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是我朋友蓝格雷。”
艾莉静待三人相互寒暄。纵然每个人均满脸笑容，口中客气，但空气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你俩要去哪里？”麦可问，“对了，小莉，你今晚看起来美极了。”
格雷对麦可居然称呼艾莉的小名，而投给艾莉锐利的一瞥。艾莉清了清喉咙，说：
“谢谢。我们正准备去晚餐，饭後我打算带他叁观乐世界，我还没看过乐世界的夜景呢 ”
“乐世界 ”格雷不可置信地问。“你还没感到厌倦吗？”
“她如果想争取到企划案，最好别感到厌倦。”麦可说。
“事实上我也没有，”艾莉插嘴，“我至今只逛了一半。它真不可思议，绝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游乐园。”
“说的不错。”麦可补充道，双眸中展现一丝淘气的光彩。“艾莉和我今天进入了丛林，那可真是个狂野的经验。”
“我们最好走了。”艾莉急忙道。她最不想谈论的就是和麦可共度的下午，回忆起自己的冒险，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会做出那种行为。
格雷好奇地看了艾莉一眼，“我去把车子开到前门来。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也是，”麦可回答道，“希望你玩得愉快，小莉。”
“谢谢。你们要去哪儿？”艾莉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渴望，但她立刻为暴露了自己的情绪而自责。
“我们要去‘辣椒窝＇，”瑞丝握着麦可的手臂，插嘴道，“比赛谁比较能吃辣。我已警告过麦可，我对辣椒可是非常在行的。”
“待会儿见，小莉。”麦可咧嘴一笑说道。
“嗯，待会儿见。”艾莉回答。看着他俩走出大门，禁不住叹了口气。辣椒，艾莉暗自希望麦可及瑞丝会因此而消化不良。想到此，她笑了笑并走出了旅馆，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格雷何时变得如此无趣，艾莉自问。他整晚只是不停地向艾莉述说赚钱的技巧，却从未问过她的工作或生活状况。每当艾莉试图谈论乐世界，格雷总是草率地敷衍两句，就立刻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艾莉？你在听吗？”艾莉惊吓地抬起头，看到格雷不悦的神色，立刻坐直了身子。
“什麽？”
“我问了你三遍，你是否想要点心。”
“对不起，不用了，我吃饱了，晚餐非常美味。”
“我却认为食物淡而无味，服务水准更比不上旧金山。我们刚才谈到哪里？”
“我们何不来谈谈乐世界？你可以提供我一些意见。也许我们待会儿可去乐园逛逛，互相讨论。”
格雷瞪着艾莉，好似她突然变成全然的陌生人：“你知道我无法忍受嘈杂和人群。”
“但晚上的游客并不多，我们可以远离云霄飞车，一定很好玩。”
“好玩？我不认为一个孩童游乐广场会有什麽好玩。事实上，我仍然无法相信你那公司真想争取这个案子，它一点也不符合贵公司长期培养出来的崇高形像。”
“也许是为金钱吧 ”艾莉冷淡地说，“乐世界的案子将带来很高的利润。”
格雷的眼睛一亮。“这倒是真的。我告诉过你我父亲第一次带我去银行的情形吗？”格雷兴奋地说，“那时我才五岁，却已深深了解金钱的魁力。我没办法解释，当我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成叠地堆在一起，头都晕了。”
格雷又开始重复那已讲过千百次的故事，艾莉叹了口气。格雷不了解她，没有人会了解，除了麦可。艾莉又很快地打消了这个念头。麦可恐怕也不比格雷了解自己多少，他有家人的爱与支持，不须像她一样急于证明自己。
看到格雷暂时打住，艾莉决定抓住机会，“我想回旅馆，”她突然说，“现在。”
“现在？”格雷怀疑地瞪着艾莉。“但我的咖啡还没喝完，而且我以为你想去乐园逛逛呢？ ”
“不，我改变主意了。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所以想回旅馆，希望你能了解。”
“嗄 我本来希望共度今晚。”格雷顿了顿，深深地注视艾莉，“我开了好久的车来这儿，只为见你一面。”
艾莉摇摇头，悲伤地笑着，“不，你没有。你只是正好明天要在这儿开会，顺便早一天来。我只是刚好可排进你的时间表而已。”
格雷像看一个外星人似地看着艾莉，“发生了什麽使你烦心的事吗？”
艾莉微笑地看着格雷，“没有，我只是累了。”
“当然。当你回家後，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我希望，”艾莉回答，然而此念头非但不能使她快乐，反而使她更悲伤。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某些改变，而她并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样的变化。即使走出乐世界的大门，她原有的正常的 组织性的逻辑结构也已被摧毁。此刻的艾莉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冲动，极想放声大哭。“我们最好在我失态前离开此地。”她喃喃道，却不料格雷已听个仔细，而惊讶地看着她。
“失态？你说什麽，艾莉？你是我所见过最自律 自制的女人之一，而这也是我最爱你的一点。”
艾莉看着他，眼眶突然盈满了泪水，说：“哦 当然，我希望你上星期就对我说这些话 ”
“怎麽了？我真不明白。”格雷慌忙地环顾四周，“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别人开始注意我们了。”
“我必须走了。”艾莉嗫嚅着，“我必须走了。”
“那就走吧，我买完单在外面和你会合。试着平静下来。”
艾莉并未回答格雷，她太急于逃出餐厅以避开其他顾客好奇的眼光，尤其是格雷。因为她知道自己并非格雷心目中的女人，她只是一个假装自制的情绪怪物。这就是真正的艾莉，不是格雷心目中的女人，也不是父母期望的女儿 姊妹期望的手足。她从来无法达成别人的要求。她试过，但从未成功。
冰冷的晚风拂过她火热的双颊，几个深呼吸便使她平静下来。至少她还有自己的工作，那才是她在行的东西。其他┅┅算了，她已顾不到其他。格雷不可能再和自己交往下去了，他不喜欢当众出丑，或任何麻烦的状况。在看到她的本色之後，他当然就会和别人一样地消失了。
艾莉从手提包抽出面纸擦鼻涕，格雷则在此时走了出来。
“你还好吗？”格雷问。
“还好 ”
“既然你累了，我就先送你回旅馆吧 等你回到城里我们再谈。我也许会出城几周。”
“真的 你要去哪里？”
格雷心不在焉地挥挥手，“我的时间表不在身边，我会和你保持联络的。”
他会保持联络，很好。当车到达旅馆门口时，艾莉兀自想着，又是另一段关系的结束。现在，只要她能将麦可自心底驱逐，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第八章
麦可在艾莉的旅馆房门前徘徊不定。快十一点了，但想到她可能有人陪伴，他就迟迟不敢动手敲门。然而，当他的脑海中闪过格雷那张一丝不苟的脸孔，他就知道除非和艾莉好好谈谈，否则自己是不可能入睡的。她怎能忍受和这种人出门？当然格雷长得不差，还可能有些该死的财富，但他绝非是与艾莉匹配的男人，他只可能让艾莉变得比现在更紧张。
虽然自己和艾莉是老朋友，也许他不管这件闲事，不过麦可相信他欠艾莉一个解释，他该以男性的观点告诉艾莉：格雷不可能使她快乐。
麦可对自己笑笑。他想骗谁？自己只是想确定艾莉不曾将他忘怀而已。麦可举起手，敲了门。
艾莉在床及浴室之间站住。她穿着长及膝的印花睡袍，睡袍下未着寸缕，长发则披散在肩头，脸上脂粉末施。她不想开门。但敲门声一直持续着。
“谁？”她问。
麦可粗嗄的声音使艾莉周身颤抖。麦可，他想干嘛？艾莉的心中闪过好几种想法，但她又立刻自责。他可能只是想和自己谈谈公事，或敲定明天见面的时间。
“艾莉，让我进去。”
“太晚了，”艾莉躲在门後说，“你有什麽事吗？”
“我不想大吼。为什麽我不能进去？有人在你房间？”
“没有。”艾莉急忙说。她迟疑了很久，才把门开了一道细缝。“什麽事？”
“我想和你谈谈，小莉。”麦可轻柔但有力地将门推开，艾莉退至一边，引他进门。
看到麦可的双眸扫过自己全身，艾莉紧张地用手遮住胸前。麦可仍穿着晚餐前的休闲裤及运动衫，这使艾莉不禁想到瑞丝的身影，因而由紧张转为烦恼。“好，说吧 ”
“你看来??好美，小莉。”差可看见艾莉，蓝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我从未看过你这样┅┅”
“怎麽样？”艾莉追问着，“我准备上床睡觉了。”
“看得出来。”
“你和瑞丝今晚过得如何？”
“火辣辣。”
艾莉挑起了眉毛，“真的吗？算了，我对骇人听闻的细节可没兴趣??”
“我是指辣椒，不是伴侣。瑞丝是个好女人，但她不是??你。”
麦可的语调及眼中的表情使艾莉屏息。看到麦可向自己跨近了一步，她突然有某种预感，因而加重了围在胸前的手臂的力量。她想呼吸，却觉得自己几乎窒息。当麦可低下头亲吻她时，她更感到自己已完全迷失。
所有抗议或拒绝的念头都于瞬间消失无踪，艾莉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热情回吻麦可，她不再想过去或未来，脑海中只有现在，温暖而充满诱惑的现在。她的手游移至麦可的身後，将他拉近自己，使他不致停止两人的热吻。
终於艾莉抬起头，想喘一口气，麦可的眼睛则满是阴郁及疑问地看着她。嗄然而止的冲动使艾莉心中的困惑一扫而空。她突然了解自己不仅和麦可独处一室，两人中的障碍更只有一层单薄的丝料。“我不该让它发生，”最後她说，“这是个错误。”
“我不认为这是个错误，如果我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你的吻如此热烈，我想我宁愿冒比打断鼻梁更大的风险。”
艾莉在麦可的注视下脸上泛过一阵潮红，“麦可拜托，别这样说。”
“为什麽不？我说的是真话。我很高兴我们俩再度见面，虽然我们浪费了许多年，但我们俩还有第二次机会。”麦可又向前踏了一步，灼灼的目光使艾莉本能地後退。她自卫地用手环着腰，这并非第二次机会，而是公事。天呀 她怎能忘记？
“麦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是来此地工作，并非调情和玩乐。”
“为什麽不能两者合而为一？我现在除了你其他都不能想。”
艾莉脸红了，“太晚了，我想上床休息了。”
“好主意。”
“我独自一人。”艾莉开了门，沉默地等着。
麦可注视着艾莉好一会，“你不至於对那个和你一道的男人很认真吧 ”
“谁？”
“很好，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得。”。
“我当然记得，蓝格雷，”艾莉慌忙回答，“他是个好朋友。”她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曾将两人比较，并发现蓝格雷不如他。麦可够自负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
“只是朋友吗？”麦可追问。
“不关你的事。”
“是吗？”
“是，”艾莉叹口气，“麦可，也许是我误导你，我对你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麦可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只是这样？”
“是的。而我也相信过了这些年，你同样对我俩会如何相处而感到好奇。”
“这更是个该死的好答案，我们之间不只是好奇，小莉，你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可以请你离开了吗？”艾莉的嗓音颤抖，已控制不住她的沮丧。
“我不符合你生涯规划中任何一部份，对吗？不能使你步步高升，也无法使你赚大钱及成功。”
“这是事实，你不适合。你太┅┅”艾莉极力寻找一个适当的字眼。最後她说：“你太快乐。”
听到艾莉的话，麦可大笑：“我太快乐？天哪，你真使我百口莫辩。”
“我真是这样想。你把每件事都视为开玩笑，但生命绝非只是玩笑，麦可。我有预定的目标必须达到，我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想因为一个无目标全力以赴的人而摧毁我的一切。”
“我是对一切全力以赴。”
“是吗？你是指玩乐及调情吗？”
艾莉尖刻的评论使麦可沉下睑：“起码我的生命可彼此平衡。你呢？你的生命中有爱吗？”
“没有。我不需要。我把工作放在首位，其馀都是次要。”
“为什麽？”
艾莉惊异地看着麦可，“你是什麽意思？”
“为什麽你的工作对你如此重要？是令尊或你的家庭使你如此吗？”
“为何你这样认为？”
麦可耸耸肩，“因为你在令尊的公司里工作，而且非常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他是否对你施加压力，要你维持家族声誉？”
“没有，他从未如此，你不会了解的。”艾莉无助地说。
“试着接受我。”麦可伸手轻轻抬起艾莉的下巴，使她可正视自己的眼睛。“我想你需要和人好好谈谈。我听见责任及欲望正在你心中彼此交战，也许并非每件事都需如此利害分明及单调，也许你可以做些妥协。”
麦可这一番话击中了艾莉的要害，从来没有人能了解她这种面对生命的混合情绪。但她仍然拒绝了妥协。如果艾莉放纵自己的情绪，那她就永远只是一个排行于中间的孩子，总是被忽略。
突如其来的泪水淹没了艾莉的双眼，“我无法妥协，麦可，我不会。”
“你会，只是你不自觉，而且有时你别无选择，只能对生活逆来顺受。”
“我并非别无选择。”艾莉争辩道。
“你没有。”麦可摇摇头，严肃地说：“也许我看起来对任何事都不在意，但那是因为我希望乐观一些。你对每件事都那麽看重，那麽紧张，我真怀疑若是失败了你该怎麽办。”
“我只有脱轨时才会失败。其实整件事是因为你想迷惑我，使我动心，好让我出局。”
“你真这样认为？你居然可将刚才的热吻和这种肮脏的伎俩混为一谈，真是比我想象中还复杂。”
“拜托，麦可，别再愈弄愈糟了。”
“我正试着加以收拾。我们之间确实有火花，你不能将它摆在一边，无视它的存在。”
“我们是敌人，麦可，我无法忘记我们正彼此竞争。”
“竞争不会永无止境。”
“没错，”艾莉同意道，坚定地注视麦可，“但我俩之间必有一个是输家，而且我不认为我能经得起这种考验。”
麦可弹了一下手指，“这就是了。你不能忍受任何能击败你的人，而只和能力不及你的人作伴。就像昨晚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