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教会?"
烟翠浅浅一笑。"我想绝对是的。你看嘛,我没有一位养父母是教友,所以我完全
没有宗教背景。直到马克邀请我上教堂,那还是为了讨他欢喜才去的呢!他和他母亲是
非常虔诚的教徒。"
向路克细说自己的往事,烟翠感到舒适又安心。相较于监狱相逢时的恶言相向,今
日的相偎相依真令人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在我住院期间,马克的教友不时地来探望我。这些人有的是我偶尔见到,但大部
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们犯不着来看我的。可是他们就是来了,不仅陪我聊天解闷,
还鼓励我。探病的礼物、卡片和鲜花堆得房间满满的。"
"但促成我复元的最大功臣,恐怕是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当时有个教友号召了这批
小伙子,要他们每天放学后来陪我,不管天气是好是坏。刚开始他们只是陪着玩乐器、
说笑话来逼我笑。"
"其中有个男孩叫若德,很爱玩牌。他会招来一群同年孩子在我床头玩牌,至此我
才知道孩子们为什么愿意一直来医院。该我玩时,都是由若德把牌拿给我看,我再指示
他怎么打。那真是欢乐时光,我每天都希望他们赶快陪我玩牌,觉得生命开始有了乐趣。"
"有一天,若德又要替我代劳时,我就说我要自己来……剩下的故事你也猜得到。"
"你奇迹似地复元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烟翠点头:"我深受这群年轻人的精神感动,就决定献身教会。教区的牧师建议我
申请奖学金去念神学院,事情就顺利地发展下来。"
路克玩弄她的发丝:"命运开了我们一个大玩笑,如果我不被审判就不会遇见你……"
"不对,如果我没当陪审员……"这时路克放开她,把车钥匙还给她,她则不解地
凝望他。
"今晚我本想跟你上床,但这样就超出了牧师的职责,所以此刻我已毫无做爱的兴
趣。你赶快回去,趁我还想放你走之前。"
第七章
第二天下午练完球后,路克随烟翠进了她的办公室。
"牧师,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我不会扑向你,放轻松嘛。"
"一定是我今天练球时表现不够好!"她想藉玩笑话来缓和紧张气氛。
"绝对不是。你学得很快,而且一直都在进步。套句麦德的话,你渐渐成了『令人
敬畏的对手』,这小子好像对你佩服到家了。有话直说,你怎么了?"
烟翠手臂环抱胸前靠着桌线而坐。"我碰到史玛各,发生了争吵。"
"为了我的事?"
"阿路,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玛各始终不承认我的助理牧师身份,她不认为女
人适合当牧师,从我分派到这里开始,她就回避我。只要有任何挑剔我或是当众羞辱我
的机会,她绝不放过。我一直逆来顺受,现在她居然利用你来打击我,这我可就忍无可
忍了。"
他双手扶她肩膀并示意她看着他。"难道你没注意到──"他眼光闪亮。"我──
已经是个大人,可以保护自己,倒是你才需要别人来保护你。要不是球赛就快开打,我
大可马上退出你的生活圈,只是现在孩子们不能没有我。"
是真的吗?若非为了即将到来的球赛,他会立刻离开她吗?而球赛结束后又将如何
呢?
"你以为我这么说是在暗示你走路吗?"她焦急地大声说,竟没注意到自己正抓住
他的衣衫前襟。"我之所以提到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小心玛各,以免她又制造事端。
我不要你受伤害,她亲眼看见我开车送你回家。"
"我不怕她伤害我,就怕她会伤害你。我会保持低姿态直到球赛结束。说实在的,
我正要来告诉你这件事。"
"怎么说呢?"她愈来愈觉得难过。
"下礼拜我另外有事没办法来练球。我已经跟瑞吉商量过,我不在时由他遵照我的
指示来带领球队。我会及时在球赛前三天赶回来的。"
她放开抓他前襟的手。"是跟你工作有关的事吗?"
他似乎有些犹豫。"不是。"他摇头小声说。他紧抓她肩膀,然后又放开手。
烟翠感到他的退缩多半属于心理上的。他不多作解释,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硬态度。她郑重提醒自己得习惯这种态度,但仍然觉得痛苦不堪。他绝对想象不出她得
用多么强烈的自制力,才能忍住眼泪,摆出笑脸。
"我和孩子们会努力练球,不论你下星期要忙些什么,都祝你好运。"
"烟翠……"
"什么事?"她又燃起了微渺的希望。
"我一星期后会跟大家重逢。"路克说完就离开办公室。
他一定有话想对她说,又临时改变主意不说了。为什么?
烟翠经常听见别人说"生活在真空状态中",直到自己见不到路克的这个礼拜,她
才能体会那种感觉。她对寂寞、空虚感到畏惧。每当办公室或家里的电话响起,她都希
望是路克打来的,结果反而是谴责自己别再怀抱虚无的梦幻了。
隔周的星期五晚上,烟翠探视病人完毕返家,发现多莉的车子停在路边。烟翠把车
子直接停在多莉车后,两人同时下车。
"多莉,什么风把你吹来啦?你等了多久?"
"大概一小时。"
烟翠面色尴尬:"真不好意思。要来干嘛不先跟我说?我们可以先约时间呀!"
"因为事出突然,我想尽快让你知道,要我等到半夜也在所不惜。"
是有关路克的吗?她霎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是……是坏消息吗?"
"你放心啦,何路克没死也没伤。"多莉把烟翠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咱们到你
屋里去谈吧。"
锺太太早已贴在窗前窥探她们,烟翠装作没看见,径自开门。打开客厅灯光后,她
请多莉坐下。
"我觉得你才是该坐下来好好休息的人。"多莉说。
"没办法呀!我一紧张就坐不住。快说是怎么回事?"
多莉叹了一口气:"总而言之,是史玛各。"
"我就知道!"
"唉,烟翠,事情比你猜到的严重多了。"
"她想把我赶走。"
"她准备要动手了!"多莉意含玄机地回答。
烟翠停止踱步:"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吧。"
"我的消息来源百分之百可靠,是她女儿蓓慈说的。玛各已向总教会请愿,要解除
你的牧师头衔。"
"什么啊?"
"显然她已策划很久了。你和保禄准许何路克担任教练,那时就触动了她的杀机。
也不知怎地,前几天你送路克回家的情形被她看到,于是她就自己得出结论。"
烟翠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指控你的另一项罪名是疏于照顾──竟安排年轻人和前科犯出游,拿孩子们的
生命当儿戏。"
"她知不知道这样连保禄也被告上了?"烟翠的怒火完全被点燃了。
"很显然她认为保禄也被你操纵了,她要来个扫清妖孽。"
"她就这么大胆嚣张呀?"
"我想这女人发疯了,但她这样蛮干也很危险。她直接告到教区联席会,说我们的
球赛雇用坐过牢的人当教练。她拼命要在球赛前把他赶走。"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更可恶的还在后头呢,她要求对你的背景作彻底的调查。"
烟翠僵在原地不动。"她就这么恨我吗?"
"她倒不是针对你个人。"
"真可笑哇!念神学院时,我一直担心的是男人无法接受女人担任神职人员的事实……
"她说不下去,直视多莉。"还有吗?"
多莉苦涩地点头。"玛各查到几个月前你代替保禄去了监狱。透过锺太太,她知道
你和路克是朋友,她藉此影射你勾结罪犯。"
"勾结"这话可用得真贴切。如果史玛各能找到监狱警卫,供出他们曾相拥相吻的
内幕消息,那她可算挖到宝罗!"没想到蓓慈竟不为她母亲隐瞒。"
"蓓慈很害怕,她知道母亲不该这么做,而她父亲又软弱得不敢违抗妻子。我告诉
你这些是要你早作准备。"多莉起身给她一个鼓励的拥抱。
"你真是我此生最值得依赖、倚靠的朋友,多莉。"
"你打算怎么办?"多莉拭去感动的泪水问她。
"保禄是我离开神学院后的精神顾问,我什么事都会找他商量。"
"很好,而且愈快愈好。如果你不需要我陪的话,我就回家。随时打电话给我,三
更半夜也没关系,我一定会火速接听。"
"你可别后悔呀!"烟翠再三致谢后送她到门口。
送走多莉后,烟翠立刻打电话给保禄,将事情全盘告诉他,连她爱上路克的事也说
了。保禄向她理性地分析情势,鉴于史玛各的控诉纯属诬蔑,行止端正的她实在无须畏
惧。至于路克已经服刑完毕,怀有宽恕精神的教会更无翻旧帐之理。保禄还勉励烟翠,
坚强地熬过这场考验,等史玛各厌烦了自然就会罢手。烟翠听完之后也就释怀了。
她躺在床上思念路克。他已离开了五天,却令她感觉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真不知
道剩下的几天怎么熬过?但愿路克也在别处强烈地思念她……
第八章
上教堂前,烟翠悉心地打理服装及发型。她穿了件路克没见过的粉红套装,窄幅褶
裙搭配着她的浑圆躯体;秀发经过仔细梳整后,显得亮丽有弹性。
她希望能就此留给路克难忘的印象。她决定遵照保禄的劝告,同玛各周旋到底。不
仅如此,她还要让路克深深爱上她,甚至排除万难与她携手共度人生。
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踏进浴室,并熟练地上妆。喷上香水后,再戴上一串珍珠项练,
这是保禄送她的圣诞礼物。项练的颜色与服装及唇膏的颜色相得益彰。
她终于满意自己的外表,觉得兴奋激动,六点三十分时出门前往教堂。路克知道她
在礼拜天早晨会比其他人早到教堂,她希望他会在那里等候她。但不见他的BMW停在车场
时,一股沮丧感顿时充塞心房,她强自安慰说时候尚早。
"烟翠!"九点刚过,多莉一进办公室,见到站在档案柜前的烟翠即惊呼。"哇!
你是怎么啦!打扮得这么漂亮、动人!"
烟翠大笑着拥抱她:"多亏你这么说,否则我就得回家,从头再来一遍了。"
多莉审视她。"我想你在审判时就爱上了他。"
烟翠微笑着,眼神满是喜悦:"我也这么想。"
短暂沉默后,多莉缓缓说:"几天前的晚上找你后,我还害怕你今天不会来了,真
是如此我也不怪你。"
烟翠深吸一口气说。"几天前是这样没错,但是今天的世界完全不同了。"
"是因为何路克的关系吗?"
"对。还有保禄说玛各是个病态的女人,没人会把她的话当真。"
多莉点头:"我赞同他的话。"
开着的门上响起敲击声,两人回头望。"牧师在吗?"自治会主席聂和站在门口,
深为烟翠的外貌改变而倾倒。显然外貌改变造成预期之外的震撼效果,他清清喉咙几次。
"教区自治会在今天的主日礼拜后召开。"
主日礼拜完毕后,烟翠准时赴会。她先紧张地深呼吸,再踏进礼堂后的大会议室。
她尽量保持稳健步伐及坚定意志。
没多久她就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寻常。她扫视了现场的十多位成员,赫然发现路克在
座。
经过一周的离别,乍见那张英俊脸孔,她欣喜地回应他的凝望,无视其他人的存在。
他穿了一套灰色的正式礼服。烟翠只要看着他,就觉全身发热。
聂和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正好在路克对面。小可安慰的
是:从她坐的位置看不到史玛各含恨的脸孔。
"梅牧师到了,会议开始。"聂和似乎深感为难,因为他不时地清喉咙。烟翠体谅
他的处境。他不是生性强悍的人,才一接任主席就碰到这种棘手的事,也真苦了他。
"教会总部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我们的会员写信给他们,说是发生了……问题。
他们把信转给我。根据自治会条例规定:教区民众于自身事务有承担之义务,包括募款
及社会服务。所以我召开会议,目的是让人表达不满的情绪──"他接着就匆匆结尾。
"我相信沟通之后,双方都能满意。"
保禄对烟翠使眼色。她觉得窝心,还得低下头以免露出笑容。情势正如保禄预料的,
并没有如何地糟糕,纯粹是史玛各小题大作。
"我接到由史玛各提案及几位会员连署的请愿案,锺太太也是连署人之一。他们反
对有前科纪录的何路克担任排球队教练,他们不同意让年轻人和犯过罪的人混在一起。
他们觉得他不是青少年的好榜样,要求革除他的职务。"
聂和停止说话,直望着玛各:"我说得完整吗?"
这时保禄满脸微笑地站起来。"玛各,你难道忘了,这个会议是公开进行,欢迎大
家参加的。我了解请愿书的内容后,就请了何先生出席。我们从未采用过密谋策略。你
对一个人提出了严厉指控,这个人就有十足的权利知道他的立足点。"
烟翠巴不得能搂住保禄脖子亲吻他。
"这件事的情况复杂,跟以往的案例完全不一样。"玛各大声说,"我们谈的是一
个盗用二百万美元的自私自利的人,他不是我们愿意交往的人。"
烟翠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她举手请求发言,获得聂和许可后站起来。她可以看见路
克的警戒神色,知道他不希望她扯上这件事。但他无私的维护之情更增强她仗义执言的
决心。
"何先生在开庭审理前就变卖财产,偿还了他吞没的款项,所以他才不必服满五年
刑期就出狱,这可是有案可查的事。"
她暂停喘口气:"不用我提醒,各位也明白这儿不是法庭。何先生已经接受过审判
并且坐完牢。我猜各位也知道,我就是何先生案子的陪审员之一。"
大家点头。
"宣判前,法庭问他可有话想说。"她望着路克,他如看着陌生人似地看她。"何
先生语调平静地说他是冤枉的,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洗刷罪名。"
在场会员响起一片惊叹声,她却只在意路克的反应。
"去年九月,我代替保禄到红崖监狱布道,就知道那里真是人间地狱。何先生可以
告诉你们详细情形。不论别人当他是清白或有罪,他也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
"现在我问各位,我们都是凡人,怎么有权利再度将他定罪呢?就算要定罪,那罪
名是什么?要我列举罪名吗?好!首先,他不该出狱不到一个礼拜,就到我们教区来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