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生气。”沈其瑞笑了笑,“如果只是玩玩也就算了,假如你是认真的,就该适可而止。”
“这是我的事,你管得太多了!”沈仲文气愤地挥着手。
“不错,你要怎么玩我没意见,但结婚是人生大事,总得慎重考虑。”
“结婚?”沈仲文冷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再怎么说,那女孩曾经是方家的媳妇,一女事二夫,传出去并不好听。”沈其瑞的手指轻点着椅背扶手,“现在你已经是寰华的总裁,就算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要顾及公司的形象,可不能我行我素。”
“晤,好一个深谋远虑。”沈仲文闷哼一声,“为了公司的形象,你不敢离婚,倒霉的反而是我妈,你害她一辈子受委屈、见不得光,还上不了台面。”
沈其瑞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你希望我像你一样?”沈仲文摇了摇头,“我绝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受到半点委屈。”
“我和你妈只能说是……相见恨晚……”沈其瑞企图解释。
“别跟我说什么晚不晚的!”沈仲文激动道:“就因为我妈好说话,事事顺着你,你就敷衍她,根本没有尽力去争取,只是不断地在逃避。”
“我希望能做到两全其美。”沈其瑞面色凝重,“有时候人不能只想到自己,得权衡轻重,将整体的伤害降到最低。”
“你这叫一厢情愿!”他冷笑。
面对儿子的不以为然,沈其瑞沉默了半晌,“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把话题拉回重心。
“你是指什么?”沈仲文把视线投向窗外。
“我知道你动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不会过问。”意思很明显,他只想知道周子萱的事。
“我已经说过了。”沈仲文转过头来瞪着他,“我想玩、想结婚、想跟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谁也管不着。”
“你不打算放手?”沈其瑞皱起眉,“你不怕影响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果不其然,他父亲开始测试他的底限。
“或许你很在意这个位置,但我不稀罕。”他用力拍了拍象征总裁地位的大椅,“这是你给我的,你随时可以拿回去,但是别想左右我。”
“这是你的决定?”沈其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冷然道:“我没有任何决定,只有表明清楚我的立场。”
他回避了他父亲的问题,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周子萱。
在此同时,他也借机测试沈其瑞的底限。
这些年来,寰华在他的策划下不断转型蜕变,也使自己成为公司的灵魂人物,沈其瑞会为了女人的问题,重新调整人事布局吗?
两人四目交接,似乎想看清楚对方的心意。
然而人心诡谲多变,又有谁能知道别人真正的想法?
沈其瑞直到离开前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神情依旧平淡,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
或许,他早就知道今日来此的结果。
第九章
近来,周子萱开朗了许多,虽然沈仲文的态度淡漠依旧,她却感受到其中细微的改变。他不再对她冷嘲热讽、动辄辱骂,眼神也不再冷酷凌厉,偶尔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尤其是她受伤的那晚,他竟然没有拒绝她,依旧留下来陪伴身心受创的她,让她每思及此,心头便不由得一阵甜蜜。
总有一天,他会原谅她吧!
周子萱满怀着期待。
然而快乐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最近一个多月,她的月事迟迟未至,每天一早就反胃恶心,这些迹象教她又惊又怕,最后验孕棒的阳性反应让她差点晕过去。
不死心的她,前去诊所做最后确认,超音波扫描结果出来后,她彻底失望了。
她明明服了避孕药,为什么还会怀孕?多年前堕胎的经验让她小心再小心,却还是!
疑惑之余,该如何善后成了她最头痛的问题。
她该告诉沈仲文吗?
他若是知道了会说什么?
是怪她不小心?还是指责她想借由孩子来换取利益?
她很清楚沈仲文绝不会让她生下孩子,像她这样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有了下一代只会造成他日后的困扰;然而再次拿掉孩子,她又于心何忍?
不幸的是,她并没有决定权,腹中孩子的命运几乎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
一整天下来,周子萱心绪不宁,她不断揣测沈仲文可能会有的反应;直到半夜三更,她依旧在书房前徘徊流连,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沈仲文正坐在书桌前翻阅资料,思考明天开会的事,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看了看时间,已经半夜两点多,他不禁讶异,平常这个时候周子萱早已就寝,今天情况似乎有些特别。
“进来!”他沉声道。
门被轻轻地推开,就看见她穿着白色睡衣,低垂着头站在门口。
“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看她杵着不动,沈仲文再次出声。
犹豫了一会儿,周子萱才缓缓走进来,却和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我……”她依旧低着头,声音细不可闻。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仲文不禁皱起眉头,“到底有什么事?”
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轻敲着桌子戏谑道:“你该不会是睡不着,来邀请我上床的吧?”
“不、不是……”周子萱连忙摇头,嗫嚅了半响才低声道:“我……我怀、怀孕了……”
“怀孕?”她的声音虽小,沈仲文却听得很清楚。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却语带惊讶地问:“你不是避孕了吗?”
她抬起头来一脸无奈, “我每天都有按时吃药,可是……”
“怎么会?”他质疑道。
她难过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见她神色黯然,没有半点儿喜悦之情,沈仲文心头一冷。
“真是委屈你了!”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你大概不会想要他吧?”
他脸上那抹犀利的冷淡就像一支利箭插进周子萱的心头,和她预料的一样,他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忍下心中的酸痛,她顺从地点了点头,“这两天我会和医生约好,去……去……”她委实说不出堕胎两个字。
沈仲文脸色一沉。
她居然不想怀他的孩子,还急忙地想要拿掉他,是为了方便日后摆脱他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怒极反笑,“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告诉我?”
“于情于理我都该告诉你一声……”
“是吗?那真谢谢你了!”语气有说不出的讽刺。
虽然他的反应和她预期的相同,自己腹中的小生命的确不受到欢迎,然而他阴沉的笑容却仍教她痛心。
难过至极的周子萱只想尽快避开他,“我、我先回房了。”
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沈仲文突然叫住她:“等一下!”掩饰内心受伤的愤怒,他的语气从容而平淡: “我若不知道也就算了,不过,你既然告诉我,我就决定……”
他斩钉截铁、一宇一宇地道:“让、你、生、下、他!”
“你说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我生下这个孩子?”
“不错!”
“可、可是……”她一时之间千头万绪,脑中一片混乱。
“没什么好可是的。”他的态度冷酷而坚决,“我已经决定了!”
“为什么要我生下他?你不怕日后麻烦吗?”她呆呆地望着他。他主动要她生下孩子反而教她心生戒惧。
“我怕什么?”沈仲文的笑容极为邪佞,“我有的是钱,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二十个我也养得起。”
他的笑让周子萱心慌,“我不是说钱的问题,日后你……你不要我了,那孩子……”
“你不必担心。”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我会照顾他。”
“你会照顾他……”突然间她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不由得变了,“你、你是说你要留下他?”
“那又如何?”他扬起了眉。
她颤声道: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要拆散我们?”
沈仲文闷哼一声,没有回答。
全身的血液冲向头顶,周子萱一阵晕眩,“原来你想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这时她已完全了解沈仲文的企图,他要她生下孩子,最后再留下孩子一脚踢开她,让她为此而心碎,而孩子一辈子只能过着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生活。他显然十分了解,折磨孩子比折磨她更有用、更教她痛苦……
“不……”她发出一声悲鸣,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别拿他当工具报复我,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唔,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沈仲文抬起她的下巴,对于她的说辞只感到荒谬,却不愿意多作解释。
“不管你怎么想。”他冷冷地道:“我就是要这个孩子!”
她几乎快哭出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会接受,求你别把气出在孩子身上。”
“现在知道求我了?”他冷笑,“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凭什么自傲主张?”
“我以为你不会要他……”她总算明白他生气的原因,纵使不要孩子也不该由她开口,她无意中已侵犯到他的主导权。
“你以为、你以为!”他忿忿地道:“为什么你总喜欢自以为是?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当我是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乱地道歉,只希望他改变主意。
沈仲文不予理会,“什么都不必多说,我就是要你生下他,听到了没有?”
“不行,我不……”周子萱拼命摇着头,与其让孩子到这个世间受苦,她情愿不要生。
“什么时候轮到你作主了?”她话未说完就被沈仲文打断,他眯起眼睛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威胁,“你该知道违抗我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是恐惧还是伤心,周子萱全身不断地颤抖,抗议声虚软无力:“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可以?”他轻蔑一笑,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下颁、纤颈,最后将大手停在她的胸前,“别忘了,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臂。“你若胆敢去堕胎,我会收回所有的承诺,你就准备和你的家人露宿街头、四处躲债吧!”说罢,他便立刻推开她,转身回到书桌前整理文件。
周子萱呆立了半晌才收起泪水,她知道不管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向来说到做到,绝不会因她的哀求而停止。
“你……好狠的心……”拖着沉重的脚步,周子萱蹒踞地离开,徒留空洞破碎的指责,在偌大的书房中回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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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耶诞节的即将到来,人行道、商店、百货公司全被圣诞红点缀得生气勃勃。到处皆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周子萱却闷坐在家,郁郁寡欢。
耶诞节一直是她最喜爱的节日,从小到大她都会在这一天早上收到礼物,直到她父亲病倒为止。对她而言,这个节日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意义,因为当年她和沈仲文便是在耶诞舞会上认识,一舞定情的。
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周子萱不由得出神。
再过一个月便是预产期,胎儿不时在腹中踢动,展现活跃的生命力;然而她却没有太多的喜悦之情,有的却是更多的恐惧和不安。
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一大早叹什么气?”沈仲文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周子萱并没有回答,只是回过头来哀怨地看着他。
今天他看起来十分愉快,笑容满面,穿着也和平时不同,不是正式的西装领带,而是休闲的猎装。
“你看哪一条漂亮?”对着镜子,他拿了两条领巾在衣服上比对着。
周子萱默默地走过去,拿起他手中红色的领巾替他围上,“红色适合今晚的气氛。”
沈仲文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做什么?”
她咬着唇,“今天是耶诞夜,你总要……陪陪女朋友……”
得知她怀孕后,沈仲文难得回到住处,每星期顶多一两天,周子萱从不过问他的去向,她知道自己逐渐变形的身躯绝对无法满足他的需要。
“是吗?”对于她的话,沈仲文不置可否。
虽然他身边美女如云,却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和女人的约会,他全数避开重要节日,包括情人节、耶诞节,乃至对方的生日。
他不轻易许诺,以免不必要的纠缠。
这些年来,他固定和黄惠伦一起参加耶诞舞会,今年也不例外。对他而言,黄惠伦是特别的,她豪爽干脆、没有一般女人的做作,两人之间就像是哥儿们一样,牵扯不上男女私情。
瞥了周子萱一眼,沈仲文略感愧疚,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他却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寻欢作乐,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好了!”她替他系好领巾,神色黯然,“你、你……玩得偷快些……”
明知道他要和其他女人共度耶诞,她竟然毫无表示,甚至没有半点吃醋的模样。
沈仲文多么希望她会开口求他早点回来陪她,即使他心里早巳如此打算。
“那是当然的了。”他不禁赌气,狠狠拨开她的手,“今天晚上我不会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目送他离开后,周子萱围着披肩蜷缩在落地窗前,脑海中不断盘旋着沈仲文和其他女人共舞的画面。
她用力地甩着头,希望将恼人的影像逐出脑际;但不论她如何尝试,却总是难以如愿。
为什么?
周子萱痛苦地抱头沉思,沈仲文不但轻贱她,还计划夺走孩子;他如此狠心无情,为何她还对他念念不忘?为何还会因为他而心痛?
她该讨厌他、该痛恨他、该诅咒他的,不是吗?
然而,她却一样也做不到,脆弱的心依旧为他而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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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
电铃声划破早晨的宁静,同时打断了周子萱的思绪。
现在才早上八点多,谁会这么早来访?
纳闷之际,吴太太已经上楼来敲她的房门。
“子萱,是你的母亲。”吴太太本来都叫她周小姐,却被她强迫改了称呼。
周子萱不禁皱起眉头。
了解自己的处境,母亲从未来此打扰过她,今天突然到访,她并不意外;前些日子,母亲也曾向她要了四百万,她心知肚明一定是她大哥又赌输了钱。
暗暗叹了一口气,她挪着笨重的身躯走下楼。
“子萱……”周太太忧心忡忡地坐在客厅里,一看见女儿走过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说过我没有那么多钱。”这次周子萱直截了当地回绝了。
沈仲文虽按月给她一些零用钱,但也为数不多,她身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