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服部夫人则是忙着打国际电话联络亲人,四处报告这个好消息。
至于夜蝶,她则是默默地守在病房的偏僻角落,安安静静地守候着服部武臣。
服部夫人碍于儿子刚清醒,不好当面赶走夜蝶,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夜蝶于无形。
近三个小时后,医生们总算结束初步的检查。明天一早,还有一堆精密仪器的脑部检查等着武臣。
“妈,我有话想对夜蝶单独说。”待医生和护士一离开,向来不多话的武臣立刻开口。
“武臣,你刚清醒,不能太劳累……”服部夫人自己有许多话想对宝贝儿子倾诉,怎会舍得让夜蝶独占他一人。
“妈,我真的有话想单独对夜蝶说。”武臣刚清醒,身体还很虚弱,以致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可以,不过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我会叫警卫进来赶人。”服部夫人不忍拒绝儿子的要求,于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病房。
“武臣……”
病房清场后,独自站在病房角落的夜蝶反而显得手足无措。
夜蝶紧张地望着半坐在床上的服部武臣,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武臣昏迷到清醒,算一算两人已经整整睽违两年,虽然这两年间夜蝶几乎每周都到医院探望武臣,但此时此刻,疏远的陌生感却远远地隔离开两人以往的友好情感。
武臣安静地打量了夜蝶好一会儿后,不发一语地把目光缓缓收回,落在窗外蝉声唧唧的树枝上。
就这样,武臣和夜蝶两人沉默着。
“武臣,幸好你终于清醒了……”夜蝶鼓起勇气往前一步,情绪相当激动地开了口。
“蝶,就到此为止吧。”武臣忽然开口。
“咦?”夜蝶愣了下。
“这两年来,虽然大家以为我一直沉睡昏迷着,实际上我的意识是清醒着,只是身体无法清醒过来。这两年,蝶为我所做的一切、所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武臣诚实道来。
第9章(2)
“可是刚刚医生问你时,你却回答昏迷时的你毫无意识,对身边的状况也不了解。”夜蝶惊讶地反问。
“没错,因为我必须那么做。”
“为什么?”
“我必须给我的母亲保留尊严。如果让她知道,我完全知晓这两年来昏迷时她对你的欺负和言语的侮辱,那么她的颜面要往哪里摆?!你也知道我母亲是很好面子的。”护母心切的武臣简单地向她解释。
“这么说这两年我对你所说的那些话,你全部都听得到,也记得一清二楚?”夜蝶感到相当怀疑。
“嗯,连那个称为风户的男人,如何和你遇上的、是什么身份,我都知道。”武臣沉声回答。
“难道……之前你昏迷时,我对你所说的那些自言自语,包括黑色十字的事情,你也一清二楚?”夜蝶开始感到天旋地转。
“我还是无法相信蝶居然是个为黑暗组织做事的杀手。”武臣显得相当冷静。
“武臣,我……”夜蝶的话完全梗在喉头。
“过去上学那段时间我特别照顾你,是发自于同情,看不惯其他同学对你刻意冷落。而你显然误会了我的心意,才会在这两年里不间断地照顾我、守护我。”武臣那俊秀的脸庞显现着冷淡。
“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并不爱我,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死缠在你身边。你母亲说的没错,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才会如同可怜弃猫弃狗般地照顾我、收留我,保护我不让其他同学欺负……”夜蝶神情黯然地别过头去。
一清醒,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以前那个既温柔又体贴的武臣学长大相径庭。到底……他还是在意她的杀手身份的。
“蝶,你有你的世界要奋斗,我有我的世界要生活。我们两人就到此为止……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还是别再见面比较好。”武臣终于狠下心来,把话说清楚。
“难道说……连朋友都当不成了?”夜蝶压抑住席卷而来的激动,全身颤抖地低问。
“对不起……”武臣低喃。
“你不用道歉,你并没有错。”夜蝶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地摇头。“错的人是我父母,他们不该让我变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该让我在几经逃离社福收留所后,交上了坏朋友,惹怒了黑道的人;最后,不得不狼狈地加入黑色十字,以避免被黑道的仇家追杀报复。”夜蝶无奈地笑了笑,眼底闪烁着孤独的绝望感。
“蝶……”见她如此轻易就答应退出,武臣反而感到相当意外。
“我以后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以夜蝶之名发誓。”夜蝶取出怀中的蝶形银针,出其不意的,狠狠地往自己的左腕动脉上刺下去。
倏地,红色的血液随着银针刺伤的伤口大量喷出。
“蝶,你这是干什么?”武臣见她以长银针自残,简直吓呆了。
“这银针本应插在你脖子上的,但我下不了手,既然我连这最基本的任务都无法完成,就该带点自己的血回去组织谢罪……”夜蝶忍着痛,狠狠地抽出深插的银针。
瞬间,血液喷飞,溅了武臣和夜蝶一身。
“不要这样……这不是我所认识的蝶。”武臣慌了,连忙拖着病体下床,想找东西帮她止血,却被夜蝶无情地一手推开。
“血腥、无情、绝望、冷酷,以及残忍,这就是我现在生存的世界。”夜蝶垂下手来,任由血液不断地流出。
就在这时,五分钟的时间已到,只见服部夫人领着安全人员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惊望这一幕。
“武臣,这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要紧?”见到满屋满床都是血,服部夫人紧张得快要昏过去。
“永别了,武臣。”夜蝶眼神绝望地扫了他最后一眼,拖着受伤的身心,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服部武臣呆愣在原地,对母亲那几近歇斯底里的声音毫无反应。
“真是差劲的分手方法,看了令人想吐。”一直站在病房门外偷听的风户,终于忍不住地闯进病房,狠狠地踹了武臣两腿。
武臣应声跌倒在地。
“你是风户……”武臣认得出风户的声音。稍早前,夜蝶和他一起闯进这个病房时,两人说了不少话。
“姑且不论夜蝶这两年为你做了多少事,光是见她为了借由组织的力量拯救昏迷不醒的你,想尽办法成为神女的努力来判断,我现在一弓送你上西天还算便宜你了。”风户气急败坏地抓起地上的武臣,抽出背后的十字弓来,瞄准他的胸口。
“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随夫人而来的警卫们,掏枪出面阻止。
风户抢先一步,“咻咻”两声,送两名警卫一人一箭,立刻当场毙命。
见此,服部夫人吓得尖叫昏了过去。
“风户,不要……”夜蝶虚弱的声音从病房外插了进来。
只见她右手拿了样东西,脸色苍白地倚靠在门边阻止风户继续动手。
“我正在执行任务,别碍着我!”风户见到夜蝶如此护着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紧握着十字弓,弓箭目标转向服部武臣。
“我已经不想成为神女了,所以这次的任务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组织那边我会亲自去请罪,顺便帮你说情的……”夜蝶见风户杀意坚定,慌乱之中,连忙用双手拉下他的十字弓箭。
这一拉扯触及她的左腕伤口,痛得夜蝶忍不住当场落泪。
“你这又是何苦?!”风户见到十字弓上满是她所沾染的血液,腾腾的杀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放下手来,决定看在夜蝶求情的分上,暂时留着服部武臣这条小命。
风户松手之后,夜蝶缓步来到武臣面前,半蹲了下来。
跌坐在地的武臣,脸上充满惊恐的神情,不断低喊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看到两名警卫在瞬间没了性命,武臣受到极度惊吓。
此时站在他面前,一身黑衣的这一男一女,不是人,是魔鬼。
“这是你之前送我的项链,我现在把它还给你……从此我们互不相欠。”夜蝶边说边伸出右手,从掌心垂落出一条有着蝴蝶坠子的银项链。
就因为忘了这件事情,夜蝶刚刚走出病房后才又特地透了回来。没想到却见到风户大开杀戒的情况。
夜蝶冷冷望着武臣那饱受惊吓的可怜模样,不忍目睹地别过头去。
风户身为黑色骑士的成员,果然有着每出任务必见血的坏习惯。看看他把武臣和其他人吓成这副可怜德行,真是坏透了。
武臣见夜蝶退回之前的生日礼物,他不敢不收,于是双手发抖、战战兢兢地收回项链。
“风户,我觉得头有点昏昏的,我们走吧。”武臣颤抖地收回项链后,夜蝶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对着风户如此表示。
“嗯,这里空气太差了,的确令人想吐。”风户收起弓把,点头附和道。
夜蝶和风户随即一起离开病房,临走前,风户转向武臣,冷冷地撂下狠话。
“服部武臣,我巴不得立刻就一弓解决你,看在夜蝶的面子上,再让你多活几个小时。”说完,风户又狠狠地踹他几脚。
夜蝶抹去眼角的泪水,对武臣的哀叫声完全置若罔闻,迅速地离开病房。
她很清楚,和武臣的所有牵连,真的就到此为止。
永别了,武臣。
第10章(1)
夜蝶和风户来到医院地下停车场后,却不见十字军团的人员前来接应。
“我打电话联络一下,看看他们偷懒到哪里去了。你在这里等一下!”风户遍寻不着十字军团人员后,立刻拨了通电话联络。
夜蝶自离开病房后,就不曾开口说半句话。风户忙着打电话骂人的时候,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移动脚步,恍惚地走着。
“什么嘛,组织竟然说二十四小时后才会派人前来接应……”风户一打完电话,转眼间,就不见夜蝶的踪影。
“真是的,要是她会乖乖地在这里等人,她就不是夜蝶了。”风户迅速收起手提电话,四处找人。
不过几秒的时间,夜蝶应该还走不远,现在去找人,大概还来得及追上。
风户迈开脚步,飞也似的奔出地下停车场四处找人。
屋外,已是夜幕低垂,万家灯火的夏夜时刻。
风户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好一会儿,却依然不见夜蝶的踪影。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风户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穿梭在医院附近街道。
“夜蝶?!”好不容易,风户终于发现她的踪影。
他飞奔过去,深怕一不小心,夜蝶就又如夜里的蝴蝶般,翩然消失在黑夜中。
“风户,你来的正好,我想买些台湾卤味吃,你要吃些什么东西?”夜蝶站在医院后的路边摊前,望着琳琅满目的美味食物发愁。
风户气喘吁吁地站到摊子前,见到她一切安好后,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一转眼的时间,你就不见了?!”风户不满地抱怨道。
“谁知道你电话要讲多久?!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到半点东西,肚子都饿死了。”夜蝶边说边伸出右手手指,东点西点了许多东西。
刚刚在医院病房内所发生的一切,好像不曾发生过般。
“你的伤……”风户将目光落在她隐藏在黑色外套下的左手。
血流不停的伤处胡乱地绑着急救用的止血带,白色的止血带被鲜血染成黑紫色,隐在黑色十字的长袖外套下。
止血带是出任务时,组织规定每个成员都得随身携带的急救药品之一。比起坊间一般的止血带更具止血和护伤功能。
“不碍事的,小伤。”夜蝶将东西点好后,准备付钱。
这才发现,她身上连一块钱也没有。
“什么不碍事,伤口不快处理是不行的。”风户见她不顾自己死活,又气又急地想要拉着她离开。
“喂……我点的东西还没好……”夜蝶被他拉走的同时,还不停望着摊前香喷喷的美食吞口水。
“再不处理伤口,等你这条小命没了,你连吃东西的机会都没有。”风户将一张千元台币丢给老板之后,立刻伸手招来医院前的一辆计程车,将夜蝶和自己塞进车内。
夜蝶被抓进车后,不发一语地闷哼一声,别过头去。
“等伤口包扎好后,你想吃什么都行。”风户随口向计程车司机说出了一个地址。
很快地,车子行驶半个小时后,进入了北投山区。
沿途经过许多茶艺馆、文物馆、古色古香的餐厅之后,计程车终于在一栋看似荒废的深宅大院前停下。
“这是哪里?”夜蝶下车后,蹙眉打量眼前老旧的独栋洋房。
这间带有花园水池的两层楼老屋其实还满气派的,只是外观旧了点、脏了点,要是好好整理起来,住起来应该很舒服。
“上头表示明天早上直升机才会飞回总部,在此之前,我们得自力更生。”风户很熟练地打开宅院的花园大门,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我可不做闯空门这种下等事。”夜蝶动也不动地站着。
“不是闯空门,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进来吧!”风户边说边从楼房的大门上方取出一把钥匙,动作熟练地将门打开。
谁知门才一打开,夜蝶忽然一脸痛苦地趴扶着花园栏杆。
“夜蝶?!怎么了?”风户见她情况不对劲,连忙冲了过去。
“头昏……”话一说完,夜蝶又感到一阵强烈晕眩袭来,随即脸色苍白地往前倒去。
“笨瓜!在自己人面前还硬撑。”还好风户反应够快,及时接抱住她,将她拥搂在怀中。
风户方才担心的事情果真发生了。失血过多,令夜蝶产生短暂的间歇性头昏现象。
“谁跟你是自己人……”夜蝶虚弱无力地被抱拥在他怀中。
“我们同样都是黑色十字的一员,不是自己人是什么?你喔,平常不可爱就算了,死到临头,怎么还是这么不可爱!”风户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嘴巴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感到一股莫名的甜蜜。
该死的是,这种甜蜜感他从未有过。
或许两人每次都是在任务场所相遇。他对她,在心疼不舍之余,有着同甘共苦的患难情感,夹杂着一丝丝绝地逢生的希望和欣喜。就算之前所爱慕的梗菊和大美人,他风户少爷也不曾有过这种心动。
心动?!
难不成,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对夜蝶动了心、生了情?!风户难以置信地望着怀中的她,好确定自己这不知何时孳生的情愫是否真的存在。
“我的头已经够昏了,你少说一点废话行不行……”夜蝶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虚弱地瞪眼抗议道。
“可以啊,堵住我风户少爷嘴的最好方法,就是跟我玩亲亲。”风户顺势吻上她抬起的小嘴,毫不客气地亲啄了下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