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做什么?连忙收回自己的手,仿佛她的嫩脸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可能生病了,需要的是大夫而不是轻薄。
宋雪宜连忙跳起来,带着一丝丝的愧疚,急忙给她请大夫去。
君君的确是病了,染了风寒。问题是,她到底有没有孕?宋雪宜想问,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一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终于,在他吞吞吐吐的暗示之下,大夫总算弄懂他的意思,详细的检查过后,有点遗憾的说公主并没有喜脉,也就是说她并没有怀有身孕,而且还是个处子。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有点像放了心,又有点像生气。她没有孕,那他就失去了把柄,这件事让他不高兴。
她没有孕还是处子,表示她并不曾让任何男人拥抱过,又让他有些窃喜。
宋雪宜开始觉得自己很矛盾。天哪,他到底是怎么啦?他明明很讨厌这个番女,为什么她一病,变得可怜兮兮的,他就开始同情她?
难道他真的是个窝囊废吗?还是他该换个角度来看君君,或许她并不是那么讨人厌?
既然他摆脱不掉这个公主,那么就试着征服她吧!看来他若收服不了她,他是永无宁日啦!
君君病得昏昏沉沉的,并不知道宋雪宜心里的诸多挣扎和矛盾。她在蒙胧间只知道自己病了,有人在旁边照料着她、喂她吃药,并在她做噩梦时安抚她。
她还以为大家都不理她、都讨厌她,没想到还有人留在她身边照顾她,这种温暖让她好感动,觉得生病好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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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影快速的在花丛树木间闪过,轻轻推开了窗子就跳进凌小小的桃花阁。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正在对镜梳妆的凌小小,没有回过头来,淡淡地问了一句。
“那个公主病了,现在正是好机会,我们可以下毒杀她。”探子兴奋的说。
“下毒?”她笑了笑,“除非你有办法让狗皇帝相信毒是宋雪宜下的,否则对他无损。”
单于已经准备起兵,骁勇善战的宋雪宜和具有牵制作用的大月氏,都是麻烦。
她必须能够一举解决这两个麻烦才行。
最好是让宋雪宜亲手杀了君君公主,然后当场被逮,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之下,才有可能让他掉脑袋。
“小小姑娘有什么妙计吗?”
“有。”她轻轻的笑起来,“不过呢,需要一些时间还需要利用一些人。”
她得接近宋雪宜和君君公主,这才有机会陷害他们。
不过宋雪宜从来不上她桃花阁来,要搭上他有些困难,得有人帮她敲边鼓才行,事情才会进行得顺利一点。
这个人必须跟宋雪宜相当亲近,而且是要她能够掌握的。
有什么人符合这两个条件呢?
她脑海中浮起一个名字。
宋雪宜的好友夏光至,那个自命不凡的风流将军,如今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俯首称臣。
他会是颗好棋子。
是人都会有弱点,而夏光至的弱点就是好色。
宋雪宜定也有弱点,虽然她还没有发现到,不过她相信很快就能掌握他的弱点,并且利用他的弱点,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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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君君坐在床上,有点恼怒的瞪着宋雪宜。
“我不会害你的。”他忍耐的说,右眼肿了青紫的一圈,模样有些狼狈,看起来似乎被凑了。
没错,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挨了君君一记铁拳。这个番女野蛮惯了,果然轻忽不得。
他彻夜无眠的照顾她,为她盖好被她踢掉的被子,不断更换她额上退烧用的巾子,替她熬药还委屈自己亲自喂她。
一直折腾到天快亮,她的热度也退了,看样子已睡得安稳,他才靠在她床边小小的歇一下。
结果就是这样了。
“我不要。”她还是拒绝,但只是单纯的觉得别扭。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一眼瞧见宋雪宜趴在她床边打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意识到他是个男人,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共“待”一床,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吃亏。
所以才会揪住他的衣领,对着迷迷糊糊的他就使出一拳。
然后,她后悔了。
看这个样子,昨晚那个让她觉得感动、温暖的人,应该就是这个病鬼宋雪宜。
汉人有一句话叫恩将仇报、猪狗不如。她想到自己报答人家的恩德是打了他一拳,然后让自己变得比猪呀狗呀还不如,她就觉得懊恼。
更懊恼的是,天底下有那么多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在她生病时来照顾她,为什么却偏偏是这个讨厌、讨厌、讨厌的病鬼留在她身边,还让她感动半天呢?
她会生这场病,追根究底还不都是他害的?
她打他一拳,他骂她一顿,然后气乎乎的走了。没想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居然端来一碗药。
“你到底吃还是不吃?”这个女人简直是莫名其妙!他是想跟她和平相处才没有发火,千万不要以为他是纵容着她任性。
“不吃不吃不吃!”她抓起枕头就扔过去,这个病鬼干吗突然对她好,关心起她的死活来?他以为这样她就不会找他麻烦,让他成为她的相公吗?
不要!她死都不接受他的示好!
“不吃等死啦!”宋雪宜将药碗里重的往桌上一放。
“要死你也会先死。”她立刻反唇相稽,“病鬼!”
“你没救了你。”她生病的时候倒蛮可爱的,才好了一些而已,就开始张牙舞爪的发疯了。
他到底哪里像病鬼?!不过是白了一点,晒不黑也不是他的错呀!干吗开口闭口就喊他病鬼?要说白的人就是病鬼,那她自己怎么不照照镜子去,她才白得像只鬼。
他终于知道自己昨晚的矛盾其实是不必要的,瞧,他现在不就觉得她很讨厌了吗?
要跟她和平相处,太难了,还是不闻不问来得自在一些。
他转身要出去,心头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他很高兴自己昨晚不太正常的举动,真的只是因为同情生病的她而已。
“喂!”君君一见他转身,连忙喊道:“谢谢你!”一喊完,她飞快的拉起棉被,将自己的头完完全全的盖住。
宋雪宜回过头来,他是听错了吧?那个番女居然跟他道谢?
看她将自己藏在棉被之中的稚气举动,他忍不住觉得好笑。真是个不坦率又别扭的公主呀!
他没有察觉自己走出去的脚步是轻快的,唇边甚至还浮着一抹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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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亮的天色和隐约的雾气,使得整个花园显得神秘而宁静。
君君悠闲的漫步在花间小径上,深吸了一口晨间清新舒畅的气息,立刻觉得神清气爽。大病初愈的她,实在不想再在床上多待片刻。
因此天才刚亮,她就忍耐不住的到处乱走了。她喜欢看这些漂亮、盛开的花朵,也喜欢听潺潺的流水声。
这些都是沙漠里没有的。
她小时候曾经听到大月氏做生意的贩子说过一个美丽的故事,里面说到了大海的无边无际和波澜壮阔的气象,她一直很向往,很想亲眼看看。
因此在从大月氏到这里来的路上,她一直问能不能看到海。但是遗憾的是湖泊河流经过了不少,就是无缘见到海。
碧水茫茫、波浪涛天的辽阔景象,她还是没看过。
君君随性的四处边走,越过了一道小泉,转过一个山拗,迎面是一片广大的松林,巨大的古松皆挺直端秀,直入云霄似的。
林中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枝柯交横而繁叶茂盛,一个灰色身影在日光的照映下舞着长剑,愈舞愈快。
长剑森冷而日光闪烁,舞到最后君君只见一团灰影滚来滚去,身形快得几乎瞧不清楚。
他突然一声大喝,“嗤”的一声轻响长剑飞出,直挺挺的插入崖边的一棵古松,剑身直没入树中只剩剑柄。
“好!”君君立刻鼓起掌来,巧笑嫣然,“这是什么?好厉害!我也要学。”
宋雪宜转过身来,“这是病鬼的工夫,正常人学不来的。”他早就发现她走来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要跟她怄气还是为了炫耀,或是证明自己不是病鬼,他故意使出威力最猛的剑招,但在听到君君的掌声之后,他只觉得自己很无聊。
练剑是他每天必作的功课,他干吗要因为她突然出现就故意来上这一招?他想要证明些什么?想要君君对他改观吗?!
“是你!”居然会是宋雪宜那个病鬼?笑容马上冻结在她脸上。
“不然你希望是谁?”他用衣袖擦了擦汗,专心练剑的他早已是大汗淋漓。
“你居然会流汗?”她相当惊讶的说。汗水是真正的男人最值得尊敬的东西耶,没想到这个病鬼也有!
那不是表示他其实不是病鬼,而是个男人?
“废话!”他横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会流汗!”她说的是什么话?疯话吗?
“病鬼窝囊废不应该流汗,汗水是男人的象征耶!”病鬼就应该躺在床上等死,怎么可以会练剑,还流下宝贵的汗水?
“不巧我刚好是个男人。”汗水是男人的象征?这种说法他倒是第一次听到。真是胡说八道,哪有人是不会流汗的?
他本来想嘲笑她,但一想到她的汉语程度和表达能力,也就算了。
他猜想她的意思应该是说,病鬼窝囊废是不会随便浪费力气和汗水的,也就是懒。汗水通常会跟劳动划上等号,一个不会吝啬流汗的男人才能算是真男人吧?
如果不是的话,他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在心里替她解释了,只能把她的话当作疯话,把她当作……嗯,当作疯子。
“你是个男人……你是个男人……”君君不住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他的确没有黑塔似的粗壮身材,可是胸膛倒挺结实的,靠上去应该还蛮舒服。
他的臂膀虽然没有跟树干一样粗,但却能轻易的抱起她。
他虽然没有黝黑的面孔和会扎人的胡子,但也不难看。
总而言之,他也算是个男人吧?
宋雪宜听到她嘴里喃喃的念着男人男人的,心里翻搅着各种滋味,她终于把他当男人了吗?
转个念头想,如果她现在才把他当男人,那她之前都当他是什么?
算了,他还是不要太深入的去想,免得被她给气死。
第六章
连着几天阴雨绵绵的天气,好不容易等到放晴了,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令人觉得舒适而愉悦。
宋雪宜到马厩华了他的爱马战云,打了水拿过刷子,卷起袖子就在院子里刷洗马匹。
他使劲的刷洗,水溅得到处都是,沾湿了他的衣衫。
君君鬼鬼祟祟的闪到院中一棵柏树后面,好奇的看着。
阳光照耀着他闪烁的汗水,湿透的衣衫贴着健壮结实的身躯,他颇长的身材怎么看都顺眼。
这几天她老是偷偷摸摸的跟着他的身影打转,早上偷瞧他练剑,下午趴在窗边看他读书写字,晚上悄悄的跟着他到林子里面散步。
不管他做什么,吃饭、喝水、睡觉,她都偷偷的跟着。
昨晚她听见他要下人抬了浴桶进去房间,看起来是想洗澡,本来她是打算偷看的,却遗憾的被屏风挡住了视线,只能听着哗啦作响的水声暗自气恼。
现在的她,可对宋雪宜感到万分的好奇,他似乎跟她原本所认为的不太一样。
或许是太无聊了,她居然会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来,而且还常常看得目不转睛,难道她又病了吗?
花一个时辰将马匹刷洗完毕,宋雪宜满意极了。
今天天气很好,适合骑马出游。
整天待在府里被人盯着看,怪难受的,君君那种拙劣的跟踪法,木头都会察觉,何况他并不是一根木头。
她到底跟着他要做什么?光是猜测她的心思就够他困扰的了,谁知道她接下来还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他将马上了鞍,套了缰绳,左足踏入马蹬,轻巧的翻上马背。
“喂……”看见他上了马,摆明就是要出去溜达,君君怎么能容许自己还躲在树后面看而已?
离开大月氏之后,她再也没骑过马,享受奔驰的痛快感觉了。
她张开双手,拦在马前,“等一下!”
“你想做什么?”
“我也要骑马。”
“女人骑什么马?当心摔死你!”哼,不安分的待在闺房里绣花,跟人家骑什么马?
“我不会摔死,我会骑。”她的骑术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好,但是驾驭一匹马是没有问题的。
“让开!”宋雪宜将马腹一夹,催促马匹前进,一溜烟的就往外窜去。
君君连忙到马厩去牵一匹马,七手八脚的上鞍,正准备要追出去时,宋雪宜却调转马头,跑了回来。
“你在干吗?”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她会自己去找一匹马来骑,然后出门闹事,继续丢他的脸。
君君正抬高腿准备上马,他突然跑回来使她愣了一下,维持那个姿势没动。
“上……上马呀……”陡然发现这个姿势有多么的难看,她连忙放下腿站好,有些心虚的抚平裙子,微微的低下头。
“你想出门?”一定是了,否则不会无聊到跟着他打转。
她用力的点点头,绿眸中闪着欣喜的光芒。
他高踞在马上,对她伸出手,“上来吧。”
“我有马。”上去?跟他共骑吗?她摇摇头,她又不是不会骑马。
“严格说起来,那也是我的马。而我不愿意借你。”开玩笑,让她单独骑一匹马,四处去闯祸吗?既然要让她出门,他得看好她,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作怪的机会。
“你想骑马就上来,否则一切免谈。”
她看看身旁的马,再看看他的胸膛,决定试一试后者靠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好吧。”她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我听你的。”
宋雪宜轻轻一提,将轻盈的她提上马背,“聪明。”
他虽然赞她的选择聪明,可是却觉得自己似乎不怎么聪明。
他干吗为了怕她闯祸而把她带在身边呢?更要命的是,她柔软的身子靠在自已怀里,淡淡的馨香味提醒着他,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而他们从来没有过亲昵的举动。
他开始觉得糟糕了!他得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将脑海里的绮想全部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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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宋雪宜紧闭着眼,全身只剩下一个感觉,那就是痛。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会觉得痛?
他感觉到一滴滴冰凉的东西落在他脸上,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一个软软的、柔柔的,带着些哭音的软嗓子,不停地喊,“雪宜……”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一双充满泪水的眸子担忧的悬在他上方,一滴泪水像花瓣上的露珠,倏然往下掉,落在他的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