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人的一生中,至少要在寂寞约世界里找到相似的影子。
留住被爱的记忆安安静静回忆。
关于柳橙二、三事 沈奕
墙上时钟指著三点整(可不是午后三点,而是凌晨三点),终于战胜了瞌睡虫,度过最难捱的一刻(接连不断的呵欠往往出现在凌晨一点至两点)。混沌的脑袋意外清醒,原以为这下铁定能振笔如飞,没想到恶运再度降临--我的灵感堵塞。
硬逼脑筋绞出一些东西来,下笔之银涩,彷如初初习字的黄口小儿,一撗一竖慢吞 吞的刻在稿纸上;我似乎看见一颗被榨尽压光的柳橙正奄奄一息瘫痪在我面前。
我知道,我就是那颗柳橙!
忘了喷洒农药的柳橙注定遭受虫寓,它病了,而且病的不轻,或许你会说没灵感, 写不下去,有啥大不了的?回房倒头大睡,明天重来不就成了?但我这个人又很不潇洒 ,非坚守在书桌苦战不可,是以茫然失神、哀声叹息,变换过几百种坐姿,无一利于我 思绪畅通。这时,我便会开始想:是不是该买一把更舒适的椅子?是不该淘汰这颇具年 代的书桌?甚至--是不是该找个大师“研究”幸运方位,究竟坐南朝北好呢?还是坐 东朝西运气旺呢?
唉,我真的生病,外带精神错乱。我仿佛又见到那颗扁扁、皱皱的柳橙正不怀好意 对著我笑。
就在无比严肃的气氛下,审慎琢磨睡眠与写作哪厢重要之际,我发现居然天亮了! 望著窗外的第一道曙光,我简直欲哭无泪,真想送自己两个字:白痴!
我的夜晚肯定不会比白天美丽。更神奇的是,用不著谈恋爱,就能品尝到“爱恨交 织、悔恨难当”的滋味;为此我只好继续夜夜自寻烦恼了。
最痛恨一种人:缺乏好聚好散的修巷。
恋爱这档事,说的冷酷些,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捱,若是苛责谁负谁,无疑是天 大笑话;当初可没人逼你去爱他哟。到头来,你还想指天骂地乱怪罪一番,合理吗?
没做好“恋爱可能随时分手”心理准备的男女,不如保持单身为妙,省得害人害己 。
没错,失恋的确是件满悲惨的事,我无意落井下石;但何不换个角度想想,“旧的 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他也许会更好,危机也能是转机,不是吗?
让我们轻轻松松、自自在在谈场恋爱,好吗?至于天长地久--就留给上帝决定吧 。
第一章
卡诺国际肢份有限公司诚征总经理特助一名(限女性)
学历:大学商学系所毕,谙英语(无经检可)
年龄:22-28岁资格:未婚,家世清白、身高162--168公分、体重48--53公斤 、A型,巨蟹座、面容姣好、肤质甚佳、谈吐优雅待遇:五万元(试用期两个月,期满 另加薪五千元)
工作时间:am9:00--pm8:00,每周上班五天,国定假日休福利:可享劳健保, 公司不定期举办员工国内外旅游,任职一年以上,表现优异者,即委派出国考察,公司 全额资助。
“这则征人启事,已在各报章中连续刊登了一星期了,坦白说,造则征才实在是满 奇怪的,居然有身高、体重的限制,就连长柏都明文规定,摆明了体态美,模样丑可是 过不丁关,必须两者兼具。”岚如舂著报纸广告版,自有自语。
条件虽苛,但待遇颇丰,不过一名特别助理,每月薪资竟高达五万,对寻常人而言 ,吸引力不谓不大。是否有可能为夸大不实的启事?或者是暗藏陷阱?
不,不可能。米诺公司是某知名化妆品的台湾代理高,虽是新厂牌,却因广告造势 成功,短短两年之间便顺利打入台湾市场,缔造相当水准的业绩,这也使原本默默无闻 的“米诺”一炮而纴。如此人尽皆晓的一闲公司,该不会有问题吧?
也许他们自有一套新理念、新制度吧!听说某家大企业的老板,还要算算来应征的 人生辰八字与公司合不合,要论奇怪,“米诺”还算好的。
“只剩下一天的面试时间,到底要不要去?”丁岚如还在犹像。
启事上各个条件,她皆符合,唯一的问题,使出在“未婚”造两个字。
她虽是单身,但“离婚”和“未婚”差得可远了,万一对方非常坚持,那这份工作 岂不泡汤了?
她承认,吸引她的是高薪(大概渡有人看到这则启事会不心动的!),除了能念出 几个闻名全球的大厂牌,以及为自己简单上妆之外,她对化妆品可说一窍不通。
其实,这倒无所谓,反正报上讲的不需经验,她自认不笨,应该学了就会,唉,看 来看去,问题仍是出在老地方。
要不--隐瞒离婚的事实?对方总不至于去调查这么点小事吧?
但是如果不幸被识破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挣扎了几天,岚如仍得不到结论,找工作不难,但普通月薪都只在两万多块上下, 根本不够她一家人的开销,而离婚前攒下来的钱也已所剩无几,再不想办法赚钱,真会 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房租要钱、两个死会仍要付会款、母亲生活费要给、女儿也得念幼稚园了--是的 ,她不仅离婚,还带著一个四岁孩子,岚加的境遇和“未婚”简直天差地远。
那又如何?计算机快按到爆炸了,还是仅有“米诺”的高薪救得了她;她虽穷,但 只想正正经经找份事做,绝不可能自甘堕落、沦入风尘。
“你还在考虑呀!去试试看有什么关系?”母亲从房里走出来,看她捧著报纸不放 ,摇了摇头。“岚如,你年轻漂亮,不说谁知道你结过婚?生过孩子?你大大方方在履 历表上填未婚,没人会怀疑的。”
“这样欺骗人好吗?”她仍举棋不定。
“别说欺骗,多难听。一般公司行号要挑未婚的,还不是怕有家累,影响了工作效 率;
但你不会呀!晓诗白天上学,回家有我这外婆带,你无牵无挂,公司若要加班也不 成问题,那么是不是真的未婚,有啥好计较的?”母亲自有她的舂法。
岚如沉思片刻,缓缓道:“其实,我已决定去应征了,等一下就去。”她合上报纸 。
“米诺的薪水这么高,不试一试太可惜了,即使不被录取,我也死心了!”
母亲点点头,眉心一纠,牢骚是再也关不住了,“想咱们母女俩,怎会走到这步田 地?
为几万块薪水,奔走得头发都白了,真是的,难怪,难怪人家常说福薄,过得了这 一关,老天就偏让你栽在下一关!”
“妈,别再提以前的事嘛!都已经过去了!”她最怕母亲“炒回锅菜”,一发不可 收拾。
“不是妈爱叨念,而是--唉,我愈想愈胡涂,算命先生明明说你爸爸只要能平安 度过六年前的劫数,之后就能一帆风顺,为什么生意还是垮了呢?”母亲叹息。“结果 ,连身体也搞垮了,两腿一伸,人就去了!”
“算命的话怎能听?”岚如嗤之以鼻。
“我现在知道不能听了,”母亲像是大做大悟。“就像你和彦堂,当初合八字时, 还不是说天赐良缘,你嫁过去会尽字荣华富贵!简直胡扯,他那个王八蛋……”
“妈,他好歹是晓诗的爸爸,你这么骂他,让晓诗听见了会有负面影响,您以后还 是小心点。”她连忙制止。
“晓诗去上学了,我骂两句有什么关系?”杽亲咕哝著。“我一想起那家伙就有气 。岚如,你忘了吗?他当初来咱们家发疯,说什么因为和你父亲合作,才会把他们宋家 也整垮;
笑话!是他自己急功近利、野心太大,业务拓展得过快而导致周转不灵,干咱们什 么事?没本事又贪表现,这下可好了,弄得他父亲毕生心血化为乌有,自己才在那三天 两头的吵闹,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陪他没好日子过,谁不知他耍什么心眼?想撇清责任 嘛!连你父亲死了这么多年,他都还不放过,像双疯狗乱咬人。”
“彦堂也不是真坏,他只是太好强了。”岚如说的不冷不热。
“哼!没那么大的头,就别戴那么大顶的帽子,不自量力。”母亲对她的前大是不 满意到极点。
六年前,那个全心全蒠、热烈追求著她的彦堂,岚如周遭的亲友,有谁不对他竖起 大拇指?相貌堂堂、温文有礼、家境富裕,一般人眼中所谓的优秀条件,他样样兼备, 尤其,他对岚如耐性奇佳,明知她已有交往两年的男友,他仍不放弃地展开各种攻势, 彦堂当年执著诚恳的模样,又有谁能想像,婚后他会是个打老婆出气、风流荒诞的男人 ?
世事难料,彦堂说变就变,六年的婚姻生活,最后所剩下的只有痛苦,那段日子, 是岚如今生难以磨灭的恶梦。
“妈,算了,别净想这些事烦心嘛!一切重新来过,至少我们母女、还有晓诗,总 算能平平静静的生活,和以前相比较,现在已经好太多了。”她拍拍母亲的手。
“当然,以前彦堂从婆家跟你吵到娘家,连我这丈母娘也不放在眼里,竟然敢在我 面前动手打你……”
“妈!别说了。”岚如低喊著,她最不愿回想这件事。
“好、好,不说,我再也不说了。”做母亲的还不明白女儿所受的委屈吗?她也心 疼啊!
“岚如,你放心,老天有眼,他那种恶霸会有报应的。”母亲还是老式观念,坚信 因果循环的论调。
“我从没想过要他遭受什么报应,反正,我和他再也无瓜葛了,他是好是坏,端看 他自己的造化吧!”她不以为然的。
“靠女人发财不是没有;不过,彦堂若因此而翻身也光荣不到哪去,说难听一点, 人家还会取笑他是小白脸呢!”母亲鄙夷的道。
但岚如可不像母亲这么想,相反的,她还非常感谢那女人--一个印尼老华侨的遗 孀,岚如并不清楚彦堂和她是怎么认识的,那女人似乎很爱彦堂,她手上有的是钱,也 知道彦堂急欲东山再起,便怂恿他离婚随她回印尼。
依稀记得那女人洋洋得意的表情,岚如一点也不生气,她对彦堂心中已经无爱,他 将随谁而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总算能从泪水和黑暗的婚姻中挣脱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换衣服了。”她打起精神,微笑说:“我可得好好打扮一下 ,化妆品公司满注重外型的。”
“你别太紧张了,放轻松一点,婚姻状况那一栏千万不能填错呀!”母亲提醒。
应该不会遇到认识的人吧!岚如边换衣服边患,印象中,似乎没什么朋友是待在这 个行业。
※※※
卡诺国际股份有限公司办公室不算太大,约一百多坪,欧式风格装潢设计小常雅致 ,简单的线条显得格外清新俐落。
末端有三间房独立隔开,分别是董事长室、总经理室以及会议室。
中午休息时间,除了值班人员,多数员工都外出用餐了,总经理室却传出阵阵笑声 。
“我真的服了伯母,她太天才了,竟会刊登这么一则征人启事。”手拿报纸,仰头 大笑不止的男人说:“克凡,你这下完蛋了,我看你是逃不掉啦!”
“我以为她不过随口说说,居然当真。”高克凡苦恼的瘫在椅上。“别说是你,我 这做儿子的都拿她没辙。”
“面容姣好、肤质甚佳,不错啊!伯母满了解你的喜好的,各个条件完全符合你所 喜欢的类型。”他还是笑,并且不忘消遣。“总共来了一百多位应征者,整整一星期, 我们这栋大楼差不多可媲美中国小姐选拔会场,堪称美女如云。”
“柏亦,你笑够了没?成天幸灾乐祸,你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妈的共谋?”克 凡大喝一声。
“你可别老羞成怒乱扣帽子,我哪里是伯母的共谋?”柏亦喊冤道。
“少来了。听说,你是提供第一手资料的人。”克凡瞪他一眼。
“我也和你一样,以为她们俩闹著玩。”柏亦无奈的摊摊手。“你还不了解令堂与 令姊的功力吗?她们一旦联合会审,我只有乖乖的份,况且,她们也只问问你喜欢哪种 女孩子“结果,她们全登上报了。”克凡哭笑不得。“我真幸运,有这么对宝贝妈妈和 姊姊,连我的终身大事都拿来当游戏。”
“有人先替你过滤一次,去芜存菁,没啥不好嘛!”柏亦悠哉的说。
“谢了,不如也替你留一个吧?”克凡没好气说。
“这倒不必,我伯乐美会杀了我!”他笑。乐美是怕亦论及婚嫁的女友,交往三年 ,感情相当稳定。
“还是你聪明,找个固定的对象做挡箭牌,早知道我就学你,至少可避免麻烦上身 。”
终于轮到他糗柏亦了。
“什么挡箭牌?你在乐美面前最好别胡扯。有麻烦的人是你,我没必要陪你同舟共 济吧!”
“哦?是吗?上次有个女的--好像姓刘,对了!刘小姐,她纠缠了你一阵子,这 件事除了我,恐怕没人知道哩!”他朝柏亦做个暧昧的神情。
“吃吃饭、喝喝咖啡,正常社交,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柏亦耸了耸肩。“你 以为乐美会这么小心眼吗?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愚妇。”
“换作乐美也和别的男人吃吃饭、喝喝咖啡呢?”
“常有的事!”柏亦潇洒自若的说。
其实,克凡不过开开玩笑罢了。乐美从事公关业务,与客户之间接触频繁,岂有男 女之分。她和柏亦的感情,建立在互相尊重、互相包容,谈恋爱不见得要事事干涉,他 们两人都属于理智冷静型的。
“如何?伯母可有从应征者当中,挑到满意的?”柏亦问。
“天晓得,我拜托她千万别跟我提这档事,我还叫她到时候把应征来的助理留著自 己用,我有映云就行了。”
克凡的母亲林曼华,正是“米诺”的董事长。她虽然年近五十岁了,由于保养得宜 ,模样倒像四十出头。她年轻的不止是外貌,还有心境,她和员工总是说说笑笑,从不 端大老板的架子来压人,或许这就是她一个女人家却能成就大作为的原因吧!
林曼华圆滑世故,为人处世、事业发展,更甚的就像她的恋爱史伸手一抓,男朋友 可是一大把呢!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儿子克凡竟然拿这事堵她。
“人生而平等,你能换男友像换衣服那么干脆,为什么我就不能?你整天问我何时 结婚,这是个很可怕的征兆,你没发觉吗?林曼华女士,这已表示你快要和那些欧巴桑 一样啦!你最好当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