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什么玩笑?”傅云菁到底在想什么?
“没带吗?没带就好,我们快跑吧!”倏地,她揽着他的腰,纵身一跃,施展绝顶轻功逃命去啦!
她不是打不过,而是这些死士杀人的方式太恐怖,极尽狠毒,就算解决得掉他们,自己大概也剩半条命了。而且,她还得保护曲璠啊!秋风飒飒,前后追逐,死士口中啸出嘶声,凄凄、厉厉,似千军万马般追剿,非置对手于死 地。
“芸儿,你看。”满脸胡子、背着双刀的中年大汉,指了指前方凌空疾飞而来的一群人,对 着身旁和傅云菁差不多年纪的白衣女子说道。话才说完,七、八个人已从他们头上飞驰而过 。
“好轻功。”大汉仰首,看着渐行渐远的追逐,忍不住称赞起来。即便那几个黑衣人杀气重得骇人!但江湖恩怨多,还是当个旁观者好。
“阿聪”唤做芸儿的女子,扯了扯大汉的袖子。“你觉不觉得在那前头被追杀的人很像……”
“恩人?”
“嗯。”芸儿点了点头。
“真是的,想跑到江南来躲江湖恩怨,结果还是碰到了打打杀杀的场面。我们追去看看吧——”大汉揽着芸儿,也施展轻功,急追前头的人。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傅云菁知道这票黑衣人是绝对不会罢手的,想不到他们的轻功也是如此了得!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
她带着曲璠一落地,黑衣人亦尾随在后,和他们相距数尺而已。
一落地,曲璠便马上对傅云菁说道:“云菁,你快走!他们要的是绣谱,即便拿到了,也只是解决掉我而已,这些杀手不会杀奉命以外的人的。”
“你开什么玩笑?这几年你还当我对你的心是假的么?”傅云菁狠瞪他一眼,随即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黑衣人,以防他们随时出手。
傅云菁察觉到空气些微的波动,黑衣人出手了!她先一掌将曲璠推了开,就在准备迎击时,有人早她一步,截下黑衣人所发出淬了剧毒的暗器。
大汉和白衣女子飘然现身。
“恩人,我们来帮你了!”大汉喝道。
他们是谁啊?傅云菁还摸不着头绪。
“云菁!”曲璠急奔向她,想知道她是否无恙。
“我没事。”她心有灵犀的回他。忽地,灵光一闪,转头看向帮她的一男一女。“你们?”她想起来了,是杨芸儿和李聪!四年多前她在天山相识的人。黑衣人“嘶!”一声,六个人手上同时现出利剑,再度出手,直冲而来。李聪拔出背上的刀,刀光霍霍,率先迎战。
“芸儿,你帮我顾一下这个人,我去帮你相公!”傅云菁将曲璠交代她,一转身,手突然被拉住。
曲璠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识伸出手抓住她。
“干嘛?”是傅云菁提醒了他。
曲璠松开手,温文的脸庞露出一种傅云菁头一回见到,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的表情,但她现下没心思去多想。
她只是俏皮的对他笑了笑。“放心啦,就说我会保护你的咩!”
她身子一提,快如飞箭,双掌打向黑衣人其中之一,以旋风之势,极快的夺下黑衣人手上的剑。
打斗最忌分心,傅云菁现下根本无法留意曲璠。
但护在他身旁的芸儿却看得一清二楚。
曲璠弯下身,捡了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子,起身时对芸儿要求:“请你别说出去。”芸儿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曲璠的意思。直到他以姆指、中指夹着石子,弹指而出直击黑衣人阵!他一出手,准确无误直中黑衣人穴道,让芸儿讶异一万分。打斗时走位极快,光是辨位都嫌困难了,更何况是直中穴位?这连阿聪都不一定办得到的事!她不明白,这等高手为何深藏不露?
傅云菁和李聪在曲璠的助力下,不过片刻,六名黑衣人全横倒地上。
“呼!”李聪喘了口气,快似闪电,扬手利落地将双刃插入后背刀袋里。“大胡子,你的功夫真是进步不少耶!”傅云菁丢下手中的剑,以为是因他的关系,才制服 了这六个死士。
李聪不明所以,搔了搔头,哼哈一声。“是吗?”
曲璠和芸儿一同走上前。
“在下曲璠,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他趋前拱手向李聪道谢。
“唉——”李聪手一推,爽朗道:“好说,恩人的事,就是我李聪和芸儿的事!”才说着, 便朝正拿白手绢为他拭汗的芸儿温柔一笑。
“要不是四年前傅姑娘用冰玉雪莲救了芸儿,我现在就得到地府去讨老婆啦!”“喂,你吃大饱啦?提那陈年旧事干嘛?”傅云菁没好气地说。就是因为这件事,她才失了 盗王的宝座!她最痛恨有人提到她曾“输”过的事迹,即使也只有那么一次而已!“对了,你们怎么会离开天山到江南来?”
“哎呀,你这一说我正好想起来!好啦,恩人你没事就好,我和芸儿得先走了,我们和人有 约,后会有期啦!”李聪一说完,牵起芸儿的手,转身离开。
“喂,你还没说——”傅云菁话到一半打住了。
霍地,四人几乎同时发现异状。
横躺地上的其中一名黑衣人陡然跃起,直击曲璠。
李聪反射动作先护着芸儿,傅云菁直觉护着曲璠。她动作极快的踢起地上的剑,挺身一掠, 在半空中出掌击向剑柄,利剑瞬间插人黑衣人的眉心,黑衣人当场毙命!“云菁!”
傅云菁背对着曲璠,她似乎喘了口气,身子抖了一下。
“云菁!”曲璠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下意识的急奔向她,在他从后抱住她的同时,她颓然倒 下。
门推了开。
“云菁怎么样了?”守在门外的曲璠急忙趋前问道。
芸儿秀出手上的银针,道:“针上有剧毒,得要有解药才行。”
死士趁最后一口气,起身偷袭曲潘,他所射出的暗器,当时即被傅云菁挺身挡了下来。曲璠抱着她,和李聪夫妇急奔进城,找了一间客栈投宿,好治傅云菁身上的伤。“要什么解药?告诉我,我去找!”一旁的李聪,也着急的说道。
芸儿叹了口气。“就算找到解药的配方,也来不及了,她……恐怕撑不过今晚……”毒性已开始蔓延至全身筋脉,过了今晚,毒性正好攻心,定是毒发身亡。
“这怎么成?”李聪扯开嗓门。“她是咱们的恩人啊!一定要救她!”
李聪的激动和曲璠的异常冷静,形成强烈的对比。
“曲公子,您进去看看她吧。”芸儿细心的察觉到曲璠隐忍的情绪。她是过来人,明白在那情绪底下,是浓烈的爱意啊!
“嗯。”曲璠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直接推门入了傅云菁的房。
“芸儿,咱们也进去看看。”李聪才要动作,便被芸儿拉住。
“别去打扰他们。”
“为什么?她可是咱们的恩人啊——”李聪不明白妻子的意思。
“你真是个粗心汉——”亏他当年还曾想尽办法解她身上的毒呢!“曲公子知道如何救傅姑娘的,我们走吧!”
“唉?”李聪更是糊涂了,想开口问,却被芸儿硬拉着离开。
曲璠坐在床沿,伸出手温柔的为她理了理发丝。如云黑发披散枕上,此刻的她,平静到近似没有生气。他以手背轻抚她苍白如纸、还略泛着黑气的脸庞。他的手顺势而下,滑至泛青唇瓣来回抚触,手有点颤抖了。
“傻丫头。”他哑声唤道。“我非救你不可。”
他掀开被褥,坐上床榻扶她起身,点住她三处穴道,让傅云菁背对着他。他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开始运气丹田,缓缓抬起泛红的掌心,往她背后的心俞穴注入真气 。
他愿意以一身的武功,换回她的性命!
马蹄达达,缓缓行进。
傅云菁微睁一丝眼缝,即合上,意识还集中不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昏迷了好久、好久。她再缓缓半睁开眼,这次意识到自己全身虚弱无力,身上裹了件毯子。
“你醒了?”
是曲璠的声音。傅云菁又闭上眼,在脑海里勾勒出曲璠的容颜,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云菁。”
是曲璠在叫她。她好喜欢听他叫她名字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是高兴口吻也好、生气的语气 也罢,她都记在心里。
她觉得身子动了下,她被人抱着吗?
她第三次睁开眼,看到曲璠了,他就近在眼前。
怎么可能?“我死了吗?”她茫茫然盯着曲璠,气弱的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他的口气很恼。
傅云菁略偏了头,仔细一瞧,天啊,曲璠真的抱着她?
“你怎么抱着我?,”
“你的身子很虚,没办法坐车的。”意思是说,车子颠簸,怕她虚弱的身子会受不了,抱着她至少抵销了些车子行走时的晃荡。
曲璠替她解掉身上的毒之后,为了能让她好好养伤,便急着带她回去。
傅云菁想起来了,想起她之所以受伤的原因。她知道那暗器一定淬有剧毒,以为自己铁定是玩完了,想不到……
“是谁替我解毒?”
曲璠却答非所问。“我请李聪夫妇送我们回家。”坐在前头驾着马车的就是他们夫妇俩。傅云菁骨子里天生的机敏告诉她有些蹊跷的地方,可是她好累,无法多做思考。“送你。”曲璠掀开毯子,在她手上放了一个墨绿色的锦囊。
“真的?”苍白的病容,因突来的惊喜,而略带了些微的红晕。她拿起锦囊,睁大眼,不太确定的盯着曲璠。
曲璠点了点头,意指他真是要把这锦囊送给她。
得到确认的傅云菁,像个孩子似的咧嘴笑了开来,正面、反面、上面、下面、里面、外面,反反复复察看。
曲璠细心的再为她盖好毯子,独露出把玩锦囊的葱葱十指。
“有点旧了。”他说。
傅云菁轻摇首,眼眸泛出兴奋的光彩,还沁着薄薄的湿雾。
“我……”她有点喘,话说不上来。稍微顺了顺气,才说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送过我东西。”她轻笑,柔声再道:“谁叫我是‘神盗门’弟子,想要什么,都是自己‘想办法’的。”
她好感动啊!得到生平第一份礼物,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人送她的!“谢谢你。”她闭上眼,双手握着锦囊放在心窝上。
“曲璠”傅云菁偎在他怀里,轻唤他。
“嗯?”曲璠顺手拥紧她。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死掉了。”
“你没事了。”曲璠打断她的话。
“你听我说嘛!”她无力的娇喔,仍是闭着眼睛。“梦里有个老太太问我,转世投胎要当什么?我想了想,就跟她说,我要做一只鸟。因为我想呀,如果我是一只鸟,就可以每天飞到你的窗前,唱歌给你听,让你开开心心的。”
“那你要对我唱什么歌?”他的声音有点喑哑。
“嗯……”傅云菁的意识有点模糊,说太多话了,她好累、好想睡哟!“就把我喜欢你的心情唱出来……”
傅云菁睡着了,睡容还带着笑意。
曲璠凝望她精致粉琢的脸庞,缓缓低下头,覆上她的唇。
“我也想把我的心情告诉你……”
马车停了下来,他们到家了。
第八章
“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坐在床上的傅云菁,神秘兮兮地朝坐在她两旁的曲映三姐妹说道。“什么东西呀?”曲映问她。
傅云菁笑睨三人一眼,从枕头下拿出一只墨绿色的锦囊。
“喽,就是这个!”她像个孩子似的,对自己的玩伴炫耀别人没有的东西。“是你们的爹送我的喔!”她笑得好开心,把锦囊贴在脸颊上摩拳。
曲昀却泼了她一盆冷水。“爹好小气喔,怎么送师父这么旧的锦囊呀?搞不好是他自己用过 不要了,就拿来送给师父。哎哟——”
傅云菁往她头上牢实实地送上一记铁拳。
“要不是我内力还没恢复,这一拳包准让你头壳开花裂两边!”她没好气地说。“就算它是 一堆破布,我也当它是宝!”
曲昀无辜的揉着头,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说实话还挨了一拳?她噘起嘴嘟哝道:“我明天帮爹送饭,一定要跟爹说这件事。”师父乱打人!。
“曲昀!”曲映赶紧喝住她,不让她再说下去,因她知道曲昀说的这话,一定会让师父察觉 到异样。
果不其然。
“曲昀,你为什么要去替你爹送饭?”这些日子她没法下床走动,曲映她们送饭送药来的时候,每每问及曲璠,她们都说曲璠人在“彩织”,陪着织匠赶做今年要交给国库的绸绢。但“彩织”自有伙食!哪需要特别送饭呢?
曲昀知道自己说溜嘴了,不敢吭声。
“你们三个人瞒着我什么事?”傅云菁直觉与曲璠有关。
“曲昕,告诉我,你爹怎么了?”她知道曲昕向来最敬重她,不可能连她都不说。“师父……我……我……”曲昕不知如何是好,她答应爹不能说的!傅云菁恼了,这三个丫头居然什么也不说!她掀开被褥、推开曲昕。“我自己去找他!”“师父,你别去啦!”曲映求说。
傅云菁理都不理她,径自下床着衣。
“师父!”三人连忙跟着下床。心里都想着,爹还跟她们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师父,别让师父知道他的事,免得让她担心呀!“别叫我师父!”陡然下床的她,感到一阵眩晕,身子摇晃了下。“我比任何人都护着你们的爹,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从我醒来的那一天,我就觉得好像有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她晃着身子走向床铺,拿起了锦囊,从曲璠送她锦囊那天开始,她就放在身上不离身。
“你们你们——”看着曲映三人懊恼的神情,让她想骂、却又骂不出口。“是爹不让我们说的。”曲昀快哭了,她从没见过师父这么难过和生气。“为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爹和师父回来的那天,就病了。”曲昕也忍不住,说出事实。
曲璠病了?
“怎么会病了?生了什么病?”傅云菁一边说,一边系好缠腰绢带。
曲映摇头。“冷叔只说,爹需要休养。我们去看他,他也都躺着,看不出是哪儿不对。”傅云菁努力回想那天回家的情形。曲璠在车上人还好好的啊?她记得他抱自个儿下车,还跟李聪夫妇道别……然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没道理啊!有冷炎在,曲璠不可能会受伤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隐隐有股直觉……让她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他真在‘彩织’?”
曲昀扁了扁嘴,说:“在东院。”曲家一处静僻的院落。
傅云菁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临走前丢下一句:“别跟来!你们的爹要是有事,我绝饶不了你们三个!”
“少爷,这真不是我爱说——”冷炎一副老成口吻,也难怪,岁数到了。“那就别说吧!”曲璠半躺在床上,笑睇他一眼,便拿起药碗就嘴饮下。“你真的把绣谱送给傅云菁那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