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远,天涯海角或是上天下海,我都要找寻到他。”是的,丈夫只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人生伴侣。
看着兵漾漾坚定不移、近乎决绝的神态,庄小苹明白如何劝说皆是枉然,她沉下面色。
“小苹,答应我,好好照顾星辰,你一定要做到!”兵漾漾以哀恳的眼神求着。
“小姐的嘱咐,做婢女的自然会尽心尽力,不过……”
“‘你敢有‘不过’?”兵漾漾故意摆出凶恶的刁蛮样吓唬她。
“我的‘不过’是我决定和小姐一起下山,伺候小姐的起居饮食。”
“你要和我长途跋涉到汴京?”
“对!”庄小苹也摆出“别想反对”的厉色,
“好歹我在乡野间做过苦杂役,见识过的人比你
多,这一路上,我们俩相伴才好有照应啊。”
“有理。”点了下头,兵漾漾笑弯了眉眼。“有你跟着,也好差遣呀。”
“小姐你哦!”都是做娘的人了,孩子气还这么重,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真是个叫人放不下心的主子。
“别皱着脸啦,沿路上我们正好可以欣赏美景啊,挺好的。”既可以寻夫,又可以玩乐,这念头使得兵漾漾一扫心中阴霾。
“净开心着!”庄小苹轻啐了下,“你未免太可恶了,竟然忘了你的初生儿子。”
“才没忘记,生产时痛死我了,再也不生第二个了。”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她有一种很伟大的成就感,痛到昏天暗地才可以晋升为母亲。
“还说没有忘记,我们两主仆相偕到汴京城,那么小小姑爷怎么办?”山寨里全是粗汉子,那些草莽英雄可不懂得如何照顾小小少爷。
难题!“可不可以丢给做饭的老嬷嬷?”兵漾漾压低声询问,有点儿理不直、气不壮。
“老嬷嬷们年岁大了,体力衰弱的她们不大可靠吧。”
“她们做饭时不都举着重重的锅子铲子,而且从早到晚劳役不停?”
“但是照顾襁褓里的娃儿不能相提并论。”
“那么……”兵漾漾绞尽脑汁思索着。
“唉。”庄小苹长长一叹,提议道:“我私下请个奶娘吧,一来能够善尽照顾之责,二来也解决了吃奶的问题。”
“对、对,小苹你好聪明!”兵漾漾大叫。
“既有奶娘,又有三位寨主和大伙兄弟看护,小小少爷的事应该能够放心了。”
“是的,女诸葛,你比我这小姐聪明太多。”
“不是我这婢女聪明……”是她这小姐有点儿笨。庄小苹把话吞下肚。
“让我抱抱星辰。”
“好。”到底是做娘了,总算想起亲生儿子的存在。
抱过婴孩,兵漾漾的心立刻一软。她好爱好爱星辰,他是她和夫君共同拥有的珍宝。
“星辰,娘很舍不得你,娘不是不要你,而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替你把爹找回来跟你玩。别怨责娘哦,至少看在娘疼痛了好几个时辰生下你的份上。原谅娘。”
“小姐。小小少爷听不懂你的一字半语啦。”
“我们母子心意相通,他会谅解我的为难的,咦……”
“怎么?”
“星辰的眼睛一直闭着,他是睡着了吗?或是哪儿出了毛病?”
唉!庄小苹有气无力地解释,“初生儿都是紧闭双眼的。”
没见过猪走路,好歹也吃过猪肉吧。所以,没生过孩子是一回事,可应该明白的事理和常识不能不知。
“我不得不为我们的长途跋涉忧虑了。”
希望上天能保佑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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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一个奶娘和一纸书信,兵漾漾和庄小苹撇开主仆关系,姐妹相称的往北行去。
由于兵漾漾的容貌堪称无双,所以庄小苹在她的腮颊上涂满泥土,企图掩饰绝美的容貌。
一路上也因为庄小苹的慧黠,替兵漾漾挡掉许多登徒子的轻薄。
“原来我长得不是普通的美。”她一直晓得自己长得挺可爱的,但是山寨里的兄弟在大寨主的“监督”之下,从来没人敢称赞她美。
“是,漾漾是个小美人胚子,所以甫节姑爷才会动心。”庄小苹笑着说。由于兵漾漾不许她再小姐、小姐地叫,所以她便直呼她的名字。
兵漾漾一边忙着看热闹,一边喳呼道:“京城里的人大多都穿丝绸绢布的衣裳,他们一定都是有钱人。我们龙凤帮的金银珠宝多得不可数,但为什么三个寨主和底下打家劫舍的喽罗全是布衣青衫,和京城人一比就显得寒酸?”
“因为寨里的人不拘小节,而且都是练家子,布衣青衫才自在些。”
“说得对,像我被逼练习行踪飘影的时候,都是在泥浆洼地里受苦,还是粗布衣裳适合。”
她是贼婆子嘛,虽然未曾偷抢拐骗过。
“你还真是开怀。”千里寻夫不是应该哭哭啼啼的吗,哪像漾漾这少妇,一副游玩得极尽兴似的。
递给庄小苹一串糖葫芦,兵漾漾皱着鼻子微笑。
“又不是发丧或是成了寡妇,哭晕了也没用。”
“而且你已经哭了十来个月,哭怕了吧!”其实她很是心疼漾漾的苦楚。
“何止哭怕,眼睛哭得好痛的感觉真不好受。而且还会把脸儿也哭丑,这可不行,我得美美的和夫君重相逢。”
摇头叹笑的庄小苹忽见她又掏出银锭施舍给一名小乞儿。忍不住低骂,“善心太多不是好事,这一路上你已经广散钱财,这不知是第几个小乞儿了。”
“还有那些无钱葬父的孝子孝女,以及家中无米即将断炊的贫穷人家。更过份的是遭受夫家虐待的妇人,你竟然给她一大笔钱,并且怂恿妇人离开她的夫家。”
兵漾漾气愤的说:“那种毒打妻子当做乐子的丈夫本来就该休了!”
“天底下没有妻子‘休’丈夫的例子。”
“为什么不可以?谁说只有丈夫拥有休弃离异的权利?如果我嫁的男子是个坏胚,哼,我不但把他休了,而且还要奉送一顿教训的狠揍才快意。”
“幸好甫节姑爷不是暴力狂,也没有负心绝情,不然可就闹笑话了。”休夫?庄小苹不禁佩服兵漾漾的异想天开。
“我的夫君当然不会辜负我的深情,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没有人比得上他。
“漾漾,我们的银子够用吧?虽然已经到了汴京。但这儿是天子脚下的国都,花费恐怕不比小村落。”
“安心,”兵漾漾挤眉弄眼的笑着,“我带了所有的私房钱下山,光是银票就一大叠。”
“所以你便有恃无恐的做起大善人、活菩萨来了?”漾漾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怎么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无邪样?
“做大善人不好吗?又不会少一块肉。”
“是是是!”庄小苹忙不迭的取笑道:“反正龙凤帮抢富济贫,金银财宝满地都是,而且因为你的‘善良’才嫁到一个美极了的夫婿。”
“有散才有得嘛,他们努力的抢劫,我努力的花钱助人,你就别再叨骂了啦,我的耳朵好痛。”
“唉,马耳东风,找个店家打尖住宿吧。”
兵漾漾点点头,先行进入一家客栈,并且点了一桌子好菜。她可是吃干粮吃到快反胃了。
开心吃喝的当口,庄小苹不忘正事的说:“这里便是汴京大城的繁华地带,我想,以姑爷的穿着推论,他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哦。”兵漾漾应了一声,头抬也没抬,继续埋头苦吃。
“不如我去问问店小二吧,赵姓是大姓。”说着庄小苹起身往店小二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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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赵甫节是文和王府的小王爷。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室子孙?”
“这位姑娘,你打听小王爷的目的是什么?”店小二好奇的看着一身朴素的女子。
庄小苹尖着嗓子大叫,“你确定赵甫节真的是小王爷?会不会弄错了?”
“去!文和王府是何等的尊贵,汴京人氏哪一个不晓得文和老王爷的独生爱子的名讳,小王爷今年十八,去年他在南方遇刺,轰动了整个汴京城。”
“他回京快一年了吧,是不是被一个武功了得的青衫客……”
“是一年了啦,但是小王爷被谁救的事,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知道的。”
店小二一边斟着酒一边说:“依我瞧,姑娘不是城里的人吧,口音不像。”
“我们是山……”寨字赶忙打住,庄小苹递给店小二一锭银子,恳问道:“赵小王爷的身子可金安?”
“听说有高人调养着,反正王府里的千年灵芝多得是,不像我们苦命人,能够不挨饿已经是万幸了。”瞪着手中的银子,店小二不大好意思的反问:“哎唷姑娘,你赏了这锭银子该不会只问一句话吧,无功不受禄,你多问几句好了,我才好收得心安。”
“请问文和王府怎么走?”得尽快和漾漾一起上王府讨人去。
“就在对街胡同的附近,很好找的,最大、最气派,门口有侍卫站岗的那家便是了。”想想,再多奉送些消息比较妥当,他说:“姑娘,你出手这般阔绰,店小二我贪财了,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少王妃的手帕交,特地上王府祝贺来的?”
少王妃庄小苹偏着头思索了下。
如果甫节姑爷当真是小王爷,那么漾漾便是少王妃,而她这婢女现在“升格”为漾漾的好姐妹,应可称得上是少王妃的闺中密友吧。
于是她大力的直点着头。
店小二惊道:“失礼!姑娘真是颜千金的友人哪。”难怪一给就是一锭银。
“颜千金?我是少王妃的友人。不是颜……”
“颜千金就是文和王府娶进门不久的少王妃啊。”
“啊!”脚底开始发凉,庄小苹憋着气,小心翼翼地问个仔细,“小二哥,你说的少王妃姓啥名啥?”
“少王妃叫颜映柔,是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汴京城每个人都知道,婚礼那日整个汴京城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得叫好些个未出阁的姑娘羡慕极了。”
“婚礼……是在何时举行?”
“就在两个多月前。”顿了顿。店小二再补道:“小王爷好大的尊荣,皇帝爷不但亲自下旨赐婚,而且还赏了许多贡品当做贺礼,少王妃的面子可说是十足十,难怪颜尚书忙了两年,硬要把女儿嫁进文和王府。”
握了握拳,庄小苹提气问了声,“小王爷是不是长得比谁都要好看,有一双像星星的眼睛?”
“有没有像星星的眼睛我是不清楚啦,但是见过赵小王爷的人没有一人不说他是仙人来着,听说只要是女子,不管老少,只要见他一眼,心魂就会被勾引去,人称他是第一美男,名号响得很哩。”
完了,十之八九就是她的姑爷、漾漾的夫君、星辰的爹爹。
怎么办?她要如何实情告之?
突地,一声巨响在她身后响起。
她忙回头,心下一凛,漾漾昏倒了!
“漾漾!”她冲过去,失去控制地厉嘶尖叫。
她一定是知悉姑爷绝情的狠心事了。
怎生承受啊,可怜的漾漾。
第七章
“爹、娘,请用茶。”
“嗯,果然是贤媳。”文和老王爷开怀的笑开脸。
王妃慈祥的把过门不久的媳妇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惜,她啜饮了口茶,笑言,“尚书侍郎的家教果然名不虚传,幸亏婉拒了公主和郡主的亲事,否则婆媳俩大眼对小眼的日子可不好挨。”
“为夫的眼光不差吧。”老王爷笑着轻拍妻子的手掌心。
“谢谢爹娘的赞美,媳妇只是尽本份而已,若有不是之处,还请爹娘教诲。”颜映柔浅笑盈盈地欠了欠身。
“我说映柔贤媳啊,”王妃笑眯了眼,压低声问:“你和节儿的感情可和睦?”
颜映柔的面容立即飞上红晕,羞得微低螓首。
新婚初时她便明白自己已经投注了感情,深深地爱着小王爷了。
曾经,她气过自己,亦觉惭愧,甚至怀疑起自个儿是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否则怎么这么快即迷恋上另一个男子?虽然这个男子已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但是……不需内疚,不必自我厌恶。
子鹏对她伤害在先,她已经断情断念了,故而她眷爱着自己的丈夫是理所当然之事。
何况小王爷待她极善,虽然少了浓情蜜意,但是他的翩翩风采、文雅气韵,以及他对她的尊重之意,使她的感情下得更深了。
但愿良缘长久,恒存恩爱。
“贤媳?”王妃见她怔忡的模样,只好高声呼唤。
“嗯。”失了仪态,颜映柔慌得连忙欠身.“婆婆见谅。”
“贤媳凝想了老半天,是不是节儿薄待了你?”嘴里如此关怀着,王妃的心里可是十分明白。
自小教养的亲生儿她有信心,节儿也许不识情爱,也或许无法与其妻如胶似漆的恩恩爱爱,但是节儿的行事作为,令她这身为母亲的感到骄傲和欣慰。
“要是节儿哪里使坏,尽管告诉婆婆,呃?”王妃仍是和蔼地笑着。
“小王爷对待媳妇无微不至,谢谢爹娘的关爱。”她相信假以时日,他对她的感情一定能够再进一步。
她的丈夫不是冷情的人,只是冷淡了些。
突来的恶心感使她掩嘴,拢起眉。
“不舒服?染了风寒?”王妃连忙起身询问,真心关爱。
“一定是节儿忽略了你,他总是埋首书册,忘了丈夫的责任。”文和老王爷稍有微词,亲生儿的寡爱少恋他不是无所知觉。
“啊,王爷!”王妃突然惊叫。
“怎么了,爱妻?”
“我们可能有孙子可抱了。”
“嗄?”文和老王爷大愕。
“孩子?”颜映柔暗自恐惧不已。如果让人知道她成其婚配不过两个月,却怀有三个半月的身孕该如何是好?
王妃高兴得笑出了泪水,“快、快,贤媳快去歇着,我让大夫进府为你诊脉,这一日我可是盼望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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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大夫,我怀了多少时日的身孕?”躺在床上的颜映柔借故遣退身边的丫环婢奴,紧紧盯住看诊的老大夫。
“这……少王妃岂不是为难了小民?”人人皆知大婚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叫他如何应答?
一个失言,惟恐麻烦上身。
“我怀了两个月的孕喜.是不?”
少王妃的眼神好生锐利,完全不像形诸于外的柔美容貌。
老大夫颤巍巍的点了下头,猛吞口水。
“那么,你应该清楚如何说话才能明哲保身吧?”
老大夫只能害怕的拼命直点头。少王妃的娘家可是有权有势的尚书侍郎,不是他一个匹夫招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