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列司仪念“送入洞房”四个字,何雅云仍然被喜娘扶着,跟着李世衡走,她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洞房在哪里。
喜娘扶着她跨上儿级台阶,跨过门槛,走进室内,带往床边坐在床沿上,拿起放在桌上像玉如意形状的喜秤交给李世衡,“少主,若你要掀开新娘的头巾,就用这个,才能‘称心如意’,千万不要用手直接掀。”
李世衡接过喜称,对喜娘说:“行了,你出去吧!”
喜娘本要说些话,但一看他严肃的脸色,立刻快步走出去。
挑起头巾,看着泪流满面的何雅云,他忍住怒气,用喜秤挑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他,她先是找人冒充她,等把戏被拆穿后,竞想用眼泪来博取同情。或者这眼泪是为了不能嫁给心上人而哭的?男于汉孰可忍,孰不可忍!“为什么哭?”枉费他真心爱她。
何雅云哭着说:“大厅里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我的亲人,我是爹爹、娘最疼的女儿,外婆最疼的外孙女,叮是他们今天却都没有在场?”她用手拔掉喜秤,转开头不看他,“你这样子对我,我却连哭的自由都没有,你也太残忍了!”
李世衡的怒气消失很多,他宁愿相信她是为这而哭,他抽出她的手绢,帮她擦着脸—上的泪痕。
一直不敢走的喜娘在门外等着,半晌后,她问:“少主,找还没介绍程序呢,我可以进去吗?”
看了房门一眼,他道:“进来吧!”
喜娘一进来,李世衡立刻往外走,到大厅去招呼来贺喜的客人。
喜娘一看何雅云哭花的脸,立刻紧张的拿起胭脂、水粉帮她补妆,这时王妈端着放了枣子、花子、桂圆、莲子的果盆,要她多少吃一点,象征“早生贵子”。
王妈安慰着她,“我们少主是全天下少有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少主夫人,不要害怕,那种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何雅云莫名其妙的看着王妈,问道:“什么事很快就会过去?”
王妈尴尬的看着喜娘,要喜娘帮她说活,“你比较有经验,你告诉少主夫人吧!”
“周公之礼,夫妇之义。”喜娘说得像是背书一样,让何雅云听得更莫名其妙。
※ ※ ※
天色变暗,从白天就一直点亮的龙风烛爆出“霹啪”的火花声,宣告洞房花烛夜的来临,桌上摆满象征幸福吉祥的食物,竹着新郎进来后一起食用。
在新房里关了—天,何惟云早已拿掉沉重的凤冠,可是却被王妈和喜娘—直盯着不能随意走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世衡走进来,一闻就知道他喝了不少洒,但仍脚步稳健,一点醉态都没有。
待王妈和喜娘都退出去,他立刻脱掉头上的帽子摆到几上,坐到何雅云身边问:“想不想吃点什么?”看到满桌未动的食物,他猜出她没吃东西。
“我吃不下。”他满身的热气和充满力量的身体,让她莫名觉得紧张。
“不用害怕,我只会弄痛你一次,可是那是无法避免的,以后就不会痛了。”李世衡像是喝醉了的咕哝。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何雅云已经很紧张害怕了,他还偏偏和她打哑迷。
或许她根本就不会痛了,毕竟她已有了心上人。李世衡的心里突然充满着醋意,“也许你根本就不会痛,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何雅云有点神经质的叫了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世衡的心情变得很快,口气一转,叹了一口气,人是他自己选的,有什么问题都该要有度量承担一切,“无所谓!”他像是既往不咎,干脆的说:“我不在乎你曾跟你的心上人怎么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醉了!”何稚云很确定的说。
李世衡没有反驳,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 —杆递给她。 “按照习俗,我们该一起喝了这杯酒,来,我敬你。”他的表情很认真,好像是她敢不喝,他就要灌她喝的样子。
何雅云看着他的脸,将话吞到肚子里,照他的要求将洒喝了,他又将杯子倒满,“无三不成礼,再喝两杯。”
何雅云闷着声连喝三杯,虽然酒不烈,但是她仍然可以感觉到酒入肠中后,散到四肢百骸的浓浓暖意。
李世衡捧起她微微发红的脸,“在湖边,你曾答应过我可以要求你任何—件事,记得吗?”
“记得。”何雅云一点都不否认。
“现在我要求你做我的妻子。”李世衡很认真的说。
“这个相差太远了!”她立刻抗议,“你只不过告诉我一个故事,却要我付出一辈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世衡的脸色人变,她是他唯一开口要求过的人,而她竞当面丢回来,再想起她今早随便塞个女人给他的作法,更深深刺伤他的自尊,她该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他走离床边,检查房中的锁是否锁好后,察看一下烛火,便将身上的新郎服脱下来,何雅云全身开始紧绷,像是翅膀被蜘蛛网黏住的蝴蝶,虽全心想逃,却只能无力的拍动翅膀,她张口结舌,瞪着他伟岸的身体慢慢向她贴过来。
“你要做什么?”她往床的里边缩进去。
他不费力的—把将她搂进怀中,在她的头顶叽嘲的说:“放轻松!我也许不像你的心上人那么体贴,但我也不想伤害你:”
她才要开始挣扎,整个人已被他压住。
他考虑要不要说服她合作,但一想起她已把自己先给了别人,理智立刻被醋意冲得无影无踪。
她看出他眼神的变化,哀求的说:“别这样做!”
她有了他的一部份,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发觉她的心里,并不像嘴里说的那么讨厌他。
许久许久之后,何雅云才回到现实里来,她不敢看他,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和他一起做的事,她将自己缩到角落。
而李世衡仿佛也无话可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一动也不动,她紧张的静躺着,他在想什么?
当他移动时,她全身寒毛竖了起来,决定装睡,他弯身向她,轻柔的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吻着她的眼险,“小公主,睡了吗?”
她紧闭双眼,不知他相不相信她睡着了,她感觉到他的体温,他抱着她躺下来。
她是他的妻子,被人用不正当手段掳来的新娘,一切再也不会—样了。临入睡前,何雅云如此想着。
※ ※ ※
当她醒来时,已感觉不到他的体温,昨夜粗暴又温暖的记忆涌向她,她望向床旁,王妈已拿了一套新的衣服等着伺候她穿上,她捉紧盖在身上的薄被,惊觉自己是赤裸的,可恶的李世衡,竟让她独自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他到哪里去了?“少主呢?”
“我在这里!”李世衡正巧从门外走进来,神清气爽的说:“一夜夫妻百世恩,你一睁眼就找我,会让我误以为你已爱上我。”
何雅云满脸通红,他非要到处请他们已成为夫妻的尴尬事吗?
李世衡站在床边,望着她满脸的红潮,赞叹的说:“你真的很像一个新娘子。”
“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当新娘子。”何雅云不高兴的回嘴,她的话像丢到火苗上头的大冰块,一下于就让李世衡的心情全变
他得到她的人,却没得到她的心,他的脸一板,冷酷的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还是不能否认事实,现在你已是绿庄的少主夫人了。”
“我不要听。”何雅云叫着,再也不顾身上没穿衣服,用棉被包着身体跳下床,拿过王妈手上的衣服到屏风后穿好。
王妈尴尬的等着何雅云叫她帮忙,看到她从屏风后走出来,王妈才另外找事做似的,开始整理床铺。
何雅云顺着李世衡的目光看向昨夜留下来的痕迹,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而王妈则若无其事的换着床单。
何雅云低着头坐到梳妆抬前,让早已等在那里的银姐梳头。
李世衡忍着气对何雅云说:“我先去处理一些事,等一下再来带你一起去看老太君。”他拍拍她的手,像是求和, “不管你心里怎么恨我,我希望你能用敬爱自己外婆的心意,对待老太君。”
银姐非常静默,何雅云和她说了几句话,她都面无表情的没有回答。
王妈见状在旁好笑的说:“她是个哑子,呆呆傻傻的,除了会梳头以外什么都不会做。”
“哦!”何雅云同情的看着银姐,用手拍拍她的手表示感谢。
银姐的眼神闪了一下,又恢复成没有表情的神色。
“这银姐也可伶,生下来没几年,全家就一起生场女病,除了她以外,全死光了,老太君只好把她带到这里养,来了后也没听她讲过—句话,每天发呆,若不叫她吃饭,她也不会找饭吃。后来少夫人来了。”王妈看—下满脸疑问的何雅云解释着,“我说的少夫人,是现在少主的母亲。她特别关心银姐,常常带着她,也不知怎么教的,银姐就变成帮她梳头的贴身婢女,后来少爷和小姐出世后,头也都是银姐帮忙梳的。”
听王妈一提,何雅云提出心中疑团,“王妈,少主的父亲和母亲呢?为什么都没人提?”
王妈的脸色变了变,她压低声音的说:“他们的话题,在这里是个大禁忌,最好连问都不要问。”
※ ※ ※
老太君虽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大建筑物里,但还是有段距离,李世伤带着何雅云穿廊绕堂的走了些路后,才见到已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君。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端过一个茶盘,“请少主夫人奉荼。”
何雅云立刻接了过来,捧到老太君前面。
她看起来就像外婆一样和蔼可亲,让何雅云备觉亲切,不管她和李世衡之间如何,只要她在这里的期间,她都要讨这位老太君的欢心。
老太君满脸笑容的接过她端上来的甜茶,慈祥的看着孙媳妇,“我一直在担心我这个眼高于顶的孙子找不到媳妇,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这可真应了一物克一物那句话。”她喝了一口甜茶,“若世衡欺负你,尽管告诉奶奶,我替你作主。”
“奶奶,大哥才不敢欺负姐姐呢!”李采华笑着说,“姐姐既有你当靠山,又有一肚子的学问,哥哥疼她都来不及了。”
“最好,这洋最好。”老太君满意的说,“夫妻就该相亲相爱。”她感伤的道:“好不容易盼到世衡成亲了,我身上的担子也该交出去。”她看着何雅云,有点担心,“雅云,今后整个绿庄的家务就要交给你了,不知会不会太沉重?”
何雅云想到一有机会她就要离开这里,她怎么能接这么重的担子呢。
但见老太君一脸慈祥,她便不免说不。
第七章
何雅云开始跟着老太君处理一些事务,她还向老太君推荐王雅兰一起来帮忙,王雅兰也很会讨老太君的欢心。
而王妈和王雅兰因为何雅云的关系走得很近,王雅兰因为王妈和她同性而称呼王妈为姑妈,就像是她失散多年的侄女。
银姐变得很喜欢何雅云,每天早上都会准时的来帮她梳头,何雅云则总是不时的拍拍她的手,夸赞她的好手艺,还不忘送些小点心给她,在这里,她能给的也只有一些吃的东西。
何雅云从中暗暗留心很多事,原来绿庄并不完全是和外面断绝,大约一年一次,绿庄会派人将里面制成的药材卖到庄外去,而庄外也派有人经营一些店铺,他们会派人去查帐收款,和补充买回庄内所没有的东西。
庄内大约有七百多户人家,散居在山谷、丘陵各处,大都能够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而若有急难发生时,府里会出面救助或收容。
这里最大的建筑是老太君居住的院落,经过几代的扩建和经营,已成了数重院落的建筑,而原先何雅云所住的地方并不包括同一个院落里,院落周围还盖有厨房、各式仓库、马屈及众多奴仆住处。
院落里有座大花园,花园里建有楼阁,转辗相连,园里有水池、假山、花圃、林木,并饲养一些漂亮的禽鸟,她们有时就陪着老太群在园里说笑解闷。
而自新婚后的第一天,她向李世衡要求要回家后,她和李世衡过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活,晚上就寝时,他会出现在她房间,拥着她—起缠绵入睡,早晨她醒来时,他已不见,让她有时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只是出现在睡梦中。
他尽量避免和她说话,他在床上是个热情的情人,他会一次又一次狂烈地和她缠绵,却再也不曾说过他爱她,在他温柔狂烈的占有中,她感觉到他的爱,他似乎是避免在人前和她说话,以免让她顶撞他后,他不得不处罚她。
李世衡其实也很忙,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不少,最主要是训练庄中年轻的壮丁,以备绿庄有难时可以派上用场,抵御外来的侵扰,虽然绿庄很隐密,但仍得居安思危,不怕一万,只怕方一,他们是将门之后,更注重强身护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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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日子过得很平静,让何雅云的心中感到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又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看看天上又圆又亮的明月,这已是她来此之后,第
四次看到满月了,而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不知家人是否仍在继续找她,或者放弃了?而李世衡真会如他所说过的,半年后带她回去看家人吗?
她幽幽的问到房里添灯油的王妈,“王妈,你也是从外面嫁进来的吗?你会想家人吗?”
王妈将灯油倒进长信宫灯的灯盘里,想了一下才回答,“我不是从外面嫁进来的,我在这里出生、长大,也嫁给绿庄里的人,丈夫死了以后,就到这里帮忙,我从来没有到外面去。”
何雅云心里暗暗惊讶,王妈伺候了她几个月,她到现在才知道她的身世,她望着发出灯光的长信宫灯盘,它的形状为一跪坐的宫女,两手之间托扶着宫灯,灯盘上的两片弧形屏板可以推动开阔,从而调节灯光的照度和照射方向。
很多女人的命运和这宫女的命运没什么两样,一辈子留在同一个地方,固定的做着同一件事直到老死。
王妈认命的说: “在这里的女人,只能嫁给绿庄里的人,而不能到外而去挑选对象;绿庄里的男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若在里面没看上中意的姑娘,可以从外面娶进来,所以这里面,女人永远比男人多,多到有些男人可以同时娶几个小妾。”王妈像是暗示的看她, “有些人。虽然每天晚上都和老婆一起睡觉,但是白天却和别的女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