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间,大大小小的疼痛感传进肌肤神经,但她的意志鼓吹自己绝对不能放弃。
在她终于勾到想要瓷片时,门开,龙青大摇大摆进门。
「唉,妳真是不乖。」他笑笑走到惜织身边。「瞧,弄得一身伤,可就不漂亮了。」
惜织不理会,再一次挺身用力,她终于握到碎瓷片。
龙青解开她嘴里布条,却不替她松开绳索,抱惜织回床边,龙青充满淫欲的脸横在她眼前。
「可怜的小亲亲,捆痛妳了?没关系,待会儿我打他们每人二十大板给妳出气。」
龙青态度轻薄,大手滑过惜织脸颊,轻轻碰捏,柔软滑腻的触感,淡淡的处子香味,拥她入怀乐比神仙。
「你找我来,做什么?」她往后缩出距离,强自镇定。
「听说妳告诉父皇,妳想出宫?」
龙青坐在床边欣赏她的美色,赏遍名花,她的清新脱俗、她的傲气最让人心醉。
「与你无关。」别开头,她厌恶他的淫秽眼光。
「错了,关系大得很!妳是不是不耐烦冷宫里的生活?那好,我来求父皇把妳赏赐给我,要是妳把我服侍得舒舒服服,我还可以弄个王妃给妳做做。」
龙青把她的脸扳回来,目光在她身上四下游移,怪哉,女人生气居然可以气得这么美丽,这口丰腴鲜嫩的肥肉,他吃定了。
「我不想当王妃,请放我回去。」她是恐惧的,但她不让恐惧流露。
「费那么大的劲儿把妳带来,妳以为我会傻呼呼的放妳走?白费力气的事儿,我是不做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意图还不清楚?」笑了笑,除下鞋子、爬上床,龙青挨到她身前。
她再往床铺里缩几寸,义正词严说:「别忘记,我是公主,再怎么说都是你妹妹,你怎可以做出乱伦秽事?」
「咦?妳不是告诉父皇,自己是平民百姓吗?昀妃说出谁是妳的亲生父亲了,对不?既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又何必担心乱伦问题?」
扑上前去,他搂住她的肩,顺势抢夺一个吻,香醇……
天!自己的倔强竟替自己带来灾难,惜织懊悔极了。
龙青伸出魔爪,撕开惜织一幅衣衫,不及呼救,她挥动手上瓷片,刷地,在他脸上割出一条血痕。
嘶,他倒抽气,往后退开,食指抚抚痛处,一看,指间竟有血渍。
「婊子,妳在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不过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她伸高被捆绑的两只手臂,牢握在手心的瓷片不仅伤了龙青也刺伤自己,血自掌心处一点一滴往下垂,在被褥间形成刺目鲜红。
「妈的!和妳娘一样,全是婊子养的!」他恨恨说。
「我吃皇家粮长大,养大我的和养大你的是同一个人,」
她不怕、她不怕,当人连命都不要了,谁都没有本事欺负她!惜织怒瞪他,在心中一次次鼓吹自己不害怕。
「妈的!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一面用帕子拭去脸上的血渍,一面回瞪惜织,但该死的,她不过是个女人,为什么表情上有让人不敢侵逼的威严?
她不语,惜织告诉自己,软弱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我说不准看我,听到没?」他冲向前,在空中挥拳大吼。
好几次,拳头几要挥到惜织脸颊,但她仍一瞬不瞬直盯他看,她要他记得,就算他兽欲得逞,在阴间会有这样一双充满仇恨的瞳眸等着他。
「贱婢,我说不准看我!」
他的拳头终于落到她身上,她不畏惧,看着他的,仍然是同样一副表情,同样冷漠、同样满载恨意。
有了第一拳,第二拳不再是难事,接二连三的拳头打在她脸上、身体,他一心一意毁掉她的眼神。
「不准看我、不准看我、不准看我!」
他越吼越大声,她的眼睛被拳头打中,肿胀半瞇的眼光桀骜依旧。
肉裂开,血飞溅,她不觉得痛,只觉得悲心,是什么东西让人变成丧心病狂的野兽?为什么人世间永远有解不开的恩怨情愁纠缠众生?
在身体承受剧烈痛苦时,她分心了。她想起龙帧,想起两人间的恩恩怨怨,他的母亲因她的娘亲而亡,她的娘亲死在他的刀下,他是孝子,却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之间只有恨……
「住手!」
在惜织意识逐渐模糊的同时,她听见龙帧的声音。
是日有所思,夜有梦吗?不,夜未至,梦不该成形。
她奋力睁起眼睛,看到龙帧抓起龙青的手腕,几拳落下,将他抛到一旁,继而,她看见他急急奔向自己,那个眼神,名叫……关心。
不可能!他们之间结下的是累世仇,永永远远都解释不清的恨啊!
龙帧发现血从她的手心大量流出,分开她五指,瓷片剌入手掌已深可见骨,抽出瓷片,他撕下自己的锦袍为她裹伤。
「妳还好吗?回我一句话!说话!」
他摇她,摇得她将散的骨头痛苦难当。
「无辜是不是罪?」她问他。
他母亲因为得不到夫心而妒恨,他的父亲为一时忿忿造成苦恼遗恨,他们的爱情里,她母亲不想插手,却无奈身陷其中……谁无辜?谁有罪?为什么受苦的非得是她们母女二人?
他听不懂她的话意,只当她痛昏头,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现在我带妳回龙啸宫,我弄痛妳的话就告诉我。」
轻轻地,龙帧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抱起她。
靠在他怀里,不该有的心安油然升起,明明是仇、是怨,明明是不该交集的两条线,为什么一靠近便是缠绵?
她一直是孤独的,在他身边,她竟忘记寂寞滋味。为什么?她一次次问自己为什么,问不出所以,只问出满心茫然。这是错的吧?错误心安,错误缠绵,错误的错误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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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织休养两个月,才勉强可以下床,她吃好、住好,享尽一切荣华富贵,却没有半分真实感觉。
她住到龙啸宫有一段日子了,却从未见过龙帧。听说他是个称职皇太子,天末亮,他比皇帝更早上朝,退了朝,他一心国家民生,总伴在皇上身边,处理朝政大事,他是天生的王者,注定当皇帝的男人。
这天,冬雪初降,惜织临窗,雪很大,不一会儿,便覆满长廊,白白的雪涤净大地,秽浊的人世经过这场雪,获得救赎。
门叩两声,服侍她的锦绣进屋,她是个细心宫女,总能照顾好王子所有需求,她是皇上特地从自己身边拨给龙帧的人,他又特将锦绣赐给她。
「公主,用膳了。」
「我不饿。」
摇头,她不晓得龙帧要把自己晾在这里多久,她的伤痊愈了,该回到冷宫,当然,他若肯施恩,她早带着母亲骨灰回归故里。
然他不说不表明,她不确定自己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殿下回来了,正在前厅和丞相讨论今年税收的事儿,他说一会儿会上这里,公主要不要先梳妆打扮,等殿下过来,有什么心事,您好当面向殿下说明白?」锦绣说。
惜织愕然,他要过来?在不闻不问两个月后,说出现便出现?
走到梳妆台前,锦绣挑了一柄玉梳子走到惜织身边。「公主……」
「不用了。」她拒绝。
「是。」她不勉强,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殿下很忙?」
「是,现在皇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依赖殿下,常用殿下的意见决定政策,这让龙狄殿下不开心,皇后也为此颇不开心。」锦绣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儿全说予她听。
「妳的意思是说,他是治国人才?」
「这种大事锦绣怎懂得?不过外面都是这样传的,我想将来殿下会是个好皇帝。」
她拿来一件锦貂披风,披在惜织身上,那是殿下特地要人为公主赶制的。
「但愿。」
叹气,为天下百姓,她的仇、她的怨是再也不能想了。
胡太医开导她无数次,他说恨是种牵扯不清的东西,你恨他、报仇,他恨你,仇加仇,你的亲人为你恨他、他的亲人为他恨你,恨于是加深加大。不如放下,把过往当作一场因缘、一场累世宿债,还清了,便了却。
门被推开,龙帧是个不懂得礼仪的男人,夜里几次,他也是这般,从不征询主人意愿,推门便人屋,看着她日渐消肿的脸颊,和渐渐红润的脸色,让他对胡太医的表现满意。
他进屋,他尴尬、她更尴尬,他们从未正武好好看对方一眼,别开眼光,惜织猜测他留下自己的真正意图。
「饭菜凉了,撤去重上。」对宫女说话,比对她说话来得容易。
「是,殿下,锦绣告退。」锦绣带着托盘退出房里。
半晌,两人都不讲话,气氛凝重,他走到炉前,用火钳拨拨炭火,屋外的寒冷
和屋里的温暖成对比。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终于,惜织挤出一句,这算是交谈吧!
「回冷宫?妳不怕龙青再去骚扰妳?下一回妳不见得这么运气,有胡太医帮妳。」
笑通常是用来表达亲切的,但他的笑很碍眼,高高在上的笑容让人很想动手抹去。
「胡太医?是他救我?」
她听错了?在她昏迷前说话的温柔男人,是胡太医,不是他?
「对。」
龙帧不欲居功,完整的事实是--胡太医到御书房求见皇上,他见不着皇上,却碰见退出御书房的龙帧,胡太医一说,他不及细听完整,便怒气冲冲往龙青的宫殿奔去。
说不上来当时的忧心所为何来,再怎么样,不过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但焦心是直觉、愤怒也是直觉,即使事情已经过两个月,每回见到龙青,他还是有强烈的杀人欲望。
「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关在这里不上不下,慌的是心,乱的是理也理不清的思绪,想他的态度,想他们之间的纠葛,她好胡涂。
「妳希望我拿妳怎么办?」他反问。
对这个女人,龙帧没有太多想法,她是美丽,但他不贪女色,让他忘不了的是,她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那幕,她的勇敢、她的骄傲,常在不经意问浮上他脑海。
「放我回家乡。」
重提旧话,这个生活十七年的豪华宫苑不是她的归属。
「妳的家乡在哪里?妳想投奔谁?外祖父母,还是不肯负责任的父亲?妳从未出过宫,有本事千里迢迢回乡?就算回到家乡,谁肯接纳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亲戚?」
一句一句,他毫不留情地把她逼向死角,逼她不得不正视问题。
「总之,是离开禁锢我的宫廷。」别过头,惜织避开他胜利的骄傲神色。
「禁锢?妳扣了我大罪名,龙啸宫不是冷宫,妳爱上哪儿便上哪儿。」退后一步,双手横胸,他失笑说。
「我就是想出宫呢?」她挑衅,
「找两个可以保护妳安全的侍卫跟着。」他不怕挑衅。
「有人跟着,我就能出宫去?」
惜织讶异,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他们之间有仇无情,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合道理呀!
「我的话不够清楚?」他反问。
他喜欢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和平日的聪明绝顶相比,又是另一番风情。
「为什么?」
走近他,红扑扑的脸颊让人想捏一把,两个月的补品喂到正确位置,他喜欢欣赏健康的她,不乐意见病床上病恹恹的女人。
「什么为什么?」
「我们不该这样。」摇头,她模糊了。.
「不该怎样?」他想大笑,要不是她的表情那么严肃的话。
「不该和平相处。」摇头,再摇头,她想自己一定哪里弄错了。
「妳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天天争执吵闹?」
「我们有宿仇,我母亲害了你母亲,而你……」
「我杀了妳母亲?」
他接口,一丝愤然涌上,不大,容易解决,但她的记恨让他的心情不爽到极点。
「是的,有这些关系,我想我们应该离得远远,应该老死不相见。」换她理直气壮,换她下巴抬得高高。
「我不想提过去的事。」
他不屑替自己的行为解释,清者自清,何况那天他本就准备去杀人,既然昀妃死于他的剑下,就把帐算在他头上好了。
「不提就算过去了?」
抱歉,她没办法。她虽不至于气量狭小,但也没宽怀到能原宥杀母之仇。
「妳不想让它过去?」
「亲仇能说算就算了吗?古人说父母仇不共戴天。」她提醒,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一剑之仇。
「不然妳想怎样?刺我一刀吗?好,妳来!」
他从简靴里拔起一柄随身小刀,翻转她的手,将刀柄放进她的手心当中。
「我不杀人。」她只学会救人,没学过杀人。
「不杀我,我们两人的帐怎么算?」
「举头三尺,神明一笔一笔记下你为恶为善,因果报应会在。」
「我不信这个,如果妳说是真,我双手沾满血腥,早已遭应,与其靠看不见的神明来找我算帐,不如妳亲自动手。」
「我不杀你,但不能不记住这一笔。」
「意思妳要记上一辈子?」
「是的,我的记忆力不错。」点头,她认真。
「随便妳。」
拿回自己的刀子,不怕她伤他,只怕她误伤自己,这个女人连块破瓷片都能割出一道见骨伤痕。
锦绣回房,重新为他们布上饭菜,他没招呼惜织,自己坐着就吃,他故意吃的很用力。
汤,热的,舒服;菜,香的,舒服;就是她的迟疑让他生气。
「妳不吃饭,怎么有力气记仇?」恨恨地,他把一大堆菜塞进她碗中。
那叫关心吗?惜织被关心的经验不多,除了母亲的爱怜和胡太医的疼惜外,她没碰过这种以愤慨表现关心的方式,她不确定这算关心或其它。
低头举箸,她认真细思这个问题。没发现他丑陋的凶恶表情里,拉出一抹称不上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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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经过半个多月,年节气氛越来越重。
雪末融,几枝腊梅在枝头绽放艳色,小宫女们洗洗刷刷,为着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五天前,皇上带几个皇子去猎圈里打猎,预定今晨回来,杨公公领着人在门口等候迎接主子。
这些日子,龙帧天天上惜织房里用膳,不管是早晚,只要他在宫里,就会同她一起吃饭。
他们之间的尴尬也因着日日相处而解除,偶尔,他会同她谈谈国家大事,偶尔她拿宫里的琐事当题目,虽然没有相谈甚欢或者欲罢不能,起码,相对无语的情况是很少见了。
「公主,殿下要回来,杨公公在门前迎驾,您要不要过去。」
锦绣抱着一床新被进屋,这是皇上的赏赐,殿下二话不说,要她把新被缝好往公主房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