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玛前来参加选后宴时,爹爹便告诉她。「多玛,女子唯德是美,不管大王喜欢上多少女人都不要紧,他能纳为王后的人就只有一位。你的性子大大方方、温温和和,是最适合做大王后妃的人选,所以不必焦急,要有自信,相信大王一定会挑选上你。如此,咱们奥屯家,也就能安泰一辈子了。」
「是,爹爹。」
多玛从不怀疑爹爹的话,也不曾忤逆过爹爹的愿望,因此她端坐在这儿,看著大王以热切思慕的激情眸子,专注地凝视著台上的女子时,心中也没有起丝毫波澜。那异族女子确实生得娇美,小小的心形脸蛋,有著和亦巴女子截然不同的细致五官,细白如瓷的肌肤衬得眉黑眼墨,宛若制作精巧的美丽人偶。
大王会迷恋上她,并不奇怪啊!
多玛也盯著戏台上以生动逗趣的表演,捉住全场人目光的女伶,悄悄叹口气。
虽然没有忤逆爹爹心意的念头,她却对自己是否该走这条爹爹所安排的路,感到困惑。
当上王后,一辈子留在宫中,就是她一生「该」走的路吗?明知也许这辈子大王都不会以那样热烈的目光看著自己;成为他妻子之後,她甚至也失去了被追求的机会,她这辈子将被禁锢在平淡、寂寥、无趣的生活中,这样也好吗?啊,她好羡慕戏台上的女子,她多么地自由自在啊!耀眼的散发著自我的光辉,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且游走天下。「放纵」不知是什么样的感受?「任性」又是何等快乐?若是可以的话,一天也好,她真想与她交换身分看看。
多玛悄悄地看一眼身旁的爹爹,叹息著,无奈这个奢侈的愿望,绝对不会有实现的一日。
随著周公与桃花女的一场热战结束,今日所唱的第一折戏也告一段落。老实说,途中珠樱有几次忘词,不过她把责任全算在可恶的迪米契头上,要不是他在台下老用那双「看笑话」又不正经的绿眸,盯得她心神不宁,她才不会犯下那种新手才会犯的错。
但,不管怎么说,珠樱的心情还是好极了。
许久都没有唱得一身是汗、如此尽兴了,并且获得如此热烈的掌声与回响。嘿嘿,这场赌注铁定是她赢,那迪米契可就再没有法子抵赖,得请她吃一顿烤全羊了。
故意在开演前来闹场,还不是没有效果!珠樱在临下台前抛给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只见迪米契在台下朗声大笑,惊动全场,还当著众人的面,以指尖亲吻了下指头,再抛还香吻给她。
珠樱红了红脸,冲他扮了个鬼脸才下台。
「真不像话。」太娘娘侃金皱著眉头,小声地责骂著迪米契说。「大庭广众下同一名戏子打情骂俏,这不是身为王者该做的,大夥儿都在看你的笑话了。」
「太娘娘别那么古板嘛!莫非您老人家已经忘了年轻时爱闹胡来的往事?我可是知道的,过去您也是……」
「呿,不许说。」瞪了爱孙一眼,侃金起身说。「吩咐下去,今夜我看得很开心,特别打赏那戏班子每人一锭黄金。还有,等一下让他们到选后宴上来同乐,我挺中意那拉琴的年轻人,琴艺真好,我要好好褒赏。可是你要多注意点,别当著这么多人,尤其是这些可能成为你后妃的姑娘面前,做些荒唐的举动了。」
「这我可不知道。」迪米契微微一笑,不羁的霸气表露无遗。「她要那么可爱,我也没法子不逗逗她。」
「唉,我真拿你这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哇!金子耶!我这辈子还没有看过这么大锭的金子,不愧是王室之家,出手真是慷慨大方。」锦锦咬了咬手中那块黄橙橙的金锭,高兴地大叫著。
「好了,快些卸妆、换衣,老太后说要招待咱们与宴,咱们可不能迟到。」阿金拍拍手催著众人。
珠樱摇著头说:「非去不可吗?乾脆就阿金你带著小不点去好了,我不想去。」
「咦!为什么?王家的宴会一定有满坑满谷的好料,这么贪吃的珠樱姊姊居然说不去?莫非天要下红雨了?」
「轮不到你说我贪吃!」珠樱狠狠地掐了下锦锦的脸颊,不高兴地说。「反正我就是不想去,怎样。」
「不去就不去嘛!掐我干么?」锦锦委屈地扁嘴,还不知道自己踩到了珠樱的痛处。
洞悉一切的阿金柔声说著:「是因为亦巴王的关系吧!你不想去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这样真的好吗?珠樱。你不去的话,岂不等於默认了你在逃避,因为你渐渐被他所吸引,因此无法面对他,想要远离他。可是越是这么做,你就越无法逃离他,也不可能逃离自己的心情喔。」
所以说,聪明人就这么讨厌。
珠樱泄愤似地将头套拆下,摇散满头如瀑的黑发说:「你是帮他还是帮我?阿金。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月老转世,宝坊是如此,银雪也一样,你总是把我们往外推,你就不能想想法子留下我们啊?老说些让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话。」
「我谁也没帮啊!」阿金一笑。「你也和宝坊说一样的话呢!只是这不是帮谁的问题,我所说的纯粹是我所看到的……你要真不在乎亦巴王,也没有理由不去赴宴。你不觉得,这是让亦巴王看看咱们亲热恩爱模样的好机会吗?要你真那么想摆脱他的话,我可以配合你演到底,如何?」
「好。卖你这句话的帐,我就去!」珠樱不假思索地说。
「这才是我们的大胆珠樱嘛。」阿金拍著手,赞赏地笑道。
等珠樱发现自己著了他的道,却为时已晚。
一个迪米契不够,现在还有一堆等著当他王后的女子们在那儿,这宴会根本就是场鸿门宴,还没有参加,珠樱就能预想到宴会里绝对会有什么事发生!
盼只盼她能平安无事,全身而退了。
第五章
阿金一行人抵达时,宴会已经展开,也许是他们的穿著打扮异於寻常的亦巴人,使得他们一入场便获得瞩目。穿越人海时,还隐约可以听到人们窃窃私语,谈论著他们,有些则在说珠樱与亦巴王的绯闻。
珠樱才不会让这些流言蜚语将她打倒,她故意亲热地窝在阿金身边,挽著他的手,相偕入场。
「感谢王上邀宴,这是我们『天下第一红』全体成员的荣幸。」阿金领著大夥,首先向主人致意。
迪米契先是看了看珠樱挽著阿金的手,接著微笑地说:「不必客气,今夜你们让我亦巴人欣赏了一出有趣的戏,也让太娘娘非常高兴,她老人家非常欣赏金班主的琴艺,直说要当面称赞你。」
「老太后如此厚爱,晚辈不敢当。雕虫小技,真是献丑了。」
「你们中原人的客套话实在令我百思不解。」迪米契摇著头说。「你说献丑,反倒使得我太娘娘的欣赏变得一文不值,不是吗?」
「在下绝无此意,请王上别再捉弄在下。」
「阿金,王上的意思,八成是要我们在收到打赏後说:这是应该的,凭咱们的本事,这点打赏不为过。这样就对了。」珠樱扬起唇角说。「我们就照王上的意思去做,不然让人家以为王上在刁难咱们,这对王上多不好意思。」
「珠樱。」阿金慌忙地想阻止她继续说出更多大胆的话。
但迪米契已经接受挑战,他扬起一眉道:「说得好,为了这句话,值得暍一杯。来人,赏段姑娘一杯酒。」
哈一杯酒就一杯酒,她酒量可好得很,不怕他。珠樱接过旁人送上的小酒杯,捧起来就说:「多谢王上赐酒,小女子先乾为敬。」
咕噜、咕噜、咕噜,三、两下就将一杯醉人的烈酒喝得精光的珠樱,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真是好酒。」
「好气魄,再来。」迪米契眯了眯左眼。
珠樱扬扬眉,仗著身边有阿金在,谅迪米契也不能奈她何,她脸色不改,接下另一杯酒。
这一幕看得站在身旁的阿金不由得皱眉摇头。他知道珠樱酒量好,但酒量再好,在空腹的状态下能撑多久?你中计了,儍珠樱。亦巴王这酒绝非善酒,不得不防啊!
接连三杯酒下肚,珠樱的俏脸染上薄红,莹眸更是水光滥潋,妩媚动人。迪米契真恨不能将她掳回自己的窝里,疯狂地爱她,直到她三天下不了床为止。偏偏她身旁还有个碍眼的家伙……
打从他们进入大厅,迪米契便注意到他们举止亲昵的模样,更甚过往。她口口声声宣称两人是爱侣,但他始终对这说法抱持怀疑,无论他怎么观察,也嗅不出他们之间有男女暧昧情事的味道。硬要说他们之间存在的默契与情感属於男女之情,还不如说兄妹之情,说服力还大些。
可是今夜……男的脸上含情脉脉,女的脸上幸福洋溢……这副情景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不会对他们的关系起疑。
这勾起迪米契前所未有的妒火。
能令她流露如此娇羞暧昧神情的男子,竟不是他。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刁钻、泼辣、野蛮又不听话的态度,却在面对另一个男人时,宛如顺从、撒娇的小猫咪,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假如她对任何男人都一样不假辞色,他还能稍微释怀,结果……
她为何这么难缠?不论他使出什么手腕,她就是不用正眼看他一眼?他以为上台前给她的那一吻,足以让她省悟自己的好,速速抛弃那丝毫不能满足她的男人,来到自己身边。没想到她现在反将了他一军,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看得他心痛如绞。
迪米契无往不利的情场战史宠坏了他,他一直认为追求一名女子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多半只需他一个微笑、一抹眼神,那些被看上的女子便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乖乖地跟上来。
到目前为止,她是唯一一个既没被他的权位所惑,也不受他外表所欺,软硬皆不吃的女人。
还有什么法子,能令她投向自己?如果他要的只是她的身子,那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拚命挖空心思追求她,直接下令要她陪寝就得了,以他的地位、身分,相信她根本无从抗拒,可是那就毫无意义了。
他要她的心甘情愿,也要她的身子在投向他时,是百分之百属於他的,他要将她脑海中其他男人的回忆抹除得一乾二净。
……有什么是这个名叫阿金的男人可以给你,而我给不起的?我有自信,他能给你的一切,我可以给你更多!
就算当初那句「我要你作我的女人」,只是出於戏弄,但现在迪米契却动了真心,就像是锁定目标的雄狮,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阻挠他的追猎。
珠樱将酒杯反了过来,证实她喝得一乾二净,才说:「王上可满意了?您赏的酒,我都乖乖喝完了。」
迪米契还在衡量下一著棋要怎么下,站在珠樱身旁的阿金却开口了。「珠樱,你别再喝了。喝多了,明儿个怎么上台唱戏?」接著转向他。「王上,也请您放过珠樱吧!如果您赏酒还赏得不够尽兴,那由在下代珠樱受赏赐,不论要喝几杯,在下都无二话。」
就是这份体贴,才让珠樱对他死心塌地的吗?迪米契冷漠地看著这中原男子敦和秀气的笑脸。这几天下来,迪米契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叫阿金的男人,手段著实圆滑高明,不论自己如何挑衅,他就像条滑溜的泥鳅,总有办法钻出困境。
论人才,迪米契会很希望将他纳入自己旗下。
论情敌,他就是个棘手麻烦的碍眼家伙了。
「是我赏的酒不够好,珠樱姑娘不喜欢吗?那我再赏别的酒好了。」迪米契冷淡地回嘲一句。
「不是这样的,王上。」阿金连忙澄清,要不自己真是越帮越忙了。唉,他都忘了,自己现在身为珠樱的「男人」,看在迪米契眼中自然是个讨厌的家伙,所以不论自己说些什么,都会招致反效果。再不平息迪米契的火气,就怕火花四窜,不知还要烧往何方。
偏偏珠樱不了解阿金的一片苦心,她火上浇油地说:「阿金,没用的,你别煞费苦心了。反正他要我喝,我就喝,我们这些戏子的命就是这么薄,根本没有跟人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多谢你的体贴了,亲爱的金。」
阿金瞧著珠樱笑吟吟地将脸颊贴著自己手臂,脸上一副恶作剧的表情。而迪米契那端传来的杀人目光,几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使阿金不由得心中小声哀嚎著:这下子里外不是人的,正是我金某啊!
珠樱与迪米契两人斗法斗得高兴,看得他这第三者却胆战心惊,深怕一个不慎,斗出什么问题,就算喊停也来不及了。
——珠樱,你当真讨厌亦巴王吗?怎么我横看竖看,都觉得你是见他这样吃飞醋,觉得有趣,所以戏弄得欲罢不能、玩到忘记分寸?与虎谋皮已经够危险的了,现在你不只是在与虎谋皮,根本是在虎口拔牙!
——亦巴王,你也是。真只是想找名女子玩玩,又何必找上珠樱这样麻烦的女子?你没听过所谓「玩火自焚」,小心到头来你戒不了珠樱的毒,离不开她的人会是你!
——还有我也是,干么没事老管别人的情事?唉!
这厢阿金的冷汗还没流完,更可怕的命运已经在等著他。
「金公子的确很体贴,那么……冲著你如此体贴的分上,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好了。我相信你身边虽有珠樱姑娘,但凡是男人谁不想左拥右抱呢?我宫内有秀女数十名,都是今年刚入宫的宫女,个个年轻貌美,你就挑两位,算我美人赠英雄。」
迪米契终於使出杀手鐧,微笑地说:「这份礼你不能拒收,否则我会非常不高兴,认为你瞧不起我亦巴女子。」
「王……王上这……」阿金苦著脸,深深忏悔自己真不该管这桩闲事。
珠樱怒瞪著迪米契,气不过地说:「他不拒绝,我帮他拒绝!他身边有我就够了,不需要你送女人给他!」
「妒妇可是会令人讨厌的。」迪米契似乎早料到珠樱会有什么反应,他摸摸下巴,高高扬起一眉。;「还是你担心我将年轻貌美的女子送给他之後,他就会冷落了你?原来珠樱姑娘对自己与金公子之间的情感这么没自信?倘若是真实的爱,那么就该禁得起考验吧?」
「不劳王上费心,我们当然不会受外人影响,哪怕两个、三个我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