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本王叫你去你就得去。”他火大地冷声道。
“这不是理由,反正我不要去。”翎儿跳离他的腿,噘著嘴背对他。
要不是他正在生气,他会很欣赏她现在的娇嗔模样;但,他现在正满腹怒火。
他对别人从来只会冷漠相对,几曾扯起过如此大的怒火了?偏偏她就是有此本事,总令他失去理智。
“你不得不去。”她知不知道这里谁最大?
“叫你的燕夫人去吧。”翎儿也火大道。
“本王是叫你。”绰隼扳过她的身子,冷冷地看著她道。
他不收力的钳制弄痛了她,但她没哼声,只是蹙紧了细眉。
“王爷,以您的尊贵,只要您说,翎儿想其他的宠姬都会前仆后继地来服从您,何必为翎儿恼怒呢?岂不浪费王爷好好一个后宫吗?”
绰隼的浓眉几乎皱成一块。“本王的事何时要你来管?你也只不过是后宫里的一员。”
“不,翎儿没这个福分做其中的一名。”她盈盈笑著,但笑意极冷冽,包裹著浓浓的不屑。
绰隼也听出来了。“你不屑吗?以一个宠姬的身分?”他冷笑。
“是,但翎儿不像其他人那样享受这名誉。”她彻底嗤之以鼻。
“她们不该享受吗?跟著本王好处可多了,”他毫无笑意地大笑著,目光锐利。“他日本王登上皇位,她们甚至可能当上贵妃呢。”
翎儿嗤笑奚落。“王爷能不能当皇上,翎儿是不敢说。但依王爷现在的情况来看,治国未必了了,倒是一个君王的风流学了个十成。”
“你--”
第一次被人如此毫无保留的嘲笑揶揄,而他居然无法反驳,他的颜面何存?
“真是够牙尖嘴利!也许本王该让你当个皇后。”
绰隼钳住她,看她的眼神极度冰冷,几乎没把她冻结成冰。
她知道他在生气,他越是生气声音就越冷,到最后那句话,他的声音已如来自鬼域般阴寒凛冽。
她不是不怕他,只是一想起要去面对那群王孙贵胄,并且要受尽他们的奚落,她就反感,所以她才坚持到底,不肯答应。
“谢了,到时王爷能偶尔想起翎儿,翎儿就感激不尽了,不敢妄想当皇后。”
她会不明白吗?他是王爷,也如他自己所说的,日后可能成为一名皇帝,他能娶她这名青楼女子吗?只怕连当一名婕妤也不配。
绰隼久久看著她,怒她看得清楚并且如此不在乎,也怒自己对她这番明褒暗贬的话只能哑口无言,更怒自己隐隐浮现的不忍。
才想辩驳,突然耳朵机敏地动了动,他猛地推开她,并退跃开一步,而下一刻,射穿空气的利箭便深深地插进他刚才站的地方了。
绰隼眯起黑瞳,全身肌肉处于绷紧状态,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迅速从腰间抽出软鞭,挥向门边。
一个人影不得已地现身,手中的剑散发著冷冽的光芒,甚为骇人。
黑衣人手一扬,用剑气熄灭了屋内所有的蜡烛,唯一的光线只剩窗外洒进的月芒。
翎儿骇然僵住,连尖叫也忘了,只能睁大一双水盈眸恐慌地看著对峙的二人。
“哪里来的喽啰?”绰隼神情自若地笑问。
“隼王,纳命来吧!”黑衣人一吼,疾迅扑向他,挥剑如虹。
软鞭到了绰隼手中就像有了生命一般,一伸一缩便挡下来势汹汹的剑招。
二人一来一往地在这狭小的空间打斗起来了。
翎儿踉枪向侧边退去,不知自己能否以这双软掉的玉腿逃出生天。
天哪!有没有人来告诉她该怎么办?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打斗场面!她就知道不能留在隼王府,看吧,现在她会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交手片刻,绰隼的软鞭如蛇般袭向黑衣人,黑衣人被逼后退几步,手臂也受了伤。
看著滴答答延伸而下的血,翎儿只觉一阵晕眩,不禁脱口“啊”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黑衣人留意到她,没多想,黑衣人手中的剑一偏,居然直直刺向翎儿。
黑衣人以为隼王会救她,毕竟他留在这里用膳,就代表她对他来说有一定的意义;翎儿也以为绰隼会来救她,毕竟、毕竟大家主雇一场嘛!
但,两人都料错了,绰隼气定神闲站著,不但没打算出手,还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们,像看戏子演戏一样。
翎儿没哭,事实上,她都快气死了。
他居然不救她!就因为她顶撞他吗?他就这么小气吗?
他不救,她只好自救了,虽然有点来不及,因为黑衣人的剑已来到她面前,她只能选择侧身避开,尽量不让他刺中会致死的部位。
剧痛从肩胛迅速遍及全身,痛得她蜷缩著蹲下身,手捂著火辣辣的肩胛,她清楚感受到浓稠的血液正从她温暖的身内汩汩流出,殷红一片,怵目惊心。
她咬著牙,忍著痛楚,喷火的美目狠狠射击他。看吧,看到要她顺从他、不与他争吵是多么难的事了吧!
绰隼袖手旁观,连去扶她都不肯,只是帮她解决掉那名黑衣人。
他下救她,是想要让自己知道,她对他来说,只是一名宠姬,他是绝不会因她而有所改变的。
他收鞭,旋身离开,徒留一个死人和她在此。
要不是她现在痛得几乎昏死,她一定会破口大骂他的。
不过,她神智模糊地想著,若他就这么走了,不叫人来救她,她真的会死,那她还自救干么?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杀手一剑了断来得痛快,至少,她不必像现在这样慢慢让血流尽才死,那实在、实在太痛啦!
她张口想叫,却已发不出声音,她只能迷蒙地看著绰隼离开,然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至此,翎儿进入王府的第一天,便在血腥杀戮中落幕了。
第五章
翎儿因为流血过多,加上伤口发炎,所以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清醒过来。
她努力抬起眼皮,却也只是撑开一条细缝而已,她的眼睛好干涩,喉咙像被火烧过般,又痛又干。
“水……水……”翎儿蠕动著枯裂的嘴唇,拚命挤出声音。
“小姐!”床边的皖儿听到声音,立刻扑近她。“小姐想要什么?什么?水?小姐想要水吗?等等。”
说话间,鸣儿已快手快脚地倒来一杯茶,皖儿扶起她,让鸣儿就著她的嘴倒茶给她喝。
三杯入肚,翎儿已精神许多,也看清她现在的情况。
还是在这屋子里,清雅整洁一如那天她刚入住,似乎没有人曾死在这里,也没有人曾流血半死躺在这里般。
但她不会忘记的,太刻骨铭心,也太让人惊骇了。
她很迷惑,自己当时居然没尖叫过一声,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杀人耶,第一次见到死人耶,她当时必定是吓呆了,让她连最基本的反应都发挥不出来。
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她当时有那么一点期盼,绰隼会来救她。
“我好了吗?”看著自己身上的布条,翎儿哑著声问。
“好了,大夫说只要小姐醒来,就没事了。”皖儿高兴得几乎掉泪。
“就是就是,小姐会长命百岁的。”鸣儿加强道。
翎儿虚弱地笑笑。“谢谢。”
她闭上眼想休息,但又倏地张大眼。“那个死掉的人呢?”
“哦,被人抬走了。”皖儿扶她躺下。
“噢,”她长吁口气,轻轻颦眉。“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王府是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何绰隼的身上有如此多伤疤了。
“因为有人想置王爷于死地,所以王府才会这么危险。”鸣儿解释。
“想他死吗?他是王爷不是吗?还有人敢杀他?”翎儿惊讶道。
“为了想当下一任皇帝,王孙间必定会有这种事发生。”
“他们不是亲兄弟吗?相煎何太急。”翎儿不解。
“小姐,你不是在王亲贵族中出生,你不明白。事实上,一个皇帝的上任,计谋、机智、胆识、还有必要时的无情,这都是缺一不可的。除非你不想当皇帝,不然,你就得击败其他兄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国家的安稳,不会有篡谋之事发生。”
翎儿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皇族间是如此没有温情可言的吗?那争了个帝位回来又如何?心灵上的虚空,是用物质能填补得了的吗?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
“所以,隼王有时也不得不冷酷。”鸣儿说。
翎儿盈盈浅笑。“敢情你们说了一大堆就是要替他说好话吗?”
“当然不是,只是每次看到小姐跟隼王见面就吵,觉得这样不太好。”
翎儿叹气。“我们争吵是有很多原因,我自尊心很强,容忍不了一点点的蔑视,偏偏那位王爷他就最爱如此,所以没办法,我们很难不吵。何况你看,我被人刺杀,他居然袖手旁观,这种人,叫我如何能开心地对待他?”
鸣儿和皖儿听罢,也默然了。
这时,门被象征性地叩两下就推开了,进来的赵管事依旧一张棺材脸。
“哦,何时王府如此没礼教了?怎么客人还没说准进,下人就自己推门而进了!”翎儿冷嘲热讽道。
趟管事微微一愣。他是掌管这群宠姬的日常生活和各种赏赐的人,所以从来只有人巴结他,哪有人敢奚落?这还是第一次!
“我是管事。”赵管事僵硬辩驳。
翎儿起身,冷笑著。“我连绰隼的帐都不卖,你以为你是谁?”
想吓唬她?哼,再三十年都不行!
在场的人全倒吸口冷声,她、她怎么敢直呼隼王的名讳?她真如此不怕死,还是她太急于求死?
赵管事的脸板不下去了,青筋一跳一跳地。“你居然敢直呼王爷的名讳,你可知这是死罪?”
“叫一下名字就会死了吗?”她的黑瞳漠然地注视著赵管事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得管人经验丰富的赵管事都不禁冷汗直冒。
“我会叫王爷处置你的。”他的语气没半分权威,反而有一种要找人来帮他出气的委屈。
翎儿盈盈笑道:“我等著。”
“你--”赵管事又惊又怒。
“送客!”翎儿不给面子地下逐客令。
鸣儿和皖儿只好上前。“赵管事,请--”
“哼。”他怒火腾腾地拂袖而去。
翎儿吁口长气,刚才那逞强的起身,让她用尽了力气,此刻,只能脚软地跌回床上。
“小姐,得罪那小气的管事不太好吧?”
“我恨不得他撵我走呢。”翎儿嗤笑,一点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原本唯一会让她感到害怕的是绰隼,但经这一回鬼门关,她连他也不怕了,大不了一死!谁怕谁!
鸣儿与皖儿对视一眼,都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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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皎洁的月光斑驳筛落于地上,错落参差的。
休息几日,身体稍稍好一点点,只是,肩胛仍会隐隐作痛,提醒著那天的经历。
没琴可抚,只好到长廊站著,抬首望月。
“汴水流,泅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她轻轻咏著,念完才猛地发现,这是白居易的“长相思”,是写女子盼望情人归来的情景,她怎么突然念起这一首了?她肩上的伤也波及到脑子了吗?
绰隼坐在树上,树荫把他全遮住,所以翎儿看不到他。
所有人都以为他从没来看过她,没人知道,其实他在她受伤后,每天都有来微霜居看她,只是他没让人知道罢了。
如果他要她承受那一剑是向自己证明他不在乎她的话,那他真不知道,现在他坐在这里,悄悄凝望她的行为,又算什么了。
他又皱起浓眉,讨厌自己一再为她而变得失常的同时,又贪恋著她娇妍的美貌,她身上特有的幽香,她额间妖娆的红梅,还有她刚烈的脾气!
想起前些日赵管事向他投诉,他忍不住弯了嘴角。
他当然不会处罚她,因为他就是欣赏她这性格--不卖任何人的帐,活得随性、自主。有时他会想,他之所以会留她在身边,一再容忍她的挑拨,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嫉妒她能率性而为、坦荡而活的随兴吧。
所以,注定她逃不开他了。
风悠悠荡过,院中所植的紫丁香以及白玉兰的花摇摇跌落,洒了一地的花魂,和风交错,让清凉的夜染上花香。
翎儿缓缓走向白玉兰,没走几步,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而临,吓了她一大跳,猛地后退。
不意撞上木柱,她急急捂住肩胛处,才伤愈没几天的伤口又隐隐疼痛起来。
看清了来人是谁,她满腹怒火立刻烧旺。
“你来干么?”她口气恶劣。
绰隼缓步上前,笑著。“看来你的精神不错嘛。”
“谢谢,我暂时还死不了。”翎儿打从鼻子里用力一哼,才道。
“动物的求生能力是比较强。”他点头表示赞同,一脸认真。
“动、动物?”翎儿怒得差点说不出话。“你说谁是动物?”
“谁认谁就是。”绰隼好脾气地笑著,一反以往的邪气。
“哼!”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她只好哼气:心里悻悻然的,转身想进屋内。
想不到那恶人也跟著进来。
“我要睡了,王爷请回吧。”翎儿冷著声下逐客令。
“要睡了吗?本王也打算今晚在这里睡,现在就上床吧。”绰隼若无其事道,还真的坐到床上,等她。
翎儿气得发狂,她尖叫著:“我是病人,你不知道吗?你走,我不要见你,你快走!”
哦,老天,求求你赐我无敌的武功吧!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只要你把绝世武功赐给我,我答应你我绝不杀他,只要让我揍得他满地找牙就行了。
绰隼有点好笑地看著她喷火的双眸,知道她心里必定正狠狠骂著他。
“这是本王的地方,要走不走是本王的事。”他好整以暇道。
“随便你,我不奉陪。”她赌气地坐到躺椅上,拿起案上的书就著蜡烛看。
绰隼手指头一弹,微弱的蜡烛便被指风给熄灭了。
“喂,你--”
翎儿才喊出一声,便被绰隼吻住。
她忘了反抗,因为他的温柔,这份前所未有过的温柔。感觉就好像她是宝贝,让他极度珍视的宝贝。
那不是他,不是她所认识的他。他本该是跋扈、专横、野蛮、不顾别人感受,甚至,是不管别人生死的,这些由他不救她便可见一斑。
但,现在的他呢?如此温柔,如此缱绻,如此深情,如此爱怜,这根本不是他嘛!她疑惑不已,这真的是他吗?他没双胞兄弟吧?
思绪被这份难得的柔情紧紧包裹住,让她亟欲想透析他的脑袋只能沉沦--
绰隼边吻边抱她上床,但并末急著索爱。
他只是柔情万千地一再吻她,直到她快要窒息,快要承受不了这份柔情怜惜时,他才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