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重听啊?!我说的是菲佣!」叶秋急忙在他胸前转身,双掌左右夹击他的脸。「来,孟旸谷小朋友,跟着叶秋姐姐说一遍:ㄈㄟ菲,ㄩㄥ佣--菲、佣!」这下总听懂了吧?
被笑气胀痛肚皮,再也撑不住的孟旸谷甘心俯首称臣,笑倒在怀中人颈项,弯弓如虾的背不时颤抖,给笑逼出来的。
老天,她真宝!
「跟妳在一起永远不嫌闷,秋。」低沉的笑声中,孟旸谷断断续续说道:「妳再这么与众不同下去,会让我愈来愈舍不得放开妳……」
交颈的亲昵来得突然,她应该全身僵硬的,毕竟抱住她的是个表明对她有意的男人,但--
说真的,她喜欢被孟旸谷抱在怀里的感觉,他身上有清冽的男性香水味,及一点点阳光的味道。
舍不得放开她么?
那就紧紧抓住她、别放开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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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顿「太阳帝国」的晚餐就让叶秋把自己给卖了,价码之低,恐怕说出去还会被来台帮佣的菲籍人士笑到肠穿肚烂。
而叶秋之所以甘心低价出卖自己,只是为了这家自助餐厅无限量提供的知名品牌冰淇淋。
吃饱喝足,人生夫复何求。呃!
离开餐厅,在叶秋主动提议下,两人沿着忠孝东路四段直走,缓步行至附近的国父纪念馆。
九点多的时刻,华灯已燃多时,属于情人的夜晚才正要开始;入夜后,纪念馆广场四周的路灯零星绽亮,昏暗不明的灯光制造出朦胧的意境,向来都是情侣相偕散步谈心的好地点。
手牵手、心连心,有的情侣甚至情难自禁躲至树后拥吻,分享彼此的甜蜜。
「我应该常来这里作现场观摩的。」叶秋杀风景地自言自语道,不时往广场两旁种满绿树的小公园探头探脑。「还要找色仔一起共襄盛举。」
「最好组成一个观光团?」身边飘来笑意。
一心窥探的叶秋直觉应和:「是啊,由我带队--喂!」回头没好气睨他一眼。「不正经。」
「不正经的是妳。」孟旸谷从后头揽回愈往小公园里探的人儿,一手遮住她好奇的大眼,强行拖离现场。「不要打扰别人。」
「只不过是看看嘛……」
「立场互换,妳希望跟男友亲热的画面被人当戏看吗?」孟旸谷扣紧她小手不放,免得她去涂炭无辜生灵。
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如环山壁的大掌握住纤柔无骨的小手不放,像领航员似地导引散步的路线。
路灯下,两道黑影在柏油路面交迭,几乎合而为一。
走在后头的叶秋望着、踩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温馨。
「我记得小时候我爸也这样牵着我散步,他的手比你小一哇--唔!」
话未竟,孟旸谷猛地用力,将身后人拉到前头,惩罚意味浓厚的吻堵住她专门破坏气氛的小嘴,吻到她喘不过气,小手讨饶地揪住他衬衫乱扯一通。
「不要告诉我伯父也会这样吻妳。」警告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似,既粗且沉,添入暧昧的暗喻,弱了话里的恼怒。
「你、你少胡说。」呼、呼……叶秋捂着胸口,差点窒息。
孟旸谷改牵为搂,五指注入力道,尽量控制在不会让叶秋觉得疼,又不会让她容易挣脱的范围内,一如广场上、小公园里或散步或幽会的情侣,充分表现出男方对心上人专断的占有欲。
但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多想了,怕被挣脱的前题是被他搂抱的人想逃啊。
可是依叶秋现在的心情--
「喂,我们这样是入境随俗应应景?还是本来就该这个样子?」
孟旸谷侧首,在忽明忽灭的光线下,仔细审视她的表情。
「妳想说什么?」
憋不住话,叶秋直说了:「为什么不问我?」
整个晚上,不,是近半个月,在那晚他承诺让她好好思考之后,他不再提及感情的话题,像现在这样可以说是她自动送上门来的好时机,他也一点都看不出来想追问她思考结果如何的样子。
她曾目睹柏烈旭等待雨萍答复时的焦躁不安--想立刻冲到心上人面前,猛摇她好逼出答案,却又因为舍不得强迫她、让她难过,只能反过来勉强自己用理智抑住情感上的冲动,静待她主动联络。
同样是等待对方的答复,孟旸谷会不会太冷静、太没诚意了?
半个月来,对于她思考的结果,他根本就不闻不问--班照上、日子照过,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对自己丢给她的问题有什么急于得知的热切,平静得像个入定高僧,好像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他没有限制她要在多少时间内厘清自己对他的感情,他给她的时间无限充足,充足到--让她这个被等的人觉得焦虑。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要问她?
「问什么?」
孟旸谷不解的疑惑令叶秋为之气结。
搞什么鬼?她认真苦思、仔细分析自己的心情,到头来呢?这位老兄搞失忆,忘了有这回事?!
一口气换不过,叶秋怒目相向。「好!好你个孟旸谷!谢谢你的晚餐,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跟你分道扬镳,千山我独行,你也不必送,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告辞!」
绝然离去的身影忽地被从后头伸掌抓住,作用力作祟外加故意,叶秋旋了大半圈,正面撞上等在后面的肉墙,狠狠的。
「咳!咳咳……」孟旸谷胸口承受这份加速度的撞击,连连咳嗽。「妳真狠。」
「比起你来,我这不过是小case。」敢唬弄她就要付出代价,哼!「说,为什么不问我?」
「已经知道答案的事何必再问?」
已经知道?「你知道什么?」
「秋,」孟旸谷双手交叉在她腰背同时重重压向自己,俯首在她唇角落下蜻蜒点水的浅吻,自信满满道:「妳比妳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我,不,甚至可以说妳比妳想象中的还要爱我。」
啥?!叶秋张口结舌,一脸错愕地呆望着咫尺距离的男人脸孔,声音梗在喉间怎么就是出不来。
「我说过如果妳再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我会吻妳。」
「我不唔……」
抬头的危机意识敌不过男人冲动欲望的神速,转眼间--
叶秋兵败如山倒,只有让人脸红心儿跳的麻辣热吻如汹涌波涛,迅速将她卷入激情狂潮,说什么也不放她游上岸喘息。
第九章
妳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在心里的那个人--这是好友送她的话。
这她可以认同,因为千思万想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确是如好友所说,已不像以前那样,真的那么深恋柏烈旭。
对柏烈旭的感情,早在这几年的淡化中成功转为单纯的友谊。
妳比妳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我……
慢、慢着!他打哪来的自信,竟然对她说这种话?
甚至可以说妳比妳想象中的还要爱我……
真是够了!他什么时候变成她肚子里的蛔虫?连她都不知道、不确定的事,他也能说得煞有其事,好像已经发生了似的!
她说喜欢他了吗?她说爱他了吗?
没有啊!
那他凭什么自开一言堂,说得这么武断?
恶哉爱情!把人的脑袋搅得像浆糊一般稀巴烂,怎么理都理不出个头绪来。
昨晚的惊魂让她一夜不成眠;起了个大早,叶秋索性晃到社区小公园,挑了块干净的草皮大刺剌躺下。
还没有想通之前,她不想见到他。
偏偏天不从人愿的机率高过顺应人,黑压压的阴影降临,挡住澄蓝天光。
「一大早妳躺在这里做什么?」来人正是她极力想回避的,语调因之前的跑步参杂稍微短促的喘息。
哇靠!「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你有晨跑的习惯?」
「因为妳从来没问过我。」
无言以对,叶秋闭上眼,眼不见为净总行了吧?
结束缓冲动作,孟旸谷落坐叶秋身旁,注意到她眼皮微浮。「昨晚没睡好?』
「拜你所赐。」可恶!她彻夜未眠,他倒好,精神饱满到还有力气跑步。
「我只不过是说中妳的想法,何必这么兴奋?」
闭合的眼猛地一掀,无法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人。「我现在才知道律师最需要的不是法律知识,而是一张万箭不穿的厚脸皮,多谢赐教!」
孟旸谷侧躺下来,左手撑额俯视她。「秋,我不相信妳能容忍一个丝毫不喜欢、不爱的男人像这样亲近妳--」他说,空闲的右手恋恋不舍地摩挲她粉嫩的脸颊。「或者像这样吻妳……」逐渐压近的唇带着同样的眷恋,舔吻她的眼、她的颊,最后落至她的唇。
嘴里不曾说出口的话,在两人相濡以沫的亲吻中也能够传达,以无声的亲昵方式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吻作罢,孟旸谷退开点距离以便能收进她所有的表情。「我说错了吗?」
「不,你没错,但不足以解决我的疑惑--你如何肯定我爱上你?你忘了吗?我还有暗恋的人。」
「相信我,我从来不曾把他或『他们』放在心上。」
「因为你有自信我绝对会爱上你?」
他摇头。「因为我知道那只是妳拒绝男人追求的盾牌。」孟旸谷再度压低身,吻上她因惊愕微张的檀口。「想要我吻妳就说一声,不要用这种表情暗示我。」
她想要他--慢!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你、你怎么知道?」连她都要好友提醒才注意到的事,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相信妳曾经深深暗恋过某人,甚至是好几个人,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暗恋在无法实现的情况下,它只会被逐渐淡忘,感情是最禁得起时间考验、也最禁不起时间考验的东西。」
「好矛盾。」她感叹。
「是的,就是这么矛盾。至于能不能通过时间的考验,要看这个人对于这份感情有多大的坚持。秋,我只能说从妳身上,我看不见经年累月深情暗恋一个人的表现,妳过得太自由、太快乐,一点也没有为情所苦的迹象,这点恐怕连妳自己都没有发现,甚至于妳自以为的失恋和感伤也不过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习惯--习惯暗恋、习惯失恋、习惯偶尔为它伤感--并非妳还眷恋着对方,只是单纯的习惯,就像我们习惯起床第一件事是刷牙洗脸一样,妳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将自己丢进事实上早无疾而终的暗恋里悲秋伤春。」
比起好友提点她的话,孟旸谷的说法更犀利透彻,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放上手术台解剖开来一样。叶秋呆若木鸡地瞪着他好半晌。
「也许我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很会掩饰。」她企图力挽狂澜。
「我还没见过比妳更表里如一的人。」「狂澜」还是将她卷进无底的漩涡。「承认这一点,妳只是习惯,只是拿暗恋这事当借口拒绝每一个企图追求妳的男人,以维持妳的自由之身,还有--保护自己免受感情的伤害。」
「你如果不作律师,可以考虑去当心理分析师。」她冷冷地说,心下恼火他对自己准确无误的剖析。
「我多了妳六年的阅历是不争的事实。」孟旸谷抬手,指腹轻轻捻起落在叶秋额上的蒲公英种子。「妳已经开始关心起我的生涯规划了。不错,有进步。」
「你真是--噗哧!」
「秋?」
「不行了……」算了,她认输了,叶秋翻身,倚进右侧门户洞开的胸怀。
孟旸谷亦不吝惜出借手臂给她当枕头,一手占有地勾在她腰侧。「妳不再嘴硬否认了?」
缩在他怀里的叶秋动了动,为自己调整出最舒服的姿势。
「告诉我,」实在是忍不住想问他,「让你追求的女人是不是都像我这么惨?被你的阴险狡诈气得多长出好几条鱼尾纹不说,还得忍容你自信过度,专断霸道的行事作风?」
「把我批评到这种地步,几乎让我怀疑自己是四大恶人之一的女人,妳是第一个。」她实在很懂得怎么让一个男人受挫;但矛盾的是,这更显出她的与众不同,让他一旦心动,就无法放弃。
「之一?」叶秋哈的一声,「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还排在你后头哩。」
什么话她都接得上。「叶秋,妳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女人。」
愉快机智相佐的对话到这里突然中断,气氛为之骤转。
叶秋难得严肃地望着他。「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激起你男人劣根性里的征服欲,想试试看能否征服我,让我爱上你?」
征服?原先环在叶秋腰侧的手转扣她臂膀,推出一点距离好看见她的表情。
「妳以为自己在写小说吗?征服?」孟旸谷几乎失笑出声。
「我本来就在写小说。」她很认真看待这个问题,他却在打诨。
「小说家?」
「没那么崇高,只是一名刚出道的小作者。」
孟旸谷的眼神透出兴趣。「关于哪方面的著作?改天一定拜读。」
「如果你对言情小说有兴趣的话,我可以送你几本,让你好好『拜读』。」再狗腿啊,看你能奉承到哪去。叶秋颇有兴味地欣赏他尴尬的表情。
Yes!总算扳回一城。
她到底要给他多少惊喜(或是惊吓)才甘心?看着她因为胜利露出的得意灿笑,孟旸谷只有摇头失笑的份。
言情小说?呵!
「你笑什么?」她问,发现他不住审量的目光,复问:「又在看什么?」
「我笑自己还是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以为妳只是一名打字员。」毕竟他几乎是每天看见她在书房面对计算机敲敲打打,作这联想并不为过。
「你干脆说我从事家庭代工做塑料花算了。」叶秋不高兴地扫了他一眼,退离他怀抱,翻过一百八十度背对这个老是让她生气的男人。
没多久,她又翻回来,与他对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是只勾起你的征服欲,其实你的感情并没有嘴巴上说的--」
「我爱妳。」孟旸谷率先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改躺为坐的叶秋。「我不会再说喜欢,因为我发现除了『爱』这个字之外,没有其它字能够诠释我对妳的感情。」
「男人一般不大喜欢把『爱』这个字挂在嘴上。」这是她多年的观察心得。
「我不是一般的男人。」
「的确,」这点她同意。「普通的男人脸皮不会像你这么厚。」听的人都脸红了,就他这个说话的人还一副没什么的样子,不是脸皮厚是什么。
「秋。」她真是个焚琴煮鹤的高手。
叶秋抬眸仰望,不知何时升高的太阳在孟旸谷身后形成一道晕轮,乍看之下,本来就肩宽顽长的他更形威严。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认识这样的男人,更有甚者,进一步与他发展出男女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