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吸足了气,排山倒海的一喝,这一声大喝仿彿青空中打下了个霹雳,铁穆尔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嘴里还念念有词。
「摔跤就摔跤,你干嘛那么大声啊?」
巴特尔像一只饿虎似地扑向铁穆尔,一手扣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扯著他的腰带,一脚又绊著他的小腿肚,看来轻而易举地便要将他摔倒;但是说也奇怪,铁穆尔几次明明看起来就要摔倒,却又偏偏不倒,只是险中求生的模样十分狼狈,也十分有趣。
东拉西扯之际来到了她的面前,只听得巴特尔一声沉喝,铁穆尔的身体便朝她飞了过来。
香雪的惊叫还来不及奔出喉咙,便被他飞来的身体压倒在地上。
哎哟,痛啊!
一股甜甜的香气沁人心脾,铁穆尔忍不住吸了一口,低声道:「好香呵!」
她一双碧绿色的眼圆圆地睁著,吓呆了。
她自出生以来,除了父王之外,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其他男性,更何况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紧紧压住。
两双眼以睫毛可触的距离互相凝视,他身上传来的男性气息,令她呼吸为之一窒,好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铁穆尔又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这缕甜香确实来自于她,这个大胆的香雪公主。他的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碧绿色的眼猛地清醒似的收缩,气急败坏地道:「你、你还不快点起来!」
他的胸膛紧紧压著自己的,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他胸臆的震动。
铁穆尔手抚著胸膛,不停的咳嗽,慢慢地撑起上半身,一脸好像很痛苦的模样。
忽然间,他手臂一软,重新栽倒在她胸前。
啊!他的唇……他的唇居然碰著了自己的脸颊,这种绝无仅有的男女接触,把她彻底地惊呆了。
欢儿赶紧过来推著他。「三皇子,你快点起来啊!」再这样下去,公主就要被压死了。
「哎哟,好疼啊,疼死我了!」他虽然这样叫著,眼神却没有一丝痛楚,反而狡诈地盯著香雪公主。
这个人……她再年幼无知也知道这种眼神代表的意思,他竟敢以这种手法来轻薄她!
大汗震怒的声音自台阶上传来。
「铁穆尔,你老趴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继续比赛!」
他一手抚著胸口,一手揉著额头,假装头晕目眩,手足无措地回到场上。
巴特尔不等他站好,便疾扑向前。这次他的来势快得惊人,彻底利用他身躯庞大的优势,将铁穆尔整个笼罩住,然后以同样的手法将他摔了出去。
香雪明明看到巴特尔将他摔向别处,但铁穆尔在几个踉跄之后,居然又朝她这边倒来。
见他撞来,她吓得赶紧避往一旁,铁穆尔却又舒展长臂,趁势拦住她的纤腰,两人再一次一起倒在地上。
看他又故技重施,她气得声音都变了:「你、你怎么又来了?唔……」
这次他更是大胆,直接贴住她的嘴,同时巧妙地将她的脸遮在自己的臂弯之内。
她手足发冷,心头却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这次他很快地自她身上离开,从栽倒到离开,速度快得让人觉察不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香雪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初吻被他夺走了!
刹那间,香雪只觉炽热的血液由她的脚底往头顶逆冲,迷迷茫茫地被他拉起,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的小手被他用力一握,仿佛听到他匆忙地问了一句:
「你希望我输还是赢?」
「赢……」伴随著吐出的一缕微弱气息,她好像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那我就会赢。」
正当她还在疑惑自己是否真的曾经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时,铁穆尔已经回到场中。
他稳若磐石地叉腰而立,脸上的神情整个都变了;那懒散的身体里似乎充满了力量,漫不经心的眼底突然射出锐利无比的光芒。
巴特尔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了警戒之色。
瞬间,两人都往前冲,众人忍不住发出惊呼之声,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铁穆尔是在以卵击石,无论是谁都无法想像铁穆尔能避开巴特尔的正面攻击;但是任谁也想不到铁穆尔居然像条鱼似地自巴特尔的腋下溜过,等到巴特尔一扑不中,回身看著已经钻到身后的铁穆尔时,等待他的是一记手肘重击。
这一击,撞上了巴特尔背上的穴道,他双眼暴突,庞大的身躯就像瞬间被抽走所有力量一样,砰的一声倒了下来。
铁穆尔英挺地站在原地,神情十分优闲,嘴角浮现出狡黠的微笑。
可没有人为这极端戏剧性的一幕喝采,因为那一记重击根本不是摔跤的技巧,说得难听一点,那简直是一种偷袭的行为。
但是没有人敢说,大家都在瞧著大汗的神色。
大汗藏在胡须下的嘴唇剧烈地抖动著,像是抽筋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双眼很复杂地瞪著铁穆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问道:
「铁穆尔,你知不佑道你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知道啊!」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刚刚打倒了巴特尔,但是父汗一定是想说那不属于摔跤的技巧吧?」
大汗眼睛危险地眯起,等著他接下来的话。
「忘记是什么时候了,父汗曾经说过,行事不可畏缩,也不可卤莽,假如明明知道自己的力量与敌人悬殊很大,却选择不自量力的与敌人硬拼,那是最愚蠢的行为。这时,能逃就该逃,能用诡计就该用诡计,无论如何,取得最后胜利的人永远都是英雄!」
他说这一番话时,完全跳脱了以往他给人懒散好色的形象,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大汗又凝视了他一会儿,那眼神像是在看著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不记得铁穆尔是这个样子的,他记得他对任何事都毫不关心,总是不记得他所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赞赏,那笑声令人难测得很。
他从来没有对铁穆尔笑过,当他见到铁穆尔时不是痛声斥责便是摇头叹息,从来不曾因为铁穆尔的任何一种行为而笑过。
现在,他笑著离开了,吉思儿急忙尾随而去。
耶木罕狐疑地盯著铁穆尔,眼中有著说不出的惊奇;彻勃则似笑非笑,继续他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铁穆尔对谁的目光都不理睬,迳自走到香雪的面前,附在她耳边低低说出三个字:
「我、赢、了。」
第三章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想再见到他,但是当她在花园里四处乱走却始终碰不到他时,她竟然有点失魂落魄。
大汗拥著伊兰出外游猎去了,得要好几天才会回来,而她则让伊兰把自己留在宫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见了铁穆尔,不小心被他夺去初吻之后,她竟有点魂不守舍;静下来时,也老想著铁穆尔那充满挑逗的微笑。
这真是要不得!她直觉铁穆尔是天生的恶魔,她不该想他,更不该有再见他一面的渴望;但偏偏恶魇总是有股特殊的魅力,总是有办法迷惑少女的心智,而她自己也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
有时她会羡慕伊兰,因为大汗非常宠爱她,竟到了无她不可的地步。
大汗本来对伊兰的长相不如自己预期而感到失望,但是他年已花甲,伊兰则与她同岁,得了这样的少女,自然会加倍宠爱;更何况,大汗一直相信伊兰就是他千方百计要纳为妃的香雪公主,伊兰本身又修短合度、肌肤莹洁,加上天真烂漫,笑容尤其甜美,自从大汗宠幸过后,更是为她神魂颠倒,一刻也离不开她了。
她正当青春年少,也很希望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像大汗宠爱伊兰那样的宠爱自己。每当这个念头产生,铁穆尔那风流倜傥的面孔便会随之浮现。
她有点害怕,自己不会在无形中喜欢上他了吧?
惶惶不安间,一串浪语飘进了耳朵。
「呵呵,铁穆尔,你别在这里嘛!」
接著是一阵沉默,之后又是另一段更不堪入耳的祈求。
「晋王……唔,晋王,我想要你,你快点……快点到我的迷香楼嘛!」
她如遭雷击,两只脚像被钉在地上似的,无法动弹。
那声音就在假山后面。
当铁穆尔的唇舌正跟李娜的难分难解时,他的鼻间突然嗅到一缕甜香,虽然没有停止与怀中李娜的调情,但他心思一凛,已然正确判断出甜香的来处。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像上次一样,铁穆尔忽然停止了他所有的动作,然而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有人阻断。
李娜浑身正被欲火烧著,铁穆尔再不来熄火,她就要被烧死了;因此一双藕臂迫不及待地扯著铁穆尔的脖颈,一张艳红的嘴唇一刻也不能忍耐地迎了上去。
那缕甜香干扰著铁穆尔的思绪,因为那缕甜香,跟前的李挪突然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避开了李娜的唇,轻声哄道:「我有点事,你先到迷香楼等我。」
李娜迷茫的神智稍微清醒,不依地缠著他的脖颈大发娇嗔:
「为什么嘛?上次你说了要来,结果又没有来,害人家空等了一个晚上,这次又……』她的娇嗔在见了铁穆尔深情却又坚持的眼光之后主动停住。
「迷香楼,乖。」铁穆尔温柔地重复著。
他性感低柔的声音向来没有女人能够抗拒,李娜当然也不例外。
她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他宽阔的胸膛,依依不舍地叮咛著:
「这次你可别再爽约了。」
香雪清楚的看见正拐弯上桥的女子衣襟散乱、云鬓蓬松,含著一脸春色,目光脉脉含情地凝视著铁穆尔的方向。女子看来年纪虽然比她大上许多,但丰姿娇媚,艳丽如花。
她眼神一垂,忍不住将手放在自己胸前,感觉有某种东西正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遣走了李娜之后,铁穆尔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端起酒杯,啜了一口之后忽然道:
「你打算一直站在那儿吗?」
香雪浑身一震,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然被他发现,于是怯怯地移动脚步,先探出头,身体才跟著慢慢出现。
假山成三面包围之势,只有一面望向清澈的池水,刚好形成一处十分隐蔽的偷情之所。
除了酒跟美女之外,这个人似乎对其余的事物一律没有兴趣。
「坐。」他并不看向香雪,只是自顾自的喝著他的酒,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香雪选择坐在他的对面,他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也不打算开口,仍优闲地喝著他的酒,酒杯里面的东西似乎比坐在他眼前的蒙面女孩要有趣得多。
香雪忽然觉得很生气,这个三皇子夺走了她的初吻,却好像一点儿也不记得她,那种被忽略的感觉,使得她碧绿色的眼底燃起不愉快的火焰。
「喂,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有点意外她单刀直入的质问,但是那双会传情的眼却故意露出迷惑,修长的手指搓著下巴。
「我记得每一个跟我要好过的女子,却不记得有哪一个是蒙著面的。这样吧,如果你愿意让我看看面纱底下的脸,我也许就想得起来。」左手轻轻一托,托住了自己的下巴,阳光照著他懒洋洋的脸,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充满探索。
她脸色一变,当场面红耳赤。
「你、你竟敢说你不记得我,你竟敢说你不记得你对我……对我……」她无法再说下去,承认初吻被他夺走毕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铁穆尔在心里轻笑,他怎么会不记得这样一双眼呢?那是一泓最美丽的碧潭,现在他有兴趣的是,如何让碧潭的主人承认自己就是香雪公主。
「对你怎么样?」他充满挑逗的眼神对上了那双碧绿色的眼,看得十分入迷。即使身著裘装,他依然能感觉到那股香气正缓缓沁人肌肤,深深一吸,他迷醉地道:「好香啊,真是奇怪,香雪公主不是已经随父汗游猎去了吗?怎么这儿还会有她的香味?」说著,他居然站起来,一路嗅到她身上。
她惊地跳到一边,怒斥:
「放肆!」话一出口,她才猛然惊觉自己不该使用这种语气,她现在扮演的是回回国的宫女,而回回国的宫女不该有这样的语气。
他邪肆的眼神闪著有趣的光芒。
「放肆?呵呵,全蒙古国都知道我铁穆尔是个放肆的人,尤其在女人面前。」
他忽然大步一跨,来到了香雪的面前,香雪仓皇地退到假山边,背抵著假山。
她开始懊悔自己不该出现在恶魔面前,她想尽量表现出从容镇定的样子,但偏偏一双波动的眼频频泄漏自己内心的紧张。
「你、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她虽然想尽量说得大声些,可是声音偏偏有些发抖。
这真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有如黄莺啼啭、清澈异常,拥有这样娇喉的人,不是美名远播的香雪公主那还会是谁呢?
「不做什么,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他俯身,像猫戏老鼠搬,让自己的眼靠近她那颤抖的睫毛。
「名、名字?」
「是啊,名字。你该不会是叫香雪吧?」他突如其来地这么问。
惊愕在那双碧绿色的眼底一闪即逝,她支吾地回答:
「当、当然不是!」
「呵呵,我也知道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如果你是香雪公主,那么现在陪我父汗游猎的又是谁呢?」他发觉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他决定让她更手足无措些。
她抽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全是铁穆尔独特的男性气息。
他为何这样问?他看出什么了吗?
「说啊,既然你不是香雪公主,那么你是谁呢?」他诱哄的声音宛如催眠般。
「我、我叫伊兰。」
「嗯,伊兰、伊兰……」原来那个宫女叫作伊兰。
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铁穆尔的眼是一双会摄人魂魄的眼,仿佛具有某种吸力,她几乎无法将自己的视线自他的凝视下移开。
他一手著假山壁面,另一手极其自然地移至她面纱下的下颚,将它轻轻地抬起,那双充满野性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
「伊兰,你刚刚说,我忘记了什么事呢?」
「我……」她吐气如兰,忽然发觉自己很难在这双放著邪光的眼前说出完整的句子。
他是恶魔,若不是恶魔,怎么会有这么惑人心智的一双眼呢?
「让我告诉你,我可以忘了世上所有的事,却绝对不会忘了这儿的美好。」他低下头,猛然含住她的唇。
「唔!」
她睁著眼,挣扎不得,一感觉到他嘴唇的温度,她的身体都软了。
他的吻非常具有技巧,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必定都无法抗拒这样的吻。她不但身体发软,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