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发展,让她在宫中更加感到不安与空虚,只是这些她都从未跟赵麒提过只字片语。
门倏地被推开,让正同冬红闲谈的周小莫惊了下。这些日子,她只能将泰半的心事跟冬红倾诉。
“我要你跟我前往行宫。”赵麒甫进门劈头便道。
“呀?为什么?”她让冬红先下去,随即迎上前去。
“没为什么,跟我去便是,明儿个一早,我便派人护送你去。”
今日殷齐飞再度造访,告诉他一些消息,先前委托他门刺杀他的主谋,虽还无法确切知晓身份,但已经进一步确认是皇宫大内之达官贵人。
这样下去,继续留在宫中的危险就增高。他此较担心的是周小莫母子的安危,自己一身武功绝学,反而不是那么在意。
“你呢?”周小莫担忧的问道,他不会要狠心的放她一人去吧?
“我随后就到。”
“这样真的好吗?”她是顾忌太后那边的事儿。
“无所谓了,反正你在这儿也难做人,不如换个地方养身子,暂时撇开一些烦心的事。”他知道自从那天后,太后对小莫的态度就大变,只是她都没说罢了。
甚至连赵忆都不再友善的理她。
“我知道了……抱歉……连你也牵累了。”她对他真是有说不出的歉意。
不但一年前伤了他的心,现在又将他给拖下水,而他却依然对自己那样好,她真的无以为报。
“别说了,我只是说出事实。”搂着她,他知道守护她已经是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使命。
车队在隔天清晨秘密的出发,随着马车轰隆隆的跑着,车上人儿终于在快给摇昏的前一刻到达赵麒位于山上隐密的行宫。
冬红搀着周小莫下马车,自己也有些晕眩,却还是强撑起精神,由着一队人马护送她入宫。
一进人大门,行宫的总管便迎了上来,领着几个手脚伶俐的婢女,给周小莫请安之后,便带着她们前往早打理好的房间。
偌大的行宫,就算平时赵麒鲜少前往,却一直都有人在这儿整理得井然有序。
周小莫敲了敲酸疼的肩膀,坐在房里头,看着冬红整理着随身的包袱,忙进忙出的,忍不住让她先别忙了。
“冬红,你先歇息一下,方才赶路,你也同我一样累吧?”
“还好啦,奴婢劳动惯了。”冬红笑着回道,对于能跟着周小莫来这儿感到非常欣喜。
事实上她也受够了在宫中的日子,忍着大伙的冷嘲热讽,实在很不好受。
“嗯……没关系,还是先坐下喝口茶吧。”周小莫执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两杯茶,逼着冬红先坐下来。
无奈的坐下,才喝了一口茶,恰巧总管就踏进房门,似乎对冬红逾越身份与周小莫平起平坐的画面很不以为然。
“咳咳……”他清咳了下。“小的是来看看莫妃您还有什么需要的?”
周小莫微笑了下,“不了,这边一切都很好。”
“那小的先告退了,假若您有什么事,再唤小的来便是。”说完,总管又摇头睨了冬红一眼,才悻悻然离开。
冬红见他不友善的眼神,庆幸自己不是在他手下做事,不然可要被整惨了。
“我有点累了,想躺一下。”周小莫按着腹部,语气有些虚弱。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就很容易疲倦,尤其是经过今日的长途跋涉,更让她疲累不堪。
“您睡吧,晚膳时奴婢再唤您起来。”冬红搀着周小莫在床上躺好,替她拉上被子,走了出去。
全身的疲劳很快便集中在眼皮上,周小莫几乎是一躺上床就睡了,希望能做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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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先让周小莫与未出世的皇子前往行宫,赵麒有百般的不舍,但内贼未除,他一天都不会安心,顾及到她与肚里的孩子,他也只能暂时先忍受相思之苦,期待眼前棘手的问题尽快解决,好赶到她身边。
独留宫内的赵麒,此时正端坐在龙椅上,脸色凝重的直视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高国忠。
“所言可是确实?”他眯起漆黑深沉的眸子,语气隐含着怒意。
“属下所言属实,若有虚假,愿用项上人头担保!”单膝着地,他认真的点头,语气同样凝重。
“你可以下去了,这件事情别让第二个人知道。”赵麒大掌一挥,遣退了高国忠。
“如何办?”赵麟从帘幕后走出,沉声问道。
“以牙还牙。”赵麒痛下决定。
“这样好吗?”他皱起眉。
在某方面,赵麟要远比赵麒来得重人情。
“千万不能姑息野心之辈,让他们窜了位……”
他一番话并非栈恋地位不肯放手,而是不能让空有野心而无理想与能力,只想用暴政来控制人民之辈,来涂炭生灵。
睡得有些不安稳,周小莫辗转了一会儿,睁开迷蒙的眼,揉了揉发现窗外月儿已经是高挂夜幕。
显然是冬红见她睡得太沉,所以没唤她起来用膳。
夜里比白天要凉许多,气温骤降,她将身上有些掉落的被子往身上拉,突然听到一阵不寻常的声,让她提高警觉。
轻轻将白皙的脚丫放到地面,慢慢地走到桌旁点起烛火,却讶然的发现纸窗上头映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吓得她惊呼一声,反而惹来杀机。
几乎是在周小莫出声的同时,随着烛光晃动的人影破窗而入,亮晃晃的剑抵住她的颈子,让她不敢乱挣扎,怕一个不小心颈子便开了口。
“你是谁?”她不能死,不能让孩子跟她一起陪葬。
“去问阎罗王吧!”那人一脚踹开她,眼看着就要将长剑刺穿周小莫单薄的身子。
周小莫一个反应便是护住腹部,然后往旁边逃窜,见着一个摆饰的大花瓶,不管是不是价值连城,便使尽吃奶的力气扛起来,朝刺客砸过去。
“来人哪——有刺客——”她一边喊着一边想往门边逃,没想到刺客一不做二不休,硬是抓着她的头发,一剑砍过去。
周小莫哪里肯就这么送了命,狠起心用力的伸出手,随便乱抓一通,闪过那么一剑,却给削了不少发丝。
“臭娘们!”
“快来人哪——救救我的孩子——”周小莫涕泪纵横,却不容自己在此时脚软,仍是大声呼救着想逃。
就在周小莫再次让他给箍制住,她以为自己完蛋了的同时,方才刺客破窗而入的窗子闪过银白的光,接着刺客便放开他,抱着颈子呻吟。
“大胆孽贼,这儿你也敢闯!”总管领着一群壮丁冲进来,大吼道:“把他压下去!”
“小的姗姗来迟,请莫妃恕罪!”总管招来婢女将周小莫搀起,同时派人去熬碗能定心神的姜汤。
“呜……呜……”周小莫抱着赶来的冬红痛哭得不能自己,心想为何这个时候赵麒不在这儿陪着她?
到底是谁狠心要她的命,究竟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呀?!
“莫妃……”拍着她的背,冬红也忍不住掉泪。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人,想要一尸两命呢?
“皇上呢?他答应我……会随后赶来的……他在哪里呀?”周小莫泪眼迷的瞅着总管,几度哽咽道。
总管只是面有难色的回道:“皇上日理万机,有事耽搁了。”
周小莫听不进去,只是不断抽泣,一双手还是护着小腹,身子颤抖着。
她想见赵麒,她想让他搂到怀中,想听他温柔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
周小莫在行宫遭刺客袭击,赵麒又不在身边,她内心的无助与伤痛可想而知。
但,想立刻飞到行宫,却又无法如愿的赵麒心里也不好受,再怎么急也得等内贼除了再说。
赵麒手上紧揪着一张纸,额上的青筋浮动,随即他撕碎手中的纸,脑中浮现的是周小莫无助的神情。
该死的,居然做到如此狠绝的地步,就别怪他无情,大义灭亲!
“信上说了什么?”一旁的赵麟问道。
“他们动歪脑筋到小莫身上了,昨夜差点儿让她送了小命。”赵麒咬牙切齿,不难听出其中愤恨的程度。
“那你还不赶去?”
“不,朕现在去了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危险。”他们主要的目标还是他,周小莫只因怀有龙子,才扯上干系。
本来他已经要准备启程了,但他此刻却打消了念头,心中有了别的计划。
“朕要你去替朕办件事,越快越好……”
前日险些被刺客所伤的周小莫,受惊的程度不小,在喝了姜汤之后,且在冬红的安抚之下,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休息小睡后醒来已经是黄昏。
她缓缓的睁开眸子,发现冬红早就候在一旁,等她醒来。
“莫妃,您醒啦?肚子饿不饿?”一见她醒来,冬红马上嘘寒问暖的问,同时搀她下床。
“不饿。”她没什么食欲,甚至觉得昨晚喝下去的姜汤都还在肚子里头。
“麒……我是说皇上……来了吗?”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见到他,其他的,一律不去想。
冬红摇摇头,见周小莫失望的低下头,又急忙道:“不过皇上倒是让二皇子也就是麟王爷来了,现下正在大厅里头候着呢。”
“二皇子?”印象中她没见过这么个人物,他来做什么?
“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不过没说是什么事,只说等莫妃您醒来之后,再自个同您说。”冬红细细解释,同时手脚也没闲着,一边为周小莫更衣。
“那他定是等了好一会了,瞧现下天色都昏暗了,我得快去,免得怠慢人家了。”待冬红替她穿好衣裳,周小莫急急忙忙的走出去。
她慌忙的背后,其实是期待他能带些赵麒的消息来。
匆匆来到大厅见着赵麟,周小莫没得到预期的讯息,反而得知令她心碎的噩耗,她的心碎得不知该怎么拼凑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周小莫一脸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是哪儿不好,为什么,赵麒要让人来送她走,而自己却不出面,至少要当面跟她说明白呀!难道他当初说要来的话都是谎言?
“莫妃休要误会皇兄,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赵麟看周小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连忙安抚。
“他为何不来?诺言呢?”她手捂着唇,撇过头。
“皇兄自有他的理由,日后他会同你说清楚的。”他想这些话还是由本人来说会好些,也就没有刻意解释。
但他的这些话在周小莫的耳中,听起来却是敷衍推托之词。
“日后……呵……”他俩真还有日后?
难道他当真狠心的不要她了,难道他还是依旧无法释怀过往,连他们两人的孩子都不要了吗?!昨日才逃过一劫的周小莫,此刻根本无法专心的思考,只是一味的往坏处想。
“我知道了,我会走的,麻烦您了。”沉寂了一会儿,周小莫忽然冷静的哑着嗓音道。
哀莫大于心死,她或许是尝到了滋味。
她带来行宫的衣裳及东西不多,不一会儿,冬红已全收齐了。
在众人的目送下,周小莫含泪偕同冬红搭上离去的马车,一路上由赵麟护送,没想到,半路上,突然一封飞鸽传书紧急的将他召回宫。
无法两全之下,他只能要随侍的官兵好好保护周小莫她们,千千万万不能出了差池。
但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赵麟前脚刚走,一路人马到了一山岭,突然冒出一队人马,一看便知来者不善,人高马大的汉子脸上,皆蒙着一块黑巾。
两方厮杀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周小莫和冬红在马车中不敢离开,抱在一起颤抖的落泪,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
突然残余的匪贼一个劲的掀开马车帘幕,不管两人如何向里头躲,如何尖叫求饶,一把亮眼的大刀就要朝两人砍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两个不像是与匪贼同一伙的蒙面黑衣人,一人挟带一个,杀了方才的贼人,带着两人消失在丛林山野……
第八章
京城第一酒楼百花楼里头,来自四方的客人挤得楼里头几乎水泄不通,百花楼的生意从来都是好得让人啧啧称奇,每日皆高朋满座。
当家的苏可人忙得团团转,却依旧笑容不减,大咧咧地招呼着客人,颇有女中豪杰的味道。
“老板娘,来喝两杯!”一桌客人大老远呼唤着她。
只见苏可人柳眉一蹙,不悦地回道:“去、去,要喝花酒上青楼去,本姑娘不卖笑的!”
“哎呀,我的小祖宗,快快回房去,别来捣乱了!”忽然脚边有个软软的身子靠过来,接着苏可人便大声嚷嚷抱起一团绿色的肉球,只见那肉球还朝她咧嘴笑,模样煞是可爱。
“老板娘,你女儿又跑出来啦?”隔壁的大婶逗弄着看来两岁多的孩子,问着苏可人。
苏可人叹了口气,无奈地再次重申。“筠筠不是我的孩子,我抱她进去,替我让小二好生顾着店。”
抱着周筠,任她小手不安分地拉扯着头发,口中说着不清楚的话。
“姨姨……姨……”
“乖乖,姨带你去找娘,你可千万别在姨身上拉屎拉尿的。”走到酒楼后头的小院子里,见里头的屋子门敞开着,却没人,苏可人心里大概有个底了。
她又绕回酒楼,从另一条路弯进去,马上感受到扑面的热气,热得她冒了些薄汗。
厨房里头就像战场一样,为了满足外头客人的口腹之欲,每个人都忙得满头大汗,灶上生着的大火几乎把人烤成干。
“老天……”周筠一进这儿就开始哭,苏可人也头疼起来。
“各位,小莫在不在这儿呀?”她必须大吼才能获得众人的注意力。
突然一名少妇脸蛋给烘得红扑扑,一手抹着汗水,一手还抱着一笼包子跑了过来。
奇怪的是,周筠一见着她就不哭了,两只肥嘟嘟的小胖手硬是伸到她面前,嘴里头含糊不清的嚷着要抱抱。
周小莫无奈的看看手中的东西,再看看周筠,没办法把那笼包子放下来,朝着里头不知道喊了些什么,便接过软乎乎、胖嘟嘟的小身子,离开闷热的厨房。
“又麻烦你了。”周小莫一边安抚着周筠,一边朝着苏可人歉疚道。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快三年了,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苏可人一手叉腰,一手拍了拍周筠红通通的小脸蛋儿。
日子转眼间就过去了,想她当初还为了周小莫的去留跟殷齐飞大打出手,现在回想起来,着实可笑。
本来殷齐飞得到有人在周小莫被送离赵麒行宫途中欲杀害她的消息,她自告奋勇跟他去救人,但人是救回来,却送不走了。
当时周小莫哭得像个泪人儿,不肯让他们送她回去,还说不留她不打紧,她自己会离开去讨生活。
这怎么行呢?她肚子里怀的可是赵麒的孩子,又是他心爱的女人,怎么说也不能丢下不管。她坚持要把她送回去让赵麒解决,殷齐飞却要让她留下,原因是他曾经因为一时的玩笑,差点害她小产,心有愧疚,想照顾她做点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