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才和他有过非常亲密的接触,但是共浴这事,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呀!
她忍不住心慌,有些急地睁开眼睛,心里正盘算着用什么理由可以独占浴室,不意映入眼里的是一面落地明镜,镜中她汗湿粉红的胴体尽入他的眼中。
她难掩羞窘的目光四下飘转无个落处,双手急急想掩住身体,却叫他一一用手拨开。她的脸颊飞快涨红,将身体一转,想避开他的注视,不料正好落入他敞开的拥抱,羞急抬头飞闪不及的眸光,沉沉落入他深情似海的眸里。
“真情在,相隔天涯不为远……”
此情此景,虽然不是旧时情境,但是,夏纱 却没来由的想起当年故人曾吟过的字句,不自觉感慨万千地念出。
“相知深,迢迢南北亦咫尺……”
柴崎英司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那短短的十个字,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另外这不是很对称的十个字,而且非常顺口的接下去。
“你……不可能的!”
夏纱 像看到鬼一样,拼命往后退,根本忘了她的身后是一片镜子。
“小心,你怎么了?为什么用惊吓无措的眼光看我?”
幸好柴崎英司眼明手快,顺手一搂,急急将她揽入怀中,才没有让她撞伤自己。
“你是谁?”她的双手撑住他的胸膛,不想和他太靠近,忍不住心里的寒栗,颤抖着声问。
“我就是我呀!怎么问得这么诡异?”
柴崎英司一脸不解地看着夏纱 ,她眼中的惧意与肢体表现出来的排拒,让他深受伤害,但是好强若他却说服自己那只是他的错觉,归咎原因是寒冬的冷空气在作怪。
“纱纱,你还好吧?该不是冷昏头了。”
他飞快打开墙上的莲蓬头,急冲而下的水花,迅速将两人都冲湿,也将两人之间僵冷的气氛打散。
看得出夏纱 不自在地闪躲他,柴崎英司索性将她用大浴巾一裹,推开另外一道门,直接将她送入后院小巧的半露天池去泡温泉。
“你好好在这里泡一泡,暖暖身子,顺便欣赏黄昏日落的美景,我去替你准备衣物。”
柴崎英司说罢转身欲走,不料她却欲言又止地直盯着他看。
“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的。”
“谢谢!”
“傻瓜。”他抚弄了一下她的头,才退回淋浴室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心头又莫名其妙升起一种古怪凄凉的心痛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情变化。
就好像柴崎英司总是可以很快的明了她心里最细微的情绪转换,这种神奇的能力不免让夏纱 怀疑,是因为他们两人真的有缘,还是往昔默契的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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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崎英司的视线定定落在毛玻璃另一端的夏纱 身上,而莲蓬头热气四溢的水花冲了半天,好像怎么也温暖不了因她排拒的态度急遽降温的心。
但是,自怨自艾绝对不是他的个性,对不明的事物,他一向选择主动出击,尤其被欺负的时候,他的应对之策必然是以牙还牙,还以颜色。
结着浴衣腰带的双手像是无意识动作,他迅速将自己打理妥当,而脑海里也有条不紊地将思绪调理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夏纱 和“紫阳花”料亭以及今井家之间,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
还有,她究竟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望着镜子里那道隐藏在头发里,划过 她半个头颅的疤痕,他不清楚那到底让他遗忘了多少应该记得的事。
以往他从不在意曾经失落的时光,毕竟能活命远胜过失去某些记忆来得重要。但是,夏纱 的出现,却让他产生积极想探知所有混沌不明记忆的意念。
他闲适地踏入客室,意外看到矮几上新泡的茶,和那串造型特殊的车钥匙。他顺手将通往内室的纸门拉上,不希望他的谈话内容被内室的夏纱 听到。
打开莳拓给他的影像手机,液晶荧幕上马上出现莳拓的影像,正直挺挺的跪坐在他的面前。
“莳拓,几时你也学会对我的交代阳奉阴违了?”
柴崎英司倚着靠垫,选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坐下。
“莳拓不敢。”莳拓嘴上虽然说不敢,可是酷酷的表情还是照旧,“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之分,不敢误了少爷的事罢了。”
“哦,那还是我误会了唷!”
柴崎英司闻着茶香,闲散地看着荧幕上的莳拓,只有那隐隐若现的锐利眸光流动时,才显得他有点精明的样子。
“算了,看在你特意送来我最爱的茶叶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少爷要计较莳拓来得太慢,还是来得太冒失呢?”
向来不辩解是莳拓的惯律,不意这一回他竟然破例,倒让柴崎英司有点意外。
“你如果说得出好理由,我不但不和你计较,往后也不再捉弄你。”
“谢少爷不罪。”莳拓不慌不忙说道:“快与慢都不如来得适时重要,何况,三勿之礼莳拓还知必须遵守。”
“好小子,你……”
“少爷息怒。”莳拓一点也不紧张地对柴崎英司弯身施一礼,“莳拓还想留着这双眼睛为少爷效命,所以,非礼之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哼!我当然知道。”柴崎英司假意生气冷哼道:“大事?”
“少爷应该已经发现夏小姐和今井家的关联了吧?”
“嗯,说重点。”
莳拓向来寡言,很多事情可以不必说的就闭口不提,但是每每只要事关柴崎英司,无论大小消息,一定是第一手送达给他知道。
“今井冠雄许下重赏,动用大批人力找寻她的下落。”
“哦,那么方才保津峡上壁上尾随的人影,和今井邦彦的出现都不是偶然了!”
“所以,她的出现,少爷是否应该……”
柴崎英司毫不在乎地说道:“怎么,怕我牡丹花下死吗?”
“少爷……”荧幕里莳拓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
“放心,她只怕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会有问题的。”
“那么关于秀次少爷和武田朱实,少爷是否……”
“不需要。”
柴崎英司冷笑着,“他只要不动我的女人,以往的事我不会和他计较,但是,他若是不识相,就不要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至于那个女人既然已经和秀次在一起就先不要动她,但是都宝集团我要更深入的报告。”
“是,请少爷用手机随时接收给您的报告。”
柴崎英司轻轻颔首,瞥了眼与内室相隔的纸门。
莳拓临关机时顿了顿,“少爷真的不想更了解她吗?”
“莳拓,我只说一次,她的事你不许插手。”
少爷难得端起架子待他,想见少爷对夏纱 已经超过对一般女伴的用心,“少爷,你若扮痴情郎,难道不担心花花公子的形象报销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我的耐性已消磨殆尽,那层假象有与无都没有差别了。”
莳拓立时抬头瞄了眼柴崎英司,分明当他说的全是敷衍之词。
柴崎英司神态自若地迎上他质疑的目光,似剑的眸光一扫,莳拓随即乖乖关上手机。
第八章
是他?不是他……
夏纱 反覆猜测着,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查证柴崎英司究竟是不是当年的故人,她真的害怕证实出肯定的答案,他竟然恶劣到将她遗忘多年以后,又以陌生人的身份来戏弄她。
时间在她犹豫不决中迅速溜去,直到夕阳没入山头,庭院里亮起一盏盏柔和的灯光,她才惊醒离开烟雾缭绕的温泉池。
迟疑的步伐延滞许久才到客室,她隔着纸门隐约听到柴崎英司的说话声,虽然知道偷听无好话,但是当“今井”这个姓氏出现时,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驻足。
面对武田朱实的辱骂,她不是无动于衷,心里留下了疑虑,可惜门里的声音迅速消失,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纸门已被拉开,柴崎英司温文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为什么不进来?”他手一伸,想搂她。
“你不是有访客?不方便吧。”夏纱 刻意一偏身,从他旁边走入客室。
“我只是接通电话罢了。”
明显感到她在躲他,不舒服的感觉直上柴崎英司的心头。
为什么?
他始终弄不明白,为何从他在浴室里脱口接了那句话之后,她就变得这般排斥他。他再次试图拥抱她,她竟毫不掩饰地避开。
“怎么不多聊一会?是不是我打扰了?”
“怎么会,是他有自知之明,还晓得扰人好事太失礼了。”
“你……”夏纱 有点担心地偷瞄他,在她还理不清要如何面对他的时候,实在有些怕他想更进一步。
“你……”
柴崎英司实在受不了她变得疏离又防卫的态度,尤其她闪躲不定的眼神,和愈坐愈远的身影,早已将他的不悦酝酿到最高点。
他懊恼地低吼,“你到底怕我什么?”
他第三次伸出手硬是将她远坐的身躯拉近,圈在他的胸前,“难道你真以为我会霸王硬上弓吗?”
夏纱 僵硬的身体用力挣了挣无效,半晌后总算摇了摇头。
“说吧!把你的不满说清楚,我不想辛苦的和你猜哑谜。”
他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喜欢一个女人喜欢得这般无奈。
柴崎英司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双手交握在她的胸前,热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项,让她紧张得想躲又躲不得,避又避不开。
夏纱 有些认命地轻叹口气,放松全身,偎进他厚实的怀抱里。姑且先不论柴崎英司是不是“他”,他的一些肢体语言和宠溺呵护的动作,处处充满他的影子,让她迅速沉溺得不可自拔。
“唉……”
夏纱 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听在柴崎英司的耳里,活像被利针扎了一下似的疼,双手不由得用力抱紧了她。
她却恍若不觉地淡淡回了句,“如果你发现自己被当作代替品利用了,会不会很生气?”
他挑了挑眉看她,没有回答,她好像也不想知道他的答案,径自又问:“如果有一天,你因为袒护一个女人而失去生命,你会不会后悔认识她、保护她?”
“她若是我唯一所爱,我却没有能力、尽力保护她,而让她受到伤害,我才会后悔。”
“但是生命难道不比爱情更重要吗?”
“你难道是想告诉我,爱上你会为我带来杀身之祸?”
柴崎英司潇洒一笑,“不要试图吓跑我,也毋需这样测试我对你的感情,无论是哪一种,对我都是没有用的。”
“不要太铁齿,我不希望你变成第二个下落不明的失踪人口。”
“什么意思?”
柴崎英司终于对她的话有了另外一种思考方向,“这就是造成你左颊上疤痕的原因?”
一把将她转为面对面,拨开她一向遮着左眼的长发,一条十几公分的狰狞疤痕显露出来,可想而知,当初她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
夏纱 摸着从左边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左眼下方的疤痕,那一片不平的皮肤,是一个悲伤的记忆,一段深挚感情的纪念,和一份不可磨灭的警惕。
“九一年的夏天,在湘南海边,我们遇到一群凶恶的暴走族,他们想侵犯我。结果,他为了保护我被打成重伤,当时如果不是‘夜修罗’正好路过插手相救,我们两人或许就一起死在湘南了。”
她口里轻描淡写地说着往事,身体却隐藏不住记忆深处的恐惧与自责,浑身颤抖着。
“该死,那不是你的错。”柴崎英司心疼地将她抱紧。
“当然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被暴走族攻击,如果不是想保护我,也不会身受重伤,他因我受了无妄之灾,最后我却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却活着,那我怎么对得起他?”夏纱 深幽的口气,听得使人心惊。
“胡说,即使他为此真的死了,他也一定希望你活得好好的,甚至连他的一份起活下去,否则岂非枉费他舍命救你的那份心意。”
柴崎英司扳着她的肩膀,抬起她的脸面对他,难得严肃的表情冷得吓人。
“你宁愿困在一个不明确的未知里自苦八年,而不去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你以为我没有去找他吗?”
夏纱 苍凉地笑着,“当年我带伤找遍日本大大小小的医院,都没有他的消息,找到最后,甚至找不到他这个人曾经存在的痕迹。很讽刺吧!我爱上了一个连身份背景都是假的幻影,如果不是他曾经那么深刻的活在我的生命里,我会以为那只是一场醒不来的恶梦。”
柴崎英司低头吻上她的嘴,阻断那粗糙的笑声,那一声声空洞带泪的笑声,比听到她哭还叫他难过。他深深为别人的故事心痛,为眼前为情所困的女子不舍。
他的内心掀起一阵阵难解的波潮,脑海中失落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的影像在流换,混乱无序的画面,凌乱而无法掌握。他紧皱起眉头想要看清楚,却只换得一阵尖锐的头痛,痛得让他不得不放弃,或许再有几次刺激,就会自动想起来了,他用力摇摇头,试图甩脱那份无奈感。
“对不起。”柴崎英司真挚万分的对夏纱 说。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脱口道歉,恍若他就是当年那个无心欺骗她,却终究骗了她的男人。
“你又不是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她吓得摇头,倏地拉开他的双手,往后滑退了好远,远远与他对望,他的眼瞳深处只有真诚的歉意,却没有被揭露谎言的慌乱和尴尬,“你……难道……是他?”
“我也很迷惑,你信吗?”
柴崎英司自己也不懂,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居然毫无道理地清楚感受到那男人无奈的心情。
夏纱 已经分不清到底要相信什么,她掠过怀疑的眼神,尖锐如剑的穿过他的心,他清湛的眼眸立时黯淡下来。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
柴崎英司一甩头、把脑海里那一堆紊乱不清的谜团暂时丢到脑后,他相信她绝对是他解开遗失世界的钥匙,因为仅是初次惊鸿一瞥,就让他想起了北野天满宫的雪梅盛会。这一次又因为她而出现一堆理不清的影像,或许他欠她的,比他想像中还要多。
“你心里怀疑我是他,为什么?”
他或许一时难以理清她的往事,但是,他绝对可以肯定夏纱 对他有所怀疑,毕竟两、三天之内被质疑了三次身份,他还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那就太迟钝了。
“因为你有与他一模一样的双眼,连长相、神韵都超级神似。”
“难怪你问我,若是我被当作代替品会不会生气。”
他自嘲地笑笑,“或许我该感谢这张神似的面皮,否则,你怕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更别提这一路来的相处了。”
夏纱 默默看他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不可讳言,他确实很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