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来者是客,合作细节的问题暂且搁著,晚上我作东请你吃饭,算是答谢你的抬爱,请孟庄主务必赏脸莅临。」
「恭敬不如从命。」孟焰回她一抹诡异至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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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残照。
露华阁後方的漱玉池内,烟雾弥漫,一名赤裸裸的美人儿正在沐浴。
雪白细嫩的肌肤宛如老天最完美的杰作,透明水珠洒在玲珑有致的胴体上,泛出一层金色光圈。月舞绫娇懒地半抬起晶莹玉臂,随侍在旁的婢女立刻扶她离开水面,将烘暖的袍子罩上她的肩头。
撩开状似飞瀑的纱幔,纤巧小脚踏进卧房,来到梳妆台前坐下。
方从外边回来的圆儿拿起梳子,伶俐地替她束发挽髻。
「『魁星楼』那儿都准备好了?」星眸半合,她随口问道。
「是的。」
「嗯。」月舞绫的神情乍见一丝狡猞。
「小姐,你真的会答应和孟庄主合作生意吗?」圆圆的脸蛋上写满怀疑的问号。
「八九不离十。」前提是,她必须要先骗到七成利润的契约。
这不难,只是需要一些小手段,她有把握办得到。
「太好了!」傻不隆咚的小丫头看不出主子的心机,还以为他们已经前嫌尽释,化敌为友了。
「你很高兴?」瞧她笑得眼睛都眯紧了。
「当然!」圆儿语带兴奋的说:「孟庄主成熟稳重、风度翩翩,功夫又好,咱们好多姊妹都爱死他噜!」
南方男人再俊,了不起就是貌比潘安的那一型——斯文、白净,外加手无缚鸡之力。
孟焰不一样,他的仪表威猛,气势卓绝,浑身上下散发著纯男性的阳刚气息,令人心醉神驰,为之倾倒。
月舞绫冷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成熟稳重?
风度翩翩?
骗鬼去吧!
她敢打包票,一旦她使出生平从未用过的超高手段对付他,他必定会露出丑陋的真面目!
届时,合约到手了,她更可以肆无忌惮地使计弄晕他,再命人毒打他一顿,以报当日夺剑之仇!
「小姐,你想穿哪套夹衫?」圆儿不察有异,忙进忙出,热心得过头。「粉色的?绿色的?还是红色的?」
不晓得孟焰喜欢哪个颜色?
既然要演,就演得逼真一点,务必要他神魂颠倒,任她摆布——
纤长食指往其中一套比了比,月舞绫作出了决定。
「好好好!」圆儿眉开眼笑地替她更衣,对她挑选的大红花色喜爱极了。
片刻过後,当月舞绫打扮得差不多了,门房恰巧赶来通报——
「小姐,孟庄主到了,正在大厅等著呢!」
「直接请他到魁星楼,记住,不得怠慢。」她特别交代。
「是。」
「小姐,看样子,你也蛮喜欢孟庄主的嘛!」圆儿暧昧地朝她挤眉弄眼,其他婢女看了全都掩嘴而笑,乐观其成。
自古英雄配美人,小姐纤细美艳,孟庄主高壮剽悍,两人站在一块儿的画面,浪漫唯美,好比是金童玉女降下凡。
「少胡说八道了。」月舞绫轻叩她的发顶,双眼含羞,腮染桃花,美丽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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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楼榭,小桥流水。
南方的大户人家,建筑华丽,园林造景复杂曲折,没有熟人带路,就像闯进了一座迷宫,怎么绕也绕不出去。
月家富裕,却不沦於俗气。深宅大院里的装潢摆设,皆出自名师之手,高贵典雅得连皇帝都频频称赞。
孟焰意态悠闲地跟著月家男丁的脚步,穿过了无数道拱门、无数座石桥,终於抵达一栋六角棱形、朱檐绿瓦、丹柱红墙的楼阁。
「孟庄主,请您在这儿梢候。」
「谢谢。」
一楼主厅堂的六扇大门全开,往外瞧是巧夺天工的奇山、碧水、古木、锦花;往内瞧是紫檀木桌、双鱼吉庆柜、兽皮地毯、古铜雕花圈椅。
这魁星楼布置得气派豪华,似是月家人专门接待贵宾的场所。
孟焰独自站在门口,翠手负在背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羽扇。
天色逐渐暗沉——
「孟庄主。」右侧的幽径传来圆儿迫不及待的嗓音:「您来早了。」
他微偏头,颐长挺拔的身躯立在扨攀天际的一弯新月下,像是赶赴沙场的战士。
月舞绫呼吸一窒,瞬间有种被蛊惑的错觉。
然而,被蛊惑的人,又岂止是她?
朱唇皓齿,明眸流盼,合身剪裁的大红锦缎,突显出丰润有余的酥胸、不盈一握的纤腰。他凝望著她,强健胸膛底下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一声快过一声——
春寒依旧,银色狐皮披风被风吹得张狂,飞扬在她身後如一方夜幕,妆点得她绝色而冰冷的美颜,更令人屏息失魂。
那艳容欺霜赛雪,没得比拟,他实在找不出任何一句话足以形容!
「咳!」圆儿清清喉咙,笑著打趣道:「请问两位主子,你们是要继续站在原地对看,还是要用晚膳了?菜都凉啦!」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两人同时回神,月舞绫羞红脸,偷捏了她一把。
「小姐,很痛耶!」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还兀自嚷嚷著。
「你——」一口气提上来,她还真不晓得该骂她什么。「快去厨房帮忙!」
「啥?」每次都这样!
纵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她也只能摸摸鼻子,默默走开了。
待圆儿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那端,孟焰才做出邀请的手势,请她先行入座。
琳琅满目的菜色摆得满桌,上菜的仆妇为他俩的骨瓷茶杯注满热茶之後,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孟庄主,小女子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以袖遮口,她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什么时候她的自称词儿从「本姑娘」,改成「小女子」了?他薄哂,举起茶杯,二话不说,也是一饮而尽。
「来,孟庄主,别客气,这些都是咱们宁波城最道地的菜肴,请你尝尝合不合胃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一反常态的友善,委实可疑。
不过,孟焰是聪明人,他当然不会笨得将它点出来。
举起沉甸甸的镀金龙凤筷,他开始进食——
金钗银丝,金的是姜丝,银的是干丝,刀工精细,清鲜绵软。
水晶肘花,以猪肘子为主要食材,色彩红白相间,状似水晶,入口滑嫩不腻,柔韧香纯。
腐乳呛虾,用烈酒将河虾呛醉,佐配腐乳,鲜嫩醉人,具有沉郁的风味。
其他诸如胭脂鹅脯、枸杞蒿杆、糟香舌掌……各有特色,道道美味,难怪人家会说「天下珍馑集宁波」!
「孟庄主觉得如何?」月舞绫拂著圈椅的月牙把手,盈盈笑问。
「色香味俱佳,无可挑剔。」他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孟庄主过奖了。」
「特别是这茄羹,造型精巧,软透香沁,改天我定要让咱门庄里的厨子,来府上拜师学艺,好好地学一学!」
「简单啊!这羹只要把刚摘下来的茄子的皮削了,纯净肉,切成碎丁,用鸡油胙了,再用鸡脯子肉混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乾果子,俱切成丁,煨乾,将香油一收、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了。」她一口气说完整道料理的步骤。
孟焰的剑眉一挑,颇为惊讶。
「七姑娘懂厨艺?」她那双葱白小手,哪里禁得起油煎水烫的折磨?
「一点点。」生在富贵人家,她对吃自是有一套精辟的研究。
言谈问,数名仆妇再度进来,撤走桌上的冷盘,换上了热腾腾的主菜,而两人的茶杯、茶盏,也被取走,改以白酒、陶杯代替。
南方名闻遐迩的大菜老蚌怀珠、白雪红梅、鲍鱼虾仁、清炖狮子头……一样不少,他的食指大动、食欲大开,吃得相当尽兴。
「孟庄主,请容小女子为你斟酒。」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月舞绫伸长藕臂,殷勤劝酒,自个儿却尽量不喝。
他看出她别有意图,却按兵不动,照单全收。
短短半个时辰内,他一个人就乾掉了三大坛的白酒,而且脸不红气不喘,丝毫没有将醉的迹象。
不,会、吧!?
翦水秋瞳染上微乎其微的愠意,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个她急欲收拾的蛮子,不仅是功夫了得的高手、心思缜密的商人,还是酒量大得惊人的酒中豪杰!
「七姑娘不舒服吗?脸色怎么不大好看?」孟焰炫耀似地扬起手边空了的酒坛,明知故问。
「呃……没事、没事!」她慌张地连连灌了好几杯洒,掩饰失态,尴尬的红潮自脸蛋漫下弧度优美的肩颈。
促狭笑意溢出嘴角,他招来仆妇,要她们拿更多、更烈的酒上来。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在下有幸能和七姑娘共众一堂,尽兴畅饮,想必七姑娘不会怪我贪杯才是。」
「孟庄主真爱开玩笑,你肯多喝几杯,小女子自是奉陪到底——」她摇晃著昏沉沉的小脑袋,勉强维持清醒。
「那好,来,乾杯!」
锵——
随著见底的酒坛子一缸一缸地往外搬,窗外一轮无心明月,亦无声无息地爬上中天……
第三章
「七姑娘?」男人悄声唤她。
「唔?」小脑袋点了两下,又无力垂下。
她醉了。
柔情满盈的黑眸注视著她,孟焰毫无预警地伸手,粗糙带茧的厚掌,试探性地轻触她纤细的下巴,继而半搂住她娇软无力的身子,抽掉她固定发髻的珠钗、步摇,让一头丝缎般的黑发披散而下。
月舞绫嘤咛一声,本能地往温暖的怀抱里头钻。
某种异样的情愫像一圈圈涟漪,在他心底荡漾开来。
他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嗯——」
她突然翻身乾呕,丝丝细发像张绵密的细网,网住了他的心、他的人,还有他的灵魂。
「小东西,你太逞强了。」轻轻拍抚著她的背脊,孟焰心疼地低语。
醺然美眸掀了一条缝,她皱眉睐他,孩子气地嘟哝道:
「你……你不要一直动来动去的,看得……看得……噁——我眼睛都花了。」
他哑然失笑。
「小东西,不是我一直动来动去,而是你醉了。」卸除平日冷漠武装的她,分外惹人怜爱。
「我……我醉了?」
月舞绫指著自个儿的俏鼻,含糊不清地斥责他:「骗人!如果我醉了,我怎么会不晓得?」
「真的,你醉了。」他加重语气。
「真的?」半信半疑。
「真的!」
歪著头颅想了一下,她像是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涂著荳蔻的兰指,猛戳他硬邦邦的胸肌——
「不对!我没醉,应该醉的是那杀千刀的臭蛮子!」
孟焰抓住她的手,包在掌中仔细呵护,十分确定自己便是她口中的臭蛮子。
「为何该醉的是……『他』?」
这小女人演戏演了一个晚上,他不拆穿,可不代表他不知情。
他只是在等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罢了!
「那还用问?」她歪歪斜斜地挂在他的臂膀上,笑得开怀。「因为……因为我要他……噁——签约……」
「签约?」
「对、对呀!」醉糊涂的笨蛋,自袖袋里掏出一张纸,好得意的说:「我要趁他……趁他喝醉的时候,骗他签约,这样……他就不能抵赖了……」
孟焰接过那纸合约端详,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七四分配的利润,已经够不像话了,她还附注一项——要他任劳任怨地服侍她一个月!
丧权辱国,大抵如是了。
「小东西,你非得要踩在男人头上才甘心吗?」温热掌心贴著她艳若彩霞的粉颊,眷恋不去。
「我……噁——哈啾!」一阵湿气浓重的夜风从窗外灌进屋内,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颤颤抖瑟。
孟焰拥紧她。「小东西,还冷不冷?」
弯弯的柳眉又皱了起来。「你……我……我不是小东西!我是舞绫……绫儿……你搞错了!」
他执起她的嫩手放在唇边摩挲,谨遵懿旨。「绫儿……」
「小姐,很晚了,你要不要——啊!」提著一壶热茶进门的圆儿,僵在门边,惊愕过度地张大了嘴巴。
孟焰松开月舞绫的手,她却不依地捱了上去,像只柔顺的猫儿蜷缩在他怀里。
怎么会这样?
小姐她……她她她……
「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圆儿一面说,一面往後退——
「等等!」他叫住她。
圆嘟嘟的小身子马上滚了回来。
「孟庄主有何吩咐?」
强壮的手臂一把抱起醉得不省人事的睡美人,他沉声问道:「你家小姐的闺房往哪儿走?」
「这、这里,孟庄主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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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灿亮的阳光透进房内,穿过纱帐,照拂在一夜酣眠的人儿身上。
温润娇躯轻轻蠕动,两排浓密纤长的睫毛搧了搧,月舞绫奋力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熟悉的纱帐。
头痛欲裂,喉咙乾涩得有如火灼,好难过!
「咦?小姐,你醒啦?」圆儿在第一时间冲到她床畔。
「水——拿水来……」
「好!」她咚咚咚地跑开,又咚咚咚地跑回来,把盛满温开水的杯子,塞进主子的右手心。
月舞绫喝了几口,感觉喉咙不那么难过了,但头仍疼得厉害。
「小姐,恭喜你!」小丫头天外飞来一笔。
「恭喜我?恭喜我什么?」她不解。
「你不记得了?昨晚啊!」这么甜蜜的情节,忘了多可惜?要是她喔,非得早中晚各想一遍,睡前再复习一遍不可!
「昨晚?」
昨晚怎么了?脑袋瓜子像被一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著,月舞绫努力回想,只隐约记得,她到魁星楼吃饭,孟焰他——
「啊!」
孟焰!
「想起来了?」
圆儿笑眯了眼,好生羡慕的说:
「小姐,你真幸福!昨晚孟庄主不但亲自抱你回房,还亲自替你脱鞋、盖被,哄你入睡。咱们姊妹瞧见了,全部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月舞绫的脸色乍红乍白,难看到了极点!
他抱她回房?
替她脱鞋、盖被?
哄她入睡?
噢!谁要他鸡婆了!?
脑海中一描摹出当时可能发生的情景,她就羞窘得想躲在棉被里,一辈子都不要出来见人算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呜,明明是她要灌醉他,然後骗他签下契约……
「啊!」
又是一声仓皇尖叫。
「东西呢?我放在袖袋的东西呢?」她急得四下搜索。
「什么东西?」圆儿一脸茫然。
「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呀!」
「完了!一定是被他拿走了!」沮丧地垂下双肩,月舞绫好想大哭一场!
不公平!她在心底呐喊,为什么每次对阵,都足他稳占上风?
她不甘心,她绝对不会放弃!
「小姐,你没事吧?」她的样子有点儿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