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知道罗!你向来懂我的。来,我帮你捶捶背。”她笑着转到他背后,开始捏着、揉着,捶着,把他伺候得像老太爷似的。
“你呀!也别老替那阿东求情,他那么顽劣,迟早会出事的。”
“不会啦!阿东哥只是倔了点,又贪玩罢了,其实,他心肠还不坏啦!”
“小豆芽,我问你一句话。”突然,阎领风将她拉到面前,正色地问她:“你 该不会——喜欢阿东吧?”
“为什么这么问?这庄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喜欢呀!”她不知他干嘛这么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有那种……特殊的感情吗?”他似乎很难启 齿。
“喔!你说的是——”她像是有点懂了,笑咪咪地摇着头说;“应该没什么特 别啦!阎哥哥,你问这干嘛?”
“那就好!我只是要告诉你,那阿东你要小心一点,他对你不怀好意。”阎领 风看出二十岁的阿东早就倾心于紫荆。不过,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绝不允许那 臭小子动他的小豆芽一根寒毛!
“我才觉得是你不怀好意呢!奶奶说,要是你再常常动不动就发这种脾气,那 我就嫁不出去罗!”她揪着两旁的细辫子,开始在手指间绕玩着。
“怎么说?”他立刻反问。
“因为我要是嫁人了,哪来的救兵哪!”她皱起小鼻子,想逗他笑。
“嫁人?是啊!你下个月就满十七岁,是该找婆家了。”他嘴里虽是这么说, 但不知怎地,心底却酸酸的,万般不舍。
“为什么人长大了就得找婆家?”只要一想到这事,她就心烦得不得了。
“傻丫头!总要有人照顾你呀!”阎领风望着她,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他都还没有好好地将她疼个够,就已到了她离巢的时刻。
“我有你呀!小豆芽这一辈子只要有阎哥哥疼就够了,我不要找什么婆家夫家的。”她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就说你傻嘛!哪有女孩子长大不嫁人的?再说,我年纪大你那么多,我会老,没办法永远照顾你呀!”他嘴上说得轻松,心却隐隐痛了起来。
“不!你才不会老呢!你是小豆芽永远的阎哥哥,小豆芽永远都不要离开你。阎哥哥,你千万不要赶我走呀!我要是离开了你,一定会死的,我会伤心死的!”她说着竟哭了起来,一双眼睛竟成了洪水泛滥,看得阎领风心疼得不得了。
“乖!别哭嘛!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人家会笑的。”他红着眼眶替她拭泪,安慰地说道。
“我就是爱哭嘛!不是说女人是水做的吗?”她撒娇地说,还自然而然地坐上 了阎领风的腿上,双手揽着他的颈,将脸靠进他的胸膛,“阎哥哥,你真的放心把 我交给其他人吗?万一他们会打我,或者像我大娘那样虐待我,你难道不心疼 吗?”她一语就说入了阎领风的心坎里。
阎领风听得浑身不舒服起来,他只要一想到他的小豆芽会离开他,整个心都揪 了起来。难怪大家都说她是他的克星,不知怎地,面对她,他那一颗心怎么也放不 下。但,她终归有她的路,他凭什么留住她一辈子呢?
“唉!”他轻叹了一声,望着蜷在他怀里的紫荆,他的心,偷偷地颤了一下。
“下个月,你就满十七了,想要什么东西吗?”他轻声问着。
☆☆☆www.4yt.net.net☆☆☆www.4yt.net.net☆☆☆“有啊!可是……就怕你不肯。”这几年来,只有这件事他始终不肯。
“没错!除了那个以外,什么都可以。”他知道她说的是古筝。
“好吧!那……我只要你以后别乱发脾气——生气容易老的,你要是老了,那 谁来保护小豆芽呢?哎呀!你有一根白头发耶!我帮你拔下来。”
“不要,哎呀!”这山庄里也只有她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了。
于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倏起,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与一位十七的小 女孩,就这样在更漏院里追逐,而他们的笑声传了出来,所有的花都开了。这里, 原本是空谷山庄中最冷酷冰寒的地带,因为有她,却成了百花盛开、百鸟齐鸣的温 暖所在。
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声,对庄里的人而言,就是警报解除的讯号,他们一听见 后,都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忙他们的事去了。
只是谁都没发现,躲在一角的阿东的脸色充满愤恨之情,他握了握拳头,不知 想什么似地,朝更漏院瞪了一眼,这才无声无息的离开。
几天后的某个傍晚,阿东趁着阎领风外出之际,约了紫荆到后山竹林的地方。
“阿东哥,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紫荆觉得有点奇怪。
“小豆芽,我打算离开这里,去外头闯一闯。”
“真的?彩姊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决定了,等过几天我找到我要的东西后就离开。 小豆芽,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他正经八百地说。
“我干嘛跟你走?”她一头雾水,连忙摇头。
“我不想看到你在那恶魔的身边转来转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大家才这么 忍辱负重的。”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不!不是这样的。”她一听,连忙摇着手说。
“小豆芽,跟我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地将她拉近自己说:“我会保 护你的,我们一起远走高飞,从此断绝与阎家的所有关系,我会给你幸福,你相信 我!”
“阿东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还是一脸的惶惑,“我不会跟你走的!因为 我喜欢这里,我喜欢奶奶,喜欢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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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你撒谎,你才不会喜欢那恶魔,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我们这 么多年的感情了——你……你爱上那恶魔了,是不是?”他突然脸色一变。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心虚的别开脸。
“小豆芽,你醒醒吧!他不是人,他是恶魔啊!你不能爱上他,也不要妄想他 会娶你当老婆——你该不会还把那药粉的事当真吧?”
“药粉?是啊!没想到那药粉还真有用,自从撒了它之后,阎哥哥对我的态度 就不一样了耶!或许我注定该是他的人。”她这一想,竟然禁不住的兴奋起来,却 更惹火了一旁的阿东。
“不!你注定是我吴碧东的人。小豆芽,你看着我,那药粉是假的,是我骗你 的!我好不容易等你长大,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虎口。”他一说罢,便倏地抱 住她,想对她轻薄。
“不要!阿东哥,不要啊!”紫荆没想到会这样,她先是一愣,随即拚命地挣扎,不断闪躲他的狼吻。
他们站着的后方刚好有一个小坡,紫荆死命地挣扎,不小心脚下一个踩空,她就这么滚下了坡坎。
“小豆芽,拉着我,我拉你上来呀!”阿东好不容易将紫荆拉起来,两人刚要从竹林里走出来,却与刚回家的阎领风迎面撞个正着。
“小豆芽,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阎领风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直盯着阿东瞧。
“没、没人欺负我啊!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到山坡底下的。”她讷讷地说道,深怕真相一说出口,阿东必死无疑。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去?是不是有人推你?”阎领风也不是好骗的。
“啊?是……是……”紫荆从来都不是说谎的孩子,被这么一问,就结巴了起来。
“聒聒聒——”突然,一只白色的鹅就这么从林子窜了出来,它是紫荆最近养的宠物之一,不知怎地,竟“散步”来这里。
“喔!是这只鹅啦!这只鹅好凶啊!不认主人就罢了,还追着小豆芽咬,小豆芽才会不慎掉到山坡下的。”阿东索性接着讲,他可不想在逃出去之前,就让阎领风给掐死在这儿。
阎领风没说话,只是望了那鹅一眼,旋即牵着紫荆回屋里包扎伤口。
打从竹林里回来后,紫荆就不说半句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阎领风不禁担忧起来。
“小豆芽,还摔着哪里了?很痛是吧!”他以为是这样。
“不是痛,是很不舒服,很想吐。”她说得含含糊糊,脑袋里则浮现阿东强吻她的情景,让她老觉得浑身不舒服,反胃得厉害。
“我不是早告诉你,那里危险多,没事少去,你就是不听我话。阿东这臭小 子,一定又是他带你去的。”
“不!不关他的事。阎哥哥,我有点累,想睡了。”虽然紫荆对阿东的行为很 反感,但毕竟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彼此之间也有了亲人般的情感,她不想他死,也 不想他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只是,她左想右想,老是想不明白,怎么平常没半刻正经的阿东哥,竟会对她如此“另眼相看”?而他说她爱上了阎哥哥?
“我爱他吗?我已经爱上他了吗?”她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想着想着,一道暖流顿时流进了她少女情怀的心口里。她觉得一阵臊热袭上脸颊,不好意拉起被子蒙住自己,偷偷地傻笑不停……
晚饭时刻,阎领风特定亲自来叫她,陪她一起走到饭厅。
“哇,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丰盛呀!”一坐下来,紫荆就对满桌子的菜垂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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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惹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不过,另一旁则传来彩姊的大嗓门,语气里充满火药味。
“谁惹你?我只是好心告诉你,这东西要熏烤比较入味,你用水煮,什么味道都没了。”牛哥毫不客气地与她抬起杠来了。
“好啦!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的小豆芽饿了,还不快上菜!”阎领风这么一吼,果然,彩姊与牛哥立刻停止斗嘴,将手中的食物端上桌来。
“小豆芽,试试我这个,铁定比死阿牛的好吃。”彩姊白了牛哥一眼。
“不!小豆芽,还是先吃我的,这可是我的独门料理喔!”牛哥也不甘示弱地白了彩姊一记。
“喔!好好好,我都吃吃看。嗯,都很好吃,各有各的味道。”紫荆拗不过两人的美意,只得把他们夹进碗里的肉吃了,还差一点呛到。
“慢慢吃。怎样?气消了没有?”阎领风看着她,笑得神秘兮兮的模样。
“嗯?”紫荆听了觉得怪怪的,但就不知怪在哪里。
“少爷,你交代的事全办好了,那些竹子也都砍得差不多了。”突然,有位家丁进来禀告。
“砍竹子?”紫荆一口菜还在嘴角,就连忙抬起头来。
“是啊!下午我派人将那片洼地给填平了,连带那片竹林也给砍了,我说过,谁要是欺负你,我绝不放过他,它们也不例外。”这几年来,阎领风已经为了紫荆,拔光了让她割伤的芦荟、折断了让她划破手的剑、辞退了把热汤洒在她身上的粗心佣人,还把晓风残苑的老鸨打成重伤,牙齿全掉光——老鸨当初不过是开开玩笑,说紫荆倘若来她那儿挂牌,铁定是位红牌姑娘。
“那……那……那只鹅……你该没把它怎样吧?”她问得胆战心惊的。
“它敢咬你,你说,我会放过它吗?我让它成为盘中飧了。”他眼光看着那两盘彩姊与牛哥端上来的“东西”,一脸得意之色。
“这……这……该不会是……”她已经说得颤巍巍了。
“小豆芽,怎样?我的烟熏鹅肉香不香呀?”牛哥此刻插着嘴问道。
“鹅?!呕——呕——”她这一听,脸色一白,立刻大吐特吐了起来。
“小豆芽,你怎么了?”阎领风慌张地跳了起来问道。
“不要碰我!”紫荆反射地跳了开来,脸色苍白地望了他一眼后,随即奔出门外。
她一直跑到了她的麝薰馆,抱住了一棵油桐树,又开始大吐特吐了起来。虽然那只是一只鹅,但是,却是她亲眼看它长大,亲手喂食过它的鹅呀!而且,它比任何一只鹅都要来得听话,它经常陪着她玩,陪着她前山后山的绕,甚至在她心烦时,它就会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像是一位善体人意的朋友一样。而今,她竟然害死了它?还吃了它?
“哇——”她愈想愈伤心,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豆芽,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还觉得委屈?还是我再去把庄里所有的鹅杀了?”阎领风以为是她的怒气未消。
“杀杀杀!你的心里面永远都只有这件事吗?你难道只会用残暴的方式,来对付你讨厌的人吗?你没有同情心吗?你没有人性吗?你真的是恶魔吗?”她转过头,满脸泪痕地指责他。
阎领风一脸错愕,“小豆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
“不要说为了我!那只会让我更感到歉疚。”她捂住耳朵,猛晃着脑袋说:“是我害了它,都是我!”
“够了!不过是一只鹅,一只伤害过你的鹅罢了!”他有点愤怒了。
“不!它没有伤害我,伤害我的人是你,是你这个冷血的人!你是不是没心没肺?你把你的生活建立在大家的恐惧上,这样,你觉得很快活是不是?你觉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你是个恶魔!恶魔!”她激动得歇斯底里地大喊,无视于阎领风铁青的脸。
“是的!我本来就是恶魔,不用你来告诉我。”他一把扳住了她的肩,气得两眼喷火,“我是庄里的主人,我要谁生谁死,别人都不能过问,一只鹅算什么?你想见识一下恶魔的本事是吧?你等着吧!我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庄里的动物全杀光,一只活口都不留!”
他说罢,立刻转头就走,那股杀气,充斥在整座山庄中。
“恶魔!恶魔!难怪云姊姊不要你!难怪她宁可死,都不要跟你回来!是我瞎了眼,错看了你,错看了你!”她在他的背后大叫不停。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顿时打上她的脸颊。
空气顿时凝结住,她错愕地望着他,脸颊上热辣辣的感觉直烧上她的心头。
阎领风错愕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紫荆不谅解的神情,他什么话都没再说,神情怔忡地奔回更漏院。
夜阑人静,阎领风独自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步伐不稳的往潇湘馆的方向走去。
紫荆一句无心的指责,却将他隐忍多年的旧伤再度挑起。其实,他向来是个爱恨分明的男子,只是他的爱或恨都太过霸气,总令人无法喘息。当年,他对杜云娘的百般呵护也是如此,以前,乌龙寨的几个喽罗不小心在言辞上轻薄了杜云娘几句,让他听见了,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单独一人杀进了寨里,把里头的人砍得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