人吧!她有些挂念他。
本来,能侥幸在新婚之夜保住清白,幸运的逃过一劫,不必委曲求全,痛苦可怜的委身给那位“老大”,她应该大松口气的感到庆幸。
但事实并非如此,不知为何?耐人寻味的,她内心深处突然没来由的涌进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其中,还夹杂着一份怪异莫名的感觉,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似乎有些怨嫉老二占据了老大的所有心思,那原本应该是专属于她所有的啊!
种种矛盾的想法,如同五味杂陈般,在她的脑海里,混乱没头绪的交织成一片复杂的心境。
在黎明即将来到的前一刻,周遭的吵闹声逐渐沈寂消散之际,她做下了一个忿恨不平的决定。
“既然他不在乎我,我就逃给他看。”
第二章
趁着曼丘格和曼丘理有事商量的空隙,曼丘冽以轻巧的身形和变化多端的行动,摆脱了曼丘武和曼丘卫的监控,成功的逃离。但仅历时一小时二十三分钟,就被老谋深算的老四布下的天罗地网给围困住,屈服于他最厌恶的狗群,乖乖的被老大曼丘理给绑回他曾经住过的西苑。
他所得到的待遇,绝非武真零所想像的那般——拥有老大无尽的爱意和温柔呵护。他所享受到的,是漫无止境、永不结束,对人类忍耐极限挑战的言语疲劳轰炸。
从他被逮住的那一刻起,到目前为止,整整十三小时五十七分三十二秒。如果金氏世界纪录有废话最多这项比赛,老大绝对能荣登冠军宝座,而且历久不衰。
“你有在听吗?”曼丘理担心的问了一句。
“嗯!”曼丘冽无奈的回应。
尽管他的反应若有似无,冷若冰霜,但曼丘理已感到相当心满意足,心情愉快的继续发表长篇演说。
曼丘冽脸上犹如面具般的表情仍然维持着,并无大大变化,但心里早已波涛汹涌,若不是限于当年的誓言,他肯定当场和老大撕破脸,把话谈开了。
他真不懂,孔融让梨,刘备、关羽、张飞桃园结义,莱特兄弟合力发明飞机,跟他有什么相干?老大难道就不能直接说明自己内心的想法吗?他简直快要精神崩溃了。
他不着痕迹的合拢双手,咬牙紧紧握着,努力克制他濒临爆发边缘的怒意;但这根本是白费气力。
为了完成他此行的真正使命,他决定采取非常手段。
他移动了位置,以身躯特意挡去了老大的视线,把老四交给他——可教人睡上二十四小时的安眠药,无声无息的倒入茶壶之中。
他仍维持着无所变化的一号表情,沈稳的端着茶壶,将已融人特殊成分的葛雷伯爵红茶,徐徐注入老大的茶杯之中。
他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冷漠的看着老大将茶水一饮而尽。须臾,老大终于抵挡不住药效,意识不清的昏睡过去。
他冷笑着,总算解决掉这个吵死人的大麻烦了。
◇ ◇ ◇
“什么嘛!真是无趣透顶了。”期望落空的武真零,满腹牢骚的漫步在曼丘家西边的黑松林中。
枉费她一夜无眠的计划了半天,结果全没派上用场。
没有她预期中凶狠的恶汉,没有持枪满脸横肉的恶徒,也没有三面夹击,更没有四面楚歌,有的只是沈寂平静。
从房间、大厅到庭院,别说看不到半只乌鸦,就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三只狗在庭院里游荡。
“奇怪,难不成外星人曾经造访过,把他们全绑架了?不然,怎么会没有半个人?”她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就算是空城计,也不用玩得如此彻底吧!”
是的!这家人到底在搞什么?如此门户大开是何用意?总不会是希望、祈求小偷随时大驾光临,顺手牵羊外带批评指教他们的财物吧!
哼!就算是钱大多,无处可花,也犯不着居心险恶,故意用这种手段勾引意志薄弱的小伦,进而诱导犯罪,使人为恶。
武真零越想心里越闷,起初兴致勃勃的逃亡行动,因无人搭理配合而消失殆尽。她漫无目的在黑松林里闲晃.边走边用脚踢碎石子,以消心头这口乌烟瘴气。
“谁?”黑松林的尽头,传来了一个极尽冷漠,若有似无,随风四处传送的声音。
余音未完,从声音的来源处陡地散了三道银光,直射向武真零的所在位置。
“啊!”她惨叫了一声。
不知应该说是她的反应神经优良,还是应该说是幸运之神眷顾,一个失神没留意脚下,一个石头绊个正着,她整个人夫去平衡直向前五体投地的扑倒,这才侥幸的躲过一劫。
她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回头瞧了一眼。
怪怪!三根顶端镶着玻璃珠的银针,直没人她身后的那根黑松树干,吓得她猛咽了口水,手脚发软的不敢动一下,浑身冷汗直流,就怕遭遇第二波的暗算。
“原来是你啊!大嫂。”由她的惨叫声,树林里的神秘人物不加思索的确定了她的身分。 “虽然你是这里的女主人,可以横行霸道,来去畅行无阻,但西苑是我的地盘,归我所有,希望你下次要来前,请先知会我一声好玛?我不喜欢有人无缘无故贸然打扰我。”
说到后来,他那冰冷不带半丝暖意的语音中,竞掺杂了些许的温柔和尊敬。
武真零再怎么笨,多少也听得出来,他对她其实并无恶意,方才的行动,只是在责备她不该突然闯进他的世界罢了。
“对不起!”她诚心诚意的向他道歉: “你叫我大嫂,那你是谁?又排行第几?”
“老二曼丘冽。”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原来是你这可恶的家伙,早知道我就不道歉了。”一想到昨晚,她就忍不住妒火中烧。
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由地上爬了起来,边用手拍去身上的灰尘,边移动脚步向他靠近,准备和他大吵一架,找他算帐。
一走出了黑松林,她当场愣住,为眼前的景致震慑住。
仅数步之隔,这里竞别有洞天,数十株榕树连在一起,茂盛的枝叶、极度伸展的树干浓密遮天,只有些微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射在寸草不生的黄土地上,底下盘根纠错,奇形怪状的树根盘旋曲折,形成了一副怪异却凄凉的画面。
曼丘冽率性的依靠树根席地而坐,全身如同笼罩在一殴强烈的冷气团中,俊雅清朗的脸庞,修长的身形,宛若冰雕成的,就连他的发梢,也像是沾着冻露,寒气四溢,使人不寒而栗,简直就像是置身于极地,冷彻肌骨肺脏。
尤其特殊的,是他那双眼眸,竟给人不同的温度。右眼是东方人寻常的褐色,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彷佛春天养育滋生万物的大地。左眼却是异常的水蓝色,散发出如利剑般的光芒,有股浓厚的杀伐之气,感觉既神秘又诡异。
八成是骇怕到了极点,武真零莫名的笑了出来。
真好!夏天待在他身边,就不需要冷气机了。冬天就得要和他保持距离,免得被冻成一根动弹不得的冰柱。
“大嫂,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万年冰曼丘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什么事?”是嫌她欣赏得大久了吗?如果是,那就不用他多说,她早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了。
“拜托你看牢老大,别再让他来骚扰我,行吗?”
原本被她抛诸脑后的不愉快回忆,由于他的提醒,再度泛滥在她的脑海里,令她的愤怒怨妒顿时败部复活,忍不住想修理他。
“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坏事你不去做,偏偏要从中作梗,故意破坏我的新婚之夜,害我成了弃妇,可怜兮兮的独守空闺,你大过分了。”武真零越想越气,直奔到他面前,指着他叫道: “我问你,我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缺德的对付我?”
“请你搞清楚,是你自己无能,又不够魅力,这才拴不住丈夫的心,你不检讨自己的过失,反把责任往我身上推,真正过分的应该是你,害得我的忧郁症又发作了。”
“真正需要忧郁的人是我,不是你。”她气结的瞪着他,顾不得形象的咆哮着。
“你……”曼丘冽发愣的看着她这副凶悍模样,不知在想此仆么。约莫过了片刻,他冰冷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优雅的站起身来,翩然走向她。
“你想干什么?”武真零紧张的问道。
想起方才的三枚银针,她开始后悔了。刚刚她不该逞一时之气,应该委屈忍耐。这下好了,把他惹火了,后果不堪设想,他该不会想把她碎尸万段,以消心头那股怨气吧!
“这给你。”他从身后取出一只制作精美的绣袋,平整安稳的放在她的手掌心中。“你很特别,够资格拥有它们。”
武真零狐疑的打开绣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
霎时,数万道光彩耀眼刺目的光芒直冲到她眼底,令她无法招架的闭上了眼睛。待稍微能适应后,她才睁开眼眸,把它们看得一清二楚。
在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耀下,两者之一,照照生辉,闪烁着富丽非凡的火彩,和灿亮得无与伦比的光泽,刺得人不敢正视它,唯恐被它出色奇特的光彩吸引和伤害。
另一个则是拥有独特的金黄色,晶莹剔透,色彩圆润柔和,里面还融入了一只栩栩如生、正要展翅高飞的绝丽蝴蝶。
“你没事给我玻璃和石头干什么?”她不解道。
武真零的个性单纯得有如单细胞动物,心里容不下两样事物,因此,她的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正要发时,就被曼丘冽分散了注意力,立时化为乌有。
“玻璃?石头?”曼丘冽的眼底闪过一丝欣赏的意味。 “你说得很好,也很有眼光,从某个角度来看,它们确实只是玻璃和石头。”
“大嫂,原来你在这里啊!”曼丘映在寻获她后,大松了口气。但见到她手里那颗鸽蛋般大小,被她视为玻璃的东西后,愕然的脱口惊呼: “老二”,这真的是克立兰一号?”
“你说呢?”曼丘冽不置可否的淡道。
“克立兰一号是什么?”武真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
“它是非洲之星。”曼丘映回道。
“名字倒是挺吓人的,有什么用处吗?”武真零仍然不明白它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是没什么用处,只是碰巧是世上最大的钻石,又不小心镶在英皇的权杖上罢了。”
“你是说,它是英皇所有?”武真零终于明白它的价值了。
“老二,我不管,你下次要去伦敦塔,我也要跟去。”搞了半天,曼丘映激动的原因,是不满老二有福不同享,有这种好玩的事竟不知会她一起去凑热闹。
“要去伦敦塔,只要在开放时间内,你随时都可以去。”曼丘冽轻描淡写道。
“那种光明正大的参观有什么意思。要就三更半夜去夜游,好好寻幽访胜一番,再带点土产和纪念品那才好玩呢!老二,好不好嘛!”曼丘映使出了小女儿撒娇耍赖的手段,努力央求曼丘冽。
“只要你未婚夫同意,我就答应带你去。”曼丘冽找到了一个相当好的推诿藉口。
“那不等于白说,他要肯放丢让我去作贼,乌鸦早可以变凤凰了。算了!还是办正事要紧。”曼丘映气馁归气馁,一提及正事,她的精神就来了: “老五问你要不要插一脚,赌老大的婚姻能维持多久?”
“老四怎么说?”
“他置身事外,这次的事他不过问。”
“那我站在他那边。”
“怎么大家都决定和老四一样,连我也是,好无趣喔!”曼丘映像泄了气的汽球,有气无力道: “还是去吃晚餐吧!”
曼丘映百无聊赖的回头想招呼武真零,却发现她正魂不守舍的发呆着。
“大嫂!”曼丘映直对着她的耳朵重重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