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之前,贾布衣完全听见君迎夏的惊呼,她那句小心简直象把利刃般叉进他的心理。
喵——喵喵——
“你……”咬牙切齿着,贾布衣几乎将一口钢牙给挫断。
瞧见贾布衣大意落水,君迎夏忙着冲过来,而跑得过急的她没停稳脚步,直掉进了池子。
“小美人?!”
咕噜、咕噜……
完全不识水性的君迎夏慌忙张口想呼救,话未脱口,就猛地灌进一大口池水。
“大小姐!”
咕、咕噜……咕噜……
“不得了了,天老爷,大小姐落水了……”惊叫声拉拔而起,小珍的脚步声逐渐淡远。
不假思索地游向君迎夏,贾布衣完全没迟延英雄救美的动作,只是,池水冻得他有些感觉麻庳。
这北京城,大概与他的八字越形相克了。
迅速的将君迎夏慌乱挣扎的身子揽近,他无声更正,不,不能归罪给北京城,该说,他与君家不合!
自从遇到小美人,君家大姑娘,他不但初尝狼狈的滋味,傲人一等的气势也陡然下滑,先是比不上一只心歹肠毒的三脚猫,然后,因为救猫无功,被小美人笑着视为狗熊,这会儿,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视他为无物……
什么叫不得了,大小姐落水了?
那,他呢?
他那么大一个人就站在池水中,就算水深、见不着他的四肢,也应该还瞧得见他的脑袋呀?
可那环眼中就是没瞧见他,还是她笃定他会救美失败?
“看来,我做人可真是失败得紧呀!”
唔……
“别乱动。”感受到怀中的身躯往下滑,他连想都没想,直接搂抱进怀。
这池水对他而言,不算深,但对她而言,就不是了。
连灌了好几口水的君迎夏几乎陷人半昏迷状态,一旦身子被苎高、吸到一口救命气息,混沌的脑子稍稍回魂,哪记得女性矜持呀,伸手猛地攀在救命恩人身上,手脚四肢巴得牢牢的,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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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足水的裙摆沉重异常,再要托着一个半昏迷的人,实属不易,没想她一个不小心,弓起的膝盖猛地撞上他的命根子……
倏然吃惊、吃痛,他疾吸着气,下意识的微缩手。
君迎夏四肢巴得很紧,却因他的动作,鼻口冷不防地又灌进许多水。
“糟了!”他连忙将她拉回怀里。
短短工夫,只见那芙蓉面颊刷地一片铁青,而小美人的气息逐渐轻幽……
当下,他也顾不得什么闺名受损,凑上前,嘴对嘴的吐气给她。
不准、不准上天。在他寻获她的时候,又将她拐走,更别说是在他的面前,不准、他不准……
心急如焚的贾布衣不断地在心中咆哮着,两人泛白的双唇紧相贴,他一心一意,只企望能救她苏醒,怀抱着她,一口一口的渡着气,因失温而逐渐麻痹的身体催促着他,迅速将两人带向池畔。
感受到冷冷的空气窜进肺部,君迎夏本能的汲取维系生命的气息,甚至,在感受到对方退之际,仍贪心的追索着那软软凉凉的感觉。
“啊?”贾布衣有点好笑。
“你这是在救自己的命,还是趁机我的便宜呀?”
闽着眼,君迎夏完全意会不到贾布衣脑子里的啼笑皆非与欲拒还迎的无奈,她只专注的自他身上汲取生命的力量,紧合的眼眉悄悄沁出莫名的泪渍。
“别……唔……”
真是,败给她了!
虽然事情发生只是短暂,怛似乎过了一辈子之久,喧喧扰扰的嘈杂声朝莲花池涌过来。
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是君嬉夏!
“我的天哪!”
君迎夏又昏厥过去,荏弱的身子偎在贾布衣怀里。
带着她攀上岸,贾布衣没想到自己,只急着伸指复上她的鼻,探着地的鼻息,胸口一松,吐出一口大气。
呼——
气息虽然又细又浅,可是,小美人没事!
“迎夏?”
“大小姐?”
“怎样,大小姐有没有事呀?”
唉!还是没人唤声,贾公子,你没事?可见得,他做人是彻底失败。
“她……没事。”
勉强嘀咕出这句话,贾布衣脑袋一侧,也冻晕过去。
只希望他醒来时,不是仍原原本本的躺在这池子边,惨遭那只三脚猫的蹂躏与摧残。
第六章
“公子姓赖呀?”
收回仰望着屋檐的目光,贾布衣懒懒的望向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君嬉夏,没有被搞混,他早知小美人有三个孪生姊妹,而眼前的好女孩和小美人面貌虽同,气质却大大不一样。
“当然不!”
“公子在瞧什么呢?”
“我瞧……今儿个,冬阳高照,天气真是好!”微扯唇,他笑得恣意且带丝狂傲。
她不是小美人,所以,他懒得跟她多解释一堆。他方才瞧的不是什么鬼天气,是那只趾高气昂的三脚猫碰巧在他抬眼时,悬尾巴晃进他的视线里,他只是很专注的在瞪视它的一举一动。
“老爹人好心好,诚挚留我下来养伤的。”
说到养伤,君嬉夏的气势就弱了一截,用手中的湿巾子擦擦手,她再次重申。
“我阿爹很热情,以心待人。”瞄了他一眼,她似笑非笑的补上一句,“任何人。”
“可不是吗,是我幸运,遇到老爹这等善心人士。”
他讲得客气,她反倒不好意思死追猛打。
“那天真是多亏了贾公子你的救人义举。”
“哪里,你客气了。迎夏有难,我当然是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呀!”
啃,喊迎夏了哩!
何时,大姊与他的关系来得如此熟了?
两人相视客气微笑,半晌,都没吭气打破沉默。
君嬉夏的脑子在动,该怎么切人重点而不失态?
贾布衣的脑子也在动,没想别的,除了小美人还是小美人。
瞧了瞧近午的天色,他剑眉微挑,明知道君嬉夏行事八面玲珑,是君家对他出现最直接有反应的人,他并不怎么恋战。
待会儿,小美人应该就会送些餐点到他房里,他不想让她扑了个空,平白损失小俩口卿卿我我的时间。
“我先走一步了。”
啊,他要走人?可是,她心中的疑惑仍旧未解呢。想着,她不假思索的扬声留住他。
“贸公子,请留步。”
“咦,二小姐是想打赏我什么?”笑盈盈,他瞥了模样水漾水漾的她一眼.率先走向一旁的八角小亭。”这边有壶茶水,你要不要喝喝?”
君嬉夏满心感激的跟着他走。
来到亭中,她连喝了好几茶水才过瘾。回过身.正巧回来的悦儿俐落的奉上一条湿漉漉的巾子。
呼~接过湿巾子,君嬉夏舒畅的吁着气。
冷眼旁观,贾布衣忍不住挪偷地。
“二小姐真缺水呢。”
“可不是。”挑眉睨眼,她也勾唇自嘲,“命中欠水,只得认分一点。”
闻言,他但笑不语,见日头已然高挂天空,他没什么耐性了。
“二小姐不是有话要说?”
“幄……”
“有话,尚请二小姐直言。”这话是稍嫌无礼了点,但,他表面笑得很真诚。
若是有闲,他倒无所谓与她慢慢的耗,可这会儿,他急着回房去候着小美人的翩翩到访。
听他先撂下话,君嬉夏微讶。
“直言?”他真这么坦荡呀?
“但说无妨!”
好!既然他心底有数,那最好,她也没必要吞吞吐吐.顾忌什么。
“贾公子对迎夏,有什么打算?”其实,她问得有些心虚。
毕竟,这该是阿爹来说,不该由她逾越发言,可是,见心善的阿爹竟都由得他,这……她自然得多担一份心喽。
“打算?”
“我是指,贾公子对迎夏有心,可是,你留她的是什么?”
“图什么?”
“没错。”见他一双笑盈盈的瞳眸微微闪过不悦,她也无惧的再问:“莫非,你也有那种心?”
“哪种心?”
“贪图的心。”
笑话嘛,他贾布衣几时图过他人的东西来着?
去!
君嬉夏问得唐突且直接,但贾布衣纵使心中微温,也恼不起来。
一来,她是君迎夏的同胞姊妹,关心她自是不在话下;二来,他一向伸手不打笑脸人,瞧她,笑容真美……当然是比不上他的小美人……
“莫非,贾公子也是在图她的好处?”见他颦眉不语,她轻咬下唇,不太确定的问出她心中的隐忧。
“什么意思?”他微讶。
她哪有所谓的好处呀?
在他心中,小美人可是无价的。
“你,难道不图她的珍珠泪?”君嬉夏探视的目光追巡着他的表情。“贾公子应该听过君家的一些传闻吧?”
长长吁了口气,贾布衣没辙了。
侧过脸,他审视着她,笑得很无可奈何。
“二小姐对我有偏见喔?”
“我?”
“正是你!”
“贾公子多心了,我怎会对你存有偏见呢?”因为心虚,她的心跳加快了些。“难不成,你都不曾听闻君家的事?”
“是听过呀。”
“那,你究竟图迎夏什么?”
“我呀……图她整个人。”半眯着勾人笑瞳,他锁紧她的目光,确定将她逼得屏住气息,专注于他,这才慢条斯理的嘀咕,“人跟心,我都要。”
个 个 个
噙着笑,贾布衣前一步踏进客房的侧厅,后一步,君迎更就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的小珍捧着一个沉重的托盘。
“你来了。”看到她.一股满足犹然而生。
“是呀。”
窈窕的身影闪—边,体贴的让小珍先将手中的盘盘碟碟搁桌上,待小丫环弓身退出门外,抬眼就瞧见他专注的凝望。
“怎么了?”
“没。”
“那为何要这么望着我?”
“我喜欢瞧你呀。”
闻言,一抹诱人的嫣红在芙蓉笑靥渲开。
“你……呃,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呢?”脸红心跳的她问得结巴巴。“我做……呃,叫厨子……做。”
“有。”
“是什么?”
“你!”
啊?
一辈子没经过这种被挑逗的阵仗,君迎夏怔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任燥热的自然红妆从酡红的粉颊散至四肢百骸。
见她傻了,贾布衣好心的高抬贵手,没继续紧迫盯人,只是绝得很得意。
“你别这样瞧人啦。”娇嗔轻怨,君迎夏连眼都不敢朝他直视。
“好好好,我饿了。”
“喔。”
忙不迭地旋身,她替他布好碗筷,一回首,见他又是眉开眼笑地紧盯着她,又是一阵心悸。
“贾公子?”
“我来了。”
听他故意吊着嗓门喳呼,再见他捏起莲花指,她不由得噗哧一笑。
门外,小珍也听得一清二楚,可她没有君迎夏来得沉稳,当场呛到不行。
咳咳……
“小珍!”
捂着嘴,小丫环涨红脸迭声抱歉,再小快步的躲得远远的,咳声不断。
无奈摇头,一回首,见他坐是坐了,但是,太端正了,反倒很怪。
“贾公子,你请用膳。”她催着他,捡了张与他斜望的椅子坐下。
“我准备好了呀。”
“嗯?”
“来吧。”嘴巴张得大大,他笑望着她。
君迎夏轻愕。
“贾公子?”这,他是什么意思呀?
“我的手仍不济事呀。”
“你的手……”
“因为要抱紧你,不让你沉下,又得拼了命的划水上岸,我的手臂到现在都还会抽痛呢。”
轰!
刹那,一张粉嫩细颊红个通透,仿佛还可瞧见微微的烟冉冉升起。
出事至今,没有人在她耳边嘀咕过什么,就只有心直口快的靓夏。虽然,她只是几句话比手划脚的笑着带过,但已足以让她连贯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真过分,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她那天是怎么巴缠在他身上,混沌的脑子没留半丝记忆,可他也是当事人,自然是最清楚了;结果,救了她的人是他,三不五时提醒她的,也是他!
哪有这种施恩图报的人呀?
偏偏,她又吃得下他这一套哩,真是……气人!
“不信你可以去问于大夫呀。”
看非正不好意思,君迎夏差点就出声嘲笑起他了。
琚闻,于大夫是他的专任大夫,问他?
“你不也知道,他说我的手肘拐到了呀。”盈盈笑意渗进几分叫人脸红的流气。“你听到了呀,对不对?”
君迎夏哑口无言。
“所以,你现在也该帮帮我呀。”
她要怎么帮呀?
“啊。”嘴巴又张得大大的。
不动水眸眨了眨,君迎夏好生犹豫;帮?不帮?她拿捏不定,依不动如山。
无奈长叹,贾布衣低喃着,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就山……边自己挪向她。
用他声称仍在康复中的那只伤手拿开桌边的碗。
“你……”她难以置信望着他,还有那只活动自如的”伤“手。
“来吧!”
“啊?”
“快点啦。”他语气扬笑,也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我很饿很饿了耶。”
这……
愕望了贴近自己的男人,君迎夏无奈的举筷夹了一筷子爆肚儿,见他嚼得津津有味,明亮有神得瞳眸专注的锁住她,仿佛她比可口的菜色更可口……她勾起了红艳菱唇。
令 每 每
他在身边笑闹、挑逗、缠着她不放,那一双深邃狂热的瞳眸总逼着她魂萦梦牵……想逃,却又恋恋不舍。
他不在身边,她只感相思苦楚,难受难捱呀!
“小姐,回去了?”抱着空锦盒,陪同君迎夏一块儿送食物到绿弦港弄的小珍在一旁问。
心念着贾布衣,唇畔噙笑的君迎夏点点头,瞧见岔路,不假思索便走向热闹的大街。
瞧瞧他是否在酒馆……
亦步亦趋跟着,小珍暗笑。“咱们是不是顺道要去找贾公子?”
“这个顺道,似乎远了点,喔?”
“反正就几步……”
君迎夏随口应着,瞥见小珍贼兮兮的笑容,脸微红,没好气的啐了她一口。
“你笑我?”
“婢女不敢。”但她的眉眼无不弯成半月。
“你呀,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话虽没错,但是,谁叫君家六口子全都是好心肠的良善性子,所以呀,君家的奴仆个个都是胆大如天呀。
小珍咯咯笑着,还来不及再应个几句,就见君迎夏笑意微敛,神情谨慎的盯着酒馆的门口。
几个壮汉站成一圈,一身的风尘仆仆,不像刚在酒馆里享受过醇酒美食,反倒像是在找人,领头的那位微上了年纪的与掌柜嘀咕几句,走回同伴身旁,低语商榷。
不知怎地,君迎夏胸口微微一动。
“咦?”
“小姐,他们是谁呀?”
问她?她哪知道呀!
“那,小姐为什么微微变脸?”
君迎夏这才了悟自己因想得入神,竟然低喃出口。
“小姐?”
“我是感觉到这几个人的来意不善,却又不像是那种万恶之徒。
“小姐,坏人会在脸上刻字吗?”
“也对!”
这时几个可疑分子已经微微散开,领头的伍笠不经心地四下扫视,正好与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们的君迎夏四目凝望。
不自觉地,君迎夏低吸了口气。这人有着一双精炯且迫人的瞳眸,不过气势颇烈,倒也不见其闪烁着邪寐的阴沉。
伸舌润了润紧张的红唇,君迎夏微退了一步,决定离开。
“这位姑娘,请留步。”
啊?找上她了?
“想请问姑娘,认得鬼青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