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舒渝的双肩就被已经红肿的大手狠狠抓住。
「妳为什么这么固执?」耿于怀吼得舒渝的耳朵都震痛了,他猛力地摇晃着娇弱的人儿。「我告诉妳,孩子不是我的!她另有爱人,我跟她早已经解除婚约了!找不到妳让我快要发狂,妳不听我讲话更是可恶到极点!听清楚了没有?」
「我……」
「闭嘴!」耿于怀继续大吼。
然后,他用力把她拥进怀中。
彷佛一块放错的拼图,终于找到对的位置。这么久以来的愤怒、焦躁、疼痛、伤感……都在拥抱中,慢慢的、慢慢的消失。
他抱得好紧好紧,让舒渝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坚硬且不太温柔的怀中,她听见他的心跳,急促得彷佛刚跑完好几公里似的。
「再跑?我看妳还能跑到哪去!」终于,耿于怀喘息着说:「该死的,妳开车也太快了,到底有没有在看路?」
感觉自己像一块奶油,慢慢在温暖的怀中融化。舒渝含着眼泪,把脸蛋埋进他的颈窝。
千言万语,在此刻,只剩下一句软软的抱怨。
「你撞了我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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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妳家是开驾训班的?」
耿于怀看着迅速出现的拖吊车,把他的积架和她的小车一起拖走。
他一手紧紧握着舒渝的小手,一手则抚着下巴,研究着周遭。
空荡荡的驾训班里,只有教练车整齐地排在车库里,场地里起伏的车道、分隔岛、假山等等,都已经有点年纪了,看来驾训班已经开很久了。
「对啊,开了很多年了。」舒渝摸摸自己额头已经肿起的包。「我国中毕业就会开车了,以前没事就会在驾训场练车。我从来没有出过事,连擦撞都没有过,结果今天竟然被车撞?!」
「我帮妳看看。」
医生都这么说了,伤患还能怎么样?舒渝乖乖地让他检查额上的伤。
「没有破皮,大概会肿两三天吧。」整型外科的权威胸有成竹的说:「稍微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怎么处理?」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把她额际的细发拨开,然后,印上一个温柔得像羽毛般的轻吻。
医生笑得很开心,伤患的脸蛋却红得像西红柿。
他们站在没有遮蔽的车库旁边,寒风迎面,两人却都不觉得冷。
「妳啊,撞一下看会不会开窍!」
耿于怀的大手没有离开她的脸蛋,继续游移着,抚着她发烫的颊。
他低头凝视她,带着太多的宠溺和无可奈何。「平常看起来这么乖,一发起脾气却像石头一样,自己认定了之后,就不给人说话、平反的机会。」
舒渝嘟起嘴。「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相信你和韩小姐只是吵吵架,你终究还是会遵守对她的承诺的,因为你不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
这是她对他的信任,不折不扣、全心全意的信任。
耿于怀的感动,无法以言语形容。
他们之间,不只有偷偷滋生的好感与恋慕,还有对彼此的尊重与信任。
而他没有辜负她,在解决了难题之后,他带着完整的心,来到她面前。
因为她值得。
「我已经遵守了对她的承诺。」耿于怀轻轻地抬起舒渝的下巴,认真地说:「我也会遵守对妳的承诺。我说会去解决问题,就会去解决。」
舒渝笑了,带点淘气,甜美得令耿于怀几乎忘了呼吸。
「你答应我的,不只是这样。」舒渝皱皱鼻子说。
「哦?」耿于怀遏抑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捏捏她小巧的下巴。「我还答应过妳什么?」
「你说我们要先当朋友,而且,要慢慢来的。」
「我答应过这种事情吗?」耿于怀已经不太认真了,他缓缓地低下头。
舒渝试图闪开,她格格笑着。「你答应过的!这样一点也不像慢慢来的样子,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含笑的唇被占领,她尝到了带着一点点泪水的恋爱滋味。
空荡荡的驾训场,寒风吹得招牌、路标都喀喀作响。
不是最华丽、最舒适的场景,他们却都不在乎。
只要有对方……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反正,他们的车子都被拖去修理了,哪里也去不了。
尾声
说好了慢慢来,所以,时间跳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诊所办公室里,耿医师脸色凝重,望着坐在对面的一对年轻男女。
男人与耿于怀有着极相似的五官,只是神态沉稳许多。而他身旁的女子有一双灵动的明眸、爽朗的笑容、以及很抢眼的中国风服饰,现正无辜地回望着耿于怀。
「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耿于怀脸上丝毫没有笑意,他很认真地说。
「嗯,请问。」
刚定进办公室的舒渝,依然清爽素雅得像个大学生,她放下装满工具和图的棉布背袋,很诧异地望着对坐的三人。
「咦?你们也在?」舒渝好奇地走过来。「在讲什么?好严肃的样子。」
「二哥说有事情要问我们。」被电召过来的项名海回答。
何岱岚就快当新娘子了,她下个月就要和耿于怀的弟弟,也就是项名海结婚,此刻正一头雾水地回望着舒渝。
「妳的衣服好好看!」舒渝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羡慕地称赞着何岱岚身上水蓝色的中国风上衣。「这个配牛仔裤居然也这么搭?好厉害!」
「我跟妳说,我找到一家很棒的店,他们的衣服都是改良过的中国风,绣工很棒,我下次带妳去。」
「好啊!妳上次带我去的那家也很不错……」
「咳咳!」
看着这两个女生一见面就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耿于怀有点不爽地清清喉咙。
「喔,二哥要问什么?」何岱岚一回神,赶快问。
「我要问很重要的问题。舒渝,妳先到旁边坐,不要吵我们。」
舒渝乖乖地到旁边沙发坐下,没有继续插嘴。
「咳!」耿于怀炯炯的眼神,轮流地看着对面的两人。「你们就要结婚了,当然,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老爸也很高兴。不过,我还是有个私人的问题必须问。」
「请问。」项名海沉稳地说。
何岱岚也认真了起来,她灿烂的微笑慢慢收敛了。
「你们介意……叫一个年纪比你们小的人『二嫂』吗?」
此言一出,旁边有人立刻倒抽一口气。
舒渝从沙发上跳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将双手交握搁在桌上的耿于怀。
耿于怀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凝重地望着他办公桌对面的两个人,屏息以待。
准弟媳明亮的大眼睛一转,露出她那招牌的亲切明朗笑容。「你们……终于决定要结婚了吗?」
「哪有!」舒渝惊叫起来。
「能不能麻烦妳安静一点?妳没看到我们正在讨论重要的事情?」耿于怀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
舒渝简直想过去掐断他的脖子。
「婚期大概要定在什么时候?」何岱岚含笑地看看舒渝,又看看耿于怀。「那天项名海才在说,不知道你们要拖到何时……」
「我答应过她要慢慢来,当然就会慢慢来,所以不急。」耿于怀脸上一点开玩笑的表情都没有,正经得要命。「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先确认一下。她比妳小一岁,妳还是得叫她二嫂,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夫唱妇随的两人同时回答。
「我介意!」舒渝脸都红了,她忿忿地插嘴。
为什么讨论这种事情时,她得站在旁边像路灯一样,都没人问她一句?
耿于怀还敢对她皱眉?!「妳一定要这么吵吗?别打扰我们。」
「二哥……」曾任民意代表的准弟媳为民喉舌惯了,忍不住想帮腔,「你要结婚,应该先跟舒渝商量吧?怎么会先来问我们这种不重要的事情?」
「谁说要结婚了?」舒渝觉得自己快昏过去了。
「对啊,是还没说。」耿于怀正经八百地说,一抹隐忍的笑意,在他眼底闪烁。
他还是直视着准弟媳。「我知道有人会坚持称谓这种事情,所以要先讲清楚。虽然她比妳小,不过婚后如果她坚持的话,妳还是得叫她二嫂,可以吗?」
「我没有坚持啊!谁说我坚持了?」舒渝忍无可忍的打断他的话。
话一出口,办公室陷入一片沉寂。
三双亮晶晶的眼睛都看着她。
「所以,妳是愿意嫁了?」低沉的嗓音里,满满都是笑意。
「我……」
「别想赖,我有证人!」
这算是求婚吗?!天底下有人这样求婚的吗?
舒渝羞愤交加,脸蛋已经烫得快熟了。
她转身出去,逃离那诡计得逞、笑吟吟的、贼得要死的恶人。
一路逃到茶水间,她热着脸一面咕哝着、一面心慌意乱的选着茶包。
「舒小姐,妳要泡茶给耿医师吗?」吴小姐也晃进来要冲茶,随口问道。「不用泡了,妳就倒杯热水给他,反正他也喝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说的也是,耿于怀确实是这样。
舒渝一挑眉,忽然心生一计。
她凑过去,低声问:「吴小姐,我问妳,妳这儿有没有……」
待她端着上面只放了一杯茶的托盘,慢慢走回办公室时,之前故意装出来的凝重气氛,早就已经消失殆尽。
耿于怀和爽朗的准弟媳正聊得开心,而话不多的弟弟则微笑地看着他们。
舒渝把茶端过去,耿于怀一手抄起茶杯,另一手就很自然地想要圈住舒渝纤柔的肩。
不过被舒渝躲开了。她对项名海他们做个抱歉的表情,因为没泡他们的茶。
「刚刚忘记问你们要喝什么,等会儿我再帮你们倒。」舒渝甜笑着说。
不知道怎么的,吴小姐以及诊所其它的小姐、医生,都尾随舒渝而来,且通通都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怎么了?现在是午茶时间吗?」
耿于怀不疑有他,把杯里的东西灌完之后,看看大家,又看看舒渝突然咬住下唇,好像在抑制笑意的表情。
他的脑中警铃大作。
「我刚刚喝了什么?」他已经反应过来,很戒备地问。
「你没觉得味道很奇怪吗?」连话不多的项名海都忍不住问。
耿于怀摇摇头。
两名女眷突然都噗哧一声笑出来。
然后,舒渝笑得倒在沙发上;准弟媳何岱岚则是扶住办公桌。
耿于怀用最森冷的眼光瞪着弟弟,无声地警告他,立刻给他一个回答。
他弟弟则是用最冷静的语气,揭晓谜底--
「我没弄错的话,那应该是……中将汤。」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女生笑得更夸张了,耿于怀一阵尴尬后转成羞愤,他摔下茶杯,火大地拖着舒渝就走。
「要……要去哪里……」舒渝笑得边擦眼泪、边艰难地问。
「出来就对了!」
「做……做什么……」
「看我生理期是不是来了!」
他愤怒地狂吠回去,握紧了她的小手,坚定地往外拖。
「谁叫你刚刚……」终于报仇雪恨的舒渝想硬压下得意的笑,却一点也不成功,她忍得脸颊都发酸了。「有那么难喝吗?我知道那味道不太好。」
「妳也知道?」耿于怀回头瞪着她。
走廊上,他高大的身躯靠了过来,让她不得不退后,靠在墙上。
「你干什么?」舒渝的笑意迅速消失,她用手撑住他坚硬的胸膛,开始警觉到情况不妙。「你不要这样,这里是诊所,大家都在!」
「我才不管。」他低下头,不在乎的说。「味道确实不好,不信妳试试看!」
他的吻,有着淡淡的中将汤气味。
大概没有多少女子,会在情人的唇间,尝到这样的滋味吧?
这就是她的他,让她流泪、让她大笑的他。
完完全全,独一无二。
【全书完】
后记
关于承诺
我想写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
是不是只有在生离死别、战乱流离的情况下,才看得出承诺的力量?
我觉得是不一定。
如果不能从小承诺开始实践,又怎么可能在决定性的大承诺上认真呢?
承诺的事情就要做到:下确定的话,就不要轻易承诺。
这是从小到大我们被教导的原则。可是,真正放在心里的,又有多少人?
当然,承诺是有可能被打破的。漫漫长路,谁都可能遇上比现在更好、更投契的对象。这时,该怎么办?
要不就是信守承诺;否则,就是好好地把甫一段解决,再来谈其它的。这是对于承诺的一种尊敬。
关于这个故事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而我对自己的承诺是,只要有想法,不管多么简单、不管是不是人人都知道,想写,我就会好好的、认真的写--尽我所能,且对于此刻的想法诚实。
所以,一定不够完美、一定还有很多很多进步的空间。
可是现在,我要把想说的故事,说出来。
写作的过程中,也常常觉得很挫折。
一开始设想时,总是天马行空,兴奋得好像可以写出什么巨著似的。
可是真正下笔时,却又会懊恼自己的迟钝与无能,为什么不能写得更好、为什么总是不满意,老想删掉、重写。
好不容易完成之后,便又开始处在忐忑的心态中。
虽然如此,却好像上了瘾一样,戒不掉。老是想写、老是在构思,生活中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想拿来当材料。
这也是一种怪癖吧!(干笑)
而且,是让我乐在其中的怪癖。
我想我会继续努力保持这样的怪癖下去。衷心地感谢出版社、以及正捧著书看的各位读者大人们,愿意接受这样的我、这样的怪癖。
希望我……没有让各位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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