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才不去和亲!”
说话的是个做小太监打扮,明眸皓齿的少女,只见她甩着袖跳脚,愤愤不平的说:“这根本一点道理也没有。”
另一名少女则抹着泪,哭哭啼啼的说:“我……我不想嫁人,呜呜……”
“和亲有什么不好?嫁人也没什么不对。”旁边的红衣少女用手朝自己的鼻子一指,气冲冲的说!“我呢?我得去出家,每天阿弥陀佛的念经,没把我累死也闷死了。”
一直慵懒的半卧在贵妃躺椅上,衣饰华丽的少女星眸半闭,樱唇边漾着抹淡淡的浅笑,轻言道:“自己的未来自己不打算,别人安排了之后再来跳脚,不嫌有些迟了吗?”
这四名少女乃是扬杭首富温多金的掌上明珠,是一胎四生的多生子,她们不仅高矮胖瘦一模一样,就连相貌也没半点分别,别说旁人常常弄错,就连四姐妹们自己也分辨不出来——还好她们个性迥异,因此只要她们一开口说话就能分辨谁是谁。
温家四姐妹的天仙美貌在扬杭是出名的,有两句话说,行到扬杭不游湖,此生无欢。这句指的是到了扬杭,却没去游历西湖的美景,那人生也没什么值得欢喜了。下一句则是,游湖不遇温家妹,终生抱憾。那便是说,就算畅游了西湖的美景,却无缘得见温家四姝,那么抱憾终生。
温家四姐妹的美貌无双辗转的传进京城,进了有些老眼昏花又性好渔色的皇帝耳里,于是圣旨下到了温家,比西湖还美的四姐妹被召进了宫中。
皇帝一见惊为天人,立刻要钦天监择日封四人为贵妃,而热闹隆重的册封大典过后,皇帝大概是因为太过高兴,居然从龙椅上跌了下来,就此呜呼哀哉,直奔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新皇帝登基之后,对于先皇的旧妃子们依照宫例处理,让她们在宫内养老,但对年轻貌美,举世无双的四姐妹,却有了另外的安排,将她们遣送出宫。
不管怎么说,新皇帝认定了先皇的死,四姐妹要负大部分的责任,四人美则美矣,却极为不祥,还是送走为妙。
“温老大,你这样幸灾乐祸,说不过去吧。”老二温岚的个性冲动,正义感十足又喜欢冒险,因此皇帝命她到慈叶寺出家,让她想拿刀子去威胁那个狗皇帝叫他收回成命。
“大姐,我不想嫁人,你帮帮我,让我跟你留在宫里作伴好不好?”一边哭一边说话的是老三温兰,她一向安静而温柔,对男人有种因为不了解的恐惧感,因此自从知道皇上要她嫁给宗王爷时,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温家老大温蓝总是带着微笑,但却没人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好像很有礼貌,讲起话来却又毫不留情。
“要留在宫里也不是难事,我只怕你待不住。”自从知道皇帝打算将她们遣送出宫,她天天求见,用“老”皇妃的身份压他,强调自己要留在宫内的决心。
以太皇太妃的身份留在宫内,可以过着衣食无缺又有人伺候的好日子,而且先皇已死,太皇太后又在十年前云游四海去了,除了比她年长的姐姐们,她是一呼百应又没人管,这想来,当然是留在宫内享福比较好喽。
“这烂皇宫无聊死了,老三你别想不开,留在皇宫里干吗?”温岚道:“我看全天下最糟糕的两个地方就是皇宫和尼姑庵了。”
温兰擦了擦眼泪,“我宁愿去尼姑庵出家也不要嫁给宗王爷……”
“他奶奶的,这有啥不好?”老四温澜粗声粗气的说,“老子从小就想娶宗王爷,结果被逼到宫里来给那个老混账看就算了,现在还要去给变王当妻子,真他奶奶的。”
温澜从五岁那年就立志要当男人,因此开始训练自己讲话、走路动作都要像男人,经过数年的努力之后,除了外表和躯体没办法改变之外,她已经把自己的内心变成男人了。
她嫌女孩子家轻飘飘的衣服难看,所以总是穿着男装,可宫里找不到男人的衣服,因此她只好将就的穿着太监的服饰。
温蓝看了看她们三个,好笑的说:“既然那么不满意皇上的安排,那么就换一下吧。”
“换一下?”温岚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她眨眨眼,柔媚的笑了。
“那么二姐,我跟你换。”一听到可能不用嫁人,温兰马上说:“我替你出家,你帮我嫁人。”
“不行!老二,”温澜出声反驳,“老三替你出家,你帮老子去和亲,老子呢……嘿嘿嘿,娶定了宗王爷。”
“是嫁定了才对。”温岚纠正道,“你别把老子挂在嘴巴上,要是真换了身份的话,你最好闭嘴,免得被发现。”
温澜高兴的摇摇手,“那有什么问题?老子闭嘴就对了。”
“那么……”四姐妹相互看了看,伸出四只柔嫩光洁的小手,紧紧的相叠,“就换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先皇之死,改变了四姐妹的命运,后宫四位原本该老死宫中的贵妃,就此踏上了分歧的人生道路,这是出生十六年来一直没分开过的四姐妹,第一次分头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四段奇妙的爱情传奇展开了。
第一章
飘动的流云随着风势缓缓的盖住了月亮,一道银白色的温和光芒,穿过了云层的缝隙,使金黄色的沙漠覆上了一片华丽的银辉。
寂夜的风吹动着无数的砂粒,穿过寂寞苦闷的荒漠,翻过高高低低的砂丘,遥遥的落向了大金皇朝戍守线上的月牙关。
巨大的拱门成功的阻挡了外族的铁骑入侵,却抵挡不住从戈壁沙漠吹来的风沙,城墙北边有一个方型的了望塔,从这开始长长的城墙探入山谷又蜿蜒着上山,最后消逝在遥远的山巅上。
成排的白杨随着夜风轻轻摇晃着,拱门旁的一片绿阴证实了此处有水,一大片野生的鸢尾花在月光下绽出蓝紫色的光芒,雕饰华丽的拱门下是建构雄伟的青石桥,桥下湍急小溪狂野的奔流着,绕城一周后转入地下,注入了月牙泉。
月光下的月牙关雄伟、安寂却又生意盎然。
“真是个荒凉的地方。”城墙上站着名青衣男子,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不轻易露出情绪的嘴角有着坚毅的线条,一把浓密的大胡子让他看来更加威武。领重兵驻守月牙关的宗七王金希尔在此驻兵十多年,年少青春的时光在边关的黄沙之中飞逝而过,今年二十有八的他依然是孤家寡人。
他的眼光落向了遥远的干燥高原,劲风吹走了高原上所有的细沙,只留下颜色深沉的砂砾,在月光的映照下,矗立于高原上的车臣古城只是个模模糊糊的黑点。
“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的想进关来。”振威副尉边日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要在这除了黄沙便是粗梁的荒原上生活是不易的,因此异族人觊觎戍守线以南的草绿马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疾风吹起了金希尔的衣袖,月光照射下,他狭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颇有孤寂的味道。
“你怎么看这件事?”寅夜不寐,两人登上城墙极目远眺,为的当然是白天得到的大消息。
戍守凉州静水关的秦三王在三天前被人刺杀身亡,无用的酒泉布政司查不到任何线索,却大张旗鼓的抓拿人犯,使数百名有嫌疑的人全部下狱,不只新皇震怒,就连奉守戍守线上的其他五位王爷都受到了惊动。
边日向谨慎的说:“此事大有玄机,秦三王被害内情绝不单纯。”
尤其是在皇上削减兵权的敏感时刻,秦三王的死亡实在太叫人意外了。
“敢杀害秦王王,这人的胆子也委实大了点。”金希尔思索了一下,声音是平静而没有任何情绪的,“只是这人既然如此大胆、仔细,恐怕不是个寻常人。”
“我也认为不是个寻常人。”边日向看着他,眼睛炯炯有神,“秦三王身亡,谁能得利?皇上?”
先皇有七子,除了长子金极光封为太子留在宫中之外,其余六子被封派各地,分别镇守从司州到凉州的广大地区,以防西方的车臣、培善和尚宾三国侵扰入关。
然而金极光却英年早逝,因此先皇改立金极光的嫡长子金锁宇为皇太孙。
这个安排引起了外派的诸王不服,每次回京时总是要以长辈的口吻教训他,但是碍于先皇的庇护,诸王也不敢对金镇宇放肆。
年初先皇驾崩,他顺利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武德,为了怕皇叔们以奔丧为由进京发兵造反,于是引先皇的遗诏,命令他们留在西塞戍守边关,不用上京奔丧。
此举引来了代、秦、南、庄、边、宗六王极大的不满,认为朝廷中有人刻意挑拨新皇和诸王的关系,制造叔侄间的不和和紧张气氛,因此纷纷开始操练兵马,准备赴京问罪。
金镇宇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刻着手削减诸王的封地和兵权,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他没那么笨。”金希尔微皱着眉,“当皇帝的人,不会只考虑到眼前的事。”他有清晰的思路和精明的头脑,任何一件事在他眼里看来,总有另一层含意,凡事不是只看表面的信念,让他比旁人又多了一份仔细和谨慎。
他认为皇上若真担忧他们几个皇叔起兵谋反,万万不会用暗杀秦三王的手段来挑起叔侄间的对立。
“秦三王一死,他势必会派都指挥使到静水关去管理军政,直接收回兵权。”边日向弹了一下手指头,“威胁便少了一个。”
“你在暗示我,我可能是下一个吗?”他相信不是皇上下的暗杀令,因为秦三王之死若真与其有关,诸王会更愤怒,说不定就联合兴兵造反了。
除非皇上已准备好迎接内战而且有必胜的打算,否则绝不可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我不是在暗示,我是这么认为。”边日向看着他,口气是坚定的,“如果不是的话,他不需要塞个先皇的贵妃给你,这里并不是安养天年的好地方。”
大概是为了安抚诸王顺便拖延时间,因此皇上刻意向戍守西塞的诸王示好,大批的赏赐不断运过来,至今孤家寡人的宗七王居然还得奉旨照料先皇的一名妃子。
想必皇上对于宗七王有所顾忌,才会派人前来监视,而派那女人的用意也相当明显,一来希望他因此能顾虑先皇皇恩,而不会跟诸王联合兴兵,二来是要警告他,皇上对他的动静了若指掌,让他不至于暴起发难。
“喔,你认为她是来监视我的喽。”金希尔脸上依然笑意盎然。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人家皇上都说得很清楚明白,他金希尔为国为民戍守边关,至今未娶让他深以为憾,所以特遣温家女下嫁,为他操持家务传宗接代。皇上是一片好心哪。
只是他这片好心放错了地方,他若有意成家早该儿女成群了,万万不会等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
一个妻子,不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没错。诸王中你对皇上是最没威胁性,也是最有威胁性的。”
看他对皇上遣送来的温家女毫无怀疑之意,边日向忍不住想摇头。这个王爷脑袋里不知道在转些什么念头,他永远也猜不透。
就像前年车臣国两千余骑前来叩关喊战时,他以为一场激战是免不了了,可是王爷却一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笑嘻嘻的要人高挂免战旗,自己还跑到城墙上先说辛苦他们远道而来,再说自己兵力不足应战会吃大亏,最后送上陈年美酒数百坛,就这么城上城下的和敌方喝起酒来。
其实西塞诸国对中原肥沃土地虎视耽盼已久,常常轻骑前来叩关,总是与各关守将发生小型激战,惟独月牙关数年来如一日,始终高挂免战旗,对敌方的挑衅怒骂不以回应。
宗七王便是如此,他宁愿人家说他对小事急躁、对大事窝囊,也不轻易接受挑衅,他关心的是守军的安危和百姓的生活,一日受不了敌人的挑拨出关接战,只有两种结果。
打赢的话,劳师动众兵土死伤;打输的话,关内百姓生活受到影响,而敌方将以为月牙关好取,下次或许就大军压境直接发起两国战争了。
“我怎么能同时是最具威胁性,也最不具威胁性呢?”金希尔好奇的问着。
边日向分析道:因为你的性子是最让人捉摸不定的。代二王近日身体不适较少理事,南四王一向野心勃勃雄才大略,若皇上真的担心皇位不保,南四王是最主要的因素。而庄五王胆小懦弱没有主见,很容易受南四王操控,边六王虽然狡猾两边讨好,但还是倾向南四王的时候居多。”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而你动向不明,若投向南四王那么就是具有威胁性的;若你效忠皇上,自然不具威胁性。”
他知道南四王不断派秘密心腹前来游说宗七王联合出兵,只是宗七王的拖字诀用得好,至今未表明任何立场,所以南四王和皇上都想拉拢他,可又对他严加戒备。
“你想得真多。”金希尔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会这么说,应该已经是认定了南四王必反,只是还没作好准备而已。
“是吗?”边日向也笑了笑,不遑多让的说:“而你是个让人看不清楚的人。”奉派到月牙关四年多来,他们的关系不只是上司与属下,友情在他们的关系和生活中,占了绝大多数的比例。
“太容易让人看透,不好;太容易看穿别人,也不好。”金希尔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有时糊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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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但弯曲的街道上传来一阵的答的答声,那是马蹄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好奇的人们纷纷从古老且覆盖了一层黄沙的屋子中探出头来,看着整齐行过的骑土和一辆华美马车,人人在发出惊叹之余,不免好奇的交头接耳,议论起这意外的访客从何而来。
温澜好奇的在车窗边张望着,经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月牙泉时,她那因为长途颠箕而老是皱着的小脸,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从繁华富庶的安和一路向西北行,过了汉中之后景色逐渐荒凉,人家也愈来愈少,举目望去尽是黄沙、粗梁和永无止境的漫漫长路,在进入了绿意盎然而生机蓬勃的月牙关,她差点要以为这里是西方极乐世界。
“这地方真漂亮。”整齐的街道,古老但雄伟的房舍,衣着整洁一脸笑眯眯的人民,来来往往的各式商旅,街角传来辛勤的铁匠当当的打铁声,客店伙计殷勤的招呼行旅商人们住店,各种南腔北调汇集在这奇妙繁华的古城内,形成了一种安详而平和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