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叔叔,这金子我不要,还你。”她将金子放回桌上后,便黯然地转身走出门外。不过,她才跨出了门槛,又想起什么似地连忙转回头,走到阎领风的面前去。
她翻着腰带抽出那柄玉匕,小心地递上去。“坏叔叔,你忘了这个东西。其实,我找你,只不过想把这东西还你,没别的意思。你说,这是你爹给你的,那你以后可要小心收着,别再丢了它,那你爹肯定会伤心的。”
她仰起小脸,天真的神情突然震撼了他的心。他接过玉匕,手心凉凉的,但心口竟然有暖暖温度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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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再见了。坏叔叔,再见了。”尽管不舍,但紫荆还是低着头,走出了她身后的这片眼光。属于她的,还是紧抱在怀中的那个布娃娃。她多么渴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啊!但是,家在何方?
“小豆芽。”突然,阎领风叫住她,沉郁的空气里突然有种人性的味道。他说:“只要……你别烦我……反正山庄的房间多的是,多你一个,也不算什么。”
空气一时凝结,所有的人都被阎领风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慈悲”给愣住了,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就是阎领风哪里出了毛病。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哇!你骗我,你根本不叫坏叔叔嘛!你是好叔叔,小豆芽的好叔叔!”紫荆在错愕过后,随即奔上前,一把攀在阎领风的大腿上,感动得红了眼眶。
“不!我不是什么好叔叔。小鬼,你最好记住,我不但是坏人,还是个魔鬼,所以,别来惹我,否则……”阎领风嫌恶地推开她,还故意露出狰狞的面孔。
“我知道!谁不听话,就会被你抓去当老婆。”她此话一出,全场的人脸都绿了。“所以啊!你放心啦!小豆芽会很乖的,你这么凶,谁想当你老婆呀!”
阎林飞燕一行人为她捏了一把冷汗,二话不说,赶紧拉起她的手,趁着阎领风的脸还没变样之前,“逃”出了晓风残苑,奔向空谷山庄。
他们前脚才一溜,阁领风就后悔了,他后悔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把那唠叨的小女娃给留下了。咦,他何时有了恻隐之心呢?他不是让人人退避三舍的魔鬼吗?怎么一碰到那女娃,就全走了样?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他咬了咬牙,摔下手中的杯子,他觉得这其中必定有诈!
第二章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五月的油桐花开得特别好,白花花的一片,罩满整座山头,像极了五月的雪花。在空谷山庄的东侧厢房外,就刚好栽着一片这样白茫茫的油桐花,而这吟诗的声音,就是从那油桐林中传出来的,清脆稚嫩的童音,回荡在大清晨的麝薰馆,显得生气盎然。
“林师傅,还有什么要背的吗?”紫荆身着金线绣花的暗红背心,外加扬州丝缎裁制的白色棉衫,头上是用红丝带扎成的两个髻,衬着她泛着红晕的小脸颊,俨然是位标致的富家小姐模样。
“好好,紫荆小姐真是聪明啊!竟然把我昨儿个才教你的诗,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这位私塾老师,是在一个月前紫荆进了山庄后,阎林飞燕特意为她请来的。原本只是教她认认字就成了,谁知道,紫荆竟能过目不忘,凡是老师教过的文章,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背出来,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就是啊!我的小豆芽真是了不起啊!”阎林飞燕得意洋洋的,尽管紫荆不是她的孙女,但是,她就是跟她很投缘,疼她疼进了心坎里。
“吱!”地一声,书房的门让人推开,是彩姊,她还是一身灰压压的打扮,神情冷冷的,手里捧着一碗木瓜炖雪耳,是阎林飞燕吩咐,要她端来给紫荆尝的。
她一言不发地把汤搁在紫荆面前的桌上,然后转过身,对着阎林飞燕说道:“小姐,明天的寿诞大都准备齐全了,齐老爷子跟他的千金也差不多快到咱们山庄,只不过,少爷还在苏苏小姐那儿,不过,我已经派牛哥去催了。”
原来明天是阎林飞燕的五十寿宴,她打算藉这次寿宴的机会,将远在河北的老友之女,介绍给她儿子瞧。当然,她之所以会如此大费周章,无非是因为她那儿子在此地早已是恶名昭彰,还有谁家的女儿会不知死活地想当恶魔的新娘?!
“如果傍晚前还没有他的消息,替我准备-把镰刀,老娘亲自去请——”阎林飞燕真不明白,她的肚子怎么会如此不争气?竟生个不肖子来气死自己!
“嘘——”
突然,窗口外传来几声嘘声,紫荆一听,便立刻知道是谁在那里。
“不行啦!现在还不行。”紫荆别过脸去,对着窗外树丛里的人影眨眨眼,又做出嘴型。
“臭小子,你躲在那儿干哈?给我出来。”彩姊眼尖,只见她伸出手往那树丛里一揪,便揪出了一位年约十二的黝黑男孩。
“哎呀!姑姑,轻一点儿,疼啊!”这男孩歪着头、扭着脸,把身子靠上窗口。
“彩姊,对东儿别这么凶嘛!这孩子自小没爹没娘也怪可怜的。”阎林飞燕虽不甚喜欢这男孩,但,她却也体谅他调皮的原由。
“就是这样才更要管教,否则,我怎么跟他爹娘交代?”原来这孩子是彩姊兄弟的独生子,由于父母早逝,才将他接来山庄照顾。不过,这孩子很皮,常惹出一大堆麻烦事,经常让彩姊是照三餐打,还外加消夜与点心呢!
紫荆进山庄的第一天,便看见了他让彩姊给打得鸡飞狗跳的奔出来,还差一点撞到她,而他竟还有空对她笑了笑,自我介绍一番后,才从容地逃开。
自此后,他就经常找紫荆玩,虽然紫荆对他不会特别喜欢,但是,他终究是个玩伴,她在山庄里唯一的玩伴。
“臭小子!不是要你去帮忙布置明天的寿诞会场吗?你倒会偷懒。”彩姊原想好好地栽培他一番,不料,这男孩压根儿就不爱念书,只喜欢舞刀弄枪的,怎么教都学不来。
“我没偷懒啊!我是来这儿跟林师傅学诗的。”他还振振有词的说道。
“你学诗?你连自个儿的名字都学不齐了,还学诗!”彩姊哼着鼻子说道。
“会呀!阿东哥哥不但会作诗,他前几天还教我背三字经呢!”紫荆说。
“真的?我不信。”不只彩姊,在场的人都不信。
“真的啊!我背给你们听吧?”紫荆只想替阿东挣点面子,却没发现一旁的阿东一脸怪异,又是眨眼又是枢鼻的,像是要暗示什么事情。
“人之初,性本善,你读书,我捣蛋,你洗澡,我偷看……”紫荆有模有样地背着,背得大家全用杀人的目光盯着阿东看。
“怎么了?不好吗?没关系,阿东哥还教我另一首。”紫荆其实也只是听阿东随便说了一遍,而她就真的记牢了。“老处女,没婆家,成天喳呼不像样;晚娘脸,水桶腰,夜叉都要吓一跳!”
“阿东!我要打烂你的牙!”彩姊这一听,分明是在说她。一时间,羞愤交加,便操了一旁的扫帚,气呼呼地冲出了房。
“哎呀!别打啊!小豆芽,你把我害惨了。哎呀!那是牛哥教的嘛!”
“哈哈哈——”顿时,阎林飞燕笑得直不起腰来。
紫荆却还是一头雾水,不过是吟首诗嘛!怎么会引起彩姊这么大的反弹呢?阿东的惨叫声还不绝于耳,紫荆已经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因为,阿东跟她说好,今天下午要带她去邻镇,找一位巫婆取什么爱情药方。听说,那方子很灵,只要洒在男女双方的身上,便能让他们互生爱意,而明天是奶奶的寿诞,她小豆芽打算以这当礼物,要将药粉洒在阎领风与那位齐小姐的身上,让他们帮奶奶生一个孙子出来,也算是她小豆芽报答奶奶的一番心意。
中午过后,整座山庄静悄悄的,全都睡午觉去了。
“喂,小豆芽,你好了没呀?”只见阿东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紫荆的房间窗口外,压低声音喊道。
“来了!”紫荆赶紧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一溜烟地跑出房。
“东西带了没有?”阿东牵着她的手,就往山庄的后门去。
“带了,是二两银子对吧!”这些是紫荆特地存下奶奶给她买糖的钱。
“没错,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要不是我用这三寸不烂之舌,拼命地向那位婆婆游说,恐怕不只这一点儿钱呢!”阿东说着,心中暗自窃喜。
“是啊!阿东哥,谢谢你罗!要是坏叔叔日后能跟那位齐小姐生出一个奶娃子,我一定要奶奶重重谢你才成。”她还感激着阿东的好心呢!
“啊?不、不必了,我哪里需要人感谢?我是喜欢你,才特地帮你的。”
阿东心虚的话才刚落了地,目的地便已出现在他们眼底。那是一座用茅草搭起的屋子,位于山坡的半山腰处,屋子前方有一排竹子,当他们走过时,还可听见竹子叽叽嘎嘎的声音,让紫荆不禁毛骨悚然。
“你记住!这婆婆不喜欢人家问她太多问题,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听完了,咱们就赶快离开,否则,要是等她打了喷嚏,那些不好的东西就会缠着我们。”
紫荆脸色一白,战战兢兢地同他进去。要不是奶奶对她恩重如山,打死她,她也不会去找这什么巫婆,讨什么爱情药方。
“婆婆,人我带来了,你的方子呢?”阿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口问着。
“银子呢?”老婆婆全身黑衣裳,连头上都还绑着黑布。
“在这儿。”紫荆畏惧地伸出手,递出银子给她。
老婆婆瞄了一眼就收了下来,并且从一旁的火炉里拿出一包东西,交到阿东的手上。便挥一挥手,要他们走开。
“等等。”紫荆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开口问道:“婆婆,这东西要怎么用呢?是洒在脸上?还是身上?要洒在皮肤上?还是衣服上?”
“啊?喔!都可以,随便。”老婆婆回答得有点支支吾吾。
“走啦!”阿东急着拉她出门。
“再等一下嘛!婆婆,这药粉撒完之后,几天会生效?会不会出现什么明显的反应?”紫荆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事搞清楚才成。
“这……这我怎么知道?喔!我……我……哈——”老婆婆脸色怪异,并在吞吐一阵后,作势要打喷嚏。
“啊——”紫荆见状,立刻尖叫着拔腿逃出屋外。
“哈啾!”响亮的喷嚏声此刻才响起。
“喂,老太婆,银子!一人一两,明儿个我再带邻村的阿狗来找你。”原来这全是阿东的伎俩,虽然他年纪小小,却有一肚子坑人的鬼主意。
不过,报应是如影随形的!当阿东喜孜孜地将银子揣入腰里,再佯装惊慌地逃出屋外,就在跑出那片竹林之际——
“阿东哥,药粉拿给我。”她先伸出手,拿过他手中的药粉,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向阿东扔出一坨东西。
“啊——”阿东始料未及,让她扔得满身满脸全是泥。“小豆芽!你干什么?”
“帮你驱邪啊!你不是说,用马粪可以驱邪吗?”她理直气壮地回应。
“什么?马粪?!”阿东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不,不是马粪啦!这儿哪有马粪?不过,我想用狗屎应该也可以嘛!虽然它是臭了点儿——阿东哥,这算不算举一反三哪?”
阿东没说话,只是这个仇,他记住了。
一回到山庄,已是太阳西下。而此刻整座山庄气氛怪怪的,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牛哥,怎么回事?”阿东问着也刚从外头回庄的牛哥。
“少爷回来了!不过,他刚刚大发雷霆,硬是不去前厅见见齐家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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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与阿东互看了一眼。
“你们两小鬼要小心哪!离更漏院远一点,免遭不测。”这时候,下人们总是懂得如何明哲保身。
紫荆却不然,她揣了揣袋里的药粉包,再殷切地对阿东瞧着。
“喔!不,别找我!我阿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恶魔。”他连忙摇摇手,缩着头,脚底抹油——溜了。
“奶奶,为了你的孙子,小豆芽只好亲自上阵了。”她犹豫了好久后,终于鼓起勇气,一副义无反顾的神情,往阎领风住的更漏院走去。
更漏院位在山庄的南侧,离大厅与阎林飞燕住的芙蓉馆有一小段距离。更漏院前有一座大水塘,塘里有肥硕的锦鲤与还未开花的睡莲,其上则是搭着一座名叫织星桥的拱桥,得走过这拱桥,才能进到更漏院里。
不过,这庄里的人都管这桥叫“奈何桥”,而桥的那一头住的便是阎罗。
此刻,紫荆硬着头皮过了这桥,来到了更漏院,东瞧瞧西看看的,只觉得这院里阴森森的,连院里的那片勺药花都枯尽了。
“难怪他脾气那么坏!住在这种鬼地方,脾气怎么好得起来嘛!”她沿着屋外的廊穿过去,却在靠近内屋的廊地上发现一滴一滴的血迹。
“这……该不会是……人的血吧?”她脑海里顿时升起阎领风龇牙咧嘴、活剥人肉的画面,不禁停了脚步,打算转身就逃离这鬼地方。
不料,她才一转身,却赫然发现阎领风就站在她的背后,冷着一张脸,目露凶光地瞪着她瞧。更恐怖的是,他满手是血,还在她的眼前滴滴答答地滴个不停。
“啊——”她尖叫一声,随即昏厥了过去。
“喂,小鬼,小鬼,你醒醒啊!搞什么嘛!”阎领风拧着眉,上前扶住了她。
无论他怎么叫,她都毫无反应,他只好把她抱进房,放在他的床上。这张床,打从他搬进来后,就再也没有女人躺过它。因为,他从不准女人踏进更漏院一步,更遑论躺上他阎领风的床。
今天,他可真是倒楣透顶,先是让人给逼回山庄,又为了齐家那些人跟母亲大发雷霆,最后,他索性把自己关回更漏院里,对所有的事都充耳不闻,但是一肚子火就是愈烧愈旺,愈想愈气,竟然一拍桌子,就砸碎了桌上的大花瓶,还将一块碎瓷给嵌进了手里,顿时,血流如注,他正想找些纱布来止血,偏偏遇上了这个小鬼 闯了进来,他还没骂她一句呢!她竟然就吓得昏了过去。
他静静地盯着她的小脸蛋,他有这么恐怖吗?
“嗯——”几声闷哼之后,紫荆终于醒了。“啊!不要吃我啊!我那么瘦,只 有骨头没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