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岁的他,看起来像是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只不过他的眼中,却有种历尽沧桑的痕迹,在浑身的酒味里,更是显得格外的明显与凄清。
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他的心口竟痛得无法自抑。他又想起了杜云娘,想起了她的浅浅微笑,想起了她弹琴时的神韵,那是仙子才有的神韵啊!而他所有的梦,全都碎在这个潇湘馆里……还有那个该死的唐紫荆!
一想到紫荆,一想到她那怨恨的眼神与刺人的话语,阎领风用力地将酒瓶砸碎在地,冷着一双眼,往潇湘馆的内屋走去。
此刻的紫荆却在内屋里,心事重重地弹奏着她的琴。不!该说是杜云娘的琴,只是这几年来,她总是这么偷偷摸摸地来到这里,凭着自己的天分,再加上秦苏苏的一些指导,她已经能把古筝弹得出神入化,优美动听。
但是,今晚的她没有雅兴来练琴,而是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想藉着弹琴来纾解心底的伤心。是的!伤心,尽管阎领风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但,却痛到她的心底。
她知道,她这一次是真的伤到他的心。他再怎么不该,她都不该拿杜云娘的事来挑起他心里最难堪的一段记忆。他是疼她的,虽然他的方法不对,但无可否认的,他确实疼她疼入了心坎儿里。
“我这样算不算恩将仇报,不知好歹呢?”她叹了一口气,随手一拨,琴弦声划破一室的静谧。她弹起了秦苏苏教她的那首小曲儿。
她弹着弹着,没注意到外头的脚步声逼近。阎领风在醉眼蒙胧中,看见了杜云娘正在低头抚琴,恰似当年的光景。
“云娘?云娘!”他高兴地冲上前,一把就抱紧紫荆,将她按贴在自己的怀袅。
“啊——”紫荆被他这一吓,一时忘了要反应。
“云娘,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你啊!”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喃喃自语。他激动地捧起紫荆的小脸,低头开始狂吻不已。
“嗯……不要……我不是……”紫荆一慌,下意识地挣扎不停。
“云娘,不要拒绝我!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让你离去。”她的挣扎反倒激起他的征服之心,他将她箍得更紧,还对着她的嘴,将自己的舌头伸了进去。
一时间,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他将这几年对杜云娘的思念之情、怨怼之情,全发泄在这一场吻中。既爱又恨的情绪,让他的吻一会儿狂乱,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强烈,一会儿又缱绻不已。紫荆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在阎领风霸气又深重的吻里,深陷了下去。
她全身瘫软,让他肆无忌惮的亲吻她,让他湿滑的舌尖绕着她的舌、舔着她的唇,再轻咬着她的肩颈。她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感受到他内心澎湃的感情,她为他心疼,为他心悸。
是的,她爱他,就在此刻,她才真正地确定。
“你……你不是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突然,阎领风有点清醒,立刻将怀中的紫荆推得老远。
“阎哥哥,对不起!紫荆不该拿云姊姊的事来伤害你。”她怜惜地上前几步, 伸手想抚上他的脸。
“你以为你是谁?能伤害得了我?”他别过脸去,语气冰冷无情。“这么晚 了,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我再告诉你一遍,这里是禁地,谁都不许来这 里。”
“这也是你不许我弹古筝的原因吗?阎哥哥,云姊姊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 有紫荆陪你,紫荆一样会弹许多曲子让你开心的,不信,我弹给你听。”说罢,她 兴匆匆地坐在琴前,开始卖力弹了起来。
“不要弹!我不许你弹,你没听见吗?”阎领风像是发了疯似地,立刻捂住耳 朵,暴跳如雷,并在紫荆还没会过意之前抢下古筝,往地上用力一摔,古筝顿时碎 了一地,木屑还飞上来打到紫荆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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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血流如注,滑下她的脸,将她那一身美丽的衣裳染成一大片的血红。她 没有喊疼,但,阎领风却让这一片怵目惊心给惊醒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懊恼地奔上前,撕下自己的衣角为她拭去额上的血渍,抱着她,拔腿就往麝薰馆的方向奔去。
“都是我不好!你骂得对,我是恶魔。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会倒楣的。”他一面帮她止血,一面不断地咒骂自己。
“阎哥哥,不要。”她轻轻地将手指搁在他的唇际,一脸心疼地对他说:“不 要再这么折磨自己!紫荆不疼的,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紫荆怎么都不疼的。”其实,她是强自隐忍下去。
“小豆芽,你……你太善良了,你就像个仙女,不适合跟我这恶魔在一起的。” 他动容地抚着她的脸,深深地瞅着她那略显苍白的脸色。
“不!你不是恶魔,你是紫荆的阎哥哥,心爱的阎哥哥啊!”她缓缓地倚入他 的胸膛,额上的痛,已让他胸口的温暖给取代了。
“可是,我的爱都让人受伤、让人痛苦。告诉我,我该怎么弥补你呢?”他喜 欢她像小猫似地窝在他的怀中,撒娇低语。他从来都是如此地宠爱她,但今晚,他 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一时也搞不清。
“你真的想知道?”她战战兢兢的问了这么一句。
“嗯。”他点点头,等着她的下一句。
“那好吧!咱们这就来罗!”她顿时咧着嘴笑得天真热情,在阎领风还搞不清楚状况之前,她便将他拉上床,还让他把鞋袜脱去。
“喂,你干嘛呀!”
“替我疗伤啊!你忘了,今天那一巴掌好痛啊!”她脱下沾了血的外衣,穿着白色的里衣,就钻进了被子里。
“真的打疼你了?!我——”他这一听,更是歉疚不已,伸出一只手就抚上她的脸颊,想抚去他残暴遗留下来的痕迹。
“不是这里,是这里啦!”谁知,她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的心口处按去,“阎哥哥,你知道吗?小豆芽这里好痛好痛,你以后别再乱发脾气,也别再随便砍树、砍人或砍鹅,行不行?”
“好,我听你的,我以后会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过,这跟疗伤有什么关系?”他按在她的心口上的那只手,突然颤了一下。
“有关系啊!因为我想你用脚丫子贴在我的身上,这样,我的痛就会消失——”其实,她是想借故撒娇而已。
“不行啦!你现在长大了,不能再像几年前那样。”不知怎地,阎领风耳根子竟然热了起来。
“你不愿意啊?”紫荆马上表现出一副小媳妇的神情,看得阎领风不禁心软 了。
“一定得用脚丫子吗?这……不太好吧!”他腼腆地不知所以。
“怎么会不好?以前你生病时,我不也是这样帮你治好的,而且打从我娘死后,就再也没人会用这法子替我疗伤了,我老早就想让你替我试一试,只不过都怕你生气。”她只是觉得每次窝在阎领风的怀里,整个人就不闷了,呼吸也顺畅无 比。所以,他的“脚丫功”铁定更了不起!
在拗不过她的情况下,阎领风只好勉为其难地顺了她的意,陪她睡了一夜,还 将他的大脚丫贴上她的身体。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看着她熟睡的小脸,无可奈何地笑说。
今晚的夜色很美,但是,他睡不着,却与外头的月亮没关系!
也不知怎地,他的心里乱乱的,情绪起起伏伏,而看着她的时候,他竟然起了 局促的呼吸……
天刚亮,外头的太阳从窗花中射进来,照在紫荆那甜美娇酣的脸庞,闪闪发亮,让阎领风一睁眼就看傻了。
“小豆芽,不好了,阿东这次祸闯大了!”突然,麝薰馆的嬷嬷端着洗脸水莽撞地撞进屋里来,那话还在嘴角呢!便让床上倏地坐起的阎领风给吓得打翻掉手上的脸盆,哐啷声把紫荆也惊醒了。
“嗯,什么事啊?”紫荆伸个懒腰,披头散发的,还笑咪咪地跟阎领风说道:“早啊!阎哥哥,你昨晚睡得好不好?我睡得好舒服啊!只不过,你的胡碴老扎着我,痒痒的。”
老嬷嬷瞪着如铜铃般的大眼看着紫荆,又偷瞄着衣衫不整的阎领风,那表情突然间变得诡异万千。
“阿东又怎么了?”阎领风故意轻咳一声,以掩饰眼下有点尴尬的气氛。
“什么?喔!阿东他昨晚留书出走了,他说,他要去外头拜师学艺闯江湖。”老嬷嬷的心思依旧放在紫荆与阎领风的身上。
“什么?阿东哥真的走了?”紫荆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许多。
“他这小子走了就算了,反正他已二十岁,也该是出去闯一闯的时候了。”阎领风打算下床。
“可是……他又闯入密室,把里面的一些武功秘笈给一并带走了……”老嬷嬷说得怯怯懦懦的。
“什么?!可恶,他真是死性不改!早知道,我当初该一掌劈死他的。”说罢,他倏地站起身,打算往门口走。
“不要啊!”紫荆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想要大开杀戒,情急之下,她就往他背后一扑,打算先将他绊住再说。
“啪啦!”谁知,她没扑准,一个闪失,竟然往桌子的方向扑去,把那张小木桌给压散了。
“哎哟!”她哀嚎地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倒楣透了。
“你干嘛?”阎领风倏地一回头上前拉起她,一头雾水地问着。
紫荆见机不可失,立刻用力一蹬,就往他的身上扑上去,开始死缠活缠的,就这么把他缠得跌回床上。
“小豆芽,别胡闹,大姑娘的,这样很难看哪!”阎领风完全不知道她在干嘛,面对老嬷嬷愈来愈怪异的脸色,他不禁气急败坏地数落着她。
“我才不管呢!反正你不许走嘛!我就是不让你走嘛!”她索性两腿往上一攀,就往阎领风的腰间攀去,一双手也同时箍紧他的脖子。
“嗯……那……你们忙吧!我有事……先出去了。”老嬷嬷也是识趣的,赶紧丢下一句话后,便捂着嘴,三步并两步地离开。
“小豆芽,放手!你发什么神经哪?!”阎领风红着脸粗声地说。
“你昨晚才答应我以后不乱发脾气、不随便乱砍人的,你又想黄牛了。”她反倒指责起他的不是。
“什么黄牛黑牛的?”阎领风先是拧着眉,接着才恍然大悟地说:“喔——原来你以为我是要去追杀阿东。”
“难道不是吗?你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阿东遇上你,准会没命的。”
“我不是去砍人,我是打算去砍树的。”他好笑地说道。
“砍树?!”
“没错!我差人打造了几柄大斧头,打算带去扬州,他们说货今天会交给我。”他捏着她的脸颊,温柔地对她笑说:“当作你满十七岁的生日礼物好不好?我们去把你大娘家的树全砍光,一棵都不留。”原来,这件事一直在他的心里面,他始终没忘过。
紫荆一听,觉得心头涨涨的,眼眶热热的,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傻丫头,你这八爪鱼可以放了我吧!该准备收拾行囊了。”他轻声说。
“阎哥哥,谢谢你!你真好,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她感动得无以复加,不自觉地再度拥紧他,对着他的脸又亲又啄的。
“小鬼,别这样啊!”阎领风笑着闪躲。
“我才不信你那鬼话!我那不肖子怎么会在小豆芽的床——上——”阎林飞燕领着一干子好奇的人就这么闯了进来。这一瞧,两眼就发直了。
“娘——”阎领风倏地推开紫荆,正襟危坐,一脸的尴尬。
“儿……儿子,你们……在干嘛?”阎林飞燕差一点心脏病发。
“奶奶,你看不出来吗?我们正在‘翻云覆雨’啊!阎哥哥对我太好了,我正在报答他呀!”紫荆天真地说。她喜欢出口成章,但老是用错地方。
大家还在惊魂未定之际,阎领风竟然又带着紫荆出门远行,而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他这次的行径,看在大家的眼底,都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那药粉……真有效力?”牛哥看着他们远去的马车,歪着头,偷瞄 了彩姊一记。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可得去问问林师傅,还有什么事可以用‘翻云覆雨’来形容的?”阎林飞燕一脸的狐疑。
“会不会是……挖耳屎?”从未有过男女经验的彩姊如此猜测着。
“挖耳屎?!”阎林飞燕与牛哥互看了一眼,满脸困惑的表情。
南方的夏季来得早,温度又高,就算是坐在有蓬盖的马车上,依旧热得人汗湿淋淋,整个人头昏昏脑胀胀的,直呼受不了。
“哇,怎么这么热啊!简直要把人烤成鱼干了。”紫荆这一路下来,脱去了身上的背心,解下了闷热的鞋袜,此刻,她干脆把衣襟给敞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粉嫩的小酥胸,喘着气,脸颊透红地扇凉着。
阎领风坐在马车的另一侧,同样也是热得全身湿透,不过,这却不是他坐立难安的原因,实在是紫荆那既天真又妩媚、既慵懒又性感的撩人姿态,把他所有的欲火都挑了起来,害他觉得体内一股热气像是随时会引爆一般。
“阎哥哥,你不热吗?怎么不干脆把上衣脱下来,会比较舒服的。”紫荆见他整个人紧绷得厉害,便好心地倚过去,伸手就把他身上的衣服解开。
“不,不用了!”阎领风让她这么一碰,立刻像触电似地闪开。
“可是,你这样会中暑的,还是解开吔!”她开始跟他拉扯起来。
“少爷,前面有条溪,咱们要不要停下来休息?”驾车的小厮这时开口问,立刻化解了阎领风的难题,他二话不说,随即跳下马车,朝那溪水奔去。
“咚!,”地一声,他跳进了沁凉的溪水里,让溪水的冰凉浇熄了他内心燃烧的 情欲。
已经好几年了,打从杜云娘离开他之后,他的内心就变成了一摊死水,不见波 澜涟漪,他原以为他这一生就是这样子了,顶多只有生理上的欲求,根本谈不上情 感上的冲击,但,他竟在刚刚那一瞬间,让一位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给挑起了前所 未有的心悸?!他突然觉得很内疚,很有罪恶感,他想,或许是他太久没去找秦苏苏 了,压抑过久才会导致如此失常的反应吧!他闭起眼,将头埋在溪水里,再抬起来 时,那沁凉的水珠布满在他的发和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