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谢谢!”温澜又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大门,正想跨出去之时,一个兴奋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师父……师父!”一脸兴奋的金怀德拿着一串黑黝黝的东西,兴高采烈的奔了过来,“终于找到你啦!哇,是小鸡!”他一手晃着叮叮当当的东西,一手空出来抚摸小鸡,很羡慕的问:“你怎么会有?”
她很骄傲的抬高下巴,“我帮忙孵的呀,你叫我干吗?我忙得很!”她可不像以前那么闲,可以陪他玩些小孩子的玩意,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
从她在王府里当粗使丫头时,就跟改名叫金怀德的小狗子建立了友谊,虽然他只有十二三岁可还真聪明,手又挺巧的,总是会做些有趣的玩意给她,上次那把可以伸缩的匕首就是他的杰作。
他献宝似的说:“我要给你看这个,很有趣喔。”他晃了晃手上那像串铁链的东西,发出金属互相撞击的清脆声。
“这是什么东西?”她好奇的看着他手上那毫不起眼又冰冷的金属,实在很难想象它会是什么有趣的玩意。
“这东西可妙了。”他得意扬扬的,一边比画一边说道:“这东西我给它起个名字叫挂锁,可以把咱们牲畜的腿锁住,那些狡猾的偷马、偷羊、偷牛贼就偷不走啦。”
“好像真的很有趣耶。”她先把裙子上的小鸡放在地上,喜滋滋的接过那有点丑的铁链,“我先试试看成不成。”小鸡活泼的围绕在她的脚边,也很有活力探索这个新鲜的世界。
他也兴致勃勃的说:“好哇,找匹马来试试。”
“马厩太远了啦,我还有急事要办。”她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这东西怎么用?”
“简单,先套进马前腿……师父,你干吗?”她居然弯着腰把他的腿抬起来,把挂锁套到他脚上。“别动啦,反正你也有两条腿,将就着试试看。”
“好是好,可是你得小心一点,别收得太紧。把两个铁环互相扣住,对了……绕到后面去,不是这样啦……绕回来绕回来。”他一边出声指导她,一边纠正她。
“我知道啦!你别一直乱叫,我看就知道怎么捆,没问题的啦。”叫得她紧张兮兮的,左边右边都分不清楚了。
折腾了一会之后,温澜终于把金怀德像捆粽子一样的绑好,不但他动弹不得而且姿势还非常的怪异。
“师父……早就跟你说拿一匹马来试试看,现在打不开了。呜呜……”他委屈得都快哭了,“我麻烦大啦。”
“只要找到那个环扣,我就知道怎么帮你拆掉。”瞧他维持跃马步的怪样子,还一手前一手后,一定很不舒服!
她绕着他找那个关键的环扣,快乐的小鸡则是绕着她叫,此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响起,一列队伍飞快的奔来停在门前,马上的骑士纷纷用惊讶又古怪的眼神看着大门前的两人。
“你到底在干吗?”金希尔诧异看着明显很忙碌的温澜,和一脸无辜的金怀德。
“金希尔!”她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放下可怜的金怀德,飞奔到他马旁去,“你看小鸡破壳而出了,很棒吧。它们通通叫小鸡喔。”
他看着地上那群毛绒绒有着鹅黄色羽毛的小鸡,跟着她兴奋的乱转,忍不住笑道:“你抢了母鸡的工作了。”
她突然惊叫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团挣扎蠕动的东西,小心的打开来,原来那颗蛋已破壳,一只小鸡便站在她掌心上,“成了成了!真的孵出来了……金希尔,这是小慢。”
其他七只都叫作小鸡,只有这只从她怀里孵出来的叫小慢,可见得温澜是偏心的。
“给你瞧瞧看。”她踮高了脚尖,伸长手,“摸摸它,很舒服喔。”
金希尔还没伸手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可以看看你的小慢吗?”
温澜这时才把注意力转到其他人身上,只见说话的是个相貌俊雅、唇红齿白,衣饰华丽、身材修长的美男子。
她眼睛一亮,露出个灿烂的微笑,“好哇,不过你是谁?”
金元泰潇洒的轻摇折扇,“我是金元泰,南四王世子。”
原来是个小王爷,对嘛……王爷就应该长得这般赏心悦目才对。
在温澜忙着跟俊俏的金元泰说话的时候,金希尔跳下马背,问了问金怀德发生什么事之后,稍微看一下便找到了环扣放他自由。
他不住的跟金希尔道谢,而他若有所思的眼光却落到了温澜身上。
她微仰着脸跟坐在马背上的金元泰说话,双颊微微的泛着红晕,一点都不掩饰对他的好感。
不只他看出来了,就连姬不换和边日向都感觉到了。
第八章
“你干吗尽盯着金元泰笑?难看死了!”姬不换不高兴的说。
“关你什么事?”温澜反驳道:“我喜欢看他白白净净的样子,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说王爷就应该长那样子才对,那是什么意思?”一顿饭吃得他一肚子火,没想到温澜居然肤浅到如此地步。
“你很奇怪,那么生气干吗?我又不是说你。”金元泰的形象的确比较像个神气富贵的王爷,她又没说错。
“你肤浅又自以为是,真受不了你。”他把话说得很重,“你好歹也是七王爷的未婚妻,公然在席上跟他的侄子眉来眼去,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
“你真的很莫名其妙耶,他模样长得俏我多看几眼都不行吗?这算什么眉来眼去,你跟我发什么脾气?”
“我是不应该跟你发这顿脾气,真正有资格生气的人不会来跟你计较,他不需要忍受你的肤浅。”姬不换吼出一句,“你配不上他。”
“你到底在凶什么啦!”温澜不解的追在他身后,“你要去哪?不是说要来喝我的云雾茶吗?”
他真的很奇怪!刚刚宴席一散,他就吵着要喝她的云雾茶,半刻都不肯耽搁,硬把正在跟金元泰说话的她拉走,既然那么急着喝茶,干吗茶都还没沏好就又急着走?
“你真迟钝,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他若不假意要喝她的茶,只怕她宴席一散就跟金元泰粘在一起了,“在你没反省之前,我不喝你的臭茶。”
“反省什么?我又没怎样,好端端的干吗说我的茶臭,你简直莫名其妙,要找人麻烦也不能不讲理呀。”
“你没怎样吗?”他横了她一眼,“如果今天是王爷在别的女人面前损你,跟人家亲亲热热的说话,你会不会生气?”
“他又没那么做,我干吗生气?”她愈听愈糊涂,为什么会扯上金希尔?
“说得也是,他不像你那么无知、肤浅、虚荣、势利、做作!”
温澜瞪大眼睛,张大了嘴,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啊?”他居然把她骂得这么难听?她到底是做了什么?难道她不能欣赏长得帅的男人,只能对着金希尔的大胡子发呆吗?
姬不换怒气冲冲的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温澜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呆,半晌后才喊道:“秋月、秋月!”
秋月听她喊得急,连忙从屋子里奔出来,“温姑娘,怎么了?”
“我要去养心居,帮我带路好不好?”真是可悲呀,来了这么久还搞不清楚方向。
她要去问问金希尔知不知道姬不换在发什么疯。
唉,她干吗连在自己的心里都要逞强呢?!她明明是受了姬不换那番话的影响,而觉得自己似乎真的间接伤害了金希尔,所以才想去看看他。
干吗还要自己骗自己呢?
秋月领着温澜往养心居走去,她记得自己只来过一回,那次她还发脾气的将他房里的摆设砸得稀烂,如今回想起来他房内也没特别豪华,用度都是普通东西,养心居大概是王府里最寻常的一个院落了。
她们脚步轻慢的来到养心居,院子里的浅色亚麻在月光下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从敞开的窗子可以看见金希尔正坐在桌边品茶,小绿坐在旁边低着头,专心的做着针线活,室内的气氛宁静而美好。
有一种平凡的幸福味道弥漫在简单的屋子里。
温澜清楚的瞧见了小绿唇边那抹满足而幸福的恬静微笑。
他们像是月牙关里的一对平凡夫妻,没有锦衣玉食也能得到快乐和满足。
小绿是王爷的人。
她想起了姬不换曾经说过这句话,如今再看看这种情形,她有一些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温姑娘。”秋月看她突然停步发愣,于是轻轻的喊了一声,“要进去吗?”
“嘘。”她摇了摇头,“别打扰他们,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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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护送金元泰前来的护卫队长武长光说:“温姑娘乃是宗七王的未婚妻,于情于理你都该避着点,以免落人口舌。”
金元泰玩弄着一支凤头珠钗,嘴边噙着笑,“侄子送给未来的婶婶几件首饰,当作见面礼,有什么嫌疑好避的?”
温澜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嫁给粗鲁难看的宗七王也真是可惜了。她对他很有好感,一见面他就感觉到了,他的风采和魅力果然无人能敌。
要勾引她并不难,玩弄七叔的女人这种想法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世子,这里毕竟是月牙关,况且宗七王动向不明,你还是别冒险得罪他。”他还真怕风流成性的世子把这当惠回关,以为可以为所欲为而惹出事情来。
“知道了。”他不耐烦的说:“你真是啰嗦,虽然我爹叫你看着我,但没说你可以教训我!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再说话。”
“是,世子。”武长光表面恭敬,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个颐指气使的世子最好别惹出什么麻烦来,他可不愿意替他承担任何责任,既然他不需要他的忠告,那他就闭嘴闭到底。
金元泰自有一套讨好女人的方法,他总是随身带着几件小首饰,气氛够的时候拿出来送人,让对方觉得他很有诚意,再加上他又温柔体贴,很会说些体己话逗女人开心,因此他的风流史是出了名的长。
他兴冲冲的到七王府去求见,有些失望的知道温澜不在府里,王府里的下人虽然对他恭敬有加却尊敬不足,他不相信没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他有些扫兴的回别馆去,居然看到边日向站在别馆门口等他。
“世子,王爷命我为招待,领你参观月牙关。”边日向一拱手,沉稳的说。
金元泰客气的回以一揖,“那就有劳边大人了,只是不知七皇叔人在何处?我今天到王府要跟他请安时,奴才们说他并不在府里。”
参观什么东西?沙子他见得还不够多吗?还派了一个大男人领他参观,简直无趣到了极点。
就连昨晚的酒宴也没有美人相陪,丝竹歌舞这些能使人尽兴的安排也没有,他从来没参加过那么无聊的酒宴。
“这个时候王爷应该在驻军衙门处理事情。”
“那我们就往那里去吧。”去驻军衙门看看也好,说不定能给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爹要他借祝寿之名行观察之实,虽然他自己是觉得没有必要,只是爹交代了他也不能不来。
往好处想,他这一趟来也不算没有收获,待他爹起兵登上皇位之后,他就要他把那温姑娘赏给他,这美人他是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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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天是发薪俸的日子,所以一早金希尔看着温澜喂完鸡之后,便到驻军衙门办公去了。
温澜自从昨夜在养心居外见了那场景之后,就有点闷闷不乐,一晚都没睡好。
一会梦见金希尔跟人拜堂,一会又梦见一个美男子跟她求婚,突然间又变成面目可怖的鬼怪!她给这梦吓得浑身是汗,怎么都睡不着,就睁着眼睛到天明才起来梳洗,等金希尔来敲她的门,两个人并肩漫步到鸡场来。
“小澜?”李大娘和气的拍拍她的背,“怎么啦?没精打彩的。”
在温澜的坚持下,她已经习惯了叫她小澜。她和百姓们的距离,就这么的愈拉愈近。
她猛然回过神来,“昨晚没睡好发了一夜的噩梦,所以有点困了。”
“那你先回去歇着吧,其他的我来就行了。”她们收集鸡的羽毛做成一柄又一柄的小扫帚,最适合在起风的日子用来掸掉窗缝和门边的沙砾。
“没关系啦,找点事情来做就不会想睡了。”她捡羽毛还捡得挺乐的,而且大娘还会示范如何做小扫帚,她也试着自己做,“你瞧这样对吗?”
李大娘含笑点点头,“没错,你真聪明,学得很快。”
“我很笨的,老是闯祸。”她想到刚来的那两个月的生活,只能用一团糟来形容。
她是很愉快没错,可都苦了旁人!如今她交的朋友愈来愈多,才由他们口中知道,自己曾经在城内造成多大的动荡。
“你不笨,只是不习惯。”李大娘心疼的说:“持久了你就跟道地的月牙人没两样了。”
“就不知道能不能待久。”她垂着眉,声音低低的。想到金希尔和小绿那恬静的一幕,她有些羡慕又有些难过。
李大娘没听清楚她的话,自顾自的说:“你别瞧王爷现在什么都会,刚来的时候他比你还糟糕。”想到十多年前的往事,她忍不住直笑。
“是吗?”温澜一听兴趣可就来了,“我还以为他生下来就这么棒,什么都懂。”
“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开始学的。”她笑了笑,“王爷要不是有个好老师,今天也不会成为你羡慕的对象。”
“他有老师呀!”她还以为他真的那么聪明呢!“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李大娘眼神一黯,轻轻的说:“他死了。温大人是个大好人,只可惜不长命。王爷非常的敬重他,一心跟他学习。”
温誉在月牙关当了两年的都指挥使,非常得人心,是他帮助敏感的少年王爷找到自己的方向,也帮助他成长。
今天人人称赞的宗七王,可以说是他塑造出来的,他的确是个好老师。
“真遗憾。”温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是怎么死的呀?”
“给狼群咬死的。”一提到狼,李大娘的脸上出现了又是害怕又是愤怒的神情,“要是在荒漠里遇到了鬼尘,还有机会活命,要是遇着了饿狼群那就死定了。”
她猛然想到,“是了,就是今天,今天是温大人的忌日!”她屈指算了一下,“也过六年了。”
“大娘,你知道他葬在哪里吗?”金希尔最敬重的人,她想去看看,虽然他已经死了,不过瞧瞧他的坟跟他的墓碑说话也好。
“你沿着城墙一直走,往城东的小丘爬上去,就在那个平原上,很明显的,你一定看得到。”那儿可以看尽月牙关的一切,所以王爷才会将他葬在那里,让他永道都能看到他最深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