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那你……”
薇薇茫然地再摇了摇头。
蓓蓓跌坐在床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房里的气氛越发安静而沉重。
回过神时，夜幕早已低垂，伸手抚著窗台前的风钤，薇薇无意识的说了句不相关的话，“天黑了。”
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的蓓蓓被她的话唤回神来。“你说什么?”
电话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房内的两人互相注视一眼。见薇薇仍坐定不动，蓓蓓走过去将话筒拿起——
“喂……”听到对方说话，她的眼光微微一亮的瞄向薇薇，嘴裹说著，“稍候。”
“我的?”
说著，薇薇已经走了过来。
将话筒传给薇薇后，蓓蓓走到床边抱了个枕头等待著。她的睑上有著期待的喜悦，蓓蓓觉得自己的心总算舒服一些了。
那是个低沉的男声。
应该是他。那个童立。
但是……，蓓蓓才刚舒了口气的心，随著薇薇铁青的脸色又开始纠紧了。
薇薇面无表情、不发一言的听著都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差、越绷越紧，最后她终于开口了，“你现在说的都是真心的?”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薇薇的眼光在扫向坐在床上的蓓蓓后，落在窗外漆黑的夜幕。就在蓓蓓以为对方已经挂电话要开口询问时，薇薇才又开门，“那你不必再说了。”便将话筒轻轻挂回话机上。
望著薇薇背向自己的身影，蓓蓓怯怯的开口问她。
“薇薇……是谁?”
只见薇薇的身影一僵，整个人便软软的昏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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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将电话挂断了许久，童立还是紧握著话筒不肯放，薇薇的反应让人无法心安。
程嘉德走过来将话筒自他手中取下，放在耳边听到裹头传来嘟嘟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将话筒挂回话机，“你不应该这样告诉她的。”
“这样对她比较好。”童立一脸疲惫的神情。
“真的对她比较好?”程嘉德反问著他，童立没有回答。“阿立，你不觉得这样做，对她并不公平玛?”他仍紧闭双唇不说话。程嘉德不理会他，继续说著：“她那么爱你，你却告诉她，和她的一段情只是无聊时打发时间?”
听到程嘉德的话，童立阴霾著一张脸，转身就想走，但程嘉德扯住他的手臂不让他逃开。“阿立，你真残忍，这样伤害她，你不怕她会怎么样?”
童立无动于衷的表情开始有裂缝了。是呵，依薇薇那么倔强的个性，她会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他咬著牙说：“她的同学会照顾她。”
“这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如果真想怎么样的话，她同学挡得住吗?”
回想第一次在舞厅的情形、那次在PUB……，以薇薇的性子，若她真想做些什么的话……冷汗开始冒上来，他抗拒著一波接一波涌进脑海的惊惧，又想转身就走。
程嘉德强扯著他的手臂不让他逃开，“若她真有个什么，你能原谅自己吗?”
猛力甩开程嘉德的手，童立一双火红的眼睛瞪视著程嘉德，怒吼著：“德叔！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程嘉德深深的望进他的眼裹，真挚地说道：“阿立，你是我打从心底喜爱的孩子，薇薇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你们两人都那么爱著对方，你为什么不给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可是我的脸……?”童立迟疑的将手轻轻碰触著脸上的皮肤。
“你为什么不让薇薇自己来做选择呢?”程嘉德鼓励地说。
“选择?现在的我?”童立苦笑著。“她可以选择一个比我好太多太多的人。”
“可是他们不像你爱她那样的深。”
“爱?”他低声念著这个字，忽然一甩头，“德叔，你知道吗?爱也是需要生活在现实中的。如果她的身边有一个被毁了容的男人，人家会以什么眼光看她?”
“她不会在乎的，而且你的脸也并不是真的无药可救啊！”
童立并非真的很在意自己的脸，他只在乎薇薇会怎么想。他猛地攫住程嘉德的手，“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在乎?”
“她爱你啊！”
“德叔……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程嘉德无奈的点点头。他走向门口，将门关上前，又回过头看著童立孤寂的身影，忍不住还是叮咛著他，“别那么在意你的外在，薇薇如果真的爱你的话，她不会因为你的外表改变了，而减少了对你的爱。”
“德叔……”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再吵你了。”
程嘉德走后许久，他仍让自己浸在黑暗中。
想著……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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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脑子清醒了，但她仍不愿意立刻睁开眼。
她怕面对黑暗。
地球并没有停止转动，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李薇薇心中已经拿定主意了。
几分钟后，她轻轻叹口气，将眼睛睁开，窗外的一片黑立刻淹没了她……
一个人影俯向她，蓓蓓担心又紧张的声音马上跟著传过来。
“薇薇，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薇薇实在想好好地大哭一场，她的眼角微微湿润起来。
“你是不是生病了?薇薇，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过去呢?”
阿美的大嗓门让薇薇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看到她的眉都颦了起来，蓓蓓抢著回答阿美的话，“我们昨天聊到很晚，大概是没睡什么觉，所以精神不足吧。”
见阿美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蓓蓓赶紧接著说：“谢谢你们的帮忙，让薇薇先好好补个觉吧，你们也早点回去睡觉了。”
等她们七嘴八舌的全都消失在门外后，薇薇询问的眼光投向蓓蓓。
蓓蓓一脸“罪不在我”的神情急忙为自己辩护著：“你昏过去时我吓了一跳，大概有叫出来，她们刚好上楼就听见了，这你不能怪我，你还没醒她们都不肯上去；等你一醒，我不就马上将她们打发走了吗?”
眨眨眼，薇薇觉得好累，侧过身将眼睑闭上。
蓓蓓扯扯她的被子，细声细气的问著：“是他打来的吗?”薇薇不想回答这个伤人的问题，偏偏蓓蓓又不死心的再次追问：“是不是嘛，薇薇?”
轻轻点著头，她紧闭著眼，怕一张开，盈眶的泪水就会流出来。
蓓蓓提高嗓门，“那……他说什么?”
“没什么。”她哑著声音说出这句话，眼泪就开始自紧闭的眼中泛流而出。
蓓蓓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侧，生气的说：“没什么你会听了昏过去?没什么你会不愿意说?……”
薇薇将脸别过一边，不想让蓓蓓看到自己流著泪。
薇薇的反应让蓓蓓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将薇薇的睑强行扳过来面向自己，“他骗了你是不是?”
猛力摇晃著头，泪水纷纷顺著耳际滑落在枕头裹，薇薇哽咽著，“蓓……你别说了。”
“他只是玩玩是不是?”
“别再说了，蓓蓓，我求求你。”她压抑著声音哭泣著。
蓓蓓忽然一跃而起地往门口奔去，口裹粗声嚷著：“我找那个家伙算帐去！”
“蓓蓓……”
“那个没良心的童立，我一定要——”
薇薇坐了起来怒喊一声，整个人忽然无法抑止的哭喊著：“人家已经将我说得很不值了，你就不要再让我的羞愧更加深好不好?”
蓓蓓僵在门边望著她，“薇薇……”
“我求求你，好不好?”
“薇薇……你不要这样，我不去就是了，你不要哭了。 ”
走到床边在薇薇身边坐下，蓓蓓搂著她的肩，见她止不住的流著泪，自己的泪水也开始往下掉。“你不要哭了啦，薇薇，你一直哭，害我也跟著你哭，明天眼睛会肿得像核桃一样丑丑的。”她呜咽著，边说边扯著薇薇的手。
“你要答应我，不要去找他。”
“好嘛，我什么都答应你。”
透过泪眼望著举起一手惊惶著发誓的蓓蓓，薇薇忍不住的嘴角微扬，伸手将蓓蓓颊边的泪水抹去，吸了吸鼻子，还不忘取笑著蓓蓓。
“看，你的眼睛和鼻子真的是红透了，明天一定会给阿美她们笑死了。”
“你的还不是一样。”
两人含著泪，相视而笑。
“蓓……谢谢你。”
见她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蓓蓓皱著眉，眼裹含著泪小心翼翼的问著：“薇薇，你为什么突然说那么奇怪的话?”
“我又不是第一次对你说‘谢谢你’?”
“可是……”蓓蓓欲言又止的神情，让薇薇领悟到她心中的想法。
“你怕我会想不开?”她苦笑著问。
她点点头，见薇薇没有生气的迹象，又加重点头的力量，“当然怕罗。”
薇薇保证地捏了捏蓓蓓的鼻子，“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真的?”
“当然。”
蓓蓓总算是放心的将身体一倒，整个人仰躺在床上。见薇薇仍跪坐在床上，便一把将她拉了下来，“薇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什么时候变那么谦虚了?”
蓓蓓很不淑女的大声吸了吸鼻子，并且用手肘撞了撞身侧的薇薇。
“这样说人家。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孩子的事?”
听到她的问题，薇薇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让他有必须对我负责任的想法。”
“可是……”蓓蓓还是一脸想追问下去的表情。
薇薇坚决的对她摇摇头，“蓓蓓。”
“好吧，好吧，反正现在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了。”
房裹又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蓓蓓实在是忍不住又开口了，“薇薇，如果真的是……，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蓓蓓坐了起来，瞪著薇薇一脸执拗的表情，“你想当未婚妈妈?”
“孩子是无辜的。”躺在床上的薇薇眼光清亮的直视著天花板。
蓓蓓长长的吸一口气，声音微颤的说：“薇薇，你要回新加坡?”
这回薇薇迟疑了几秒才点点头。
“你爸妈那边要怎么说?”
“看情形再说了。”
“可是……”
薇薇翻个身背向著蓓蓓，叹了口气，“我累了，蓓蓓。”
“好吧，明天再说了。”蓓蓓体贴地说。望著薇薇瘦薄的肩膀，不顾修女们常常训诫她们要宽恕他人的训话，她在心中狠狠的咒著那个男人。
她轻轻将被单拉上来盖住两人的身体时，碰触到薇薇颤抖的身子，“薇薇……”
薇薇的身体僵了一下，一会儿才传来低哑而哽咽的声音，“嗯。”
“晚安，今天晚上什么都别再想了。”
说完，她将眼光投视在头顶的灯管上，听到身旁的薇薇偶尔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泣声。蓓蓓苦恼的轻叹了口气。
唉，好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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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一走出洗手间，蓓蓓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著她，“怎么样?是什么颜色?”
见薇薇一脸愁意的低著头，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真的是有了，薇薇……那怎么办?你真的要将小BABY生下来?”
“嗯。”
颓丧的坐在床上，看著薇薇在房裹走来走去嘀咕著，又见她拿下行李箱，蓓蓓大惊失色地低声嚷著：“薇薇，你拿箱子做什么?”
“收拾东西啊。”
见她这些天来更形瘦削的身体吃力的拖著箱子，蓓蓓跑到她身边帮忙，一边忙著问：“你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我想先办休学。”
蓓蓓的手停住了。休学?
“你为什么要办休学?只剩一年我们就毕业了。”
“蓓蓓，你忘了?我不能大著肚子上学啊！”
“可是你现在又看不出来怀孕了，只要我们不说，她们又不知道。”说著手还将薇薇的腰环住，试试腰围，因为这些日子都吃不好、睡不好的，她不但没胖反而还瘦了一圈。“你看，说有了小BABY，结果没胖反而瘦了。”
“蓓蓓，又不是一怀孕马上就会胖起来。”
蓓蓓还是无法不担心，只见薇薇仍旧手不停歇的收著东西。
“薇薇，我看还是找间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妥当，你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
“我又没什么——”
“可是你这几天脸色都不好，那天还突然昏倒，实在教人放心不下。”
听到蓓蓓的话她才停手；想了几秒后，她安慰著蓓蓓，“我回到新加坡就立刻找医生检查，这样子你满意了吗?”
蓓蓓不甚赞同的摇晃著头，“为什么要回去才检查?台湾的妇科诊所那么多。”
“以后产检可以去同一家医院啊，免得现在检查后，回去还要再重新来一次。”
蓓蓓皱著眉想了想，不甘愿地点点头，“好像也有道理哦。”但见到薇薇又继续动手收拾著，蓓蓓的心开始觉得不舍，“薇薇……你有必要那么早就办休学吗?”
“反正早晚都得办。”
眼眶开始红了起来，她慢慢走到薇薇的床上坐下，“可是也不用那么早就办哪，等再过几个月办也可以啊！”
轻叹口气，薇薇拿著手中的衣服走到蓓蓓面前，“到那时如果肚子大了起来怎么办呢?”
“可是你的肚子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再过几个月一定也不是很明显的。”
蓓蓓红著眼、嘟著嘴的神情实在是很小孩子样，薇薇想笑的心在思及没遇到童立之前，自己也是这般的单纯无忧便沉了下来，现在的李薇薇已经没有权利无忧无虑了。
“我不能等再几个月啊，万一我爸……，我必须先做好准备。”
她明白爸爸很疼爱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可是他也是个很保守的男人，他的女儿未婚怀孕……，他会谅解吗?薇薇紧颦著眉头想著。
“你爸怎么样?”蓓蓓追问著，“他那么疼你，你又是他唯一的女儿……”
见蓓蓓又要开始替她担这个心，薇薇赶紧将话题扯开，“你别操这个心嘛，他们不会不顾我的，所以你好好安心的将书念完，说不定等孩子生下来后，我还会再回来修完学分。”薇薇脸上强挂著笑安慰著蓓蓓，其实心底实在是很旁惶。说得是很容易，如果爸真的不能谅解我，那我……该怎么办?我有这个能力单独抚养这个孩子吗?她自问著。
“那你什么时候去教务处办休学?”
她将收拾得差不多的箱子拉上拉链，拖到一边的墙角后，才看向蓓蓓的脸。
“现在。”
“现在?！”蓓蓓跳了起来，瞪大眼睛望著薇薇，“为什么急著现在就办?再过几天也还可以吧?”
“蓓蓓。”
眼泪流了出来，周蓓蓓哽咽著声音，“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要分开就已经很舍不得了，你还这样说走就走?”
薇薇叹了口气，“蓓蓓。”
“薇薇，你不要那么快就作决定好不好?”
拉著蓓蓓坐在床上，她轻声的劝服著：“你也知道我这些天根本就没心情上课，如今既然已经确定有了小BABY，我就得从现在开始计画他的加入了。”伸手将蓓蓓颊上的泪痕拭去，她继续说著：“况且新加坡那么近，你想我，或是我想你，随时都可以飞来飞去探望彼此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