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为我办事,你妹妹也会过得很好。”手一挥,“下去吧,把我交代的事办好。”
他不再多说,微微一躬,退出了书房,始终没有看过江振达一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愤怒在体内每根血管里奔腾,腰间的枪如铅般沉重,提醒著他——只需一颗子弹,就能解决那个狠毒的老头。
可是,救不了那个叫他“哥哥”的少女。
眼前浮现那张沉静秀丽的容颜,他闭了闭眼,将沸腾的情绪强压到心底最深的地方,再睁眼,已是一贯漠然神情,只有唇间吐出的叹息,泄漏积压的茫然与疲惫。
还要再杀多少人,他才能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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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会议室内,正是晚餐时刻,便当刚发下去,众员警都饿了,打开便当就大嚼起来,边吃还边继续讨论案情。
一个员警正取出下午买的水果分给大家,见辛红一手拿手机、一手拿著茶杯往外走,叫道:“小红,要不要吃水果?”
辛红摇头,快步出了会议室,关上门,隔绝嘈杂的对话声后,才把手机放到耳边,“总之,我今天得加班开会,不能和你吃晚餐了。”
“怎么突然决定加班?”手机里传来忙禄的声音,显然咖啡店那边客人不少。
“得到新线索,大家都很振奋,所以加开会议讨论。”知道此案件对他的重要性,她主动解释:“没意外的话,最近就会分两路采取行动,分组名单已经确定好了。这对江老头来说可是个迎头痛击,保证让他手忙脚乱。”
“你也在名单之中吗?”
“唉——”她拉长了语调,叹息一声,“我可是小组里最受期待的新星,大家迫不及待要看我施展身手,我盛情难却……”
手机那端顿时沉默下来,显然并不乐于听到这消息,她这才又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可惜我是只脖子受伤、实战经验不足的菜鸟,虽然自告奋勇,大家却怕我刚学会飞,就给人一枪打下来,硬是把我排除在名单外,真教我失望。”
“不必失望,你多磨练一阵子,这种事迟早会派给你。”明显松了口气,声音隐隐带笑,却有些欲言又止。
“是我听错吗,费先生?”她轻哼,“你似乎对小女子我无法出征,感到很高兴?幸灾乐祸可是不好的哟。”
手机那端的费橙希静默了下,才简短地说:“那很危险。”
“有一堆好同事作伴,天要塌下来,他们也会先警告我,能有什么危险?”明了此刻的他想到什么,她刻意以轻松的口吻淡化话题的严肃:“倒是有他们在,连带把我盯得死死的,而我又自找麻烦,弄了个‘重案组之神’当男朋友,要是敢动个脱队冒险的念头,恐怕他又要拿撒隆巴斯整治我,我有几个脖子可以淤青呀?”
“听起来你受了不少委屈。”他笑了。
“那还用说?只可惜今晚我要加班,不能找家最贵的餐厅,好好敲你一顿竹杠当赔偿……”她瞥见林副组长拿著茶叶走出会议室,“好啦,我要去忙了,你可以利用时间认真找家餐厅,路边摊我可不接受哟……”
切了通话,辛红快步追上林副组长,“林大哥,你要去泡茶吗?”
“是啊。”林副组长本想避开辛红,没想到仍被追上了,以为她要追究先前的事,不由得无措起来,“那个,刚才讨论的分组,虽然名单还有可能变动,但基本上就是那样了,也就是说……你应该不会加入。”
辛红不以为意,坦然笑道:“那没什么,我毕竟经验不够,你顾虑到我的安全,不让我参加行动,也是为我好啊。”
分配小组时,她是主动争取要参加,伹林副组长力持反对意见,最后将她排除在外。现在他大概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才会这么紧张。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林副组长松口气,殷殷叮咛:“你还年轻,要立功,以后机会有得是,不急在这一次,这次情况比较危险……”
“其实,有那位前辈的例子,我知道该怎么拿捏分寸,你不用这么担心我。”而且,即使落入江振达手里,她也有把握能脱身自保的。
林副组长一愣,“你……知道了?小橙告诉你的?”
卒红颔首,“他前两天跟我提过。”提到他,鼻端似乎隐隐嗅到了咖啡香,她泛起浅笑。
小组内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己政变,她也不打算讲,免得大家一听到她成了伟大的前副组长的现任女友,怕她出勤时出意外,把她看得更紧,那可会闷死她。
“是吗?是他告诉你的……”林副组长有些尴尬,回想起往事,叹道:“那件事,让我们组里难过了好一阵子,尤其对小橙的打击很大,”
“我知道。那是他在警校的同学。”
“是啊,她是小橙很好的朋友,姓柳,我们都叫她柳丁。”林副组长感叹著,“唉,我还听过她跟小橙聊天,约好以后要一起开咖啡店,现在却……”
辛红一怔,“他们约好的?”
“是啊,据说小橙那么爱喝咖啡,就是因为念书的时候,和柳丁常一起去喝咖啡培养出来的,他们要开的店还打算取名作‘柳橙’呢。”
“听起来……很可爱。”她忍住撇唇的冲动,“可是我去过那家店,没挂招牌啊?”“柳橙”,听起来还真是你侬我侬分不开!
“当然不会挂招牌,一挂上那店名,睹物恩人,小橙会更难过的。”林副组长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昔日同事,“而且,虽然那时候柳丁已经有论及婚嫁的男朋友了,但她之前还和小橙交往过两年,这份情谊……”见辛红一个跄跌,连忙扶住她,“小心!”
“没事,我踩到自己的脚。”她吸口气,勉强露出笑脸,“这些事,我倒没听他讲过。”
“小组内一直回避谈起柳丁,你当然不会听到。”林副组长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多跟你讲一些。”
总觉卒红与那孩子相似——同样富有热忱、偏于浮躁,不易静心按照规矩来,若能藉前例跟她谈一谈,多少可以警惕一些。
“好啊,反正还有二十分钟才开会。”她凤眼含笑,眼底光芒却隐现锐利,“关于这位柳小姐的事,我也挺好奇的。”
倒要听听,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内幕”?
第八章
挂了手机,费橙希专心应付店里的客人,等到关店休息,己接近十点钟。
待丁绿尹走了,拉上店门后,他拨电话给辛红,她却关机了。
打到局里,会议早已结束,打到她家里,接电话的是答录机。
她去哪了?今晚非找到她不可啊。
于是他开车直驱她住处的电梯大厦。曾送她回家过一次,他很快地凭印象找到大厦位置,却见一辆眼熟的鲜黄色跑车,大剌剌地横在大厦外的人行道上,三个男人正围在跑车边大声争论。
费橙希在路边停奸车,遥望那三人——油头粉面的段先生他认得;还有一个身形、声音似曾相识,认出是那晚和辛红在Pub里谈分手的男人;第三个却没见过,手臂里挽著大束火红玫瑰,花朵间还有颗一闪一闪发著光的五角星星。
只听三人激烈争执——
“姓段的,她拒绝你几百次了,你还来做什么?”
“奇怪了,她拒绝了,我就不能再追她吗?”
“你这种只会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本来就配不上她!”
“红会答应你复合,除非她瞎了眼!”
费橙希再次把能连络到今晚女主角的电话都打过两次,仍然找不到人。
望著在大马路边吵闹得像三个小孩的男人,他并不想下车,但那位段先生没多久便就著路灯的光线认出了他,叫道——
“喂!你不是小红的朋友吗?”
另两人同时向费橙希的车望去,目光狐疑。
费橙希这才下车,慢慢踱过去,“晚安。”
他一八五的身高令那两人感到压迫,可视线一对上对方长相,一句“先生”顿时缩回嘴里,彼此交换个疑惑的眼神。
段依元道:“你也是来找小红吗?”
“有点事要和她谈。”三人的表情显得怀疑,费橙希也不多解释。
捧著玫瑰花的年轻男子道:“你也是……小红男朋友的候选者之一?”
听这语气,似乎等她垂怜的人著实不少。“不是。”该说他是本届当选者。
以他同为男人的眼光来看,他们外在条件都不错,是轻易就能吸引异性的类型,却都等著同一个女人,她的魅力可真不小啊。
此时,忽见一辆车转过街角,驶到大厦前停下,车门一开,今晚的女主角翩然现身。
看到四个男人聚在大厦前,辛红有些诧异,目光扫过三人,在费橙希脸上停了一秒,而后探头回车内向驾驶说话。
驾驶是个戴著眼镜的斯文男子,笑著和她说了几句,给了一个精致的红漆木盒后,即迅速驱车离去。
满身酒气的辛红看了三人一眼,“你们是约好一起来的吗?”迳自走向大厦门口,与早就好奇张望许久的管理员挥手招呼。
“当然不是!”
三人异口同声,看了彼此一眼,脸色嫌恶,还抢著说话——
“红,最近过得怎样?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我带了宵夜来,我们可以去你最喜欢的公园那边……”
“你最喜欢的乐团来台湾表演了,你知道吧?我弄到贵宾席的位置……”
“等等、等等。”正摸出钥匙开门的辛红,笑著打断急于讨好她的三个人,“我今天工作很累了,想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好吗?”
在得到女人芳心之前,她说什么都最好照办,而眼前女子从来不玩欲拒还迎那一套,当她说不想被人打扰,她的意思就是如此。
三人都退了一步,又不甘心等了许久却无功而返,年轻男子首先把那束玫瑰递出去,“至少,把花收下吧?”
混乱了一阵,终于,三个男人都走了,
一直远远站在一边的费橙希这才慢慢走到辛红身边,看著她手上的花束和大包小包,以平静得异乎寻常的语气问:“要帮忙吗?”
辛红正手忙脚乱,闻声抬头看著他,却不说话;直到费橙希被她诡异的眼神看得疑惑起来,正要开口问她是否想说什么,她才把大包小包塞到他手里,领先走进雕花大门。
上回他只是送她回来,并未进到大厦内部,此刻才知道大厦建成五角形,中央有茂盛的树木与花草,夜风吹来,带来阵阵花香。
他默然随著她进了电梯,没有再开口。
直到电梯到达辛红位于十楼的住所,她先踏出电梯,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嘿。”
费橙希这才将视线从她手里那束玫瑰花移到她脸上,微微扬眉,以眼神询问她有何贵干?
辛红瞪著他写著疑问的脸庞半晌,在确定他不会先开口之后,闷声道:“你不问我,那几个人是谁?”
今晚向林副组长把能挖的消息都挖了出来,她本想好好兴师问罪一番,正高兴他自己送上门来,方便她大开杀戒,没想到话本就不多的他,比以往更沉默,甚至看到了那三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以及送她回来的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得要她亲自提醒。
再想到林副组长说的那些,心上阴霾更重。
“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听那三人的对话,他也猜得出。一直闻到她身上有酒气,一开口味道更浓,他微微皱眉。
“是。”而他竟可以这么无所谓地说出来,一点也不在意?
辛红从傍晚累积至今的满腔郁闷因此爆发下出,反而像颗泄了气的皮球,无可奈何地化成一声压抑的喟叹,“我是个代替品吗?”
“什么?”
“我是那位柳丁小姐的代替品吗?”
一直心有旁骛的费橙希,这才回过神,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事情不会因为隐瞒,就永远没人知道!林副组长都说了,你和她曾经是情人,就在你们还在念警校的时候,这段关系直到你们毕业才结束,而你们还打算开个‘柳橙’咖啡店!她调到组里以后,身边多了个亲昵的男朋友,这让你很不好受;后来她在任务中殉职,对你的打击更大,你才决定离开重案组……等等,别打断我。”
她挥手制止要开口的他,“而据说,我跟她个性非常相像。可你对待她和我的方式却截然不同!即使她有男友了,你还是天天开车送她回家,我呢?除了满身淤青,还有别的吗?”
费橙希皱眉,瞥眼见到邻居将门开了小缝探看,他安抚著:“先进屋里再说吧。”
辛红瞪了他片刻,才取钥匙开门,进屋后却在玄关站定,不肯移动半步,摆明了他不说清楚就别想进屋内。
“我没隐瞒你什么。如你所知,她只是我很好的朋友。”这番解释恐怕要费不少唇舌,但费橙希毫无迟疑地开口:“我们是曾交往过,但那对我们而言,只是类似家家酒的游戏。至少我是这么以为。”
“这种事怎么可能当成家家酒?”
费橙希著实不愿提起那段有损颜面的事迹,但又无可逃避,叹口气,“因为她……她说我很可怜,看在我们是好朋友的份上,她可以免费扮演我的女朋友。”
辛红愣在原地,“你很可怜?你什么地方可怜了?”
“在她之前,有个外校的女同学追我,单方面宣称她是我女友,放假硬约我出去。但第一次跟我出去,就被当成我妈……”
她噗嗤笑了,“没几个女人能承受这种打击的。”他这长相惹出的麻烦还真不少。
“我想也是。”他有些无奈,但见她笑了,唇边也浮起苦笑,“总之我和她莫名其妙地在—起,又莫名其妙地分手,而这件事变成同学之间的笑谈,柳丁觉得我很可怜,好不容易交到女友,竟然因为这种原因跑掉,正好她当时也刚和男友分手,才建议我和她凑成一对。”顿了顿,“我知道柳丁只是好玩而已,反正除了名义上是情侣,我们相处时还是跟朋友没两样,我也就没反对。”
当时的他只专注于课业,对异性兴趣缺缺,而配合好友的游戏,可以为他挡掉不必要的追求者,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吗?你们难道没有激出半点火花?”头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关系,辛红仍然怀疑。
“我跟她太熟了,缺乏遐想的空间,很难有什么火花。”
“有接吻过吗?”她俨如八卦周刊的记者,就是要探查到底。
他尴尬了几秒,“是有一次,她喝醉了,硬要吻我,然后……把我嘴唇部咬破了,肿了一个礼拜,后来我再也不让她碰我。当同事的时候,我送她回去,是因为她不太会开车,而警局离她家很远,她男友工作忙,不能常常接送她,所以托我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