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邢怀远青筋暴得老高,手指头握得喀啦喀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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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让邢怀远内心累积的怒气濒临警戒线的最高点。
先是超商工读生在警局做笔录时,极力夸大邢怀远的功绩,把他形容得万夫莫敌、锐不可当,然后警政署就颁了”块“警民合作”的奖牌给他;接着,新闻媒体争相报导这个“国民英雄”的新闻,“大学生智擒深夜恶贼”的头条更连续几天登上报纸,就差没把他吹捧成反共复国革命义士。
最后,学校收到了这个消息,校长高兴得心花怒放,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块“本校之光”的匾额,还要在高中部的朝会时间公开授额给他,吓得他连跷三天课,让朝会开了个大天窗。
这样的行为一般说来应该归类为“藐视校规”,然而邢怀远的事迹让全校师生都将他的表现主动解读成“谦冲自牧”。如果超商事件以前,明和校园内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女学生迷他,现在大概也暴涨到百分之八十了。
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邢怀远拼命地隐忍肝火,几次若不是刘展翔拉住他,他可能已经对许多阿谀谄媚的人开扁无数次了。这件事根本是个大乌龙,而且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搞出来的!
最令邢怀远吐血的是,他居然不知道那女人姓啥名谁、读高中部的哪一班,否则早就报仇雪恨去了。
像现在走在校园里,两旁同学们偶尔的指指点点就令他不爽到了极点。
“邢老大,放轻松点,你现在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要注重形象。”刘展翔在听完邢怀远叙述整个超商抢案的经过后,笑得前俯后仰,对缘悭”面但不知其名的罗玟兴起了高度兴趣。
他还没有看过有人可以惹得行事低调的邢怀远火冒三丈到这种程度。
“少幸灾乐祸!”邢怀远用眼神告诉他——你给我皮绷紧一点。
是,老大,不玩了!刘展翔也用眼神回答他,跟着表情一变,正经地问:“你找到那个学妹没?”
“没有。”高中部三个年级加一加不超过三十个班,要找一个人居然这么难?
邢怀远认真地思索起直接杀进高中部的可行性。
“你如果真的去了高中部,保证比张国荣演唱会还轰动。”刘展翔泼了他一盆冷水。“还是顺其自然吧,搞不好改天在路上就撞到她了也说不定。”
会有这么容易?邢怀远冷笑一声,正想出言反驳时,一个不长眼睛的人影还真的就这么适时地撞上来。
“哎哟!好痛!”听声音是个女同学,而且还有点耳熟。“是谁没事杵在路中央……”语气也挺凶悍的。
邢怀远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这个冒失鬼立见然就是……
“是你?”
“是你!”
罗玟难以置信自己这么好运道。走在路上都会撞到这个死对头。她心虚地退后两步,一边寻找着逃走的路径。“好……久不见啊,你好吗?”
“一点都不好!”还真的让刘展翔说中了,在路上随便都会撞到她。果真是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邢怀远沉着脸抓住她的书包背带,转念一想到她的诡计多端,随即改抓她的手腕。“我想有些事你该好好解释一下。]
“我……”装可怜,赶快装可怜。罗玟皱起小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大……大家都在看你呢,欺负学妹会影响你名誉的……”
是啊!她不说他还没想到。他现在已经够出名了,若再在校园中和学妹拉拉扯扯,可能会以另外一种形象重新红起来。
不过,皮哭肉不哭的罗玟根本引不起他的同情心。
“跟我来。”抛下一心想看好戏的刘展翔,邢怀远拉着她走到校园人较少的凉亭内,边走还边逼供。
“你叫罗玟?”他对于这只狡猾小狐狸的供词始终有丝怀疑。
“好汉做事好汉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会诓你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罗玟悄悄扮了个鬼脸。“我知道你对那天晚上超商的事相当生气,我承认我是故意推你的。不过真的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我现在跟你郑重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个弱女子吧?”
弱女子?一眼能分辨真枪和玩具枪的人会是弱女子?虽然明知她在装可怜,但她直言不讳的承认错误倒让邢怀远有些惊讶,他以为她会抵死不认帐的。“你做事难道都没想过后果吗?万一你判断错误,可是会赔上人命的!”
“我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面临过各种生死阵仗,她唯一误判的就是李淑惠那次。“试问在那种情况下,不由你来出手制伏歹徒,难道由我来吗?”一屁股坐在凉亭的石椅上,她显得有些丧气。“我也很想当英雄啊,可是我又不禁打,现在锋头都被你抢了,我还要被你骂。这种两面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也是千百个不愿出息啊。”
一句话似乎她就变成被欺压的弱小了?邢怀远不得不承认她相当狡黠,马上将两人的地位倒转过来。他本来也就不擅与人争辩,现在就更不知道该凶她,还是安慰她了。
罗玟看了”眼他的表情,似乎怒意稍敛,她双眼一转摆出一张苦瓜脸。“尤其是我明知那个抢匪是只菜鸟,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同样的,如果能够再回到那天晚上,你一定也是会选择抓住他,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得逞吧?”
其实,那夜的抢案发展到现在应该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超商没有损失,坏人也落网了。邢怀远不是呆子,他当然知道她说的对,只是咽不下那口气。
[….也许你说得对,但我并不喜欢受人摆布。”
“所以我道歉了啊!很多事情在判断的那一刻就要做出最好的决定,否则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像我,我的人生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上天好心地给了我一次机会,所以我不能再走错路……”罗玟说着说着,不小心陷入自己的心事。
“你在说什么?”邢怀远觉得她话中有话。
“啊?”惊觉自己透露了太多,罗玟吸了口气镇定心情,话锋”转:“反正你只要告诉我,你接不接受我的道歉。若接受,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否则一拍两瞪眼,你就当被狗咬了,横竖你也没什么损失。”
看着她略显惆怅的脸,邢怀远再也无法对她生气,甚至有种想拍拍她、安慰她的冲动。她似乎不像他想像的,只是个满肚子鬼主意的小女生。
“算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罗玟”反刚才心事重重的表情,惊喜地跳了起来。“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喽?”
[嗯……”邢怀远有些讶异,她的心情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太好了!”无预警的,罗玟冲上前”把抱住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立刻松了手:“那以后你叫我小玟就好了。”挥挥手道了声拜拜,率性地背起书包转身就走。
其实她还满可爱的,邢怀远不由自主地想。方才突来的拥抱让他瞬间兴起一股不寻常的情绪,不过他刻意地忽略它。她的气味仍在身旁环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笑。
第三章
又是一个雷声轰隆的雨夜,不时落下的闪电断断续续地映亮不开灯的房间,就好像相机的闪光灯,一闪一闪照着床上交缠的两个身躯。
狂野的喘息伴随着销魂蚀骨的呻吟,原始的律动催动澎湃的情欲。激情如浪潮般席卷室内难分难舍的肉体,每一个动作、每”道眼神,皆充满了无限拨撩意念。欲望的勃发,竟似愈夜愈美的夜来香,淋漓尽致挥洒迷人香气,渐渐香气弥漫至化不开的浓郁,缱绻绸缪,情感到了极致,终于由高峰中落幕。
女人气喘吁吁地趴在男人身上,满足地闭上眼。起码这一刻,她是拥有他的。蓦地,男人推开她的身体,走入房内的浴室。
雨声加深了女人心里的孤独。她想留住他,可是他的情欲来得快也去得快。她知道,只有任他走,才能留在他身边,否则缠缠黏黏地腻人,终会落得敝屐草芥般的下场。
一会儿,男人从浴室内走出来,应是淋浴过了。他捡拾着地上的长裤,慢条斯理地穿上。
“你要走了?”这是明知故问,女人仍不死心。
“嗯,我现在还不能得罪我老婆。”
“不能再多留一会儿吗?”她赤裸着身子贴上他,纤细的手指沿着男人背上一整片龙纹刺青描绘而下。
总要试着做最后的努力,她尽全力挑逗着他。这幅龙纹刺青她一向很欣赏,栩栩如生就像一条真实的青龙在云雾间扶摇直上。她甚至知道这条龙是为了掩饰他背上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所以龙身弯曲的位置和一般的龙形刺青不太相同。
“你知道我不喜欢女人试图绑住我。”男人皱眉推开她。“我以为你够聪明。”
女人跌回床上,强自压仰内心的失落及不满。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只是试试看你的定力罢了……你若真的留下来,我还要喊累呢!”
“你是跟我最久的女人,我不希望你坏了规矩。”男人索性上衣也不穿了,拾起衬衫转身离开房问。
远远传来“碰”的关门声,她明白他走了。床上的她蜷缩成一团,拼命地忍耐被人遗弃的寂寞。习惯了这种情形,早已没有泪了,只是男人的脸变得愈来愈模糊、愈来愈陌生,她渐渐记不起来他的长相:.…
“啊——啊——”
罗玟由恶梦中惊醒,她居然梦到和豪哥缠绵的情形,吓出”身冷汗。在梦里,偌大的房屋内只留下一个她,而现实中空洞的家里也只有她,加上窗外同样淅沥沥地下着雨也许是情境太过相似了,才令她在睡眠中忆起那段不堪的过往。
那是她的过往吗?还是她的未来?罗玟已经分不清了。她对梦中豪哥的表情完全没有印象,残留脑海的唯有他背上恶狠狠地盯着她的那条龙,还有那种被人弃之不顾的孤寂感。
怎么会梦见这种事呢?莫非她欲求不满?罗玟顿觉了无睡意,缓缓下楼为自己倒了杯水,坐在餐桌旁发起呆来。今晚是她最讨厌的雷雨天气,潮湿的感觉令她不由得颤抖。到底这是害怕还是畏寒?她也无法分辨。
既然现在的她算是重新开始了,何必再耿耿于怀那段不堪的日子?十七岁的罗玟是纯洁无忧的,没有情感及权势的包袱,应该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为什么她潜意识里还是会去想起呢?
她呆呆地坐着,脑子里百转千回。她想到了豪哥、想到了李淑惠,想到过去的腥风血雨和放荡不羁;时间再慢慢地推移,她想到了钟韵涵、想到班上同学,最后,她想到邢怀远……
思绪至此,她莫名地安心起来。现在平淡的生活、身边的人都让她感到无比轻松,有效地抚慰了她纷乱的情绪。也对,只有现在才是最真实的,既然不愿重蹈覆辙,就把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当成一场梦吧!
就如同她曾向邢怀远说的!
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上天好心地给了我一次机会,所以我不能再走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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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又睡不着了。
罗玟顶着双黑眼圈,精神委靡地走向公车站。现在才早上六点钟,她见鬼的这么早上学干嘛?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都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害的,害她七早八早就背起书包上学去。昨夜因为下了一整晚的雨,现在清晨的气温还透着些凉意呢。
“哈啾!”罗玟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埋怨地望着天空。
正打算不顾形象大骂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差点跌个狗吃屎。
“什么东西啊……”她低头看了看,是一支断成半截的木制球棒。
球棒?而且只有半截?她仔细观察那支棒子,上头甚至沾有斑斑血迹。抬起头来狐疑地望向四周,路旁的垃圾筒被打翻了,原本堆在垃圾筒边的纸箱被人踩得凌乱不堪;电线杆上用来绑立委候选人看板的铁丝上,甚至还勾着一块破碎的白色衣物……
林林总总的线索组合起来,浮现罗玟脑海的只有一种情况——昨晚有人在这里打群架。
是谁那么无聊?昨天雨下成那样,甚至还打雷,居然有人太间睡不着出门打架?这也就罢了,打完后还不懂得清理场地,让她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
“就知道讨厌的天气会发生倒楣的事……”罗玟碎碎念了两句。
她拉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准备快步离开,临行之前还不忘伸脚一踢,将那半支危害行人安全的球棒踢进路边草丛里。
“我还满有公德心的嘛。”罗玟瞄了草丛一眼,志得意满地笑了笑。突然她发现那堆草丛似乎动了一下,再看一眼,又动了一下。
难得发挥一次公德心,不会打到什么小狗小猫的吧?她蹑手蹑脚地向前察看,顺手捡起一根木棍拨开高高的芒草……
啊——她迅速捣住自己的嘴,免得惊叫出声。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人,在骤然看到一具疑似尸体的人时,都难免会吓”跳,何况她现在看到的这一具,背上还有一道翻卷的伤口,血将身上的衣物完全变了个颜色。
不对,这应该不是尸体。刚才草丛明明动了两下,如果这个人死了,照他血流成这种程度,应是死了”段时间,早就该僵硬了。
罗玟轻轻地用棍子戳了戳,果然那个人又抽搐了一下。明白了不是死人,她才大胆走上前去,把棍子插在他胸口下,利用杠杆原理将这个人翻过身来。
“啊!”这次她来不及捣住嘴,真的叫出声音来——是豪哥!怎么会搞成这样?她眼光不经意看到刚才那半截球棒……会不会昨夜在这里打架的人,其中一个就是豪哥?
愈想愈肯定自己的看法,她真有点不想理他了,他一定又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和人起冲突。她永远搞不懂,为什么男人可以为了争面子、争地盘、争地位而大打出手,你死我活地争到后来,若像豪哥现在这样一条命不知会不会挂掉,争到了一切又有什么用?
她蹲下来试图扶起他,却在碰到他时,他又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活该,一定很痛吧?”她脱下身上外套披在他身上,掩盖住刺眼的血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叫救护车。”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徐亦豪眼睑微微一动,张开一个小缝。‘……是你?”还有力气说话,应该还可以撑一下吧?罗玟轻轻地帮他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快步跑到最近的电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