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一位姑娘来,她是如此美丽,使塞林娜的眼睛给吸引住了。
“嘉比丽娜,一个混血儿。”他听见急促的一声耳语,“一个混血儿,一个感情暴烈的女人,她找她的男人来啦!”
华安似乎是察觉出她缄默的提问,急忙抽一口气作为回答。她的猜疑一秒钟之后得到证实了,只见那姑娘搜索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接着朝他走来,她凝视的目光表明她既不知道也不理睬周围对他诽谤性的议论。
她以野兽般的姿态停了一下,使路起脚尖立在他面前,让他再多看一眼她丰满的胸脯、苗条的腰肢和性感的大腿,让他把她身段的各部与他那位柳腰新娘作个比较。她带侮辱往地眨巴一下睫毛,似乎是把塞林娜看作一个苍白无力的英国女鬼,配不上这位愚蠢到把她娶作老婆的男人。塞林娜不寒而栗。她感觉这女人并没有因为被甩在一边而急恨,而是把这一行动看作是一个挑战,是一个机会让她去战胜所有的对手,赢得她的男人——而塞林娜却得第一个承认所有的对手对她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
华安纵容地把水果推向这姑娘,邀请她喝茶,她两眼不离他的面孔,伸手抓了个苹果,爽脆地咬了一口。然后,嚼着苹果,仰起脸颊,以伊甸园中第一次诱惑的姿势,邀他分享她的香腮。他象亚当那样飞快弯下身来了,但正当他闪亮的牙齿只有一寸光景便要咬着她时、她猛把头闪开,咯咯笑着退了回去,眼睛嘲笑地引他跟上来。
跳舞的人们都停了下来围成一圈观看,嘉比丽娜漂亮的双脚踏着音乐拍子缓缓走进圈子,还是缄默不言地催促华安加入去。他没有看一眼塞林娜面部的表情使跨进圈子。这时,观众都让姑娘的优美动作迷住了,按着吉他强烈的节奏,不约而同鼓起掌来。华安开始跺脚了,马刺悦耳的铿锵声促使姑娘几乎停止了移动。她双眼盯住他的脸孔,绕着他慢慢转动并且扭动着臀部,使得长裙随着身体的每一下挪动而飘动起来。
随着时间的消逝,她此时受他随心所欲指挥了,旋转、曲体、飘忽在他笔挺的身前,身体相近而不接触。如果这就是求爱舞的开端,那么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完了?塞林娜诧异起来。这姑娘送的秋波令人震惊不已,很显然,她热恋着华安,无情的分手迫使她寻他来了,即使这是他结婚的日子。塞林娜觉得难堪之中杂有对这姑娘的同情,她无论怎么干,也永远不会得到这高傲的、冷酷的、封建的巴迪比阿家族所承认。她疯狂爱着华安是显然的,然而华安并不是以同样的热情爱着她。作为玩物而言他也许发现她逗人,作为伴侣而言他也许会发现她给人以野性的满足。但永远不会允许她成为如此重要的角色。就象传说中他的同名者一样,华安只是一个贵族的花花公子,从一朵花飞向一朵花,每吸干了一朵花的蜜便找另一朵去。他应受到同样命运的回报,塞林娜恨恨地想道,就象那位淫逸无度终归会被带进地狱的男人一样!
在她注视之际,他向她打来一个眼色,眼色嘲讽地警告她,她的思想都坦然地写在脸上了。她对自己、对他都感到恼怒,等他的背一转过来便迅速地、悄悄地溜进了周围的暗处。没人看见她走,她立即跑了起来,一直跑回庄园的大房子,进了屋,直奔卧房去,“砰”一声关上门。倚在门后,直到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为止。她厌恶地把转动插入锁里的锁匙抛开,开始脱衣服了。夜——按照牛仔们的观点——还很早,但她觉得累得要死了,似乎在这一个永远不会完结的日子里她已经耗尽了一切的感情和精力。
她伸手去摸睡衣,但它不在她意想的地方,她感到有些不可理解,便抽开一个抽屉,发现里头空空如也,旁边一个是如此,再旁边一个也是如此。于是她打开衣柜的门,发现里面也是空的。一阵恐惧的颤抖驱使她走到床边,往后一仰跌在床罩单上,她发现只有床垫犹存——被单、枕头、衣服,所有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
听见硬实的脚步声在走上楼梯,她连忙用薄丝床罩单裹着打颤的身子,呆呆地站着,这时,脚步声停在门口。门把子咯咯直响,她还是一声不吭,这时,透过门板,传来了华安的声音:“让我进来,妻子,要不我就破门的了!”
他无须威吓,她知道他确实会说到做到,倘若她置之不理,他会毫不犹豫地惊醒温迪的。
只裹着薄薄的丝罩单是很难有什么尊严的,但她努力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跚跚进来之后,眼角扫一下她寻找东西的余迹。
“既然我们结了婚,你肯定不希望住这间孤独的小房间罗?”他嘲笑说,顺手合上敞开的衣柜门,“卡尔曼浪漫的灵魂会让这样的想法弄得无可奈何!是她把你的东西移进我们共享的房间的。”
这暗示使她感到一阵眩晕。“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从没说过……我从没想象过……”
“那么现在别开始想!”他笑道,“我们住两间相连的房,其中一间——这是安排做我的化妆室的——也有一张床在里面,我将用这房;我起得早,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去打消一切有人宿过的痕迹。这样便不会引起仆人们的怀疑。我看,我们可以聪明地让他们有两三次机会发现我们一起睡在你的房间,这样会是太过份的要求吗,我清教徒般的小狐狸?”塞林娜不能反驳他合乎逻辑的论调。“好吧。”她不愉快地作出让步,“那么现在请你带我到我住的房间去。我觉得冷……”
华安用手抱着她走出走廊。她不敢挣脱,让他抱着下了楼梯,走向楼下的主卧室;隔着丝床单,他的手象是印在她皮肤上的烙印铁。他察觉到她的紧张,大笑起来,他胆大妄为的眼睛不断打量着她不知所措的丽质。
“告诉我,”他停在卧室门前时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跑开?害怕竞争对手?或是你有点儿嫉妒?”
“嫉妒?”塞林娜的声音空虚地回响。“嫉妒你……?”
她怀疑的、变了调的声音使他失去了笑容,他没有多说一句,走进卧室把她放下。当她从他怀里滑下来时,丝罩单也溜开了,使她裸露出肩膀,她焦急地用手抓住床单,半盼望着看见他的手刚才留下的红印。
她不安地迎着他的忧郁目光,不知道他作孽的沉默将带来什么结果。
“不!”他让她吃了一惊,“嫉妒是如此狂烈的一种感情,岂是冰块一样的你所能体验到的!你的冷漠的外表下感觉到什么?你感觉到?你能感觉到?这会是很有意思的!”
他伸手重新把她扯入怀里,她不能抵抗,她的双手都用来抓住薄薄的罩单,若一松手,它就会滑离她的身体。所以,她在他怀中双手在前面紧抓着,拢作一团。他要避开他的头俯下来的企图,只增加了他缺乏幽默的趣致。
“别紧张,孩子。”他劝道,用嘴唇沿着她裸露的肩膀火热地一直吻到她纤弱的弯弯的脖子上。
当他抬起头来,她看见他满意的神情不禁异常恼火,失去了控制,也不稍为考虑一下便扬手给他下巴一击。趁她收回手时他猛然伸手搂着她的腰,并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用力捏,迫使她松开拿着的薄罩单。
一阵楚痛的红雾罩在她的眼前,她用力抵抗,尽量坚持着,但他的力量是超然的,经过一阵猛烈的挣扎之后,她呻吟了一声,罩单从她的手指缝中滑了下来。
她怒火冲天,他开怀大笑。此时此刻,给她力量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死:
“冰块燃烧了!”他软软地嘲笑,“一切只需要合适的人给予一个火花!"
她象石膏像一般立着不动,灵魂中的感情也象身子一样给完全披露了,恨恨的责骂声从喉咙里爆了出来:“你不是人!你是野兽!我恨你!”
她振作起来,准备忍受他进一步侮辱人的大笑,但他的回答却是低声而热切的:“起码说,我让你有了热烈的感受,比那孩子的父亲所能给予的——我愿意打赌——更热烈的感受!”
提起她的父亲,简直是给予她最残酷的一击。她的心到达了沸点,她极力要堵住伤心的眼泪。
“你为那抛弃你的男人哭泣啦?你还为他伤感?”
“他没有抛弃我,他死了。”她痛心地反驳,“当然,我爱他,他总是要……”
在沉默之后,迟疑了一阵,他弯身从地板上捡起丝罩单,轻轻地裹住她颤动的身体,然后抱起她走过去,放在床上。
擦擦眼泪沾湿的睫毛,她疑心他要进一步折磨她,但他挺身站着不动,黑黑的眼睛含着焦虑。
“放心吧,亲爱的,我不会希望成为死者的情敌的。但你要这样想——你身处尘世,只要在生,就必须容忍那些人的软弱;他们之所以不赞成与具有永恒美德的人相比,是因为他们不再活在世上作错事。忘记他吧,让他安息去,对一个人来说,他没有给忘却就是没有死。”
第七章
随后的子里,生活是那么安宁,塞林娜想都没敢想过。唐·阿贝多经过在唐娜·伊莎贝娅家中短暂的逗留回到家中之后,让华安对接管庄园——这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的坚决拒绝给弄糊涂了,他还是坚持象往常一样和牛仔们一道工作,每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就离开庄园,驰向望不到边的大草原。有几次。他一去便是好多天,把牛群赶往远处的港口运走,回来时风尘仆仆,形容憔悴。
一天,华安离开已经很久了,唐·阿贝多百无聊赖,在游泳池旁边日光浴,逗着温迪玩得正欢,这时华安带着旅途的疲惫出现了。
“华安,我的孩子、欢迎你回来!看,塞林娜,华安来了。来,给他看看你是多么高兴他回来的!”
塞林娜装作在弄干温这抓着她头发的小拳头,以此来掩饰她的慌乱。她知道老绅士希望她干什么;华安也一样,当看见潜藏在他眼里的一丝嘲笑时,她明白。她慢慢站起身向他走去,以温迪作为蔽护,挡在她自己和这位疲于鞍马的人之间。他不在的日子里,她过得多么好,她发现庄园内的消遣随着每天的消逝似乎都成为了幸福呢。
在唐·阿贝多仁慈的注视下,她尽责地仰起脸来以承受他的接吻,华安的嘴唇轻轻地擦一擦她的脸颊,然后抬起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温迪身上:“我的小美人今天怎么样啦?”他把一个劲地扭动着的温迪提起,抱在手上,“我多么想跟你玩,小东西,可我很热,很脏。来,我把你交回给妈妈,我要去淋个浴。”
“洗完澡来池里加入我们这儿不好吗?”塞林挪感到震惊的耳朵简直不能相信这话是从自己的嘴唇里吐出来的。
他眯缝着眼穿过温迪的头顶望着她。“好吧,”他接受道,“如果你是那么希望的话。”
他的祖父脸孔一亮。“她当然是那么希望的!就一个新婚妻子来说,塞林娜已经饱受忽视了,但我已决定不会再允许这些长期的外出了。晚餐后我要和你讨论讨论你作为庄园之主的新角色。七十年长已足够了,我已准备好退位,一刻也不迟疑!你先淋浴,再来游泳,你和塞林挪一定有很多话要谈,所以我们的讨论可以推迟一点。可是,记住,我不打算听到你进一步的争论,说你需要时间去适应什么新的规律,你已经花了足够的时间了!”
华安向他祖父简短地点点头,离开去做他所受吩咐的事。
在塞林娜候他回来之际,她起码是这样想的:他就要得到所有他为之奋斗的东西了。正是因为这样的结果。他才愿意接受一个使他长年失去自由的婚姻;真有点奇怪,他竟坚持要有一段喘息的时间,去向他热爱的生活,他的牛仔朋友,以及嘉比丽娜说那苟延了的再见……
她陷入深深的沉思,没留意到唐·阿贝多在示意贝娅来把温迪带回屋里,也没有留意到他静静地退去。此时华安回来了,他只穿着一条黑色的三角裤,展现了男性的活力,肩上搭一条洗澡用过的湿毛巾。
“你邀我和你一块游泳,”他的话吓她一跳,“这邀请现在还生效还是仅是刚才给我祖父的贿赂?”
塞林娜喘一口气,此刻,她能够体会到他那吸引女人们的磁力。他体格异常结实,在那晒成牛皮般棕黑的皮肤下,一块块肌肉皱成丝绸一般。“喂?”他诡诈地问。
“好把,我喜欢。”她突然需要和他呆一起。
她跑去池子的尽头往下扎,象一把刀一样划开了水面。兴奋流进她的血管,华安的影子在身旁一起一伏,有力地划着臂破水而去,很快便把她远抛在后头了。
她到达池子的另一端时他已经在等着了,他浮在绿垫子般的水面上,双眼仰望着天空,一副神情,就象刚抵达抱负的顶点。
“好多天来,我就梦想这一个时刻了。”他喃喃说道,斜她一眼,“这最后一次的赶牛跟往常不一样,满是灾难,耽搁了好久,牲口热得极为暴躁,人只稍微好一点儿……”
“毫无疑问,一旦你抵达文明的彼岸便有补偿了。”干干的语调冲口而出。
他滚过身来。“有一些!”他干脆地说完,扎进水底,一把握住她的脚踝,拉她一起沉入池底。待他松开手时,她的肺都快要炸了,她迅速浮出水面,大口吸气。见他的头一从身边冒了出来,她马上还以颜色,于是,一场游戏开始了。在一个小时里,他们象孩子一样地嬉戏,完全的无忧无虑,他们的分歧被预料不到的和谐淹没了。
他们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卡尔曼端来两大杯冰镇柠檬水。
“我喜欢你们的夏天,”塞林娜说,”干燥但不会热得不舒服。我几乎不能相信现在是二月;在伦敦,可能下着雪哩,人行道上盖满雪水,人人都坏脾气地往车上挤,怨恨这坏天气。”
她惹起了华安的兴趣,他懒懒地望着她。“跟我谈谈你自己吧,”他摔然问道,“告诉我你在遇见我祖父之前是怎样生活的,你怎样遇到我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