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一年又过去了。
记得以前念高中时,有个老师曾经很感慨地说过,以前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总是迫不及待地希望时间快一点过去,自己能快一点儿长大,到了二十五岁那一年,他忽然觉得日子像在走下坡一样,一年过得比一年快。当时我正轻狂,正是巴下得每一天都像走下坡一样过得快速,以为我会很久很久才会到达老师说的那个境地,我甚至以为老师说的那个境地根本就不会降临到我的身上,那毕竟太遥远了。
现在,我早已过了二十五岁,我体会到日子飞逝之快速,比老师当年的体认还要深刻。
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焉而已。人生的确是在忽然之间就走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
我不是怕老,我怕的是当我老的时候,忽然懊悔起年轻时曾经浪费许许多多的时间,我不要这样。我希望当我老的时候回味起来,觉得我的人生并没有一刻是白白浪费掉的,纵使在睡眠的时候都是在充分享受我的人生;在旅游的时候,更是在深刻体认人生的可贵。
我经常害怕自己浪费了时间,所以当我醒著时经常是处于忙碌状态的。我没有一刻不在计画等一下要做什么,明天做什么,下个月做什么,明年做什么,甚至我养老时该做什么,我都想好了。
我正确且从不疑惑地朝著我既定的目标走,虽然偶尔会延迟了我的计画,但是我从不让自己的计画成为梦想,我的计画都将获得实现,只是时间上可能并不是我事先设想的那样罢了。
最近看了一些展览,包括故宫博物院「大汗的世纪」以及高雄市立美术馆「拿破仑特展」。这两个都是一代伟人,他们不朽的功绩使得他们在逝世几百年之后依然为人们所崇拜,为人们所歌颂。我期许自己能写出一本书,像这些伟大的人物一样,读者看过之后能深刻地留在心中,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还愿意再重新读过,这便是我马年的新希望,也会是我每一个新年的新希望。
过了这个农历年,我将正式辞去我做了五年的工作,那是一个可爱的环境,也将会是我将来不断怀念的环境。可为了能写出更好的书,我想专一是必须的,我喜爱写作,希望写出读者们喜欢的作品,那么我就必须专心一意地投入这个工作,这样我才能不断精进,才能写出符合大众口味的书不是吗?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不断写信给我的几位可爱的读者。基隆的炫洁,难关度过了吧?应该没有很惨吧?桃园的进春,你画的罗刹公主真是让我太感动了,怎么那么会画啊?莺歌镇的雅玲,你也很会画画。你们都会画,就只有我不会画,我只会用数字的「2」画一只鸭子,呜--
高雄市的蕙瑜,嘉义市的梦晴,不好意思啊,(星座情史)的书一直都没有出,不过今年开始又要出了。板桥的Niko,以及已经远去加拿大念书的小慧,还有其他默默支持倩筠的读者们,倩筠在这边感谢你们,并且向你们说声:「马年快乐,祝你们马到成功!」
也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常常给我写信,不管是鼓励的、批评的,都很欢迎你们来信,最后祝福每位看到这本书的朋友,新年快乐,马年行大运!
第一章
「我不去见大汗!」
香雪用尽所有的力气嚷出这一声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由自己的寝宫向外奔跑,跑过富丽典雅的白色回廊,绕过优美壮阔的花木泉池,不顾一切地跑著。
纵使她是那样生气的大吼,她的声音依旧是无可匹敌的娇脆甜美;纵使她的脚步愤怒又慌乱,她的背影依旧是令人屏住呼吸的窈窕动人。
「香雪,香雪……」回回国的国王摩罕谟德在后头追著她。
唉,这丫头真是太任性了,怎么可以说出「不去见大汗」这样的话呢?要知道,蒙古国大汗是天神,是他们万万惹不起的天神,只要他老人家一声令下,那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铁骑部队随时都可以将他的回回国踏成平地。
香雪捂著耳朵,不管身后传来父亲一声又一声的呼叫,只是任性地往前奔跑著。怎么能把她送给大汗?那个残酷暴虐、杀人如麻的蒙古国大汗早已年过半百,而她在上个月才刚满十七岁啊!
什么为了国家生存、百姓安宁?什么为了父皇母后?她全都不管,她只知道一点,她,妙龄如花、芳华正盛的香雪公主才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为妃呢!
仓皇的脚步在见到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时停滞住。
那是世上最美丽的一双眼睛,有著最动人的碧绿色,跟她一样。
现在那双眼充满了怜惜、不舍与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优雅地掀开脸上的黑色轻纱,露出一张五官深邃的西式脸孔,慈祥却又肃穆庄重地看著她。
「你必须去见大汗,香雪。」她的声音就跟她的脸孔一样动人。
香雪绿纱下的嘴唇固执地抿了起来,碧绿色的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
王妃温柔地睇视她的女儿,缓缓地道:
「回回国的人民用他们的热情宠爱了你十七年,现在该是你报答他们的时候了。」
那蓄积在眼眶里的泪水滚了下来。连母后都这么说,怎么连母后都这么说呢?
「我不……」
「不能说你不,我的孩子。」皇后温柔地打断她,并看著她念著圣训:「记住阿拉,你将发觉衪就在你前面!在宽裕时认识阿拉,在困难时衪将认识你。须知!不该降临你的事,自当错过你;而该降临你的事,不会错过你。须知!胜利随著忍耐而来,安慰是随同著痛苦的,在困难中是有容易的。」
这段圣训犹如当头棒喝,令年轻的、永远只知道为自己著想的香雪震住了,她咬著唇,慢慢地收住眼泪。
皇后走上前,掀开香雪的面纱,用她温暖的双手包覆著香雪无瑕的脸,用无可奈何的语气低声道:
「你长得太美了,母亲不该把你生得这样美,女人一旦生得太美,就容易身不由己。」
她似乎听见发自母亲肺腑的低泣声,虽然那双碧绿色的眼是如此清澈明亮,干净得容不下一滴眼泪;但是她的的确确听见了隐忍的啜泣声,发自母亲的肺腑深处。
她同样碧绿清澈的眼充满迷惑,隐隐约约想起了汉人常说的一句话--红颜薄命!
到目前为止,她仍然对这句话充满疑问。谁说红颜就一定会薄命的?太美的女人为何又一定会身不由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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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护送著一辆金根银輗、顶上镶著明月珠的马车,缓缓行过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原。
这辆车子,从外面望向里面,什么也瞧不见;可从里面望向外面,却是一清二楚,十分透明。
马车内部布置得精美异常,坐在里面的人自然也不同凡响。
她便是回回国名闻遐迩的香雪公主。
据说她出生时,体有异香,肤白如雪,因此回回国国王给她取名为香雪公主。
那香洁无瑕的身体与雪白柔嫩的肌肤,便成为她今天必须远离回回国到上都晋见蒙古国大汗的原因。
那蒙古国大汗本来应该在他的京城大都待著,突然跑到上都来做什么呢?
因为上都留有前任大汗所建的宫殿,这一任大汗迁都燕京,在燕京另筑宫殿,名为大都;可上都除了精美华丽的宫殿,还留有上任大汗所留下自各地搜罗来的美女,因此每年四月,这位大汗便以避暑为名,游幸上都。
有了这些来自各地的美女还不够,蒙古国大汗听说回回国有个又香又白又美丽绝伦的公主,连忙下了一道旨令,命香雪公主前往上都晋见。
又香又白是真的,至于美嘛……除了贴身宫女之外,就不得而知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回回人有个规矩,所有的女子,不分老少都必须戴盖头、蒙面巾,在可结婚的男性面前除了手脚之外,随意将面孔暴露出来是要受罚的。
这盖头与蒙面的绸巾还有分--未出嫁少女戴绿色,中年妇女戴黑色,老年妇女则戴白色。
香雪戴的自然是绿色,是淡绿色镶著金边的绸巾,看来既清新又秀丽,既清爽又悦目。
现在她有点坐不住了。
刚看见草原时的喜悦,已经被一成不变、仿佛无穷无尽,怎么走也走不完的烦躁取代,疲倦与不耐明显地出现在那双与草原同样碧绿的眼中。
手扯著垂挂于一旁的细绳,连续三下,这支护送她的队伍便停了下来,一个同样蒙著面巾,只露出一双琥管色眼眸的女子打开镂刻浮雕的车门,进到宽敞的车内。
「公主,有事吗?」侍女欢儿恭敬地问道。看起来是有事,公主那双灵活美丽的眼睛呈现毫无生气的疲惫。
「是啊,我不想去上都了。」她懒懒地说,无视于欢儿那双陡然睁大的眼。
讶异之后的欢儿赶紧当作没听到,陪笑道:
「公主一定是太累了,要不然我们让车队停下,就在这片草原上扎营,明天再继续赶路,您说好不好啊?」
那双碧绿色的眼瞪了欢儿一眼。「不好,我说我不想去上都就是不想去。」她忽然发起脾气,因为她想来想去,实在不认为美丽的女人就得身不由己;她不想像母亲那样,安静地面对自己从高加索族被父皇抢来的命运。「你以为我不知道去上都是要去做什么的吗?明的说是去晋见大汗,其实是要把我献给大汗。听说那个大汗又老又糟,年纪大得都可以当我的爷爷了,偏偏还『性』致不减,到处搜集天下美女供他寻欢取乐,还……」
还没有发泄完的抱怨被欢儿疾奔上来捂住嘴巴的手给堵住了。
「哎呀,我的香雪公主!」她一边紧张地压低声音,一边戒慎地往车外左右的军队扫视著,确定他们并没听见这番话之后,才又以惊魂未定的口吻继续道:「我的小公主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话若是传到大汗耳中,那不仅仅是你,我们整个回回国人民都会遭殃的呀!」
当年蒙古国的铁骑像一阵旋风股地攻进回回国,手摇弯刀,嘴里呼啸,见人就杀,使得整个回回国陷入一场空前的浩劫之中;要不是国王及时献表投降,并且献上牛羊牲畜以及大批美女,哪里还有现在的她,以及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香雪公主?
现在外面的军队是大汗特地派出,专程到回回国迎接她进上都的,连这辆舒适的车子都是他命人精心打造,为的就是怕她旅途劳累,由此可见大汗对她重视的程度;若是他在上都知道自己被形容得又老又糟,那不气得七窍生烟、派兵踏平回回国才怪。
香雪睨了睨左边的军队,又瞧了瞧右边的军队,他们仍然一如往常,像一根根坚硬的木头一样坐在马上,连眼都不眨。
她天真地笑了起来,指著欢儿道:
「你在吓唬我,大汗不是说这车子是他命人精心设计,外面看不见里面在做什么,里面的声音也绝对传不出去的吗?若是我刚刚说的话会被他们听见,那我要叫他们停下的时候直接喊『停』就行了,干嘛还这么大费周章的扯这条绳子,让外面的铃铛发出声音呢?」
欢儿支吾著,警戒的眼神稍微放松。她也知道这辆车子的确有这种功能,她甚至还知道香雪所不知道的事,那便是这辆名为「香车」的车子除了是专门为了迎接香雪公主所设计的之外,还是为了将来大汗在车内宠幸她而制,所以才会设计成让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看不进来;而里面不但摆设精致,应有尽有,还特地安了一张柔软华丽的大躺椅。
不过这些是不能说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安抚这位天真烂漫,被举国上下宠坏的公王那突然固执起来的情绪。
她放柔声音,像个母亲般地哄著她,虽然她实际上大不了香雪公主几岁。「是是是,你说的对,这声音是传不出去的。但是你还是得乖乖坐好,像一个回回国公主那样的坐好,说话也得像个回回国公主,像是批评大汗的话就绝对不是一个回回国公主应该说的,知道吗?」对付这个任性又骄纵的公主,有时得像对付小孩那样用哄的。
「我就说大汗不会骗人嘛!这车子是有这种功能的。」她对欢儿的话浑然未听,自顾自地喃喃自语:「不过,纵使他没有骗人,我还是不想去上都,也不想当他的妃子。他老得半个身体都进了棺材了,怎么还可以要我当他的妃子呢?这样不久之后我不就要像被留置在上都的那些妃嫔一样,孤独寂寞地度过下半生?我才十七岁耶,十七岁就守寡,那实在太可怕了。不行不行,我不要去上都,说什么也不要去。」
她忽然眼露惊恐,整个人缩在躺椅上,一副生怕被毒蛇猛兽吞噬的模样。母后临走时的叮咛,真王阿拉赋予的神圣使命,她早已全抛在脑后。
欢儿看她这样,心中情绪翻腾,眼中也跟著出现深深的悲哀。
假使香雪公主的命运注定如此,那么这种命运必定也不会饶过她,因为她是她的贴身侍女。
「你忍心看我这样吗欢儿?你忍心吗?」她掩著脸忧惧地道。她无法想像自己被一个老人搂在怀里的情况,任何人遭遇她这种窘境,都会跟她一样恐惧。
欢儿也很害怕,一双琥管色的眼忍不住蓄满了泪水。听说大汗又老又肥,既残暴又好色,最喜欢同时临幸多人,既是跟著公主,难保她不会……
恐怖的感觉一下子在车内扩散开来,两个妙龄女郎各怀心事,欢儿再也没有心情去安慰她。
「有办法的,把我自己换过来不就成了!」她一拍双掌,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再度充满了活力。
欢儿一听,恐惧更甚,因为她发觉公主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一种认真到豁出去的语气。
那双碧绿色的眼在思索时逐渐变得狡诈起来。
「欢儿,你去把伊兰叫进来。」伊兰是另一位随她入上都的侍女。
「公主,你该不会是想要……」她头皮发麻了,这怎么可以?伊兰虽然也颇有姿色,但跟以香气而闻名的公主一比,就是天差地,差得远了;更何况那与生俱来的香味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放心放心,我自有办法。」她笑嘻嘻地道,随即又沉下语气恫吓欢儿:「难道你真的希望我被大汗收为把子吗?你不为我想,也该替自己想想吧?难道你很愿意服侍大汗?如果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能让你我不必服侍大汗,又不会连累到回回国,难道你也不愿意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