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给我退下。”数十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如此防着一名在地上颤抖的姑娘家,成何体统。
“皇上,小心有诈!”所有侍卫退开让出一条路。
在地上的周小莫依然不敢抬首,在听闻到侍卫唤男子皇上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她没想到居然会遇上皇上……她该怎么办?要是得罪了皇上,会满门抄斩的!
鼓足勇气,她怯懦的低声道:“臣……臣妾并非刺客的同党,只是不巧散步至此……”
“你……把头抬起来。”为何甜美的嗓音如此熟悉?
忐忑不安的周小莫并没发觉前方只有咫尺之近的人有异,只是紧张的频冒冷汗,在心里头默默祈祷。
恍若对赵麒的命令置若罔闻,周小莫依然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大胆!!皇上命令胆敢不从!”一旁的侍卫大声喝斥,让周小莫更加惧怕,还不住的偷觑方才的刺客。
她会不会也是这种下场?她是无所谓了……反正,拖着一条命在这地方,死了也无妨,但爹娘,她不能牵连到他们。
“退下!”赵麒不耐的低斥,音量虽不大,却有相当的作用。
他看得出来那名姑娘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不知为何,他居然心生怜惜。
“抬起头让朕看看你,你应当是母后新遴选入宫的嫔妃吧?!”他放柔语气,上前靠近周小莫。
像被催眠般,周小莫有些放松,不排斥赵麒的接近,缓缓抬起头道:“是的……臣妾名唤小……莫……”当眼前的俊容完全印入漾着水气的眸里,她惊愕的瞠大双眸,话尾破碎断续。
柔亮的月色映在周小莫白皙的面容上,增添了她不染尘埃的灵气,更好似使她原本无法让人惊艳的外貌增添风情。
但让赵麒讶异的并非这些……
“小莫?!”赵麒同样被突如其来的讶异怔住,却马上恢复原有的冷静。
面对异样气氛的侍卫们个个噤声不敢轻举妄动,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你们可以全退下了,莫妃……是朕的新嫔妃,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说完,赵麒便上前牵起呆愣的周小莫。
“属下护送皇上回房。”说完,侍卫便成队排列井然有序的跟在赵麒身后。
“不用了,朕想在莫妃那上药过夜,你们可以回各自的岗位去。”他揣起眉,牵着周小莫的大掌紧缩了下。
不等侍卫解散,赵麒半牵半拖着周小莫离开一干人的视线……
第二章
在足以令人窒息的气氛下,没人要先开口打破沉默,周小莫只是任着赵麒牵着,千头万绪涌上心。
她是不是病得不轻,才会错把万人之上的皇帝错看成心里百般牵挂的他……但不置可否的是,握着她的那只大掌跟从前一样温暖。
眼角的余光偷瞄赵麒,却又马上低下头。是他?真的是他?他怎么可能会是皇上?
但事实摆在眼前,若说只是一场梦,又未免太过真实。
老天,她真的已经糊涂了,万人之上的皇帝,居然就是从前她身边的情郎,但她居然不曾发觉。这种震惊,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千百个问号盘绕在心里,声音却哽在喉咙里,不敢问出口。
始终板着脸的赵麒心里还残留着初遇周小莫时的震撼,这难道是命运的作弄?他当初为了不愿让她进宫而宁愿抛弃江山,却招到背弃,没想到,现下她居然依旧出现在他身边。
“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周小莫想先开口,却立刻被截断。
“你住哪?”
“我……住秋桂苑,就在前面。”周小莫手指着前方,沮丧的回道,看来他似乎不愿听自己多讲话。
如果他要恨她,她不会怨他,亦不会怪他,她只能怪自己。
只是,为何他当初要隐瞒身份欺骗自己?
继续牵着她走,赵麒没再多说一句话,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语的回到周小莫的屋里。
“那个……你先坐一下,我去找找药箱。”说完,她便想进房去。
“皮肉伤罢,别忙了。”赵麒没松手,反而将她拉向自己,转头环顾着这儿的环境。
“可是……”他不是说要来她这儿上药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没事了?
“说别忙就别忙了,坐下。”
“嗯……”周小莫依言坐下,急着想扳开他握着自己的大掌。
他跟印象中有些不同,好似多了分霸气与深沉,少了分以往她最为眷恋的温柔体贴。
一年了,人都是会变的,他不会永远是她印象中的他,好像只有自己始终在原地踏步。
“你怕我?”逼近周小莫,赵麒漆黑的眸子紧紧锁住她,加重手中的力道。
她皱起眉,嗫嚅的开口。“不……你弄痛我了。”她掌心被石子磨破的伤口,在他掌中隐隐作痛。摊开她的手,赵麒也皱起眉。“药箱在哪?”
“我去拿就好。”
“我问你在哪?”赵麒再度开口,语气有些森冷。
委屈的咬着下唇,周小莫低声道:“在房里……”泪在眼眶打转,她低垂螓首,不敢让他看见。
叹了口气,赵麒起身前往周小莫闺房找出药箱,突然眼光被桌上的一碗汤药吸引。
他探了探温度,发现已然冰冷,随即走了出去。
“手伸出来。”落坐在周小莫对面,赵麒拿出膏药。
她乖乖的伸出手,虽然心里头有好多话想说,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还是将它们全吞回肚里。
执起周小莫的手,揣着眉心替她上药,他责怪的问道:“你病了?”纵然他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却还是忍不住心疼。
“风寒罢了。”每当季节转换时,她总不免要生场小病。
“为何不服药?”这才是让他生气的地方。
“我忘了……”
“谁该服侍你的?怠忽职守。”
“别怪她,是我自己睡的迷糊了,才会忘了服药的,不干其他人的事。”她忙不迭的替冬红脱罪。沉默半晌,赵麒才挤出话,话里似乎有着无限感叹。“你还是没变,跟以前一样,不会照顾自己,凡事……总想着别人。”
他想,她惟一没想着的人便是自己,她不会知道,她一年前作的抉择带给他多大的伤害。
“但是……你变了。”她坦然说出心里的话,却让赵麒脸色阴沉下来。
他放开周小莫上好药的手,面色不善的起身。“人都是会随着身边事物而变,而改变我的,是你。”说完,便随即拂袖离去,留下被他的话震惊住的周小莫独自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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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晨,冬红便打水进房给周小莫梳洗,却发现她起个大早,一人独自坐在前厅里发呆。
“莫妃?”冬红轻唤了声,不见她答应,随即将手中的水盆放下,上前轻触了下她的额头。
似乎还有点热,不过应当是修养个几天就没事儿了。
“您没事儿吧?赶紧来梳洗了。”
周小莫缓缓回头,一夜未眠的脸色泛着苍白。“冬红……”话一出,泪同时落了下来。
“莫妃?!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冬红心急的上下打量她。
“不是的……不是……”推拒着她,周小莫只是不住的啜泣。
“究竟是怎么了?您别哭呀!”冬红心急如焚的慌了手脚,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自从昨晚赵麒离开后,她就无眠直到今早。
他临走前的那句话深深烙在她脑中心里。
她反复的想、不断的想,想着过去、想着现在,她知道,她的自私伤了他,却没想到,伤得他如此深,让他体无完肤。
红着眼,她伸手掬起一把水,一古脑的往脸上泼,不在乎浸湿了衣襟,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寒意。
她的泪和着水,滴落在身上、桌上,吓坏了冬红。
“我的天!您究竟是怎么了?!”冬红伸手阻止她,同时把水盆移开。
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难不成是风寒烧坏了脑子,这可该怎么办是好?!
周小莫眼神空洞的望着冬红移走水盆,忽地用手拍了拍双颊,沉默了一会儿,冷静下来道:“抱歉……我失态了,让你担心了。”纵使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的语气却已正常许多。
“不、不……不打紧的,您还是先去换套衣裳,别又着凉了,这儿奴婢来清理,快去吧!”见周小莫没动作,冬红催促着。
“我……不要紧的,冬红,我想问你一件事。”
“有什么事待会儿奴婢都让您问,现在先去换衣裳,别忘了您才大病初愈,身子还虚着。”推着周小莫进房,她开始着手将桌面的水渍抹干。
过了一会儿,待周小莫换好衣裳走出来,冬红也正巧将桌上清干,又重新打了一盆水来。
“麻烦你了。”眼睛还有些红,她诚挚的向冬红道谢,同时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致歉。
冬红笑着摇头,让周小莫重新梳洗,巧手帮她梳理一头长发。
“您是有哪儿受伤吗?怎么桌上有药箱?”冬红编着发辫,随口问道。
“小伤,上过药已经不碍事了。”周小莫顿了一下,再度道:“关于我刚要问的事……”周小莫迟疑一下,不知该如何开口。
“您尽管问,只要是奴婢知道的,肯定据实以答。”
“嗯……你对皇上了解多少?”
冬红听了抿唇一笑,没多想,便道:“万岁爷是个非常好的皇帝,现在天下太平,全归功于皇上知人善用,虽然……”她停顿了住,似乎在思考。
“怎么?”
“奴婢不是嘴碎的人,但既然都答应莫妃您要知无不答,那就说了,只是,您千万别在人前提起,更别在太后跟前提到,那是忌讳。”冬红低声嘱咐,像是怕隔墙有耳。
点了下头,周小莫答了声好。
“其实呢,在这一年前,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曾失踪了好一段时间,刚好就这时候,春去秋来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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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的马蹄声传遍大街小巷,马上男子的英姿令人不敢逼视。
赵麒驶着马朝城里最大的酒楼百花楼迈近,一路上让不少平民百姓侧目以观。
今日他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便来会会老朋友,一些他尚未登基之前的刎颈之交,由于其多半是江湖之人,一年半载能见着一次,便该庆幸。
突地一阵嘶声,骏马高高的扬起前蹄,接着是姑娘尖锐的嗓音由下方传入他耳中,大掌随即拉紧缰绳,稳住马身。
周围立刻人潮围观,将中央的姑娘挤得密不透风。
“让让,麻烦让让!”赵麒一跃下马,推开围观的人潮,朝方才受惊的姑娘走过去。
周小莫人跌坐在地上,身子还频频打颤,对于方才差点儿命丧马蹄之下,依然余悸犹存。
“没事吗?姑娘?站得起来吗?”赵麒揣起眉,对于周小莫的第一印象是平平淡淡的。
“不……没事。”她倒是没受到伤,只是脚软站不太起来。
全怪她没看路,才会一个不小心跑到人家的马前方挡路,若真要说,其实错是在她。
“来。”赵麒伸手,不由分说的便握起周小莫的手,将她拉起。
“呀……谢谢。”待站好身子,她赧然的迅速抽回手,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总是有忌讳。
看着周小莫拍去身上的尘埃,似乎已经不打紧,赵麒再度跃上马,对着她道:“再会。”
“嗯……”望着他扬尘离去,周小莫也跟着鸟兽散的人群一同离开。
赵麒一步进百花楼中,便有一名小二朝他跑来,恭谨的道:“皇……”可惜话一出口就被瞪得噤声,马上改口。“赵公子,当家的请您上二楼厢房一聚,请随小的来。”
带着他到房前,小二就退了下去。
赵麒手方触上门,正要推开之时,倏地从里头射出一支簪子,虽他眼明手快的闪过,让簪子没入正后方的梁柱上,却差点让簪子上垂挂的珍珠流苏划到脸。
轻易地取下簪子,他不怒反笑,推开门扇将簪子抛给惟一的姑娘。
“可人,你还是如此特别欢迎我。”
苏可人准确地接住簪子插回如缎的发丝中,明艳动人的笑艳中有着不矫作的迷人魅力。
“迟到,该受罚。”苏可人此话一出,其他人跟着起哄,没人在意他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
“喝酒!不醉不归!”一名髯大汉举着酒杯向着赵麒先干为敬。
“呵,今日就陪你喝!”赵麒落坐在一席,斟了杯酒,同样一饮而尽。
“近来可好?”对座的一名清秀俊逸的男子缓缓开口,同时啜了一口淡酒,面容始终挂着微笑。“老样子。”
“那就是还不错,怎么,今天迟了?”着华服的邪魅男子调侃问道,看得出他非富即贵的身份。
“路上碰了一点事儿,耽搁了。”赵麒淡然道,不知怎么,脑中浮出刚刚那位女子平庸的相貌。“需要帮忙吗?”
“只是差点撞上个姑娘,不是什么大事。”看来他们是担心过度了。
“喔,姑娘?哪家的小姑娘这么走运?”苏可人感兴趣的亮了眼。
“不认识。”
“怎么,没问人家名字?”
“没事问个娘们儿的名字做什么,又不是要上门提亲?!”髯大汉扯开嗓门,朝着苏可人道。
“什么娘们儿?钟承翰你瞧不起我?!”苏可人的烈脾气众所皆知,当她站起身拍案大叫时,其余人也不以为忤。
“坐下吧,可人,别闹了。”殷齐飞不疾不徐的劝合,狭长的阴柔眸子一望,倒是让苏可人放下身段乖乖的坐回原位。
“好了,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我有听着周围的人唤她周姑娘,或是莫姑娘。”让人再帮他斟了杯酒,赵麒缓缓的浅啜。
秀气的眉一挑,段仲文笑道:“那肯定是咱们城东第一才女,周小莫姑娘。”对于才学造诣一绝之人,他毫不吝啬的给予褒扬。
“喔,第一才女?”想不到她那怯懦的外表下,蕴含着丰富的涵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从她的神情上看来,似是缺少了什么。
“去年‘舞文弄墨’的擂台赛,她可是拔得头彩,有不可多得的天赋。”
“你肯定没去参赛吧?”
“好说、好说。”
“别谈这些个听不懂的东西了,陪我这大老粗喝个痛快!”钟承瀚替每人杯中皆斟了满满的酒,打断之前的谈话。
“难得承翰有此兴致,当然奉陪到底!”众人举起镶银的酒杯互干。
“他哪是难得,他是一年到头都离不开这杯中物。”苏可人讪讪地道,却也将酒干到见底。
“那我们不是要更陪着他喝完这一年的份,毕竟咱们离多聚少。”
“冲着你这句,今儿个不醉是不让你归了。”
接下来时间便在他们谈笑饮酒之中过了,每个人莫不喝得醉醺醺,才踏着不稳的步伐迈向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