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一辆车、请个大夫一起北上,入夜之前你一定要走!”话一说完狂狮便快速的离去。
“你要去哪?”海宁抓住恶狼的手,担心的问。
“没听到狂狮说的吗?我要赶紧把皇后送走。”
皇后?她疑惑了,追在他身后问:“她是皇后?你要把她送到哪?为什么太后要杀她?”
她记得太后是个慈祥的人呀!
“别问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老公没死再回来让你问个痛快。”
“喂。”她有点吓到了,“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愿我明白。”
他推开门,看见雪月跌倒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
他连忙抱起她,将她放回床上。
“你不要命啦,还不乖乖的躺好!”
她剧烈的喘着气,痛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不休息一会呢?”海宁担心的开口。
刚才帮她清洁伤口换药时,她痛晕了几次,她看她昏过去才到大厅去找棠列,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
“我……”她不能再昏过去了,她勉强自己保持清醒,“没……事。”
“她这种模样,怎么送她走?”走也难,不走也难,现在是进退不得,伤脑筋极了!
“到底要把她送到哪去?”海宁按捺不住好奇心,又问了一次。
“雪月,我要送你回北朝,你撑得住吗?”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几次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力气在执着什么了。
“让……让我见他。”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见他?”
“对。”
“有点难度。他大概还没醒,就算醒了,在我还没说明白之前,我怕你被他轰出来。”他为难的说。
“我要见他。”
“可是……”
“棠列。”海宁巧笑嫣然,“你就带她去嘛!反正偷溜进宫你最厉害了,别让人家失望。”
宫里守卫森严,而且龙的寝宫里内侍、宫女一堆,他要怎么瞒过众人的耳目带她进去?
难题,这是一道难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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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闯。
躲过了重重的侍卫之后,恶狼将拙政园内的一千人等全部点穴制住,然后大摇大摆的抱着雪月进门。
全部的人都看见府台大人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是有口难言又动不了。
“狼!你做什么?”狂狮惊讶的说,“你带她来干么?”
“她一定要来,我怎么忍心拒绝?”
“龙还没醒。”狂狮皱眉,“你现在带她来也于事无补。”
雪月坚定的说:“就算他没醒,我也要见他。”
他把她抱近床前,轻轻的将她放下来,“快一点,我们得赶快离开。”
“谢谢你。”
“不客气。”恶狼笑了笑,“要是不带你来,你大概会痛恨我一辈子。”
雪月半跪在段智晖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忍不住一阵心痛。
她眷恋不己的抚摸着他紧闭的眼眸,那双会勾魂摄魄的眼眸。
几乎在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就完全的沦陷了!
呵……段智晖,这个霸气的狂妄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她所有的心绪,扰乱了她十九年来的平静。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终究无法携他之手,与之偕老。
一开始就注定的,他是公主的夫,而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不管她再怎么渴望,他都不会是她的夫。
一滴滴的眼泪落到了他脸上,她轻轻的吻了吻他冰冷的唇,“原谅我不是你的后。”
情之所钟,缠绵万状都改变不了她的身份。
“雪月,我们走吧。”
她的眼光落到了他腰间的长剑,“借你利刃一用。”
恶狼退后了一步,戒备的说:“你想干么?!”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迟疑了一会,他谨慎的将剑交给她,然后站在她身边以免她做傻事。
她肿胀的手指困难的握住剑柄,痛得发颤。
咬牙忍痛,长剑出鞘只觉寒气扑面而至,“一把好剑。”
她抓过自己柔顺的黑发,一剑割断。
“雪月!”看着散落一地的黑发,恶狼忍不住喊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她吐出一口长气,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发已断、情已尽,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
“走吧。”刚硬的狂狮也不忍再看,“先走再说。”
恶狼重新抱起雪月,“他会明白的。”
雪月摇摇头,“我不怪他恨我骗他。”
“那你又何必毁发断情。”若非心碎神伤,她又怎么能做到挥慧剑斩情丝?
“断发,是要绝我之念。”她闭上了眼睛,似乎觉得累了。
“雪月,你太傻、太痴、太……可怜。”
不管她有多傻、多痴、多可怜,这都是她的命,谁要她渴望那遥不可及的人,谁要她将心遗落在大理?
她轻轻的,有如梦呓般的说:“告诉他,我死了。”
“做不到。”狂狮一口就回绝。
“心……已死。”
恶狼抱着她飘然的走了,留下迷惑的狂狮,兀自咀嚼着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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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唤他,他猛然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好端端的在龙床上。
雪月站在床前,担忧的看着他,带着些些埋怨的口吻,“你又把伤口弄破了。”
淡淡的烛光柔和的里着她白色的身影,飘飘忽忽又隐隐约约,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她竟然模糊得像是要消失似的,段智晖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他急道:“兰芷,到朕身边来!”
她只是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是你的后,我没有资格到你身边去。”
他想要起身到她身边,无奈四肢百骸无处不痛,竟然动弹不得,他焦急的说:“兰芷……你过来这,让我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她微微一笑,“难道我还会到别的地方去吗?”她虽然这么说,还是柔顺的走了过来。
他握着她的手,安心的道:“兰芷,还好你没事!”
她用力的抽回手,冷笑,“我不是兰芷,我不是你的后,你嘴里唤着的……不是我的名。”说完竟然像空气一样的消失了!
段智晖两眼大睁,想要去追她,无奈全身还是无法动弹,他急得冷汗涔涔而下,厉声道:“兰芷!回来呀!不,不,雪月!雪月……”
他叫得声嘶力竭,猛然一个惊醒,望进了一对冷冽的眸子,是狂狮的。
段智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觉是在做梦,“她呢?”
“走了。”
他的眼光落在那一地的黑发,怵目惊心的揪着他的灵魂。
“她来过了?!”
“太后要杀她,我们毫无办法,只能送她回去。”
他死命的坐起身来,“我去追她回来!”他一用力,新、旧创伤齐破,鲜血染红了那尊贵的帝王之色。
“她死了,追不回来了。”
“胡说!”他不信,她是他的后,任何人都不能伤她。
心已死、发已断、情己殇,人……已杳。
“龙,大敌当前,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事尘埃落定之后,再谈儿女私情。”
愣愣的出了一会神,段智晖深叹一口气,“她可怨朕?”
我从来没奢望过当你的后。我不能当你的后!
我要你原谅我,别怪我、别怨我,别……恨我。
可我不是赵兰芷!
她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一声一声的不断敲痛他的心,疼痛不已的回荡在他脑海里。
“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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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狼带着雪月日北朝,这时战事已经开始了、忠王的兵马正节节败退,赵家皇室夺回江山是指日可待之事。
他们登上山头,迎风眺望,远处的茂林之外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重兵。
那灰色的营帐一个接着一个,仿佛连接到天边般的连绵不绝,居中的一座金色大帐,就是帅营了。
雪月极目远望几万匹战马长声嘶呜跳跃,但见上万的矛头晶亮生辉,军容壮阔整齐。
要击败忠恕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等到战事结束,接下来的就是喜事吧,公主就会嫁到大理去,然后……成为他的后。
恶狼将雪月送到武扬军中,在帅营前,一名高挑的清秀女子,正在殷殷的盼望着。
恶狼策马奔近,雪月欣喜的喊了出来,“公主!”
他小心的将她抱下马,雪月即开心的往兰芷奔过去,两个人抱在一起。
“雪月!”兰芷欣喜的抱着她,“总算又见到你了!”
“公主,奴婢……奴婢……”她留着泪,哽咽得说不下去。
“我都知道了。雪月,你做得很好,你是我们赵家皇室的救星。”
“不,公主,我很坏的,我假扮了你。”
“雪月,那不是你的错。”
城破之时,她受了伤又失去记忆,对自己的过往根本一无所知,所幸她恢复了记忆,而段王也已派兵相助。
这一切都多亏了雪月,若她没有到大理去求援,今日要复国之事也不会如此容易。
她看着雪月憔悴而瘦弱的身躯,忍不住一阵难过,“你受委屈了。段王没有好好待你吗?”
“他……”雪月低下头来,眼泪落在尘土中。
“没关系,咱们有好多时间来说。”她安抚着雪月,心痛的看着她披肩的短发。
她和段王之间的纠葛,或许不是一时之间说的完的。
“公主,人我已经安然送到,之后,就交给孤鹰了。”
兰芷笑道:“多谢你了,恶狼。”
他奇怪的看着她,像是疑惑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我有说我是谁吗?”
“是我说的。”一个挺拔的人影走了过来,“狼,辛苦你了。”
“豹,你话变多了。”
兰芷奔到他身边,亲昵的拉着他的手,“恶狼果然是少见的美男子。”
“这个美男子有家室了。”武扬搂着她的纤腰,“你该不会见异思迁了吧?”
“我才不像你们男子,见一个爱一个。”
雪月和恶狼都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豹……”恶狼连忙把他拉到旁边去,“她是平扬公主,是不是?”
“没错。”
“换句话说,她是老大的女人。”他克制不住的大声了起来,“你活腻啦!”
“你还看不明白吗?”武扬微笑道,“你以为你千里迢迢护送回来的人是谁?”
“也是老大的女人。”他酸溜溜的说,完全忘了家里的海宁。
龙真是艳福不浅,这么两个大美人都是他的女人!不对……后位可只有一个呀!
“你变笨了。”
武扬只能做出这个结论,这个风流成性的恶狼,自从被江海宁套牢了之后,爱得惨兮兮也笨得惨兮兮了!
第十章
大事抵定,叛军清除。
诏延殿下在重军和忠臣的拥护之下,重回金銮殿即刻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定役。
一切归于平静。
雪月站在小湖边,清澈的湖水将她的身影清楚的映在水面上,湖上灿烂的开着五色莲花,正迎风招摇着。
微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及肩的秀发轻飘飘的飞舞着。
她伸手掠了掠头发,那双玲珑玉润的手,在阳光的照映之下,青色的血管似乎要裸露出来,浅粉色的指甲,是如今她身上惟一圆润的部位。
“雪月。”
她回过头来,“孤鹰,你来了。”
他站在她身边,眼光落在湖面上的采莲,“殿下登基了。”
“嗯。”
她回北朝之后,公主命她彻底的休养,因此将她送到郊外的别业居住。
这几个月来,她的足迹从没踏出过别业一步,偶尔孤鹰会来看她,但他很少说话,只是问问她好不好,而她总是说很好。
“手伸出来。”
她疑惑的扬了扬眉,但仍是柔顺的伸出手,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放在她手上。
“玉玲珑?!”她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
这块玉玲珑明明碎了,不见了好久,怎么会在孤鹰身上?
“我没办法解释。”他深深的凝视着她,这个皇帝的女人至今仍让他觉得炫惑,“总之,它已经完整了。”
他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来使这半块玉玲珑完整,他做到了。
“它不是我的。”
“若它不是你的,也没有人有资格拥有它了。”
她摇摇头,勾起一抹微笑,“或许,有一段时间里我曾经拥有过,但是我摔碎了它,它已经不是我的了。”
她又把玉玲珑放回他手上。
有一股心痛缓缓的蔓延,孤鹰将玉玲珑放回她手里,握了握她的手,那份纤细和冰冷,深深切切的传递到他的身上。
“把它留在你身边。雪月,承认你很寂寞,你需要他。”
“我不寂寞。”
“说谎,”他放开她,“我不会让你继续折磨自己,如果有必要,我会将你送回大理。”
她看着他,半晌后才幽幽的说:“附近有一座寺庙,你知道吗?每天,我听着传来的晨钟暮鼓,还有隐约的颂佛声,我觉得心里很平静。”
“我想……”她坚定的说:“我不会再到大理去了。”
“如果龙来接你呢?”
“他来接我?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来?”抹微笑的绽放,让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更加动人。
就算他来,那又怎么样呢?
她已经彻底的认清他们之间的差距,他是高高在上的天,而她只是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天,不会落到地上来。
草,不会长到天上去。
他们的距离何止万丈。
“因为你还放不下他,所以他一定会来。”
“你错了。”她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一我放下了,早就放下了。”
人生,不是只为一个情字。
她把玉玲珑拿在手上,风吹着它发出低低的呜声,像在悲泣。
“把它还给公主吧。”
听说,半块玉玲珑只能发出悲伤的低呜,像在悲叹着与另一半的分离。
完整的玉玲珑能够发出悦耳而柔和的轻吟,像是欣喜它们的团圆。
可惜,她无缘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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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空庵里钟鼓齐鸣、梵音缭绕,兰芷脸色惨白的带着小队人马奔进院子,跟着冲到殿堂之中。
雪月神情肃穆的跪在佛前,双手捧着度牒,一名老尼手持剃刀,正要帮她剃渡。
雪月低眉敛首,低诵金刚般若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等一下、等一下。”兰芷拉住老尼的袖子,“先等一下。”
老尼念了一声佛号,“老尼早已说过雪月施主情根未断,不适合遁入空门,奈何施主意志坚定,老尼只能帮她落发。”
“雪月!我不准!”她连忙跪在雪月旁边,扯着她的手,“我是你的主子,我不许你出家!”
“公主,你早已赐奴婢出宫了。”言下之意是,姑娘我是自由之身,高兴出家就出家。
“我……”她是要叫她去大理,与段智晖再续前缘,而不是跑到这来出家呀!
该死的段智晖,居然还不快点来!
“师太,请继续吧。”
“不行!”兰芷急得要把她拉起来,“赵家皇室能复国,你是第一大功臣!没有大大犒赏你已经很不对了,怎么能让你来当尼姑?这样人家会说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