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得正兴起,珠樱与老太后同声一气,指著他说:「我们会吵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
这突如其来的默契,令一老一少同时瞄了对方一眼。
珠樱想了想,放柔了声音道:「我其实不用跟你吵,老大娘,咱们的目标不都是一样的吗?我不想嫁给你孙子,你不想孙子娶我。那正好,快点命你孙子去娶别的女人,奸让他别再来烦我。」
阿里侃金扬起傲慢的眉。「你那是什么态度?有求於我的话,该怎么低声下气,你这种戏子会不知道吗?」
珠樱掏掏耳朵吹口气,露出皮皮的笑说:「谁求谁还很难说。您不怕我改口说:『其实做王后也不错,吃香喝辣,挺享乐的,还可以成天和您老人家斗嘴寻开心,我就勉为其难的嫁给他吗?』」
「哼,狐狸尾巴终於露出来了。你分明觊觎王后之位,佯装不情愿,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这种拙劣的手法,轻易就被我这双老眼给识破了。」
「好说、好说,不想让我钓上这条鱼,您老人家还不快点想法子?要不你清清白白的孙子就会被我这个戏子给染黑了。」
「丫头,『姜是老的辣』,这句话你没听过吗?你就抹乾净脖子,看我怎么修理你!」
「劝您别太操劳您的一把老骨头,只要专心顾好您的孙子就行。」
两人停下来喘口气时,才察觉到迪米契早就坐在一旁喝茶吹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吵了!蠢死了。」珠樱嘟起嘴,也跟著伸手说:「我也要喝茶!」
「没礼貌,应该说:『请给我一杯茶』。」阿里侃金吵著、吵著,竟不像方才那般讨厌这个牙尖嘴利的姑娘。她承认她是有几分胆色,以迪米契的性子,这姑娘的野会对了他的胃,也并非太过不可思议。
但,承认归承认,要她接受迪米契娶这顽劣女子为妻,依然是连门儿都没有。
「老大娘也要一杯吧?」珠樱捧起了茶壶,顺口问道。
「什么老大娘,你将我当成路边卖菜的大婶吗?你该称呼我为太后老人家。」
眯起眼,阿里侃金也确实是渴了。「还有,茶不可以太烫,我老人家的舌头禁不起。」
阿里侃金以为珠樱会抱怨两句,不料她却爽快地点头说:「好。」捧过来给她的茶,也确确实实是吹凉了之後才送过来的。阿里侃金没想到这野丫头嘴巴坏,心地却还算老实。
三人享用茶的片刻,室内终於获得一丝安宁。
珠樱左瞄瞄迪米契,右瞧瞧老太后,盘算著自己该拉拢老太后来对付迪米契,还是挑拨他们祖孙俩,好让自己达成从这场闹剧脱身的目的?无论如何,她绝不要做什么亦巴的王后,光是想像那样庞大的头衔压在身上,她就要气闷而亡。她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觉得做王后很好?那一定是些只懂得站在门外看热闹,不了解个中辛苦的家伙说的风凉话。
什么礼教约束、家业门风的?从她离开家门的那一天,就决定要将这一切远远抛到脑後,发誓再也不让任何人、事、物局限住她。这种逍遥日子她才过没多久,根本还不够过瘾,谁都别想来破坏。
只是……他真那么想要她,甚至不惜「娶」她为后,也要得到她?男人对一场游戏能认真到什么程度,珠樱不知道,但她当真见识到这世上竟有为了得到一棵树,而砍光整座森林的愚蠢行为。
等等,这是不是说:只要她让他……呃,满意了,他就会打消想要娶她的愚蠢念头呢?珠樱嘟起嘴,虽然有点不甘心,但她也不能说对他丝毫不动心,反正自己也无意嫁给任何一个男人,与其做一辈子的老姑婆,也许体验一下……会比较好?可是……她这结论会不会下得太快了?烦死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做事瞻前顾後,这一点都不合她的性子。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要做,向来是她的原则,为何她非得做这种两难的思考?都是他,都是这个坏男人,硬是要破坏她平静快乐的流浪生涯。
「米契儿。」同时,似乎也已下定某种决心的老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说。「你当真非此女不娶?」
迪米契扬扬眉。「是的,太娘娘。」
「那就将她收入後宫,但不可为后。她不是母仪天下的料子,王后和宠妃不同,後者毋需承担太多责任,就算有点不登大雅的性子,反正也不会被外人知道。」
阿里侃金转念一想,与其放纵孙儿在外恣意胡为,不如找个人让他安分待在宫内,像野丫头这么强悍的女孩,说不定可以牢牢地捉住野马般的孙儿,反而有利於整个王国。
就一位王后而言,奥屯多玛的资格、品行、德操都令人满意得没话说,她生性温柔,缺乏主张,想要控制迪米契难如登天,必定会被迪米契吃得死死的。若後宫有野丫头在,一定能发挥辅佐王后的功效。
阿里侃金那张堆叠著智慧皱纹的老脸,发出自得的笑容,她对自己想到的绝妙好点子,佩服到了极点。
「如何?我这老太婆都让步了,你无话可说了吧?相对地,你得迎娶我中意的女子为后,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迪米契蹙起眉头,太娘娘所言不无道理。方才他正在气头上,被珠樱激得失去理智,想彻底断绝她的後路——当众说要娶她为后,她便别无选择,非成为他的女人不可。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块王后的料,他根本无暇细想。
「我明白了,那就照太娘娘的意思——」
「喂,等等!那我的意思呢?」珠樱指著自己的鼻尖,愤怒地说。「你们祖孙俩就这样擅自决定一切,怎么没有人问问我的意思如何?我不进宫,绝对不进!前半辈子活得不自由,我可不想连下半辈子也失去自由。」
「你有何好不满的?我孙儿论人品、论气概,皆是天底下难得的好男人。当然,米契儿性子是霸了些,但这是身为王者都有的缺点,只要你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你放心,他和他的祖父是一样的,行为虽然霸道,但在闺房里对女人温柔体贴得很,柔情蜜意绝不会少,你没什么好抱怨的。」
哈!现在她知道这男人的蛮横根源自何方了。珠樱摇著头说:「很抱歉,请他把这份温柔体贴、柔情蜜意留给别的女人吧!我命薄,无福消受。」
阿里侃金咋舌,摇著头起身。「米契,这事儿我老太婆不想再管下去了,你自己去摆平她。明儿个,我会派人去告知奥电家,让你重新宣布多玛才是你的王后人选,尽速择日下聘迎娶。」
珠樱暗叫不妙,老大娘一走,这儿不只剩下——他和她?!
「阿金,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锦锦看著守卫森严的大门口,当迪米契宣布宴会终止後,所有人都被驱离会场,就连他们也不例外,当然也没有机会将珠樱救出来。
「现在珠樱姊姊落在那个亦巴王手中,他该不会打算霸王硬上弓吧?他说要娶珠樱姊姊,是说真的假的?他可以不顾珠樱姊姊的意愿,硬要娶她为妻吗?那不成了土匪抢亲?」小不点年纪虽小,见过的世面却远胜过一般孩童。
阿金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子说:「我也不知道,看来这回珠樱麻烦大了。」
所以他才千叮咛万叮咛,希望珠樱别太刺激亦巴王,现在可好,亦巴王不只要珠樱当他的女人,还要她做他的王后。真不知这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
「那我们就这样不管珠樱姊姊吗?」锦锦拉扯著阿金的衣袖说。「不会吧?阿金哥,你不会对珠樱姊姊见死不救吧?你一定能想到好办法,救珠樱姊姊离开那儿吧?!」
「小儍瓜,别说得好像你珠樱姊姊得了绝症。」弹了一下锦锦的鼻头,阿金沈吟片刻後说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让珠樱生气?」
「有法子?有法子那还不快点去进行!快、快把珠樱姊姊救出来!」锦锦拍手,兴奋地跳上跳下。
「唉,你说得倒容易。」阿金搔了搔头。
他是千百个不愿意蹚这浑水,可是眼下似乎没法子了。亦巴王突然宣布要娶珠樱为后,而那并非出於珠樱所自愿,眼见朋友就要被人赶鸭子上架,他岂能袖手旁观?虽然在他眼中,珠樱也非对亦巴王无意……即使珠樱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可是她的眼神骗不了人,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早已被亦巴王吸引。
只是珠樱在男女情事方面还太生嫩,根本就弄不清楚自己内心激烈的情感,到底是出於爱憎的哪一端。
「阿金哥,你别发呆了,快进行解救珠樱姊姊大作战啊!」锦锦死命催促著,真是不懂这些大人,为何老是拖拖拉拉的,再耽搁下去,珠樱姊姊就真会被那亦巴王抢走了啦!
珠樱小心翼翼地退到墙角,迅速盘算著自己距离门口还有多远。
送走太娘娘,迪米契的眼睛转了过来,一与他四目相交,珠樱马上叫道:「你别过来喔!我说真的,什么后啊妃的,我都没有兴趣,不管你说什么,我绝对不作你的女人。」
迪米契见她如此慌张,简直就像只弓身竖毛,努力威吓敌人的小野猫,不由得笑了笑。
「啊!你笑什么?别得意,我可不是怕了你,我有工夫的。你要真想胡来,我才不管你是什么王不王的,绝对会打得你鼻青脸肿。」珠樱立刻摆出架势,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你别那么紧张,今夜我不会再做些什么。」迪米契拉开门。「你要走的话,随时可以离去。」
咦?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珠樱不免狐疑地望著他。
「只是……可惜了那一头烤全羊了。」摸著下巴,迪米契好整以暇地抛出「诱饵」。
烤……烤全羊……那不是她哈了好久的……珠樱瞪大了眼,努力藏住垂涎欲滴的表情。
「你获得满堂彩,所以是你赢了。我吩咐过厨子,要他将烤全羊当成压轴菜最後送上来,想不到宴会中途结束,现在那道烤全羊应该在厨房里候著,只要我吩咐一声,就会送到这里来。」
他看看窗外。「不过现在时辰已晚,你应该想快些回到自己情人身边吧?我能谅解。遗憾的是,那头羊只能给宫女、侍卫当消夜了。」
「你敢?!那是我的羊,你不可以把它送给别人吃!」
「这么说,你要留下来享用喽?」
唔!珠樱抱著自己的小肚子,这才想起今夜先是和迪米契拚酒,接著拚舞,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地祭五脏庙,经他这么一说,害她腹中的饥虫个个醒过来吵闹,咕噜、咕噜地抗议著。
「我、我带回去吃,不行吗?」她扁起委屈的小嘴。
「不行。」迪米契一口回绝,俊脸挂著稳操胜算的笑。
可恶,明明是她赌赢了,为什么还得看他脸色呀!咕噜……肚子又丢脸地叫起来,珠樱真想挖个地洞消失算了。
「决定好了没?要留下来吃?还是要走?」他挑起眉,再次问道。
珠樱咬咬唇,终於敌不过饥肠辘辘。「要吃!」
迪米契以小刀割下烤得金黄香酥的羊肉,放在盘上,不一会儿工夫,羊肉全进了珠樱的肚子,她一边吮指,一边大赞:「好好吃喔,真不枉我日日夜夜念著这道美食,唉,现在我真是死而无憾。」
「亦巴的烤羊与别的地方不同,是以本地的独门香料熏烤而成,尤其是王家的烤羊,使用的是特殊炭材,这不是随便能吃得到的。」迪米契也将一片烤肉送进口中,但立刻遭到珠樱抗议。
「啊!你吃了我的羊!」
「还有这么多,你何必如此小器?」
「你要吃烤全羊天天都吃得到,可是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吃到这一顿吗?」珠樱巴著他,小心眼地看著他割下另一块肉说:「这次你可别跟我抢了。」
「没见过贪吃如你的女子。」他故意将手中的肉拿高,吊她胃口。「想吃就来抢啊!」
「好啊!你以为我不敢抢吗?食物被夺走所产生的怨恨,可是非常吓人的。」
珠樱才不会跟他客气,说抢就抢,立刻扑上前去。
迪米契一扬手,珠樱就像是被红萝卜引上鈎的马儿,伸手上前,她的手脚虽快,可是他比她更快,一换手就把肉放进自己的口中。珠樱发出愤怒的吼叫,竟不顾一切地上前,想从他的嘴中将肉抢出来。
迪米契把握住这机会,凑上自己的嘴,抱住她。
珠樱惊呼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和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躺平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他身下,四唇紧紧密合。
「唔……」
她的烤肉只剩下些许香味残留在他的舌尖上。
「嗯……」
透过纠缠的舌尖传递过来的热焰,开始吞噬她的理智。
「啊……」
迪米契强健的身躯锁住她的感官,他火热脉动的部位贴著她的小腹燃烧,他的手不住地在她柔软的身子上游移,揉著、抚著,逗得她频频发出娇喘。
迪米契吸吮著她的香唇,流连忘返,她生硬的丁香小舌和初次接吻时一样可爱,令他想教导她更多爱的艺术。这双唇是属於他的,任何人都不得跟他抢夺,他要全部占有。
「嗯嗯……」突然间,原本柔顺的她剧烈地抗拒了起来,急切地拍打著他的肩膀。
迪米契一松开她的双唇,珠樱马上如释重负,连连喘气,抱怨著。「你、你想闷死我啊?吻那么久!」
「你不是很懂男女情事吗?连亲嘴时要用鼻子呼吸都不知道吗?」迪米契抓著她的发尾,邪恶地轻笑起来。
珠樱粉脸一红。「阿金,他……才不像你……亲得那么恶心。」
「恶心?喔,是恶心才让你娇吟啊?那你恶心的反应跟别人还真不大一样。」
他扣住她的小脸说。「那么我再吻一次,这次要恶心得正常一点,好让我知道,我到底哪一点让你恶心了?」
「唔……」见他邪佞的俊脸又逼过来,珠樱大喊著:「奸嘛!我说谎、我承认我说谎可以吧!你很厉害,行了吧!你的吻是很厉害,是很高明,但这种高明和厉害,我都不需要,去吻你未来的王后和妃子,别吻我。」
「我偏就想吻你。」
「为什么?我的嘴巴又不香,刚刚吃了一堆烤肉,很臭的!」珠樱推著他的肩膀,发现自己徒劳无功,他根本是一道推不动的「墙」。
「我就喜欢你的烤肉香。」他错开脸,让自己的唇落在她的耳根,舔舐著那软软的耳根说。「你是我遇见的女人里头最会惹人生气的一个,也是最难缠的一个。你用你的刁钻、泼辣逗得人心痒,却又不断地拒绝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