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露受伤的神色,低头拒绝他伸手抱她上床的动作。「我是为了你好。」
「即使为了我好也该有个限度,这是我赵家的事。」与她无关。
没有比这一句话更伤人的,脸色刷地一白的殷水柔微微轻颤,握着轮椅把手的指节因施压而泛白,她觉得他插了一把刀在她胸口上。
她不是赵家的人!
是呀!多可笑,她凭什么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他爱把牧场给谁就给谁,她毫无置喙的余地。在他眼中,她只是个没什么举足轻重的「外人」。
想撇清和她的关系吗?他未免想得太如意了。
这些年,她不断散播和他暧昧不清的消息,以牧场女主人的假象让所有人信以为真,他们仍然藕断丝连,因此才有小叮当的出生。
她扮柔弱博取同情,以受尽委屈的姿态争取大家的认同,她千方百计的算计可不是为了让他排挤于外,而是顺理成章的当上他的妻子。
所以她从不阻止赵英妹替她赶走可能的情敌,甚至乐观其成的暗助一手,偷偷以己身的残缺暗示对他有意的女人,他有暴力倾向。
赵英汉,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吗?在海中央漂浮的溺水者,会用垂死的力道捉住唯一漂过身边的浮木,死也不放手。
「阿汉,我是不是带给你很多不便的地方,让你觉得烦、觉得困扰,希望我不曾来牧场打扰?」她流露出自卑者的轻愁。
不知她在作戏的赵英汉一如往常的安慰她。「照顾妳是我的责任,妳别想太多了。」
「可是你终究有一天会结婚,到时你还能分心照顾我吗?」他会结婚,但对象只能是她。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非攀他不可。
「这点妳不用担心,我会多找个人来帮忙,到时妳的起居饮食会和现在一样正常。」她只是站不起来而已,其它琐事还是能自行打理。
他不知道他的话造成她多大的震撼,眼一沉的冷视他。「这是一种施舍吗?」
「施舍?」他不懂她的意思。
「我是个无法行走的残废,必须依赖你的救济才有一份薪资微薄的工作,难道你不是施舍吗?为了月薪两万出头的『会计』再请一人来照顾我。」
「我说过这是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你以什么身分对我负责,情人、朋友,还是陌生人?你并不是我的丈夫呀!」她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讨论过,没必要再提起吧!」双眉微隆,他不以为此时适合谈论这话题。
不管她拒绝与否,赵英汉手一举的抱起她,轻轻置于床上。
但他正要避嫌退开时,殷水柔的乎像藤蔓一般的缠上他脖子,死命的圈紧不让他离开。
「你嫌弃我是残废是不是?认为半身不遂的废人配不上你!」她刻意将充满弹性的上半身贴着他,意欲引起他纯男性的感官欲望。
只要他跟她上了床,不论他此刻心里住着谁,他都会负起责任的和她结婚。
「水柔,别轻贱自己的感情,我不适合妳。」他想扯开她的双臂以逃避她的纠缠,但顾及她的自尊而不敢太用力。
「为什么不适合?我们曾订过婚,你允诺过要为我的幸福负责。」她紧捉着他信守承诺的优点向他进逼。
无奈的一喟,赵英汉捉住她的双腕轻扯下她的手。「我给过妳承诺,但妳放弃了。」
「我后悔了,我要素回你对我的承诺,就算你一辈子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他要她,她不会再强求了。
历尽人世的沧桑她才明白谁是真正对她好的人,不求回报,无怨无悔的照顾,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这样的好男人她怎能错过。
也许他不幽默、不风趣、为人耿直,但该他做的事,他一样不少的做得令人激赏,从不浮华虚夸的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建立他的王朝。
当年她太年轻了,不懂知足又迷恋外头的花花世界,不知道平凡的生活才是最美的寄托。
瞧她已经为一时的错误选择付出了惨痛代价,难道不能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很多事一旦过去了就回不了头,不是妳双腿不良于行我才拒绝妳,而是我不爱妳,真的不爱妳,我无法给妳想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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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吶!死丫头,妳给我从实招来,报上说的是不是确有其事?妳到花东是摄影还是谈恋爱?为什么身为妳大姊的我毫不知情……」
冬雪的逼供有如一道响雷轰隆隆的劈下,将手机拿离耳朵三寸的冬天真的哭笑不得。她听了老半天听不懂姊姊在计较什么?今天的报纸她还没时间看呢!
为了避免吵醒其它人,她安静的走出两层楼的房舍,独自在暗黑的星空下接受劈哩啪啦的审问,而她连一句话也插不上口。
果然不是她太敏感了,是真有摄影记者在附近采访,一认出她在艺文界的身分赶紧按下快门,免费的得到一条供人茶余饭后闲聊的新闻。
她不喜欢带手机,觉得麻烦,所以一整天就将手机丢在背包里不闻不问,管它曾响起几次,当事人不在一律拒谈。
等她有时间查看来电显示时,几乎挤爆的来电多达三十几通,而设定通数自动取消的又不知有多少。
其中以她的经纪人和亲爱的大姊次数最多,几乎不到三十分钟便打一通,好象发生什么大事般十分急迫,害她不得不拨通电话问个明白。
可她才按下一个键,悦耳的铃声已先一步响起,门号的显示正是她家那只焦躁的老母鸡。
「……妳到底是怎么玩弄人家的,我要不要准备遮羞费替妳善后?上法院可是很难看,尤其妳还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人家会不会故意调高价码?」
听听,这像一个做人姊姊该说的话吗?凡事尽往坏处想。
不过也不怪冬雪的杞人忧天,知妹莫若姊,外表冷静、沉稳的冬天有着除不去的劣根性,她最爱做的一件事是气死周遭的亲朋好友,然后戏弄老实人。
和她扯上关系绝不是好事,她和善男信女绝缘,天生是个带祸者,将别人的生活搞得一场胡涂后,就拍拍屁股走人,让苦主求诉无门。
她的沉静全是假装的,只有熟知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多顽劣,天不塌、地不裂她便觉得没什么趣味,一心追求无尽的刺激。
有谁会大胆到在赛车行进中拍照?只有她敢!
「冬天,妳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把手机贴近耳朵一点,别想拿远,我现在非常空闲。」可以和她「鲁」到天亮。
料事如神,她该去摆算命摊。冬天将丢在脚旁的手机拾起,半躺半卧的看着斗大的星辰。
「阿姊,妳药吃了吗?老年痴呆症不好治呀!」啊!有流星,她是不是该赶流行许个愿。
「妳……妳这个死丫头不气死我不甘心呀,报上说的是怎么回事,妳不会真的去花东玩男人吧?」要男人台北也有,何必舍近求远。
玩男人?这阿姊的想象力可真丰富。「等我看到报纸再写篇报告e给妳,妳想要五千字还是一万字?」
「冬、天,妳确定今年不回家过年是吧!」她会成为桌上一道年菜。
「姊啊,今年的年不是早过了,妳翻错日历了。」应该说明年,距今不到两个月。
电话那端的冬雪气得差点扯断电话线。「不要纠正我的错误,正常人只要跟妳交谈三句以上都会神经错乱。」
唯一没事的是疯子,因为已经先赢了。
「的确。」她不能反驳,事实胜于真理。
「妳说什么?!」她还有胆子回答令人气结的话。
这个任性又该死的妹妹!她早晚把她下锅红烧。
「我说阿姊千万别气得脑中风,小妹没空回家照顾妳。」啧!这咔咔声不是在磨牙吧?大概是收讯不良。
「冬天,妳再给我装傻试试,报上那个男人是谁?」不气,她忍,不然她又得换一副假牙。
有妹如此,她怎么能还有一口好牙呢?早都咬碎了。
「喔!那个男人呀!姊妳也认识。」至于熟不熟她就不知情了。
「我认识?」冬雪开始搜寻记忆库里的男人名单,没一个符合报纸上的形容。
「赵英汉,那个说妳头发像鸡窝的家伙。」听说阿姊为这件事怀恨了一个学期。
「是他?!」冬雪惊讶极了。印象中木讷、呆板的社团学长,怎么会是「气宇轩昂」、「才气纵横」的新锐才子?
「等等,妳不会对人家做什么下流事吧?逼迫人家受妳奴役。」譬如向导。
她是有便宜一定占的庸俗小妹,绝不会自命清高的当喝空气就会饱的风骨艺术家。
冬天轻笑的玩起小草,为姊姊的不信任感到「委屈」。「吻了他算不算?」
「吻……」接下来是吞口水的声音,绝非线路故障。
「而他是放高利贷的,连本带利回吻了我几回。」害她芳心寸动的「撩」下去,回敬一、二。
「回、回吻……」又吞了好几口口水,冬雪像狗仔队一样兴奋的压低声音问:「你们上床了没?」
「姊,妳思想邪恶喔!小妹我可是冰清玉洁的小龙女,非郭靖不可。」姊还真前卫,专挑重点攻击。
「郭靖是黄蓉的,妳少给我挑开话题,妳这次是认真的吗?」冬雪比妹妹还紧张。
期待嘛!因为她终于可以开始期待她定下来,不再东奔西跑的四处流浪.
老天知道她有多为她担心,每次一出去就像丢掉的叫人不安,一回来又似拾到的一般惊喜,她一颗脆弱的心脏都快负担不起了。
怕她冷、怕她饿、伯她遭遇危险,提心吊胆的大庙小庙猛拜,连教堂她都去过,就为求个心安,免得自己胡思乱想的先吓死自己。
「妳说呢?阿姊。」让她去猜个过瘾,反正她说她非常空闲。
「妳……」又给她搞这把戏,她非把她掐死不可。
「啊!又有流星,我要许愿去了,阿姊妳多保重,上厕所一定要用卫生纸。」拜拜。
电话突然中断了,喂了老半天的冬雪又磨起两排牙,不敢相信她的亲妹妹居然挂她电话,还说有流星要许愿,她信她才有鬼。
不死心的又拨了几次电话,人工声音响应:您所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哔声后开始计费。
「她一定怕妳骂关机了,妳拨再多次也没用。」那丫头存心恼人时就不会让人好过。
尔雅清隽的男子轻笑着,为她瞬息万变的表情感到有趣。
「呃!蔺医生,让你看笑话了,舍妹不才。」该死的冬天,害她又在欣赏的男人面前出糗。
「不用跟我客套了,咱们熟得可以交换心得了,妳又不是唯一被她气到想杀人的人。」他几乎能为所有的「受害者」出一本书。
「说的也是,她是社会的毒瘤。」冬雪气得挥舞着拳头,随后发现又失礼了,尴尬的把手伸向背后。
「一起吃饭吧!」蔺兰生看着她清媚的脸孔,不假思索的开口邀请。
他想起冬天曾说过「幻日」的传说,人往往追求远方幻化的太阳,却忽略身边默默付出的小太阳,他似乎正在犯这个错。
「你请客?」一出口,她马上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话!
她的无措在他眼里看来别有风情,他不免好笑的扬扬眉。「妳要请客也成,不过我付钱。」
「嗄?!」他在取笑她吧!
「因为我钱赚的比妳多,不敲我一笔,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无地自容的冬雪真想一头撞死,她妹的余祸怎么会祸延到她身上来,这种丢死人的话只有她说得出口。
但,他为什么牵起她的手?
「蔺医生,你……」会不会太亲密了?害她脸都红了。
「叫我兰生,我们正在交往不是吗?」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感觉她手心传来的温暖。
「呃!」有吗?
她脑子乱了,无法思考。
第七章
「分开、分开,你们走得太近了,手不要碰到,维持十步的距离别想偷亲嘴,我眼睛利得很,不会让你们有暗渡陈仓的机会。」
「对呀!对呀!有小朋友在场你们不能乱来,老师说男生不可以碰女生的手,你们要分开坐,不然我糖糖不分你们吃。」
一阵轰然的笑声在牧场上响起,工人们一边工作一边观赏即兴娱乐,笑语不断的回荡辽阔的青草地,带来一丝清凉的活力。
台湾的气候反复无常,入了冬应该转凉了,秋衣一收换上冬衣,冷飕飕的吹起冻死人的寒流才是。
可是山上的天气虽然较平地凉爽了些,但还不到需要披上厚重的衣服,微风轻送凉意叫人打了个哆嗦,多加件薄外套是必然的。
但是要看谁为谁加衣增暖,至少在一大一小的人儿监视中,很多事都是被禁止的。
譬如一脸无奈的赵英汉正啼笑皆非的看着急冲而来的两人,手上的衣服还没递给刚打个喷嚏的女人呢!空无一物的手心只剩下错愕。
她们这两天是吃错什么药了,走一步跟一步的不嫌累,还自备饮料、点心,老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叫人不知该拿她们怎么办才好。
骂不动、打不听,吼她们又浪费气力,满脸坚定的立志当影子,形在影在不分离。
这算是另类的保镖吗?保护他的「贞操」不为魔女所夺,必要时还得加以隔离,以防他们有不轨行为。
赵英妹的胡闹他可以理解,她一向无法无天的只随自己的高兴与否,从不在乎对错的一意妄为,所以她的行径属于「正常」范围。
可是小叮当呢?她为什么也跟着任性,连学校也不去的说要请假?
幼儿园的课不上不打紧,但该念的书不能不念,她的智力发育较一般孩子迟缓些,再不努力迎头赶上,她的未来堪虑。
其中的线头大概握在某人手中吧!他忧心的看向主屋,一抹滑动的黑影快速掩于门后。
「妳还笑得出来,妳不觉得她们的行为已严重侵犯到人身自由吗?」于理可以将她们「驱逐出境」。
「喔!原来你要我哭呀!可惜我泪腺不发达,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能笑的时候为何不笑?冬天当作在看戏。
肩上多了一件衣服,不情愿的女孩几乎是用丢的丢过来,避晦气似的哼了一声,随即壁垒分明的和她划分界线,举止幼稚得像个孩子。
所以她要笑咯!不然和个孩子计较不成?在她尚能容忍的程度上,她皆一笑置之。
「冬天,妳那是鬼哭神号,连小孩子都会。」拉长的呜音和鬼片有何两样。
肩一耸,冬天无所谓的拍下母牛吃草的模样。「先生,你很挑剔喔!」
「不,小姐,我是看不惯妳太悠闲的态度,好象我做牛做马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妳天生是来皇瞄的。」让人很不是味道。赵英达微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