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优欣习惯性的耸耸肩,“因为我们认识有一段日子了;从认识那天起,他知道我在中午前都会在水塘那边,所以常到水塘边找我聊天。”她不觉得这有甚么不对的。
他是小王爷又怎么样?说穿了,他也只是个没有玩伴的寂寞小男孩而已;和他在一起,总让她不由得升起一股她以为自己不会有的母爱的感觉。
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还满感人的。
“聊天?”戴总管不敢置信的问。
他虽然早在小王爷要求小欣做他的侍女时就知道两人见过面,但他真的没想到两人竟然这么熟!他从小看到大,自傲的、尊贵的小王爷,居然会和小欣聊天?
侯星甫和范青矾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因为他们印象中的侯熙颐是满身傲气的,连他们两人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这个包著脸的小姑娘竟能打破他层层外壳,获得他的青睐?
“你们除了聊天之外,还做了甚么?”
“做甚么?这……”她想了下,“对了,我还教他打水漂儿、防身术这些东西。”
“你会武功?”侯星甫眼神一冷,一个平常的姑娘家是不可能会武的!
“武功?”席优欣回想了一下曾在府内看到一些侍卫的武功……比起他们,她那些三脚猫的招式能称做武功吗?“不。我不会武功,我只是会一些防身术。”她重申。
“可是小欣,你不是说你忘了以前的事吗?”戴总管不解的插嘴问。
没想到他有此一问,席优欣愣了下,但马上想到了借口,“哦,因为我这些天来一直努力的回想过去,总算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我们那里的治安不太好,所以姑娘都会学一些防身术,以防止采花贼的侵犯。”她将二十世纪的事实改换成古代的说法。
这个理由对于见识过席优欣许多怪异之处的莞翠和戴总管而言,已经是很充足了,但对侯星甫和范青矾而言,却是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那是甚么样的地方,姑娘居然要自己保护自己?那儿的男人都干甚么去了?当采花贼吗?
但看莞翠和戴总管居然都没有异议的接受了她的解释,还了解的点头,这……难道是一年的战争让他们远离社会,而变得孤陋寡闻了吗?
两人怪异地相视一眼。
“呃,小欣姑娘,那就是说,你和小王爷很熟了?”那天范青矾也听到了书房内的谈话,知道小王爷要她当侍女的事。
“这……勉强可以这么说吧!”
“王爷,属下有事求见。”门外传来了响亮的男低音。
“进来。”侯星甫淡淡的道。
门打开了,是刚才押走了阿贵的何渭其。
“问出了甚么吗?”
“回王爷,不管如何逼问拷打,阿贵都不肯说出是谁指使的;目前他已经昏过去了。”
“是吗?”侯星甫冷哼一声。
一个会被别人唆使,谋害自己小主人的人,不可能对主使者有任何的忠诚;那他为甚么如此嘴硬?他认为对方能将他救出去?
他为甚么会有这样的自信?这里可是晋王府,除去守门的卫兵,每天都有轮班的卫兵在府中各处巡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的潜进来……
“从现在起,马上加派卫兵严守王府四周,绝不能让阿贵被救走。”他淡淡的命令。
“是!”何渭其恭敬的行礼后就离开了,留下一厅的安静。
“你知道颐儿要求你当他的侍女吗?”侯星甫忽然开口。
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就算是为了报答她救了颐儿一命吧!
范青矾和戴总管则是奇怪王爷为甚么会这么问,难道他有意让小欣当小王爷的侍女?
“知道呀!”她不觉得这有甚么好隐瞒的,老实说出来。
“你接受了?”这是天大的幸运,她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没有,我拒绝了。”还记得侯熙颐那时气得小脸发白,让她有种捉弄他的快感。
“你拒绝了?!”范青矾惊讶的问,同时看到了王爷眼中讶异的光芒。
“为甚么?”侯星甫好奇她会怎么回答。
“这个……”席优欣为难的看著众人,这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啊。
“你不用忌讳甚么,老实的把你心底的话说出来!”
“呃……好吧,那我就说了。”她清清喉咙,“因为我曾听说,所谓侍女就是要服侍主人的一切生活起居,可是戴总管也知道的,我这方面实在是不行,所以我才会拒绝的。”
而且王府内的规矩也多得让她有点吃不消,长期待在小王爷的身边,犯规的机会一定更多,到时候主子说要打要杀的,她有十条命都不够!
大伙都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尤其戴总管更是没想到她这么了解自己的缺点,还为此拒绝了小王爷的提议……他记起刚才自己在门外时一闪而过的想法。
“这么说来,你是怕不能胜任?”
“可以这么说。”不是怕不能胜任,而是真的无法胜任!
虽说警察是人民的保母。但要她堂堂的缉毒组小队长去当一个小孩子的保母……侯星甫没有对这番话做出反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颐儿被推落水,绝对不是凑巧!
虽然下手的人当场捉到了,但主使者是谁,他却坚决不肯说出来,让线索到此就中断了;如果这件事真有幕后主使者,那么这种情形一定会再发生的!
他理智的考虑著现实的问题,也研究著这类事情再发生时要如何应变;他宁愿将这件事情当成是一件阴谋,也不愿去思考关于梦中湘儿向他讨人这种虚无的巧合──
“戴总管,你有甚么看法?”他征询旁人的意见。
“禀王爷,虽然小欣说的是事实,但是小的认为让小欣当小王爷的侍女是个好办法;既然小王爷很喜欢和小欣在一起,甚至还为了和她见面甩开侍女偷溜,往后若有小欣跟在小王爷身旁,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戴总管……”席优欣想要抗议,她才不想整天跟在一个小孩子后面哩!
“小欣姑娘有甚么问题吗?”侯星甫间。
“我不行啦,我甚么家事都不会做──”
“与其说要你照顾颐儿,不如说是保护他。”他破例地开口解释,“颐儿今天发生的事,绝对不能用意外来解释──也就是说,以后还可能再发生!我很欣赏你的临场反应,也许你不能够抵抗敌人,但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拖延时间,让我们赶到。当然我们也可以请身手矫健的侍卫保护颐儿,但他一定会常常和他们玩捉迷藏,让侍卫们疲于奔命,这样反而置颐儿于危险之中!但如果是由你来做这件事,颐儿就不会排斥了。你觉得如何?”
他的确很欣赏她在救人之际,还能想到推犯人下水,让他不能逃走的临场反应;就凭这份机智,就足以让她守护在颐儿的身边。何况颐儿也很喜欢她,要不然也不会向他要求,要她当自己的侍女了。
就当这是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对儿子道歉的礼物吧!
“你是说,不是做服侍的工作,而是保护他的安全?”
这理由她可以接受,而且也比较符合她原本的工作性质。
但这晋王爷居然把她说成“也许不能抵抗敌人,但可以拖延时间”,他也把她瞧得太扁了吧!
没关系,她会用事实来证明她不是那种女人!
“我答应,但我希望莞翠能跟我一起待在小王爷的身边。加上她的嗓子,我想应该对小王爷的安全更有保障。”她略带讽刺的说。
她没忘记当她跳下水去救人时,莞翠所出的惊人声音──听杨伯说莞翠发现她时,也是发出了这种恐怖的高分贝叫声!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待在小王爷身边应该会比待在厨房好多了吧!
她有时也会看不惯厨房里有些人老是把自己的工作推给莞翠,但她没有立场说甚么,而且她也怕自己一插手,莞翠的立场反而艰难;但她一直不说话,并不表示她不知道!
范青矾和戴总管对她的说法,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他们也还没有忘记自己听到这个声音时的反应。真想不通,这个头小小的姑娘,居然有如此惊人的声量!
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小欣……”莞翠感动的望著席优欣,她知道她的用意,不敢想像自己能当上小王爷的侍女;想当初她还是靠母亲千托万请的求一位远亲帮的忙,才能让她进王府的厨房当下人。
“王爷,小的原本也是这样想,因为小欣若有莞翠跟著,也可以多明白一些府内的规矩。”戴总管将他原本的打算说出来。
思索过戴总管的提议后,侯星甫淡淡的说:“既然戴总管也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你先带她们去整理一下东西,就让她们住在离颐儿最近的房间,就近照顾他。”
“是!”戴总管拉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莞翠和不知道该道谢的席优欣,向王爷恭敬的行了礼,快快的将两人带了出去。
“王爷,这样好吗?我们还不清楚小欣姑娘的来历,就让她当小王爷的侍女,不是太危险了吗?”
“先不谈她的来历,你对她有甚么感觉?”侯星甫问。
“感觉?”这下范青矾可伤脑筋了,要他如何对一个刚见面的人有感觉?
“就从她刚才和我们的对话,你觉得她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我觉得她的想法和我们不太一样;还有她的口吻、态度……”他努力的说出自己仅有的观感。
“我也有同感!但我还对她多了一份熟悉感──好像我曾见过她似的。”
“王爷……”
侯星甫制止了他的发言,“我想,她对颐儿并没有恶意。”
“王爷为何能如此肯定?”王爷和她不过交谈了短短的时间,如何能看出她对小王爷是抱持如何的态度?
侯星甫淡淡地笑了,“若真如她所说,颐儿会到那个水塘边去是为了和她碰面,那她应该有很多下手的机会,不需要等这么久才借助别人的手来做!所以,我才会大胆地假设她对颐儿无害。”以她的机智,应该明白有些事是愈少人知愈利!
“那王爷的意思……”
“虽然已经排除了她对颐儿有害,但还是不能松懈对她的戒心──也许这次的事件只是一个跳板。”
他希望是自己多疑;但他宁愿先小人后君子,只要小欣能通过他的考验,他才会相信她是真的无害!
范青矾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王爷要我监视她吗?”
“嗯!一方面也是保护颐儿的安全。”
“属下知道了!”
* * *
“阿贵。阿贵,快醒醒呀!”
有人刻意的压低声音,努力的想叫醒被严刑拷打至昏迷的阿贵。
“哎哟……痛死我了……”即使在半昏迷中,阿贵还是不由自主的喊疼。
“阿贵,快醒醒!”眼看阿贵一直没有清醒过来,蹲在牢门外的人有些焦急了,只好伸出手摇摇阿贵僵直的双脚,希望他能快些醒过来。
阿贵被伤口的刺痛惊醒了,有些浮肿的双眼半眯半睁的,还看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只是不住的喊痛。
“嘘,阿贵,小声点!”来人出声制止了阿贵,怕好不容易引开的守卫会前来查看。
“是谁……”阿贵努力的睁开眼睛。
待他看清来人时,他再也顾不得身体的痛楚,艰难地用无力的双手撑起上半身,急切的抓住牢房的木柱,原本失神的眼迸出了光彩,声音因久未喝水而粗嗄。
“嘘!不要说话!”
喉咙干涩难受的阿贵也不再开口,只是双眼兴奋的直视著来人,冀望她能救自己出去。
“阿贵,虽然我们交代你的事失败了,但你做得很好,没有说出是谁指使你的,主人要我好好的夸奖你。”
但这不是阿贵想听的话,比起这些没有用的夸奖词汇,他宁愿得到对方确切的允诺。
牢门外的人也察觉到阿贵的心意,马上接著说:“我们当然会救你出去!”那人从带来的食篓里拿出了用油纸包好的食物放进了牢内,摊开在阿贵面前,“这些东西是给你吃的,等你养足了精神,我马上就救你出去。”
己经一天半没有进食的阿贵早已被食物的香气引开了注意力,他狼吞虎咽的吃著眼前的食物。
牢门外的人静静的望著阿贵把食物一扫而空,将剩下的油纸又收回食篓里,并将阿贵吃食时所掉下的残渣也清理干净,直到看不出用过食物的痕迹。
吃饱的阿贵又有力气说话了,他抓住了来人的手,急急的说:“我已经好多了,快点放我出去吧!”
被抓住手的人并不紧张,用一双充满诡异的眼看著阿贵,轻轻探问:“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我好多了,快点把牢门打开,放我出去!”
来人含笑不语,还是静静的看著阿贵。
阿贵被看得心底发毛,畏缩的问:“有甚么……不对吗?”
“你真觉得没有甚么地方不对劲?”很怪异的一句话。
“甚……甚么意思?”阿贵也发觉不对了。
来人拿起食篓,站起身来,“既然你不觉得有甚么不对,那我也不必请人来看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就旋身离开。
“喂,等等!先放我出去啊!”阿贵惊慌的喊。
那人回头对阿贵笑笑“不用了!”
“为甚么?”难道一顿饭就想打发他?把他逼急了,他可是会招出一切的!
“你不会泄漏秘密的。”来人肯定的说。
“为甚么?”他反而被来人肯定的语气吓到了。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甚……哇!”阿贵忽然抓住自己的心口,惊叫出声。
“那些饭菜多掺了一些东西,是我主人给你办事不力的奖励。”
直到阿贵的身体倒在地上再没有动静,那人才安静的离开了地牢。
* * *
“属下何渭其,求见王爷!”一大清早,满头大汗的何渭其就在书房外求见。
“进来。”仍是一贯没有起伏的语气。
何渭其硬著头皮打开了书房的门,惭愧的低著头向侯星甫行礼,“王爷。”
正在看兵书的侯星甫把视线移到何渭其身上,淡问“甚么事?”
“阿贵死了!”
“你说甚么?!”侯星甫眼中的光芒倏地变换,冷厉的问。
“属下一早到地牢去,想看看能不能探出阿贵的口风,没想到一进地牢内,就见阿贵倒在牢门边,已经死了!”他当然马上严厉地责问昨夜负责看守阿贵的两名守卫,但都问不出甚么。
“死因是甚么?”难道真有人能任意进出晋王府,如入无人之地?
“阿贵身上没有新增的伤口,也没有挣扎的痕迹,但口内有食物的残渣,所以属下猜测,来人可能是在饭菜内放了致死的药物,哄骗阿贵吃下,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