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独特的幽默,他懂;因为懂,他会心地一笑。
“谢谢夸奖。”他心领了。
* * *
费了一番工夫,靖代终于在四号水闸边发现了和歌子的踪影。
虽然天色幽暗,但借着远处的灯光,她还是找到了和歌子,毕竟她是个很引人注意的美丽女子。
“和……和歌子小姐?”她试探地叫唤她。
和歌子倏地回头,极不友善的瞪着她,“怎么是你?”她要一朗来,怎么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他妻子?
其实她早料到一朗是不会来的,但是她没想到靖代会来。是一朗要她来的吗?是一朗故意派他妻子来让她“知难而退”吗?
不会吧?一朗应该知道她只是想捣蛋,不是真心想抢回什么,挽回什么。
“你来找我吵架?”她瞪着不知所措的靖代。
“不,不是的……”为怕她过于激动而做出傻事,靖代尽可能的放低姿态。
“那你来做什么?”和歌子咄咄逼人地质问她。
她讷讷地说:“我……我怕你有意外,所以……”
“一朗呢?”和歌子打断了她,“他怎么不来?”
靖代吞吞吐吐地,惟恐一句话出了差池就会激得她往水里跳,“他……他没空,所以我……”
“呵!”和歌子秀眉一挑,“一眼就知道你在说谎……一朗他一定说和歌子是不会自杀的,她要是自杀,那全世界的人大概都活不了了,对不对?”
靖代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须臾,她又劝着神情气恼的和歌子,“和歌子小姐,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你千万别做傻事。”
“什么事都可以解决吗?”和歌子冷睇着她,一脸挑衅,“如果我要你把一朗还给我呢?”
她等着看靖代有何反应,她想……看起来娇弱怯懦的她一定会哭哭啼啼的吧?
靖代低头思索了一下,“对不起,我不会将一朗拱手让人的。”她坚定地望着和歌子。
她那清明坚定的眸子让和歌子不觉一震,“你……”
“如果你想把他抢回去,我想我是阻止不了的。”虽然她是来安抚和歌子的,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应该表明立场。“论条件,我当然是比不上你,但是我爱一朗,这一点我不会输给你。”
迎上她澄澈的眼眸,和歌子有一种被震撼住的感觉。
突然,她笑了出来!
“和歌子小姐?”靖代一脸迷惑。
“你不恨我吗?”她抬眼望着靖代。
靖代怔愣了一下,“恨倒是不恨,只是……有点气。”她诚实地道。
“那你还来?”和歌子笑问。
她腼腆地一笑,“我担心你会出事啊!”
在她眼中,和歌子看见了她真诚善良的一面,而她的真挚让心灵空虚的她感动莫名。她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要靖代坐下。
靖代有点迟疑地在她身边坐下,神情略显不安。
“我不会自杀的,要死在美国早就死了,还会活到现在吗?”她喃喃低语。
基于关心,靖代试探地询问着:“你在美国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是她心中的秘密,她从来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她的家人及朋友。
但是在靖代澄清的眼底,她觑见了最纯粹的关怀,而那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她的温柔及真心的关切就像是春风般拂开了她紧闭已久的心扉。
不知怎地,她居然有一种想对靖代吐露心事的冲动——
“我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了几年。”她淡淡地说。
靖代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咦?”这怎么可能?她是个这么优秀且聪慧的女子,怎会傻到跟有妇之夫纠葛不清?
观出她眼底的疑惑,和歌子撇唇一笑,“是真的。”
“我从小就出生在一个环境非常优渥的家庭,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不管是什么都觉得来得理所当然,就连和一朗交往都是理应如此、别无选择。”说着,她苦涩地一笑,“我不是说一朗不好,而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思忖着如何向她解说清楚,“我是池田家的独生女,而一朗是宫川家的独生子,我们就像是理应在一起似的,根本毫无考虑的余地。”
尽管她们相识不久,但不知为何,靖代却觉得自己非常了解她的心情。
“我希望自己的人生会有一些不同,而不是什么都经过安排、经过选择,像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什么奇迹或惊喜……所以最后我选择出国。”她沉沉一叹,唇边悬着一抹凄楚的笑意。
“在美国遇上他之后,我仿佛有了重生的感觉,我以为那就是我要的人生、我要的男人,即使他是个有妇之夫,我也不在意。后来我们的事被他太太发现,而他选择了他的前途及家庭,然后……我的世界也毁了。”
虽然她说的平平淡淡,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靖代却还是从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中衬出了她的痛楚及无奈。
蓦地,她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本来我是想回来挖苦娶了平凡女孩的一朗,但是当我见到你们竟是这么幸福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破坏这一切。”她拧着眉心,十分歉疚,“我无法控制自己、我觉得不平衡、觉得全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幸的……”
“和歌子小姐……”靖代忘情地握住她的手,眼底盈满关怀及安慰。
和歌子苦笑一记,“我很可恶,不是吗?”
“你不可恶,”她摇摇头,笑说:“只是傻。”
和歌子一怔,神情略显激动。
“你这么年轻,又有着这么好的条件,未来的路长得很呢!”她紧紧捏着和歌子微微颤抖的手,“你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Mr.Right……”
和歌子心领地一笑,“知道吗?”她望着灯光明亮的对岸,幽幽地说:“当我出现在你们面前恶搞时,一朗居然一下就识破我是在自暴自弃!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却轻易地看穿了我……”
“一朗……他是个温柔的人。”靖代淡淡地说。
“你也是。”和歌子笑望着她,并牢牢地反握住她的手,“我终于知道一朗为什么选择了你。”
靖代低垂着头,有点难为情。
“好啦,你这个‘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也该回去了。”和歌子松开她的手,霍地站起,“我可不想被一朗骂唷!”
靖代一笑、缓缓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那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和歌子说道。
“再见。”她挥挥手,旋身就要离去。
“喂!”和歌子突然叫住她。
她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以后叫我和歌子就行了。”和歌子露出一记温柔的微笑。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
* * *
一朗不停地在厅里来回踱步,所有的紧张及不安全写在他俊朗的脸庞上。
他的来回踱步终于引起了三枝子的不满及埋怨,“唉呀!你别走来走去,走得我都心烦了。”
母亲这么一念,他索性不走了。
“母亲,”他在三枝子面前站定,心焦地说:“您看会不会出事?”
三枝子依然气定神闲、若无其事,“能出什么事?”
其实这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她早可以回房间睡大头觉去了。
但是她很好奇,她就是想知道靖代跟和歌子碰面后会是什么结果。
“为什么会这么晚?”靖代的迟迟未归惹得他心浮气躁。
“也许她们聊开了。”三枝子说。
她会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依她的经验,很难有人能抵挡靖代那温柔攻势,即使是难缠的女人。
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靖代温和直率,不管对任何人都是那么真心真意,就算是铁石心肠都难保不会被她感动。
“和歌子会不会把她推下水?”一朗神情认真。
三枝子差点儿没笑岔了气,“拜托,和歌子是小恶魔,不是神经病。”她啼笑皆非地睇着他,“坐下来等吧!也许她马上就回来了。”
看母亲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朗的情绪还是没能得到半点舒缓。
他听从她的建议坐了下来,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活像是要他坐在热锅上似的。
“回来了,少奶奶回来了。”牛田太太兴高采烈地跑进厅里。
靖代尾随在牛田太太身后进来,一瞥见三枝子还坐在厅里,不觉惊讶,“妈!”
“唔。”三枝子很有威严应了声。
“你去哪了?!”等了一晚,一朗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
“我……”她不好意思地嗫嚅道。
“我还以为你被和歌子推下水去了呢!”他心急如焚地说。
靖代忍俊不住地一笑,“才不会呢!再说就算她真把我推下水,你也不用担心啊!”说着,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是德岛长大的,以前又是游泳校队,泳技不错的。”
“笨蛋,”三枝子突然叫出一句,让靖代怔愣得不知如何回答。“是一朗这么叫你的,不是我。”她补充说明。
“见到和歌子了吗?”她依旧是那淡淡的口吻。
靖代点点下巴,“嗯,见到了。”
“都谈了什么?”三枝子问。
因为她们今晚所谈的都是和歌子个人的隐私,她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将这桩秘密随口说出。
“女人的秘密。”她说。
三枝子并没有进一步的追问,只是了然地笑笑。
“是什么秘密?”一朗好奇地追问着。
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有一个好奇的宫川三枝子,就一定会有个好奇的宫川一朗。
不过,三枝子至少知道适可而止,“都说是‘女人’的秘密了,你还问什么问?”
“我……呃……”被母亲这么一堵,他还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
“没事的话,我去睡了。”她站起身来,徐徐地往厅外移动。
“妈,”靖代眼底盈满感激,“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她是真的感动,因为她没想到一向待她冷淡的婆婆,居然也在这儿等她回家。
回家?!天呀!她好喜欢这个字眼。这儿……真的已经是她的家了。
三枝子笑睇了她一记,什么都没说地就上楼去了。
她前脚一走,一朗就急忙趋前“兴师问罪”,“我也很担心,你怎么不跟我说对不起?”说着,他将她环腰一抱,像是不准她再突然跑掉似的。
靖代娇羞的凝视着神情懊恼的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抬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带着无限深情。
第十章
一进到房间,一朗就等不及地要把靖代掳上床去。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月,要不是半路总是杀出程咬金,他也不会憋得这么辛苦。
今晚,所有的事情应该都已经得到解决,他想……不会再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了吧?
“你跟和歌子谈了什么?”他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低声地问。
“没什么。”她闲闲地说,“这是她的秘密,就算是你也不能说。”
他一笑,“看来……你跟她已经变成好姐妹了。”
靖代抿唇而笑,“其实她并不坏,只是太寂寞了。”说着,她不由得想起和歌子对她说的那些事。要是和歌子几年前没离开日本、离开一朗,现在拥有这种幸福的人应该是她吧?
“母亲说得对,”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你真是个善良的笨蛋。”
她一怔,“妈这么说我吗?”虽然三枝子说她是笨蛋,但前头再加上个善良时,就是觉得甜蜜顺耳。
他点点头,“我想她已经在心里接受你这个媳妇了。”
靖代心头一震,眼泪不自觉地涌现眼眶。“是吗?”
回想起自己嫁入宫川家的这一个月,真的是发生了不少的事,而且还是一件接着一件,从来不曾间断。
她不是没灰心失意过,但是幸运的是当她在难过得几乎要逃开的时候,危机总会适时变成转机,也解决了所有的艰困龃龉。
和歌子说得对,她真是世上最幸运的女人,因为她几乎拥有了全世界女人都想得到的幸福。
一朗凝睇着有点恍神的她,“想什么?”
“没有。”她摇头笑笑。
他温柔地端起她的下巴,“这个时候,只准你想着我。”话罢,他低头掳掠了她的唇瓣。
她生涩却又热情地回应着他的索吻,不再有犹疑、不再有惶惑。
“靖代……”他将她搁放在床上,与她侧躺而拥。“和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快速、最冲动的决定,却也是最正确、最无悔的决定。”
他如此温柔深情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了她的心。
不知怎地,泪水又盈满她的眼眶,“一朗,你……好讨厌……”
“我怎么了?”他挑挑浓眉。
“专讲这种教人感动到不行的话。”她一边拭泪,一边笑骂着。
他撇唇一笑,“你不喜欢?”
“喜欢。”她又是眼泪、又是微笑。
“唉……”他发出一记幸福的喟叹,将脸欺近了她,并攫住她甜美的唇。
他吮吻着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一点点地听起她潜藏在心底的情潮——
“一朗,不……”她害羞地推开了他。
他以为她又想借故拒绝他,“我已经洗过澡了。”他一脸认真地说。
见他那严肃的神情,她莞尔一笑,“可是我还没洗啊!”
想起她上次叫他去洗澡,结果和歌子就突然出现的事情,她忍不住想笑。
他顿了一下,“你这么在意吗?”
“嗯。”她不加思索地点点头。
“那好。”他霍地起身,三两下就剥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只剩下一条几乎快罩不住他的骄傲的底裤。
“我们一起洗!”说完,他将她拦腰抱起。
她惊呼一记,羞红了脸,“喂,你……”
一起洗?他是说洗……鸳鸯浴?
喔,天呀!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
还来不及说不,速度快得惊人的他已经将她抱进了浴室——
* * *
一朗在浴池里放了满满一池水,径自坐在浴池边冲洗着身体。
因为眼睛还不习惯他的裸露,靖代只能紧张地站在一旁;她的视线始终只固定在镜台上,怎么都不敢瞄他一眼。
看着她那惊惊怯怯的模样,他不觉想笑。“喂,过来。”
“不……不用了。”她干笑着。
“不用?”他一笑,“说要洗澡的人是你耶!”
她低着头,像蚊子叫似的,“我又没说要洗鸳鸯浴……”
他突然起身走近她,“洗鸳鸯浴和直接上床有差别吗?”反正都是脱光了衣裤裸裎相对,她干嘛这么ㄍㄥ?
她抬头看他,有点埋怨地道:“哪里一样?”
他蹙眉一笑,“想跟你亲热还真不容易耶!”他忽地端住她的脸,低头欺近了她。
“你说什么?”她嗔怪道。
“可能唷!”他撇唇一笑,“你在‘非常时刻’丢下我而选择去找扬言要自杀的和歌子,这一点是有些可疑喔!”
她瞪了他一记,“胡说什么?要不是因为她是你的旧情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