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跳开,满脸怒气的与他对视。这种弄不懂的心悸使她不爽。
他沉声问:“姑娘是小野兽吗?”竟然乖张到用牙咬他的鼻梁!
一开口,那块被她硬塞的鹅肉咚地掉落而下,他的神色更形严峻。她把他当做她的 玩偶吗?
这男人不但不感恩,还辱骂她是畜生!
朱令予的脾气上来了,她一屁股坐上翠绿冰石。
“喂!兄弟,你的什么霜露奇毒的已经解了,客气点,本公……呵,本女公子可是 你的再生父母。”
他微愕,“我身上的毒你解了?”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子有此等本事?
她大言不惭,“解毒的是大小两仙,替你疗养伤体的是大小两神。但是他们是我的 师父,如果不是为了巴结我!他们只会眼睁睁的看著你死。”尸首还可以用来充当药草 的肥料,绝不浪费。
“谢谢。”他敛眉道。
喝!这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那神态像是想教训她似的,忽地怎么成了彬彬有 礼的儒雅之士?
“喂,江湖规矩,报上名来?”
“江湖规矩?”绿野村林有何规矩可言?
看他迟疑没答话,“难道你不是混江湖的?”
混?!她用的字眼使他不自禁的勾起笑弧。“不是。难道你是?”
“一半一半。”她不说谎,事实即是如此。
“怎么说?”
这有些难以启齿,难道叫她据实以告,她是游历江湖的侠女,也是皇上的同胞亲妹 子?
瞧她咬著下唇,一脸犹豫娇色,班扶风突地觉得一股燥热窜遍四肢百骸。
一向温文的他破天荒的戏谵笑讽,“原来你自己都无法肯定你的身份?”
他太放肆了。“为什么我要告诉你本姑娘的身份?你算哪一根葱一面?”
野女。“那可以请问你的闺名吗?毕竟你是我的恩人。”
“侠女。”他终于懂得受恩需图报。
他浅笑,“这算名字吗?”
“姓侠,名女不成?喂,你还没报上名!别是抢官银的大盗或是作奸犯科的罪犯。 ”
刁!班扶风暗忖。“姑娘放心,在下身家清白,不是乱贼!至于名字……侠士是也 。”
“姓侠,名士?”玩她啊。朱令予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不成吗?”他优雅的笑笑。
“成,原来你我是本家。”就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有“侠”姓人的祖宗。
以指支颚,她一副风流少年的个傥模样,以眼光上下打量他的五官和体型。
“不赖!果然如师父们所言,你是个俊男人。”只可惜他的双颊仍是瘀青红肿一片 。
这个梳著男人圆髻的姑娘与众不同到令他不得不另眼相待。
冷淡惯了的他闻言并没有大动肝火,然而她瞅腴他的眼光未免太过轻薄,仿佛是正 吃著他的豆腐。
他脱口问出,“侠女姑娘,你尚未许配于人吧?”
“干啥?”想娶她?或是想赚个媒人钱?
见她的反应,他的脸色倏地变得严厉,“既然仍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女,你这身男不 男、女不女的装扮,和太过粗野的行为举止都应该修正。”
好好笑。“侠士阁下,请问你是我的师尊或是父母长上?”有关她的一切有他置喙 的余地?她我行我素了十七个年头,除了母后大人和皇帝老哥的“关切”之外,尚且无 人胆敢说她一个不是。
“我是为你著想……”想想似是不妥!毕竟他与她是不相干的两人。
“哼哼。”多管闲事!吃饱了撑著。“喂,听说你的武术修为在我之上,这样吧, 耍几招见识见识。”
“听说?”他长年驻扎边关,鲜少回朝,京城中人应该对他相见不相识。
“四位神仙师父说的啦!你不必谦虚,能够让他们称赞的绝不是泛泛之辈……”顿 了一下,她又说:“你也不必因此而沾沾自喜,人外有人,高手满江湖!”假以时日她 亦是高手中的高手,响叮当的侠女!
他被她逗笑了,“你真是懂得取悦人啊!”
“取悦!”活得不耐烦了他!他这话活像她十四公主是窑子里的娼妓?!
“只可惜你太没女孩家的羞涩气质了!方才你似乎曾对我上下其手。”他不是利嘴 刻薄的人,然而他觉得她生气的灿颜让烈阳和星辰都失色了。
或许是体内的狂魂剧毒已然化解,轻松不少的他难得的开朗起来。
朱令予被激怒了,“我还背扛过你!而且摸个胸膛会让你少一两肉吗?啧!”小气 的男人!
“倘若性别调换,你应当负责任的……”未竟的话语消失在他含笑的灼灼星眸中。
“难不成要我娶了你?”他想当驸马爷?很抱歉,她朱令予绝不轻易许人。
这个受她一鞭,原以为是病痨汉的男人,在风采儒雅的皮相之下,居然是闷骚到骨 子里的登徒子!
喝!她得展展凤威,叫他磕头谢罪。
念头一起,她即往他的肩胛处击去堪称强劲的一掌。
他堪堪挨住了。
虽然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他仍然轻松自若的对她眨眼。
“姑娘好泼的性情!”好炫人的俊秀神采。
在边关征战多年的他见过各色各样的女流之辈;江南佳丽、东北大妞、漠野刁女, 风姿心性几乎是千万不一,然而如她这般俊中带俏,阳刚和阴柔融为一体的女子倒是希 罕得紧。
“而且你说错了,你只可能嫁给我,绝对无法娶我的,我不可能是赘婿。”
“呸!”她往他面上吐去一大口唾沫。“竟敢逞口舌之能,占我便宜!”
她抽出系于腰间、随身携带的软质皮鞭,一个漂亮的飞旋耍弄,那皮鞭毫不留情的 往他的胸膛抽去。
班扶风结实的挨上这一记,不是因为闪躲不过,而是诧异她居然像那小狗小猫,对 他吐口水!
他知道她直率个性,带有豪迈大方的男人野性和不易见的娇赧羞涩,但是他万万料 想不到她的不羁已到任性胡来的地步。
啪!
皮鞭又在他膀子上烙下一痕,眼含怒火的她甩下的第三鞭正朝向他那可恶至极的嘴 唇好男不与女斗,但是他不能让了!
暗暗运上内力,他一手接卷住她甩来的皮鞭,另一手将真气飞送入她的四肢百骸, 意欲制止她的胆大妄为。
咳……皮鞭被他夺走已是莫大耻辱,他这所谓的高手中的高手竟然阴险好狡的偷袭 她!
该砍成九十九段的他!
“你这是什么鬼侠士!”她全身上下尽是虚软无力。
他好整以暇的微笑著,“对方出什么招,我便见招拆招,因应罢了。”
“混、蛋!”早知道她就任由他死在千霜万露狂魂毒之下,或是让剽悍的黑鬃马以 他为肉垫踩踏而过!
微一拢眉,他感到自己体内有几股相互撞击的乱气。
倘若他猜臆无误,应是方才所使出的真气扰害到刚刚复元,却仍存有余毒的筋脉。
未察觉他的异样,朱令予自点身上几处大穴,倔强的宁愿自伤也不愿对他降服。
她一掌挥去,另一手企图抢回他手中的软质皮鞭。
他强忍著不适,才一、两个招式便擒握住她的柔荑,将她钳制于他的怀中。
“放开。”否则她可能啃咬他的胸膛,叫他吃痛。
“可以。”
这么好商量?她正微愕,他却摔不及防的吃了她一口嫩唇。
“偷个香便放了你。”儒雅一笑,他放开此刻看起来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小冤 家。
“呸!”她抹去唇上留著他非礼过的温度。该下地狱的臭男人。
仿佛发了狂似的,她拼尽全力、不顾安危的对他连连出狠招。
而他只有接下的份,以他仅仅只余一成的功力。
大仙、小仙和大神听闻七人斗声急冲进偏厅。
“怎么……咦!”三人面面相觑。
“救人的和被救的怎么打成一团?他们之间结过梁子吗?”好纳闷。
小仙看得津津有味,捞来了一张木凳子,跷腿坐著,开始欣赏金童和玉女的……打 情骂俏!
大神和大仙见状也跟进,分别找个好地方观战。
正由外头采摘药草回来的小神一见这阵式,不知该气或该笑。
突然,扭打中的两人同时收手,晕厥过去。
“咦?”没戏看了啊。
小神受不了,大吼道:“三个老贼!还不把他们抬上冰石治疗!”
“又死不了!”顶多受些内伤。“咦,可是她是咱们的爱徒!”
三人相对一眼,立即动手救治。
***
四个时辰之后,朱令予才幽幽转醒,怪异的感觉使她别扭,睁眼细看,她不禁轻 讶出声。
该下地狱的他,居然和她一同躺在翠绿冰石上!
下意识的她一个掌风就要挥去。
“想都别想!”早些睁开眼的班扶风随即钳制住她的手腕。
她挣脱开来,一古脑地跳下冰石,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他很想大笑,“真正应该恐惧的是我才是!小母老虎。”
“不要脸。”
“侠姑娘,你太懂得如何激起男人的火气了吧?”动不动便是干戈相向、口出不驯 ,这只小母虎到底是从哪座山修炼出来?
“你们又要打架了啊?”四位白发童颜的高龄老人突觉头疼。
朱令予的眉眼唇鼻扭皱起来,“说!是不是你们把我和他抬到冰石上并躺?”
“对啊。”不知危险将至的神仙师父们同声回道。
“王八羔子。”
她认真的考虑著,自己应不应该教训这四个为老不“德”的老头儿?
一阵含笑的低哑声飞入她的耳里。
“若是我和你同眠于冰石上可能辱了你的名节,甭担心,我可以与你结为秦晋。” 试想,这也是个不错的结果,至少她颇对他的口味。
“甭想!你是你,我是我,永远不可能是……”夫妻两字她竟然说不出口。
“原来姑娘除了飒爽英姿胜于七尺男人,对礼教也视如敝屐,佩服。”
这是赞美或是讽刺?还是不愿与她有所牵系的脱困之道?
莫名的她感到羞恼。
见著她丰富的多变表情,平素淡然如他又起了戏弄她的邪恣心眼。
“虽然姑娘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温柔婉约和贤良淑德一概俱缺,相夫教子也不 是你能够担当的大任,但是我不会亏待于你,正妻的位子一定是你的。”
“你还想纳妾?”色胚!
“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若依他的官位,他可以娶妾四名,以及纳入难以计数 的姬奴和家妓。
“无耻。”
班扶风讶异的轻挑眉峰,“没想到侠女尚未进我家门已经吃了酸醋。”他逗玩的心 里多了一丝满足。
此刻的朱令予不仅想打掉他的洋洋得意,倘若旁边有一桶粪料,她一定毫不考虑的 就往他面上泼去!
好女不与坏男斗,徒费心神!
她转身就走。
开玩笑!大明皇朝的十四公主怎么可能下嫁他这来历不明的男人?
别说她从未有过委身于人的念头,与人共事一夫,哈哈,下辈子也绝不可能!
***
“爱徒走了。”大神叹气。
“那个男人的余毒全解了。”大仙咳道,因为他也离开云淡别居。
小神与小仙垮著脸,哎!好无聊。他们各自活上一百多年,人世间的乐子几已玩尽 。
人哪,太长寿也是一种烦恼。
第三章
“母后大人,请吃口茶。”
“哀家……”
“唉,您的口不干、不累,但是儿臣的耳朵已经长茧了。”朱令予一脸可怜貌。
龙头拐杖往地上连敲几下,太后满腔怒火难以发作。
一旁状似无奈的皇帝只好频频安抚太后,软声低斥自己惟一的同胞妹妹。
“朱令予!立刻向母后赔罪认错。”
“我错了。”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太后闻言反而老泪纵横,“一点诚意都没有!也不想想,哀家这几日的担忧,为你 受怕得吃睡不下。”
“这就是母后大人的不是了!儿臣武功高强众人皆知,哪有可能受到丝毫的损伤? ”除了那冤仇……“你可是金枝玉叶啊!是哀家惟一的掌上明珠。”
“是!本公主知道自己尊贵非凡。”唉,生在皇家束缚真多,烦!“您请回慈安宫 吧。”
看著一身粗野装扮的爱女,太后实在没辙,只有回返慈安宫。她也深恐自己不太有 耐性的十四公主因为受不住,再一次离宫数天不回返。
“皇上老哥!”朱令予十分男孩子气的把手搭放在生就玉树临风的皇帝的左肩上。 “一卷又一卷的奏折批妥了吗?”
“这是公主‘质问’天子的口吻?”
不理他的反问,她续道:“如果政事处理好,众多佳丽可是引颈企盼您这夫君的临 幸,好生下皇子来争名位、搞妒恨。”
“令予!勿失分寸,公主之尊不可口无遮拦!”即使是市井女子也该谨守此分际。
“迂腐。”八股皇帝。“我是在请您这老哥回您的御书房,或是任何一位娘娘的寝 宫。”
“赶朕?”好大的胆子。
“聪明。”
她完全不忌讳他的龙威呵!
“朕不碍你的眼便是,但是你可不许又一出宫即是三天两日的!”
她的美眸亮了起来,非常爽快的回嘴,一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是 女子,不是君子。
况且皇上老哥所下的口谕可是不许出宫过久,而不是不准她私自出宫。
她若常闷在这深宫内苑里,极可能会发霉。
安份了半天,突地想起有场婚宴可去玩的她,和禁卫军统领打上一架以后,毫发无 伤的在众士兵的“目送”之下离开几乎令她呼吸困难的皇宫。
她先到太白楼去喝盅酒、划个拳,心情舒畅些后便和大陈以及小胖往那挺有意思的 婚宴行去。
街角处,一抹高挺唆瘦的身影尾随其后。
***
婚宴仍然持续著。
但这方扎著男人圆髻、身穿侠女衣装的朱令予已经迫不及待的,和一群喝得酒气冲 天的莽汉们往新房摇摆而去。
他们要去闹洞房。
喜房内一对新人又窘又恼,但还得装出一脸的盈然笑意。
“喂!洞房应该怎么个闹法?”对站在旁边的人架去一肘子,朱令予一副兴味盎然 。
大陈笑呵呵的回答,“只要让新郎倌气得跳脚便成了。”
另一跟班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多扰一刻便是……”
几个莽汉会意的放声大笑。
一旁的媒婆可是不依!
“走走走!人家的人生大事莫来吵嚷!”
“这洞房得闹上一闹才生得出带把的啊。”一莽汉道。
众人点头如捣蒜。
媒婆啐骂连连,忽而转向朱令予,双手按著肥腰,“我说这位姑娘家啊!你怎么和 一群粗俗汉子一块闹著,小心找不著好归宿。”
自古以来从不曾听闻女子抛头露脸,而且还和男人们胡乱起哄。
她不害躁,不怕被冠上忝不知耻的罪名吗?
掏出一张银票,朱今予豪气的撂下话,“一百两银子够你和丫环们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