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也天沉默的点下头。来黑魔堡之前的记忆是黑暗而灰涩的,他向来不愿去回忆, 只是亲情却是永远割舍不下的负担,母亲的身影总会不时的出现在他的心头。
“怎么了,为什么表情突然这么沉重?”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说来还真是讽刺,我竟然在白道人士口中的黑暗 处找到了光明。”沙也天自嘲的说著。
“别怪你母亲,她会这样对你是因为根深蒂固的观念,加上她与我之间的情感纠葛 ,所以她才会有如此偏激的行为。”沙必决语气中有著难掩的感伤。
“我不恨她。”沙也天沉重的说著。童年遭受凌虐的记忆,虽然是无法磨灭的黑暗 记忆,但母亲并非一直如此残酷对他,有时她也会给他身?母亲该有的慈爱,虽然这样 的时候并不多,但还是清晰的存在他心中。
“那就好,再怎么说她总是你的母亲,亲人之间不该存在著仇恨。”沙必决欣慰的 点了点头。他的妻子恨了他一辈子,但他依然无法忘却对她的爱,这是多么无奈的事啊 !
望著父亲沉重的表情,沙也天忍不住开口问道:“爹,你跟娘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沙必决略微惊讶的看著儿子。
“其实这件事搁在我心头五年了,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眉头微蹙的说: “我看得出爹对娘还存有感情,但娘对爹却只剩下恨意,我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他 不懂的是,如果娘这么在意爹的身份,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甚至生下一个她认为血 液中带著魔性的小孩?
沙必决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终于点头道:“也许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走吧, 我们先到我的书房,我慢慢说给你听。”
“嗯。”沙也天欣喜的点头,跟在父亲身旁走出练功房。
沙必决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后,侍儿子坐定后开始缓缓的说:“我是在偶然的机会 下与你母亲认识,我们可说是一见钟情。她是一名行走江湖的侠女,我以为见多识广的 她,应该不会心存门户之见,待我熟识她后,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知道娘对黑道的看法。”沙也天涩声的说。
“你娘可说是嫉恶如仇,认为正邪永远不两立,黑魔堡在她眼中更是邪教的最佳代 表,我心里很明白,倘若她得知我是黑魔堡的堡主,我们这段初萌芽的恋情必定毁于一 旦,为了能与她在一起,我刻意隐瞒身份,以假名与她成亲。”
“爹打算隐瞒身份一辈子?”
“我并没有打算隐瞒身份一辈子,只是我天真的以为只要她与我生活一段时间,她 应当能够摒除偏见,认同我的身份。于是我们就这样共同生活了一年,直到她发现我的 身份为止。”
“娘是怎么发现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纸包不住火吧!在她知道我的身份后,便将对我的爱化?仇恨 ,毫不留情的离开我,我试著挽回她,但再多的情意也改变不了我是黑魔堡堡主的事实 ,她终于还是离开我了。”
“当时娘已经怀有身孕了吗?”
“嗯,但她却不肯让我知道这件事,就这样带著我的骨血,无情的离开我身旁,并 要我承诺永远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后来爹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又为什么再度出现在娘面前?”沙也天好奇的问道 。
“虽然承诺过从此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的近况,所以派出 手下找寻她的下落,一直到你九岁时,我才找到了她,也才知道你的存在。我心中虽然 很难受,但我并不打算打破承诺,我只是想悄悄的看你一眼便离开,但当我看到浑身是 伤的你时,我改变了主意,决定带你离开,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后来爹曾去看过娘吗?”
“嗯。”沙必决轻轻点头。
“娘过得好吗?”
“好与不好端看你用什么角度去衡量了。”沙必决表情凝重的说:“在你离开后不 久,她便遁入佛门,从此不再过问世事,据说是为了未能感化你而赎罪。”
“或许是为了替我将来可能种下的杀孽赎罪吧!”沙也天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希望她可以在佛门之中找到平静。”沙必决语气中有著难掩的伤痛,他沉痛的交 代道:“你绝对不要步上爹的后尘,爱上不该爱的女人,因为得不到祝福的婚姻也得不 到幸福,知道吗?”
“我知道,爹放心。”
沙必决收起感伤,拍拍儿子的肩膀道:“好了,我们别再说这些事了,还是来谈谈 你的未来吧。”
“我的未来?关于哪一方面?”
“当然是有关你的前程,你是我的儿子,也是黑魔堡的继承人,但我希望你不是因 为是我的儿子而继承堡主的职位,而是以实力证明你的确足以承担这个职务,如此我方 能放心的将黑魔堡交给你。”
“我知道,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爹相信你一定做得到。”他欣慰的拍拍儿子的肩膀,“自从你来到黑魔堡后就从 未踏出堡过,现在爹想派给你一个任务,一方面让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方面也让 你有个学习的机会。”“嗯,请爹吩咐。”沙也天仔细聆听父亲的交代,想起终于可以 替父亲做事,他感到十分欣喜。
第二章
沙也天果然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第一次承接任务便轻松的达成。
“恭喜少堡主顺利达成任务,想必堡主一定很满意少堡主的表现。”沙也天的随从 郭?与宋段元,与有荣焉的说。
“能顺利完成任务,你们两人亦功不可没,回去后我会如实禀报堡主,让他好好的 奖赏你们。”沙也天淡淡的说著。
“谢谢少堡主。”他们异口同声欣喜的道谢。
他们一行三人缓缓的朝黑魔堡而去,途经一处郊区,望著眼前翠绿的景象,沙也天 突然开口说:“你们先回堡去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不需要我们陪少堡主一起前往吗?”
“不必了,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自己前去就可以,你们先回去吧。”沙也天拒绝 的轻轻挥手。
“请少堡主一切小心,属下先告退。”他们只得听从命令的离去。
待随从离去后,沙也天便施展轻功,飞快的朝目标而去,片刻之间已经来到目的地 。
他站在榆树下,失神的看著前方的草丛。
这里曾是他的家,但小木屋早已湮没在杂草丛中,一如过往的岁月深深埋藏在心底 。他从不想去撩拨逝去的记忆,当然也不会试著从杂草丛中找寻木屋的所在,今天之所 以旧地重游,只是顺著心中的意念而行。
也许是太过专注于沉思,沙必决竟忘了做防范,一直到有人碰到他的身体后,他才 蓦然惊醒。他蓄势待发的转身迎敌,却失笑的发现入侵者竟然只是一个小不点,看样子 她是在追逐蝴蝶,不小心撞到他。
小女孩抬起头,张大那双乌黑灵活的眼睛,好奇的啾著他。
他原本以为他冷硬的表情会吓著她,谁知她竟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也在玩捉迷藏?我也是在跟表哥玩捉迷藏,可 是我看到一只好漂亮的蝴蝶,所以就跑到这里了。”她天真的说。
小女孩的笑容融化了他刚毅的神情,向来沉默寡言的他,以自已也陌生的柔和声音 回答道:“我……我来这里赏花。”
“赏花呀!我爹娘也是来这里赏花呢!可是我比较喜欢蝴蝶。”
“为什么?”
“因为蝴蝶跟花一样美丽,但它可以自由的飞来飞去呀!所以我比较喜欢它,也喜 欢跟它们一起玩。”小女孩歪著头,认真的回答。
“哦。”他微笑的点头。
“冰儿,你在哪里?”远处突然响起焦急的呼唤声。
“娘,我在这里。”小女孩大声的回应著。
顾秋如慌张的拥抱著女儿,温柔的轻斥道:“你这个丫头,不是在跟你表哥玩捉迷 藏吗?怎么才一眨眼工夫就看不到人了,可把娘急坏了。”
她朝母亲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因为我看到一只美丽的蝴蝶,所以就追著它到这 里了。”上官学文眉头微锁的轻斥道:“爹不是告诉你不可以跑太远吗?你真是不听话 。”
“对不起!爹,我忘了。”上官如冰嘟著小嘴低下头。
“下次不可以这样子。”顾秋如宠爱的拉著她的手,“好了,没有事就好了,我们 回家吧。”
“大哥哥再见!”上官如冰回头微笑的朝沙也天挥挥手。
沙也天只是轻轻牵动嘴角,静静的看著他们的背影。
这个精灵似的女孩,长大后必定成为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她的世界与他的是多么的不同啊!她大概就是爹所说不该爱上的女人吧!他静静的 沉思著。
“老天爷!我究竟在想什么?对方不过是一个乳臭末干的小娃儿呀!”他自嘲的摇 摇头,再一次望著他们幸福的背影,而后孤独的飞身离去。
***
“如冰,那个男孩是谁?为什么你叫他大哥哥?”才一走离沙也天的视线,上官学 文便不悦的皱著眉头,脸色沉重的问著。
“我不知道,我追蝴蝶的时候碰到他,他跟爹娘一样,是来这里赏花的。”上官如 冰天真的回答。
“爹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吗?你为什么不听话?”
“人家忘了嘛!”上官如冰轻吐舌头。
“忘了,你怎么老是说忘了呢?”
“对不起!”面对父亲严厉的神色,上官如冰害怕的低著头。父亲交代她不可以做 的事至少有几百样,她那么小哪记得住。
“老爷,如冰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别对她那么凶,会吓著她的。”顾秋如心疼的 抱著女儿。“就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要教她,否则等她长大了就来不及了。你宠 女儿得有个限度,别把她宠坏了。”上官学文不悦的说。
“我知道了。”面对丈夫的古板,顾秋如也只能无奈的轻叹一声。
“如冰,爹再告诉你一次,你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男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上官如冰乖巧的点头。
“那如冰可以跟我说话吗?”申友菘忧心的问,因为他也是男的。
“当然可以了,傻孩子,你不是陌生人,你是她的表哥。”顾秋如好笑的揉揉外甥 的头。
“噢。”申友菘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个孩儿相视一笑。
“我看以后还是少让如冰到外头走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上官学文显然还 是不能释怀,脸色凝重的说。
“嗯。”顾秋如只能附和的点头。
“到时连友菘也不能随便接近她,免得落人口实。”
“有必要这么谨慎吗?他们已经订婚了呀!”
上官学文严肃的说:“当然有必要,只要他们一天没拜堂,那该守的纪律一样也不 能疏忽。”
“我知道了,就依你的吧。”顾秋如没辙的说。
***
光阴荏苒,十年的岁月迅速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上官如冰在父亲严谨的教育与母亲的呵护下,转眼已至及笄之年,天生丽质的她, 随著年纪渐增更增添几分绝色,不但出落得明眸皓齿、冰肌玉骨,体态更是婀娜多姿, 的确足以倾城。
随著女儿出落得益发美丽,上官学文对她的管教也越加严厉,除了不准她出门外, 生活起居上更多所限制,令上官如冰常觉得自己有若囚犯。顾秋如虽然觉得夫君的管教 太过严谨,却也不能违逆他的意思,只能越著他外出洽谈生意时,让申友菘带著女儿到 外面透透气。
很少有机会外出的上官如冰,就像破了茧的蝴蝶一样,快乐的穿梭在花丛中,开心 的拥抱著清新而自由的大地,银铃似的笑声更不断从她的樱唇中逸出。
申友菘宠爱的站在一旁,微笑的盯著表妹,他知道她成天被关在家中,一定闷坏了 ,也就由著她跑跳。
戏耍了一会儿后,上官如冰觉得口有些干,轻步走向他,柔声道:“表哥,我口好 渴。”
适度的运动后,让她更显得桃腮带靥、娇艳欲滴,尽管两人是青梅竹马,但是她的 绝世容颜依然不断震撼他的心,若不是因礼教约束,他恐怕早已忍不住轻啄她的红唇。
天啊!我在想什么!申友菘赶紧摇出满脑子的遐思,低头看著她,温柔的说:“那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帮你取水,可好?”
上官如冰微微一笑,“谢谢表哥。”
她这一笑又叫申友菘心醉神迷。
难怪自从表妹及笄之后,姨父就希望在他们完婚之前,尽量减少碰面,怕的大概就 是他的情不自禁吧!
申友菘赶忙收回心思,细心的将她带到一处阴凉处,交代道:“你坐在这里等,别 乱跑,我马上回来。”
“嗯。”上官如冰乖巧的坐在石头上。
申友菘环视四周一眼,确定她安全无虑后,才快速的朝水源而去。
微风徐徐拂面而来,上官如冰恬静的欣贪著美景,忽然一只美丽的蝶儿,招摇的自 她眼前飞过,她惊喜的站了起来,开心的与蝶儿嬉戏追逐。不料突然吹起一阵大风,风 儿顽皮的卷走她的手绢,她惊呼一声,心急的追著手绢而去。
风儿像是在与她嬉闹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舞著她的手绢,教她又急又气的往前 跑,好不容易终于接近手绢,于是她不假思索的用力向前扑,不料失去平衡,脚步一个 踉跄,重重的跌落在一个结实的物体上,幸运的是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
她惊奇的张开双眸,却惊骇的发现自己竟跌入一个男人怀中,而他的手臂紧紧的搂 著她,免除了她跌疼的噩运,却也让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
十年了,时光毫不留情从指尖流逝,沙也天再度来到儿时故居所在,经过了多年的 岁月,木屋的踪?几乎已不可寻。
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三年前,沙也天遭受敌人的埋伏而不幸身亡,沙也天悲愤 的带著随从前去复仇,在一夜间消灭了敌人,不但报了杀父之仇,也让他的名声震撼了 武林,武林人士给他取了一个名号?“狂魔”。
那一役,除了让沙也天闻名武林外,也让他在黑魔堡中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地位,没 有任何人敢质疑他的能力,而事实证明,他的确足以胜任堡主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