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姑娘,请留步。」
「有事吗?银儿。」段翔代替忆绫回答,不悦地看着母后的贴身宫女。
「殿下,皇后娘娘吩咐不许顾姑娘到大慈宫。」
「为什么?」
「皇后娘娘说顾姑娘不是段家的人,也不是大理国的百姓,所以不能去大慈宫祭拜段氏祖先。」
「哪有这回事!我去找母后理论。」段翔生气地转身。
「殿下,」忆绫连忙唤住他,「皇后娘娘说得没错,我既不是段家的人也不是大理人民,是不宜祭拜段氏祖先的。」
「可是……」段翔仍有些不悦,在他心中忆绫早已是他的人了。
「殿下快去吧,回来时我有事与你商量。」忆绫催促道,不想段翔为了她而破坏他和昭仪皇后的感情。
「是不是谈我们的婚事?」段翔高兴地拉起她的手。多天来茶不思饭不想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
忆绫看他开心的样子,只有莫可奈何地苦笑。
「那我这就去大慈宫。忆绫,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段翔立即吩咐侍从起驾前往大慈宫。
等众人都走后,忆绫独自走出厢房寻找清隐寺的主持。
这里的清新空气及静幽环境让她有股熟悉的感觉,好像她曾长住深山里一样,就在她觉得有些奇怪之时,看到一名小沙弥往她这里走来。
「小师父,请留步。」
「女施主有什么事?需要小僧效劳?」小沙弥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竟有些腼腆脸红。
「请问小师父,寺中主持在何处?我有些事想找他。」忆绫道。
「他在大殿。」
「谢谢小师父。」忆绫嫣然一笑后离去,留下脸红呆愕的小沙弥。
经过了曲长的走道,忆绫来到雄伟的大殿,主持正从里面走出来,她立刻上前唤住他。
「请问住持,我是否能在寺中借宿些时日?」忆绫恭敬问道。
住持慈祥的目光看着她,「姑娘,你和清隐寺只有一日之缘,但你情缘未了,过此劫数后必能雨过天青。」
忆绫困惑地望着他,不解他话中之意,正想开口询问时,住持却转身离开,慢慢消失在薄雾的长廊中,留下迷惑不解的她……
◇◇◆◇◇
段羽坐在凉亭里无聊地把玩着头发。不知道二皇兄跑到哪里去了?还真是想念他。最近母后为了忆绫姊姊的事把整个皇宫闹得鸡犬不宁,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平静下来。
就在她东想西想之际,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雄叔。」段羽惊喜地挥手叫道。
占雄生高兴地走过来,眼中露出喜悦与激动。
「雄叔怎么来了?是母后叫你来的吗?你好久都没来看我,羽儿好想你哦。」段羽撒娇地依偎在占雄生的怀中。
从小雄叔就极为疼爱她,小时候她每次跟母后回占府,雄叔就会避开母后带她到后花园玩。父皇从不抱她,因此有时她会私下叫雄叔「爹」,尝尝被父亲疼的感觉。
「羽儿又长高了。」占雄生有些颤抖地摸摸她的秀发。
「雄叔,我都已经十六岁了,当然长高了。」
「是呀,你愈来愈漂亮了,很像你母亲……」他的目光一直离不开她精致的脸蛋。
「才不呢,我比母后还漂亮。」段羽噘起红唇,抗议地说。
见她娇嗔的模样,占雄生不禁笑道:「对对对,你比姿卿漂亮、可爱多了……」
「大胆!」昭仪皇后一脸愤怒地站在大慈宫门口瞪着他们,「占总管,你竟敢直呼本宫闺名。」
「母后。」段羽觉得母后又在借题发挥。
「住口!」
「请皇后娘娘息怒,奴才知错。」占雄生阻断女儿的抗议,跪下道。
昭仪皇后冷哼一声,「有事进来说吧,别浪费时间。」
她丢下话后,转身走进大慈宫的内堂。
「雄叔,你来找母后有什么事?」段羽好奇地问。不知为何,她觉得母后安排到清隐寺上香祈福是有目的。
「没事,只是占府的一些私事,你外婆要我告知皇后娘娘而已。」占雄生拍拍她的肩,随即进入了内堂。
段羽疑惑地望着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
忆绫心里想着方才住持所说的话,不自觉地走到清隐寺的后山。山林间弥漫着薄薄的雾气,隐约可闻山谷下的潺潺流水声,含着露水的草地沾湿了她的绣鞋,四周有股寂静的安宁。
忆绫收拾起思绪,转身想走回清隐寺,倏地!
「夫人。」靖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在他身后跟着三名侍卫。
忆绫登时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说:「靖总管,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语气充满了讶异。
「对不起,请夫人原谅靖诚的莽撞。」
「算了。」忆绫轻声说道,她只想赶紧离开。
「夫人,将军也来了。」靖诚的目光看向站在树旁的独孤隽。
忆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的震惊大于方才的惊吓,独孤隽俊硕的身影缓缓地朝她走来,紧蹙的剑眉及冷冰的黑眸正透露出他极为生气。
靖诚及侍卫纷纷退至一旁。
此时的忆绫好想奔入他的怀抱,诉说多月来的相思之苦,但一想到独孤隽只是把她当作别人的影子,她就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转身想走,却被独孤隽握住了柔荑。他将她扳回,怒然道:「为什么要走?」
她闭上眼睛,不让他看出眼底的依恋,但强忍住的泪水却背叛地流下。
独孤隽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捧起她梨花带雨的脸,也不管是否有旁人在,俯身吻去她的泪水,喃喃道:「我的小紫儿……」
忆绫原本迷失在他的温柔里,一听到他唤着别人的名字,她顿感心碎地推开他,大声哭喊:「我不是你的小紫儿!」她踉跄地转身,跌入闻声赶到的段翔怀中。
「怎么了?」见忆绫泣声不止,段翔焦心地问。
「放开她!︺独孤隽冰冷道。
段翔有些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位卓绝不凡的男子。
「忆绫,是不是他们欺侮你?」段翔怒视着对方,咬牙问。
「放开她!」独孤隽又道,语气更加冰冷。
这时,双方的随从全都亮出武器,只等自己的主人下令,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连悲伤不已的忆绫都感觉到了。
「殿下,我们回寺里去好吗?」忆绫细声说,她清楚独孤隽的个性,她不愿把事情闹开来。
段翔同意地点头。
「忆绫,跟我回去!」独孤隽的语气似是命令,也似是请求。
「你是她什么人,为何要她跟你回去?」虽然心中已有些明白此人的身分,但段翔还是不服地大吼。
「我是她的丈夫,独孤隽。」独孤隽炽热的目光只停留在忆绫身上。
「是真的吗?」段翔希望怀里的佳人否认。
忆绫离开段翔的怀抱,一脸凄绝地望着独孤隽,「你不爱我,我只是你师妹的替身而已,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她边说边步步后退。
「忆绫,你在说什么?」独孤隽剑眉微蹙,不解地问。
「在你心中我只是个影子,我以为你爱我,才会救我、娶我,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伸手抹去扑簌直流的泪水,「我好傻、好傻,直到听见你和虹妹妹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书房挂着的并不是我的画像,而是你死去的师妹。你骗得我好苦、好苦。」她浑然不觉已退到悬崖边。
独孤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忆绫离家的原因是因为紫衣的画像。
「忆绫,你愿意听一听我师妹的故事吗?」
忆绫心一悸,抬起头困惑地望着他。
独孤隽无视众人讶异的眼光,娓娓道出这十多年来所发生的事。
忆绫的泪水随着他的诉说而逐渐停止,睁大一双被泪水洗得更加澄澈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脑海里浮现模模糊糊的印像,虽然依旧无法清楚地想起,但这已让她完全相信独孤隽的话。
「我和顾大人约定两年后,我再风风光光的将紫儿迎娶回府,想不到顾大人却因病过世,以后的事,绫儿你该很清楚。紫儿,跟我回家吧。」独孤隽情深的看着她。
「为何你不早些告诉我?为何你不早些说……」她含泪的眼望进独孤隽深情的黑眸里。
「是我太胡涂!」他喟叹道,「原想以我对你的深情来唤醒你失落的记忆,没想到却让我俩的误会愈来愈深。忆绫,和我回家吧!」
她望着他,泪水仍然不停地掉落,但泪水里不在满是悲哀而是欢喜。老天真会捉弄人,原来自始至终嫉妒的人竟是自己,她觉得自己傻得天真、笨得离谱。
「对不起。」她讷讷地道。
独孤隽摇摇头,「跟我回家吧。」
「嗯。」她含笑点头,慢慢走向独孤隽。
突然,一道身影从薄雾中疾速朝忆绫冲去。
「小心!」独孤隽大叫一声,朝妻子站立处飞奔过去,但已经太迟了。
在忆绫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她已被推下悬崖。
「忆绫!」独孤隽飞奔至悬崖边,他想纵身跃下,却被段翔及靖诚等人强拉住。
「放开我!」他大吼,神色骇然。
「将军,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放开我!放手!」他狂怒地挣扎。
「将军!」侍卫们纷纷跪下。
「忆绫!紫儿!」凄厉嘶吼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山谷中。
这时天空开始飘下细细的雨丝……
第十章
段翔怒气冲天地闯进大慈宫。
「殿下……」银儿想阻止。
「让开!」他大吼。
「什么事啊?吵什么?」
「皇后娘娘。」银儿见昭仪皇后出来,赶紧福身。
「滚开!」段翔将银儿一把推开。
「放肆!翔儿,你怎可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你将来可是要接管大理王朝,怎么可以这样!」
「母后为何派人杀害忆绫?」段翔怒吼,对母亲的问话置之不理。
「哦,她死了吗?」昭仪皇后不疾不余地喝着茶。
「她被占雄生给推下悬崖。」那种椎心之痛依然鲜明存在。「你为什么要派人害她?」段翔涨红着脸,怒然道。
不堪儿子的指责,昭仪皇后脸色铁青的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害的?」
「不是你还有谁能指使占雄生?」
「哦,你确定是占雄生吗?你有捉到他吗?」她表面上虽然冷静但心里却有些忐忑,怕占雄生已被捉到。
「这……」段翔顿时无言以对,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待众人回过神时,凶手早已消失无踪。
见儿子不语,显然没有捉到人,昭仪皇后感到安心多了。「翔儿,没凭没据的就不能诬陷任何人,这么莽撞,将来怎么治国!」
「那蒙面人虽没捉到,但从他的身影看来就是占雄生,而且皇妹也说占雄生不久前曾来找过母后。」段翔怒道,不敢相信母亲竟会做出这种狠事来。
「那个死丫头。」昭仪皇后咬牙嘀咕,随即她又恢复自信,冷冷地说:「占总管来找我,是向我拜别,他想回老家颐养天年,而且他行动不便,怎可能会有功夫呢?真是一派胡言。」
「可是那背影明明是他!」段翔觉得母后的解释太过于牵强。
「好了,这事我不想再谈,有本事你去查个水落石出,别在这里烦我。」
「为何占雄生偏偏选在今日告老还乡?」段翔仍然不死心地追问。
「够了!」昭仪皇后被段翔问得老羞成怒,她生气地拍着桌子,「我可是你母后,不是犯人,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地质问我?将来你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放着正经事不去做,整天绕着那祸水打转,活该她失足落谷!」
「母后你——」他怒瞪她一眼,然后生气地离去,他在心中发誓,定要将凶手逮捕归案。
见儿子离去,昭仪皇后不禁松了一口气,一抹冷笑随即爬上她风韵犹存的脸庞。看来顾忆绫已死,段翔今后将顺利地接掌政权,她皇太后的宝座也将屹立不摇。
☆☆☆
「将军,我们回去吧!」侍卫李业忍不住劝道。
自从忆绫坠崖已过了五天,五日来独孤隽不眠不休地从险峻的悬崖一路寻到谷底的小溪旁,只见湍急汹涌的溪流,却不见忆绫的任何东西。
「将军。」李业唤道。
「你要休息就歇会儿吧。」独孤隽不看他,硬声道。
「并不只有属下要休息,将军更是要休息才是。将军这样不眠不休地寻找,夫人在天之灵看了也会难过的。」
「住口!」独孤隽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李业,你先到旁边休息吧。」靖诚连忙示意他退下。
看独孤隽黯然神伤的模样,靖诚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将军,请别在意李业的无心之语。」
「算了。」独孤隽淡然说。
「将军,我们已找寻五天五夜了,都没有发现夫人的踪影,也许夫人已经被人救起也说不定。」
独孤隽闻言双眼霎时一亮,「你是说忆绫早已被人救回?」
「很有可能。」
「对,忆绫不会离开我的,她是这么的温柔善良,她绝不会狠心地带着孩子离开我的。」独孤隽紧握手中的紫色发带,语气激动地说。「靖诚,传命下去,打道回府。」
独孤隽恢复精神,刚毅俊朗的脸庞浮现喜悦的神情。他心里盘算着一件事,此事不能再拖了……
☆☆☆
获悉隽哥及夫君归来,杨虹欢喜地奔至前厅,却只见着风尘仆仆且神色黯然的独孤隽及靖诚,她四处观望,狐疑道:「怎不见嫂嫂呢?」
「虹儿。」靖诚示意她别问。
「怎么了?」杨虹不解地望着丈夫。
靖诚将她拉到一旁,小声的说:「夫人被人推下悬崖。」
「什么?!」杨虹感到错愕地惊呼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嫂嫂已坠崖身亡?」
「不,忆绫不会死的!她不会在明白我的心意后离开我的。」独孤隽严峻的黑眸里有着固执与伤痛。
一旁的靖诚默默无言,感动于他的痴情。
杨虹拉拉丈夫的衣角,小声问:「你能告诉我始末吗?」
靖诚点点头,但不是现在。
「靖诚,你立刻去备马,跟我上京城。」独孤隽收拾起悲伤,决然地说。
靖诚虽不明白独孤隽为何要在这时候上京,但他仍没多问地与杨虹双双退下。
独孤隽来到书房,凝视着墙上巧笑倩兮的画中人,他苦涩含悲的轻喃:「忆绫……」
☆☆☆
梦境有如走马灯似的,一幕又一幕地掠过忆绫的脑海。她梦见娘因病去世,梦见茜姨含泪离开,梦见念德师兄爽朗的笑声,梦见师父及师伯疼爱地对她微笑,更清晰地梦到独孤隽对她的百般呵护,以及他那双充满爱怜的目光。见他的身影在迷雾中渐渐远去,她忍不住呼喊他——
「师兄、师兄……」
「姑娘,你醒了啊。」妇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端着刚煎好的药,小心地走到床旁。
忆绫本想起身,突然想起腹中的胎儿,「我的孩子!」双手隔着被子按在腹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