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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皇苏醒  第7页    作者:绿痕

  「你能不能杀了他,那还是一回事。」她挑挑黛眉,倒过来对他撂下狠话,「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风破晓若是死了,到时我定会杀了你替他报仇。」

  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何事的石中玉,一手掩着脸,放弃再拦着老是一见面就想拚个你死我活的两人,摇头晃脑地走至一旁去照旧当个局外人。

  「本王受够妳这女人了!今日在分出个高下前,咱们谁都别想走!」果不期然,在下一刻,怒气冲冲的破浪立即将两柄缨枪握在手中朝她大喝。

  「我不介意成全你。」眼见他亮出两柄缨枪,早有准备的夜色也说着说着就抽出两柄弯刀。

  咻咻的刀风加上尖锐的啸音,随着七歪八倒的树木,此起彼落地在林子的这一头和那一头响起,原本是遮蔽了天空的满林绿叶,也禁不住震击地纷纷落下,有如绿色的六月之雪,覆盖了一地漾漾的绿意。

  蹲在一旁的石中玉,左看看这个新仇旧仇全都撩上来的同僚,右瞧瞧那个没了身分的束缚,再也不同破浪客气的前任同僚,眼看整座林子迟早会遭毫不克制的他俩给铲平,他习以为常地大大叹了口气。

  「我说……」他张大了嘴晾着白眼肾:「两位,动作轻一点行不行?你们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躲在这密商吗?」这算哪门子的密商啊?再制造出这种吵死人的声响,只怕所有迷陀域里的人都会跑来这凑热闹了。

  「少啰唆!」忙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要他闪远一点,别来坏他们的好事。

  「喂,别打真的啊!」愈看愈不对劲的石中玉,一骨碌地自地上跳起朝他们大吼,「你们行行好成不成?你们要是哪个不小心挂了,或是伤了残了,我岂不是要负责你们所有的工作?我已经够苦命了,一年到头四处跑来跑去不说,镇守的地域更是调过来又换过去,还不时得去替你们收拾一下你们捅出来的楼子,你们就给我省点事行不行?」

  完全听不进耳的两人,在又分别击倒了一排大树后,顺道各扫两记掌风送给他当绩礼。

  抱怨无效,只能等着收烂摊子的石中玉,摸摸鼻子又蹲回原位,无言地继续看着他俩愈打愈上兴头,这让他不禁回想到,那时离火宫的枫红,武台上他们四人轮流上场练身手的往事,看着看着,他心绪沉重地朝天叹了口气。

  景物依旧,岁月却无法重来。虽说眼前的景况,与往日完全相同,只是,那份他们皆说不出口的记忆,却再也不能重现或寻回。

  因为这片蓝天下,在他们的身边,再无法见到孔雀的身影。

  第四章

  打从一早起,涟漪的门外就一直出现诸如此类的低语。

  「妳去。」

  「不不不,你去。」

  「我是个男人,我没定力。」

  「我是个女人,我比你更没定力。」

  「妳没有没弄错?她是个女人,妳见鬼的受什么色诱?妳哪需要什么定力?」

  「她美成那样,除了咱们那个眼睛有问题的岛主外,谁能不受她的影响?还有,就连那个叫北海的都躲她躲得远远的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哪能不受她的诱惑?」

  遭神关在西殿内的涟漪,再一次地将一双水目投向那道门扇,就见门扇外头,一班被北海遣来专门看着她的侍卫和宫女,又开始在你推我、我推你地想把责任推到对方的身上,而不愿意进门来寸步不离地看着她,那个与她在殿里相对无言一整日后,不得不换班休息的沧海,则是听说已经赶去办公了,至于那个下令囚禁她的北海,现下应该还在东殿里陪着那些宫女玩乐。

  愈想愈生气,门外那些令人厌烦的推托责任,她也愈听愈腻,她挥手一扬,高耸的门扇立即在他们的面前紧闭,省得那些不愿进来看着她的人再来烦她。

  满腹怒气无处泄的她,迁怒地一拳重击在案上。

  北海究竟在想什么?他以为她还是他的囚犯吗?

  「妳的心情很差?」不知是何时溜进她寝殿里的北海,闲适地倚在门边瞧着她难得气得铁青的脸色。

  涟漪看了只会在夜晚来临时才来看她的他一眼,随即转首看向外头,此时原本还悬挂在海平线那一端的夕日已然沉没,她没想到她光顾着生气,转眼间她又耗费掉了一日的时间。

  满腹怒气的她,在忍了三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

  「你想一辈子都把我关在这座岛上吗?」不让她离开这座玄武岛便罢了,他还无时无刻不派人盯着她,不然就由他亲自上场。以往他是因他的职责所在,现在呢?众神全早已跑光了,他以为他还是她的丰头?

  他慢条斯理地扳着修长的十指,「事实上,我比较想脱光妳的衣裳,再拿条链子将妳栓在我身上。」

  涟漪怔愣了一会,一双写满怒意的水眸直投映在他那张不像是开玩笑的俊脸上。

  「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从来不缺女人的他,为什么要晚了百年后才来在乎她的存在?

  「神是会变的。」他轻耸着宽肩,长腿一跨,笔直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怒气正当头的她,在他欺上前来后,并压低了脸庞想吻她时立即撇开脸,他盯着她柔美的侧脸半晌,朝旁一弹指,殿内所有的窗扇登时应声全都关上,只留下了一室的黑暗。

  熟悉的指尖抚上她方才因捶向桌案,而轻微破皮的掌背,他徐徐拉来它将它移至唇边,细细地吻着她的伤处,她微微一动,他的另一只大掌,立即环上她的腰际将她拉来贴靠在他的身上。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令她备感困惑的温度,自她的掌背一路烧上了她的面颊。

  「那就不要懂。」黑暗中惑人的低嗓,自她的顶上缓缓移至她的耳畔。

  令人战栗的酥麻嗓音,让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遥远记忆里的喘息声,和裸身肌肤相触的麻痹戚,像朵甜美的罂粟花,隐约地在她的脑海中盛开,她大大喘了口气,直觉地想在像以往一般沉溺之前先行逃开,但那一双已移至她脸庞的大掌,十指灵活地在她的面上游移,轻柔得像是蝶吻,又像一疋上好的丝绸轻抚而过,小心翼翼的程度,就像是他正以指头温习着什么般。

  抚面的气息夺去了她的声音,她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妳不逃吗?」他低首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办,低声问。

  「逃得出你的掌心吗?」能逃到哪去?不管她上哪,她相信他一定会将她追回来,从前是这样,现在,似乎也是这样。

  「不能。」他专断地替她下了结论,一手环住她的肩将她从房子的这一头拖至另一头,直将她压进软绵绵的被堆里。

  枕靠在他的宽肩上,不习惯这样的涟漪,下意识地想离他远点,但他却闭上眼,躺在她的身旁一手握紧了她的肩,一手还摆放在她的胸腹间阻止她乱动。她试了好一阵后,体认到今晚似乎是真的会依他的话被绑在他身上后,她索性不再挣动,反而就着筛进窗扇的月光,瞧着他脸部的轮廓。

  「妳想回中士?」在她以为他快睡着时,北海边抚她的手臂边问。

  知道他指的是那天她跑回岛上的事,她选择沉默不作答,也觉得很明白她意图的他,问得很多此一举。

  「为什么想回去?」带点睡意的声音,听来更是低沉了几分。

  她随口打发池,「想家。」

  他豁然睁开双眼,翻身至她的身上,在她诧异地倒吸口气时,他以指轻点着她的鼻尖笑问。

  「妳以为,只要回到妳的出生地,就可以让妳获得更多的神力?妳以为只要回去,妳就有机会上瑶池或是离开人间?」她的小脑袋瓜里在兜着什么转,别人或许不明白,他可是连猜都不必猜。

  涟漪负气地别开脸,「既然你都知道,那又何必问我?」

  「妳就这么急着想逃离我?」他不疾不徐地转回她的脸庞,俯下身子,用已经习惯黑暗的蓝眸锁住她脸上所有的表情。

  「我说过我要离开你。」百年前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她才不会因为他一贯的男色或是柔情而轻易打消念头。

  如雨点般的细密啄吻洒下她的脸庞,吻过她的眼眉,她的面颊,就是不落在她的唇上,在她抬手想阻止他时,他握住她的掌心,严肃而正经地向她告知。

  「妳出生的那座湖已不在了。」

  她浑身一僵,「不在了?」

  「我填了它。」填座湖或是移座山,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他可以做得更多更绝。

  「你怎可以这么做!」没料到他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勃然大怒的涟漪,想也不想地就扬起另一手赏他一记巴掌。

  一脸无所谓的北海,舔了舔嘴角的血丝,在她想起身时以身子紧密地压住她,并将她的两手高举过头,一掌紧紧按丰。

  「现下,妳已经没有回去的理由了。」他低首直视着她的水眸,「妳若是只海岛,我会剪断妳的翅膀,妳若是艘即将远行的船,我会让妳搁浅。我做得出所有妳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事,因此妳最好是记得,在妳面前,我不是什么海皇,我只是男人。」

  从没被他这么威胁过的涟漪,在这瞬间,不禁开始怀疑起眼前的男人,是否就是她所认得的那个北海,无意识间,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怒的缘故,止不住的抖颤袭上她的身于,而察觉到她在发抖后,北海松开了她的手,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的背贴合在他的陶前,不停地抚着她的手臂安抚着她。

  回神后的涟漪,满心悲痛地只想快些回到中士去看看出生的故乡,但这时他的两掌却移至她的胸脯上,令她再也不敢妄动。

  温热的唇吻上她的后颈,隔着薄薄的衣料,往下一路吻至她的背脊,在移至她的心房后头后,停伫不动。她紧张地屏住气息,以为他会再做出些什么事,而后又在天明时分离开她,可他却只是叹了口气,睡正了身子后将她在怀中抱紧,用四肢与她交缠锁住她。

  「睡吧。」拂在她耳畔的低语,那声音,像极了外头的海涛。

  聆听着外头拍击海岸的海浪,规律的音调一波接一波,就像是此刻他贴紧她的心跳,无法离开的涟漪咬紧了下唇,极力想忽略身后传来,那曾经令她拚命想遗忘,更想戒除的温度。

  「我想念妳。」拆下了在人前所戴着的面具,他喃声在她耳边诉说着。

  她愕然地睁开双眼,泪水迅速占据了她的眼眶。

  「我好想……好想再见妳一面。」

  涟漪用力闭上眼,就像是他把月光关在外头一般,那久未回味过的短暂梦想,又再次悄悄入侵至她的心底,揉捏愁肠,扰乱了那一池她原本认为已经心死的湖水。

  她心酸地想着,在天明后,身后的体温又将会离开,而徘徊在她身上的指尖,在日光照进来前,也会离去。

  被筛漏进来的月光,一格一格地映在洁白的地板上,被关在每一个小框框里的银芒,像极了他们各自锁在一旁的心,在云朵遮住了月儿的同时,点点银色的光芒也失去了所有辉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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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下了每次一登上玄武岛,就一定会遭北海吃豆腐的观澜,在隔了一段时间后,再次来到这座岛上,只是这回她找上的,不是北海也不是沧海,而是伤势已快痊愈的涟溺。

  「张张苦的、病的脸庞,在宫外徘徊不散,来自琉璃岛与都灵岛的岛民们,随着身负他们请托的观澜一块到了岛上,扶老携幼地来到宫后的广场上,仰首望着那扇代表着希望的窗扇。

  「要我救他们?」听完了她的请求后,站在窗边的涟漪,微微侧首看向身后问。

  「对。」观澜点点头,在这事上头,实在是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好法子。

  聆听着观澜坚定的请求声,涟漪忽然觉得眼前的时光与景物正急速倒退,退回遥远的中土,和那一片有着湖泊的森林里,当年那些特意来找她的神子也是用这种目光看她的,而当她如他们所愿,以瘟疫毁了一座座的城市时,那些人则是对她换上了另一种眼神……

  「去找你们的海皇,拯救苍生这等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噩神。」她猛然合上窗扇,杜绝窗外那一张张脸庞再入侵她的眼帘。

  「妳真是个噩神?」观澜在她掉头就走时追在她身后问,「在海道的历史上,我从没听过有什么瘟疫或是天灾。」

  她头也下回,「妳可去中土打听一下消息。」

  「我不认为妳是。」观澜一把握住她稍嫌冰凉的手,逼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别说是罪恶了,观澜就连一点恶意或是恨意都找不着。

  被困在这儿的她,其实大可对那些看守着她的人,制造出瘟疫或是其他疾病。让她有机会脱逃的,但她没有,除了发现她的波臣外,她没有对任何神子动用过她的神力,自她醒来后,海道还是如以往一般并没有什么改变,当然更没有因她而发生什么噩事,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宫里看着海洋,这样的她,怎会是个噩神呢?

  「放手。」涟漪不悦地看着原本还不敢碰触她的观澜,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

  「我知道妳会帮忙。」总觉得她外表和内心其实大不相同,因此不死心的观澜,仍是试着想要打动她。

  她冷漠地问:「我为何要为你们做?」

  「妳确实不必,我只是希望妳能帮忙。」观澜微微一笑,脸上爽朗的笑容,令涟漪有些错愕。

  凝神定眼瞧了她半晌后,涟漪慢条斯理地拉开她束缚的掌心,转身离开身后那一双对她虽也是同样别有所图,然而出发点却是出于一片爱民之心的眼眸。

  「我见妳常看着岸上的方向。」观澜走王露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妳想去岸上?」

  「我想家。」她喃声说着那从前她曾有过,但现在却淡得已经不见一丝踪影的心愿。

  「妳是打哪来的?」一直很想弄清楚她与海皇来历的观澜,想趁着拉近彼此距离的机会,一解心中之谜。

  「中土。」

  「中土?」观澜纳闷地搔着发,「妳不是从瑶池来的?」听长老们说,天上的神人不都和谕鸟一样来自西方的仙山吗?中土何时起也有神人了?

  涟漪侧过脸庞,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瞧了观澜好一会,就在观澜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时,她像是看透了什么般,淡淡对她说着。

  「我生在中土,我的父亲是湖神。」

  「母亲呢?」观澜立即听出不对劲之处。

  她别开脸,「人。」

  满心意外的观澜,难以置信地眨着眼,从没想过这世上除神与人外,也有这两者所生之子,只是……她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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