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是郭宜欣不具备证人身分,便无法申请警方保护;而且她所签下的契约书还在歹徒手中,歹徒随时都可能再回头带走她的。况且警方现在已参与此案件的侦办,歹徒肯定会找出通风报信者,若他们知道是你请警方调查的,到时候她的处境势必更危险,黑社会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钟大哥,你再想一想,真的无计可施了吗?”邱建元着急地又问,清秀的脸庞满是愁容。
既然他已经答应郭志浩要保护郭宜欣的名誉,他就不能毁约。
看邱建元回答得如此坚决,他也以站在警方必须保护郭宜欣的立场,再三保证地说道:“如果是要保护郭宜欣的名誉,这点你们尽管放心好了!我会向法庭请求完全证人保护,不让新闻媒体曝露证人身分。”
他双手抱胸,面露深沉地又开口,“虽然此案在表面上好像只是仲介买卖女子到东南亚卖淫,但是其背后绝对有庞大黑社会势力在操控,而经纪公司的负责人顶多只是黑社会里的小角色罢了,我们深信他们肯定还有其他更暗不见天日的勾当!”
毕竟就警方而言,他们必须打击犯罪的立场坚定且毋庸置疑,否则让漏网之鱼逃脱,才更会危害社会于无形!
“志浩,这样可以吗?钟大哥会向法庭请求证人保护,让欣欣的真实身分免于曝光。”
邱建元担忧地问着郭志浩看法。不过他却一直眉目深锁,不发一语。
“这两年,国际妇女组织纷纷提议重视东南亚雏妓的人权问题,想解救她们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且这次一举破获此应召站,不晓得又救了多少女孩脱离苦海……对了,你想听听那些被卖到菲律宾从事色情应召的女孩,离乡背井的下场又是如何?!”
警官决定采取动之以情的方式,激发郭志浩兄妹的恻隐之心。
“行情好一点的女孩会被带到大酒店或舞厅陪酒坐台,与客人过夜;而姿色差一点的,则毫无选择地被带往娼妓寮卖淫。”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也晓得东南亚卫生差,性病、传染病盛行,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都是一去不回;至于有幸逃脱火窟的女孩,多半身心残缺不全,而在手无持家之力的情况下,只好再度下海,结果终其一生还是逃离不了命运的摆布……另外也有些像你这样的富家女,为了避免名誉扫地,付了违约金不说,甚至还被对方恶狠狠地威胁敲诈一笔;所以你算幸运的了!”
听到刑事干员的这番说词,郭志浩已有些动摇,可是站在保护郭宜欣、保护郭家名誉的立场,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这才想起邱建元曾经向他说起此事情牵连甚巨。
郭宜欣当然没把郭志浩的这一切动静看漏;但是又莫可奈何……唉!她的心软了下来。
就当为自己的无知偿罪吧!郭宜欣暗自下了决定。
“警官,我答应你替警方出庭作证。”此时,忽闻郭宜欣如此开口表示。
“你说真的?!”刑事探员有丝喜出望外。
“真的。”她似乎想通了地点点头。
“这样做好吗?”
“欣欣,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郭志浩与邱建元皆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却见郭宜欣矢志不移地搭了腔,“事情是我闯出来的,我有责任出来收拾善后!何况警方的确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才免于受到伤害;所以我要挺身出来作证,我想任谁也都不愿再有女性受此灾殃了!”
郭宜欣圆圆黑亮的眼眸中,泪光中闪烁着窗外夕阳余晖,以及些许肯定的神采奕奕。
若非她的任性妄为,岂会害得朱逸清伤心远走他乡,差点发生坠机的横祸;而今又害得自己差点险遭“卖身”之祸。
她想通了!如果她想证明自己并非温室的花朵,就该离开家人的羽翼,才有谓成长的可能,不是吗?!
刑事局外的街灯亮起,显然太阳已西沉了。
当然,假使这惨痛的教训才是成长的代价,那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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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一如其他月明星稀的晚上,夜风徐徐,迎面吹拂而来。不过却已是朱逸清到达英国之后的第十天了……
“依你看,小朱真的还爱着欣欣。”
郭志浩叹了一口气,搂着游孝芳单薄的身躯向自己胸里靠。
两人并肩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好一会儿了。自从朱逸清入院,游孝芳被紧急通知回台湾至今,这中间过程的曲折离奇,实在教人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与老天的作弄!
她可以理解郭志浩如此问她意欲何指——其实朱逸清对他的感觉如何,他老早已经不在乎了,而且就算朱逸清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他,他也不在意,只能说自作自受;倒是朱逸清对郭宜欣的真正心意,是否如他所承诺的,郭志浩则非得再次确认不可,毕竟这攸关着妹妹的一生幸福!
谁教他现在才体认到自己的“粗线条”,所以才会向游孝芳请教。
“你不也是在为欣欣担心吗?”
游孝芳把头抵住他的肩窝,舒适的倚着。
谁说他只会为了游佩芳烦恼不已,瞧,他现在不也在担忧着妹妹……唉!天下的兄姊都是一样难为!
经过这次的教训,无疑让郭志浩学习了许多事情:包括体恤别人感受的体认,以及尊重别人的人格尊严……等;致使他的性格收敛不少。
“依我对逸清的了解,逸清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若非他已考虑清楚,否则绝对不会妄下断言……”
两手抱胸,不怀好意地指着他深锁的眉头又说:“难道你与他认识了这么久,连这点你都不明白,那真是枉费了他把你当作知己至交了。”
“谁教我只是个把拳头当大脑用的草苞!”他顺着她的语气自嘲,把游孝芳也给逗笑了。
“看到这阵子欣欣为了等小朱回来,她的全力以赴让我好心疼。”
郭志浩再度呼出一口气,自从郭宜欣得知朱逸清仍活着的消息之后,不但没有过去小女孩的雀跃神情,反倒更专注于演艺事业;看来她真的成熟了许多。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或着急,逸清最后仍然决定到英国去散心,无非他还想不出如何坦然面对你与欣欣,那你何不让他好好想一想?!”她笑昵在他怀中。
“我只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小朱了,若不是我逼得他非得出国散心不可,也不会让他差一点遭受灾难。”
游孝芳马上阻止郭志浩又往消极的方面去想,把手指抵在他的唇瓣上,说出自己的看法,“或许这是逸清的宿命!而且无疑地,他真是非常在乎欣欣。”无预警地吻了他一记,恣意品尝属于郭志浩唇瓣的温度。
“唔!”郭志浩眯起眼点头;有了她的保证,他才敢确认朱逸清的誓约!
他靠近游孝芳的耳畔低吟,“我实在应该感激上天何其幸运地安排了像逸清这样完美的人,来到欣欣的生命中——爱护她、呵疼她。”郭志浩将哥哥的关爱之情表露无疑!
“你若是能在冲动的当口,像现在这样地多为别人多想一下,或许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游孝芳虽然仍是在调侃他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却没有任何火药味,毕竟几天下来,他的认真思考与改变令她实在也不好意思不给他机会表现一番。
“告诉我,我能为他俩做些什么?”他细声问道。这些天的疲于奔命,她都悉心地陪在他身侧帮忙打理;感觉到她一如往昔的贴心,并不想让他造成太多的压力,教他不由得感动不已!
郭志浩似乎若有所思地转了个话题。
“爱他就不要害他啊!”她却俏皮地回了他一句。
“什么意思?!”他眉头轻皱。
“我的意思是等待,等待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他俩来圆这个缘,而我们谁也帮不上忙的——因为命中早已注定的事情,只有老天爷才有能力改变呀!”
她紧握住他那双粗厚的手掌,让手心的温暖传递给他。
“我明白了!我晓得该怎么做了。”他也望了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地笑了开……
花前月下,俪影情深!郭志浩不由得将如此体贴他的身影,更深切地刻上了心板。
第六章
朱逸清出国后的第二十天——
东京市郊的独门大别墅内,隐约传来了呓语声。
“欣欣,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啊!”朱逸清在床上翻了个身,显然并未清醒地又直叫道:“我对不起你,请你忘了我吧!”
他——又做了恶梦;当然主角逃脱不了郭宜欣可人的身影。
日前刚从游孝芳口中得知郭宜欣为了他在演艺圈全力以赴,想闯出一番成绩,所以赶通告赶到人都消瘦了一圈,他的心不由得为她心疼着。
“欣欣,请你忘了我吧!我再也不能给你幸福了。”
以他目前的情况,他怎么给得起郭宜欣幸福?毕竟他是个残疾之人,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岂有让她跟在他身旁受苦的道理……
话说当日,朱逸清在香港机场等搭飞往英国的班机,却为了救人而撞成重伤——那才是使他错过搭上死亡班机的真正原因。这一撞,破裂的镜片刺入眼球,伤及眼角膜,深深影响到视力,却也令他卷入一场胆战心惊的无边梦魇中。
有时候命运真的爱作弄人,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明明好不容易他才看清自己对郭宜欣的爱,偏又事与愿违,教他无法实现自己的承诺。他不要郭宜欣跟在他身边受苦,所有苦痛由他来承受就行了,但从此之后他也给不起郭宜欣幸福了,而傻呼呼的她却仍在等他!
想想,这是多么天大的笑话啊?!
原本他还挂念着到英国散完心后,转换个崭新的心境回台湾,好与他想念的朋友们相聚,并见日夜思慕的郭宜欣,只不过这些全都成为离他万分遥远的“梦想”了。
朱逸清呻吟地翻个身,“欣欣,请你把我忘了吧!我没办法再给你幸福了……”俊逸脸庞上那些未干的水渍,早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逸清,你没事吧!”
有个娇俏的身影在他枕边轻唤着,她也是在管家紧急通知下,才过来朱逸清房里一探究竟的。“逸清!你还好吗?”
看来朱逸清又在做恶梦了,瞧他满头大汗,眉宇间有股伸展不开的愁容。
她心疼地望了他好一会儿,没有将他唤醒的打算,他肯定又是为了郭宜欣在梦里徘徊。
“小姐,你吩咐的热毛巾我帮你拿过来了。”
“谢谢你。”她接过了那条热毛巾。
“小姐,不晓得你还有什么吩咐?”
“矢岛太太,请你再帮我泡杯人参茶过来。”她动手帮朱逸清细心擦着汗水。
“是的,小姐!我马上泡过来给朱少爷。”矢岛太太退出房门外。
“琴美?你怎么在这里。”朱逸清辗转在睡梦中醒来,望着她惊讶地问出口。
佐贺琴美,正是他日前在香港机场力救的其中一人,另一个则是佐贺琴美的父亲——佐贺恭太郎。
并不想急着解释什么,佐贺琴美只是将朱逸清桌前的小夜灯打开,端详着他纠结舒展不开的眉头,与他俊美无瑕的脸颊,然后又拿起毛巾轻拭着他脸颊上的泪珠。
他到她家里二十天了,他的底细她探听得清清楚楚,朱逸清,台湾T大中文研究所毕业的高材生,在台湾没有亲人,一些姑表亲戚早移民英国去了,只有几个知己至交;目前与一位名叫郭宜欣的女孩交往中;在离开台湾前,才被郭宜欣给伤得遍体鳞伤!
过了会儿,换手擦拭他的身体,她才淡淡地回他,“你做恶梦了。”
看到佐贺琴美正在为他擦拭身子,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握住了她的手,“那我一定吓到你了。我又说了些奇怪的梦话?!”
佐贺琴美不舍地伸手抚着朱逸清消瘦的脸庞。完全看不见属于他的意气风发或者充满生气的笑容;他应该无忧无虑地笑,因为他俊逸的脸颊线条不适合愁眉苦脸。
“告诉我实话,不要只让你自己一个人背负那么沉重的心伤。”
“是不是我说了些奇怪的话,或者做了让你担心的事情?”听她的语气,朱逸清着急地直问。
他知道在梦里,他再度被郭宜欣的身影给轻易打败了,那么他肯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惹得她如此告诉他。
“别担心,你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佐贺琴美关爱地为他拨开垂散在额前湿乱的发丝,并不打算说出他在睡梦中呓语郭宜欣的事情,来让他担心。“毕竟我们快要成为夫妻了,如果你还这么客气,害怕让我为你担心而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做似乎就太见外了。”
“琴美,你对我的照顾实在无可比拟……”他一副忧虑的神情。
伸手堵住他的嘴,“若非你救了我与爸爸一命,现在我怎么可能在你身旁?就算要照顾你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她不忍地哽咽了起来。
朱逸清心疼地为她轻拭着泪痕,“琴美,我只是个残疾之人,连自己都没能力照顾了,哪有可能照顾你。”
“你不要以报恩的心态来看待我,你这个人就是如此为人着想,才会教人伤了个够。”她说这番话,朱逸清应该心知肚明。
“琴美?!”
“我不要听你说抱歉,要说抱歉我们佐贺家才更对不起你。”她晓得他又要说那些八股的道义责任了,因此马上要他闭嘴。
唉!究竟该怎么说他才好呢?!
实在不忍心看他受折腾,可是心思缜密体贴的他,硬是不愿教人为他担心,他将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都藏在心底,宁愿自己伤心难过,也要故作坚强地不让人担忧。
听着他那令人鼻酸的呓语,佐贺琴美可以深刻的感受到,朱逸清对于郭宜欣的爱意根本是有增无减,否则怎么会教他日夜都为她犯相思不说,如今又怕他给不起她所要的幸福,而毅然决定放弃她。
“答应嫁给你,纯粹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让你得到幸福;何况你有恩于我,照顾你是我义不容辞应该做的事情。”
她故意跟朱逸清开玩笑,“你别说你现在要毁婚了,不然我会被家族的人笑死。”
唉!他深叹口气,无言以对。
“别想那么多了。”佐贺琴美像在安抚小孩一样,帮朱逸清把脖子后面的汗水也擦拭了去。
朱逸清望了她一眼,显然佐贺琴美不愿再说那些令人沉重的话语;但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