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
“那就意味着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耿大夫也不说,大家都不说,这样大伙还是不知道耿大夫曾经跟一个叫‘连玉荷’的人拜过堂、成过亲,所以,赶明儿个你再跟耿大夫办个让大伙都知道的喜宴,让左邻右舍的人都知道你是耿大夫的妻子就行了。”如此一来,三公主还是稳坐耿夫人的宝座,谁都不敢抢。
“这样啊?”原来事情这么好解决。
夜姬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的罪嫌还是不能洗清。”夜姬又恶狠狠的瞪着大头鬼。
大头鬼被瞪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洗刷罪嫌?”大头鬼不懂。
“因为你涉嫌最深的地方就是,你现在的模样还是耿济农亡妻的模样。”这样危险性又添了几分。“从今天起,你要离耿济农离得远远的,知道了吗?”夜姬怕大头鬼不注意听,还特地把他的耳朵拉过来用吼的告诉他。
“知道了,知道了啦!”大头鬼愈来愈觉得三公主像个娘儿们,就爱吃那些有的没有的醋。
“其实三公主,你不该担心别的女人,你只要确定耿大夫会爱你一辈子,那就够了。”
“可是,我又不是耿济农,我怎么会知道他会不会爱我一辈子?而且——拜托,我连他爱不爱我都不知道耶!”夜姬直犯嘀咕。
她只清楚耿济农是个痴情种,不过,痴情的对象是他的亡妻,根本不是她。她甚至怀疑耿济农与她成亲,单单只因为他俩发生了敦伦的关系。
“哎哟!好烦人喔!”怎么她才被打入凡尘不过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烦恼一大堆了。
夜姬抓抓头,烦得不得了。
“那三公主,你就想办法让耿大夫喜欢上你不就得了吗?”
“让耿济农喜欢我,怎么做他才会喜欢我啊?”快说,她好想知道。
“就——尽量讨耿大夫的欢心!做耿大夫要你做的事。”大头鬼提供一些方法给夜姬。
夜姬听了却不是很喜欢。
“笑话,那耿济农要是叫我去吃屎,我去是不去?”她反问大头鬼。
“三公主——”大头鬼不禁哀嚎、抗议了。
他是在帮三公主的忙耶,怎么三公主却净出一些难题丢给他?“你到底想不想讨耿大夫欢心啊?”
“好啦、好啦!我尽量听你的话去做,去讨耿济农的欢心就是了咩!”谁教她是被逐出仙界的身份,以后耿济农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耶!她不讨他欢心,耿济农若是抛弃她、不要她,那她怎么办?
唉!歹命。夜姬叹了口气,问道:“你说吧!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才能讨耿济农的欢心?”
“很简单啊!比如说帮耿大夫烧一些他爱吃的菜——”
“我又不会煮菜。”夜姬急得哇哇叫。
“不会就学啊!”
“什么?还要学!这样哪叫做简单啊!”只要牵涉到“学”这个字,都叫做“难”好不好?
大头鬼没读过书啊?夜姬恨恨的瞪了大头鬼一眼。
大头鬼忍不住地想要尖叫。“三公主,我的姑奶奶、我的小祖宗,你以为你什么都不做,耿大夫就会平白无故喜欢你吗?”
“好啦、好啦!我学啦!”夜姬觉得大头鬼简直啰嗦死了。
第七章
“着火了、着火了!耿大夫,你家铺子着火了——”
耿济农到王员外家出诊,正准备收拾药箱打算回药铺,王员外家的长工急急的跑来通知耿济农他家铺子着火的事。
耿济农听到消息,心口一紧,急急忙忙的赶回济仁堂。
“我夫人呢?她有没有事?”耿济农抓到人就问。
“小嫂子人还在灶房呢!”邻人道。
耿济农冲进人墙,看到他家的灶房火势正大,邻里们各个提着水桶赶来救火。
而夜姬还在里头,没逃出来——
耿济农整个人像是疯了似的,就要往火场里奔——
“耿大夫,这火还大着呢!你别进去。”
邻居们是一个劝、一个拉。
耿济农却像是头固执的牛似的,任谁来劝都没用,他一股蛮横的力道大得像什么似的,挣开大伙的禁锢,人就要往火场里奔——
“耿济农,你在做什么?”
夜姬从人群里探出头,手里还捧着一道菜。“你别进去啊!那里头火好大,你进去会被烧死的。”夜姬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冲动,毕竟,人的性命是很可贵的。
夜姬“落落长”的说了一大串有的没有的。
而耿济农在听到夜姬的声音后,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久久不能回神。
他看看火,又看看夜姬——
“你不是在里面吗?”他失神地问,不太能进入目前的状况。
“对啊!”夜姬点点头。
“那你怎么出来的?”
夜姬冲着耿济展招招手,要他附耳过来,小小声的告诉他说:“是牛头马面救我出来的,不过我爹叮咛我,叫我别跟那些凡夫俗子说,怕他们误以为我脑袋有问题,随口胡说一些怪力乱神的事。
“我爹说,要是引起人家不必要的误会,这就不好了。”自从夜姬变成凡人之后,就变得乖乖的,很听那些神仙家人的话,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夭折死了。
耿济农点点头,表示他懂、他了解,而当他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才记起,夜姬人没事当然最好,但他的灶房——
“咱们特地搭的灶房!”耿济农看着灶房起了火,心中着急家产,急忙挽起衣袖,马上要加入灭火的行列。
夜姬拉住耿济农,要他别忙了。“我阿爹已经去请雷神了,待会儿一下雨,咱们的灶房就会没事的啦,来,你尝尝看,这是我刚刚特地下厨,替你煮的莲子汤,你喝喝看好不好喝?”
夜姬像个没事人似的,一调羹一调羹的喂耿济农喝莲子汤。
围观的人只觉得耿大夫夫妻俩才真是神奇呢!
他们家灶房起火了,而耿大夫夫妻俩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活像是现在遭火烧的不是他们家灶房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伙还搞不清楚,天空蓦地传来一道闷雷,霍地,大雨倾盆而下,一下子就灭了火。
围观的众人纷纷说这雨来得还真稀奇,像是专为耿大夫家灭火似的。
有关耿大夫家的传奇很快的便在金水镇传开来。
“你们听说没有,近来耿大夫家常有鬼神走动。”张三拔高了嗓门说长道短,而这会儿说的正是耿大夫家的闲事。
围观的人在一旁加油添酷的说道:“吓!怪不得耿大夫穷成那个样子,还能平白无故开了一间铺子,原来是有鬼神相助啊!”
“还不只这样呢!听说前些日子,耿大夫的铺子无端端地被人放了一把火,差点给烧得片甲不留,忽地,天上就下了一场大雨,及时灭了那场大火,你们说这事奇不奇?”
“奇、奇、奇!”大伙频频点头。
“以后我若是要看病、抓药,都要去耿大夫那里,因为那儿有鬼神在啊!在那里哀嚎个几声,铁定比在庙里成天求神拜佛以保平安来得有效,大伙你们说是或不是?”掌柜的问大家的意见。
客栈里闲磕牙的人频频点头,说:“是是是!”
耿济农的铺子近来生意好得让人忙不过来,有时候夜姬跟大头鬼还必须帮忙着包药,只是来他们这儿的病人都有点怪怪的哟!
“耿济农、耿济农,那位大娘是什么病啊?”夜姬一手端着她刚蒸好的包子,一手拉着耿济农左摇右晃,指指点点的指着前头跪在他们耿家祖宗牌位的一个老太婆问。
耿济农忙里偷闲,偷偷觑了那大娘一眼。
那是上村的王大娘。
“王大娘没病。”耿济农这么回答夜姬。
没病!
夜姬满是惊讶的回头,又看了王大娘一眼。“这就奇了,她没病,干嘛哭得那么大声啊?”而且还是跪在他们家祖宗牌位前哭,这才奇怪哩!
夜姬觉得人间凡夫俗子的思想真的很难懂耶!
耿济农知道夜姬不懂,特地解释给她听。“王大娘是来求咱们家祖宗保佑她儿子打胜仗,平安归来。”
“什么?打胜仗、平安归来?!咱们药铺哪时候开始做这种保平安的买卖,我怎么不知道?”
“咱们没做那种买卖。”
“没做那种买卖,咱们的祖宗怎么可以随便给人乱拜、乱求?!”夜姬想要去把王大娘给拉开,要她别跪了。
耿济农却拉住她,冲着夜姬摇头说:“算了,他们只是求个心安,让他们去吧!”耿济农从不在乎别人要怎么利用他,他只希望能帮助一些苦命人度过生命中的难关,至于要用什么法子,其实他不太计较。
夜姬看着耿济农一副淡然的模样,总觉得他人好得离谱,就连自个家的祖宗牌位还任人予取予求,他也不打紧。
算了,这个书呆子,她认识他时,他就是这个样子了,只怕这辈子是怎么改也改不了。
夜姬也懒得再管耿济农的处世态度。
“来,吃包子,这是我亲手擀的面粉皮,亲手调的馅哟!”夜姬把包子送到耿济农的嘴边。
耿济农咬了一口,随即马上皱起眉头。
“怎么样?好不好吃?”她满心期待的问。
“很难吃,非常难吃。”
耿济农是个不会说谎的性子,他说难吃就一定是难吃。
“那你别吃了,吐出来。”她待会儿再努力做一笼好了。
“不,五谷杂粮全是上天给的恩赐,白白糟蹋就不好了,这包子虽然难吃,但至少能入口。”耿济农接过夜姬手中的包子,吃得怡然自得。
夜姬看了差点没吐血。
她洗手做羹汤的原意是要让耿济农看见她的好,进而喜欢上她,怎么这会儿反倒是他表现得慈悲为怀,包容了她手艺差的缺点——
再这么下去,那她哪时候才能让耿济农爱上她啊?
夜姬看看那些既难吃又难看的包子,突然觉得要让耿济农喜欢上她的那条路变得好遥远喔——
“三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大头鬼急急的从外头跑进来,“外头来了一大堆官兵,说咱们药铺装神弄鬼,搅乱民心,衙役们带着县太爷的口喻,说是要封了咱们济世堂——”大头鬼气喘吁吁的说完整件事。
夜姬一听,脸色一变,厉声咄咄地吼道,“什么装神弄鬼!咱们何时装神弄鬼来了?拜托。”
夜姬受不了气,冲出去就要跟人把命拚。谁晓得一出内室,到了外头,便看到官兵们正押着耿济农。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夜姬冲过去,硬要拆开他们押着耿济农的手。
“夜儿,你别冲动,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他们要按什么罪名给咱们。”耿济农自认为自己行事坦荡荡,做事无愧于心。
为首的衙役却忍不住嘲笑耿济农的傻劲了。
“耿大夫,咱们明白人也就不说暗话了,其实,你这铺子有没有装神弄鬼我们是不知道,但你广施仁义,的确是碍着了某些人的生计,这会儿,我们几个兄弟才会在这儿抄你们的家当。”
“某些人的生计?”耿济农不懂。“这话怎么说?”
“耿大夫觉不觉得近来你们药铺生意好得离谱?”衙役问。
耿济农点点头,回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们门庭若市的结果,却让原本独霸一方的‘仁心药铺’觉得很吃味。”他们解释得这么清楚,耿大夫应该明白了吧?
“你是说要封了咱们药铺的是‘仁心药铺’?”
这会儿不只是耿济农听懂了,就连不太了解凡间人情世俗的夜姬都懂了。只是——夜姬还是不懂仁心药铺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你们县老爷为什么要听‘仁心药铺’的话?”
“这便是官商勾结的道理了。”衙役认定这位小嫂子铁定是涉世未深,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为首的衙役拱手一揖,说了一句,“耿大夫,得罪了。”之后,便让人封了济仁堂,把耿济农等一干人赶到大街,就连行囊都不许收拾。
这下好了,耿济农连同夜姬、大头鬼等人这会儿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怪来怪去,就该怪你们那些乡亲们,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上咱们家来,把咱们济仁堂当成庙宇似的拜来拜去,这会儿才会落人口实。”
夜姬指着那热闹的左邻右舍们骂。
耿济农拉住夜姬的手,要她别说了。“咱们再想办法吧!”
“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还能想什么办法?”夜姬可怜兮兮地扁着嘴,一脸的哀怨。
“我们可以住我娘那儿啊!”大头鬼想到一个好地方。“还好当初我娘念着老邻居,说什么都不肯跟咱们搬出来一起住,这会儿反倒成了咱们救急的地方。”
“可你家很脏耶!”夜姬皱着脸抱怨。
她才不想去住大头鬼他家哩!
“我的姑奶奶,很脏总比没地方遮风避雨来得好吧?”
大头鬼深知他们家三公主是个吃不得苦的性子,只好一边劝一边求,才把三公主硬拖到他家住。
大头鬼他娘一看到救命恩人,连忙整理出一间干净的屋子让耿济农夫妻俩住下,而让“连玉荷”跟着她这个老太婆睡同一间房。
等大伙都安顿好了,夜也深了。
夜姬看着简陋的屋子,愁着一张苦脸。
“想什么?”耿济农洗完澡出来,看到夜姬一脸的愁容。
“想咱们以后怎么生活过日子?”
“照老样子啊!我还是继续悬壶济世。”
“你悬壶济世救的是别人家的生计,对咱们家根本没什么助益。”夜姬嘟着小嘴,开始抱怨道:“我以前是个神仙身份,不吃东西也能过活,但现在不一样了耶!”她一张开眼就想吃、吃饱了就想睡,如果日子再这么苦下去,那她怎么活啊?
“你后悔嫁给我了吗?”耿济农有些担心地问。毕竟,以前他是孑然一身的罗汉脚,一人饱便全家饱,现在多了夜姬等于多了一个家,肩负的重担是更沉了。
“或许,我明儿个去给人当长工。”
“你一个书呆,怎么当长工,给人做粗活啊?”夜姬想都不想的就否绝掉耿济农的提议。
“而且——我也没嫌弃你,说后悔嫁了你。”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明明跟耿济农生活得很苦,但再怎么苦,她也不曾后悔过。“我啊!就怕你不爱我。”夜姬抱住耿济农的腰身,跟他撒娇。
耿济农点点夜姬的鼻尖,笑说道:“我怎么会不爱你?”
“怎么会不爱?”夜姬皱着鼻子哼了哼道:“我倒想知道你从头到尾就只爱着一个颜芸娘,又怎么来爱我?”
“芸娘早已去世。”
“就是去世了,你还爱着,这才让人生气咩!”夜姬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明明白白地吃起颜芸娘的醋来。
耿济农忍不住笑她的傻。“我若是不爱你,怎么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