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笨蛋,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谁才蒙面啊!仇泠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真不知仇煌耿直的性格是遗传到谁的?她想,绝不会是遗传自父亲……
蒙面人不答腔,目露阴狠的凶光,举剑直取仇泠的咽喉。
仇泠轻易的闪开,视线对上他的眸子.霎时对一切了然于胸。
是那个人!
“煌,后会有期!”足尖一蹬,她疾行如风地往树林深处跃去。
蒙面人紧咬不放地追上去,仇煌当然也不死心,三条人影在林中穿梭飞窜,相互追逐。
仇泠见甩脱不掉身后穷追不舍的两人,便将一颗小石子踢向仇煌。
仇煌偏身闪过,石子硬生生地嵌入他身旁的树干,入木三分,可见其力道之猛,足以夺人性命。
他虽躲过,却慢了速度,眨眼间,仇泠和蒙面人已消失无踪。
“可恶!”他在原地猛跳脚,为自己的不济气得半死,他原本可以带走她的!
望着空幽的树林,他的内心交织着懊悔、愤怒与无力感。
命运可真是折煞人啊!伊人犹如映水浮月,虽在伸手可及之处,却怎么也无法捞起。
水中月呵水中月,赏月之人,原只能徒叹着无奈……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找我吗?”仇泠无声息的出现在蒙面人身后。
蒙面人猛地旋身面对她,阴冷的觑着她,眼中净是阴毒的杀戮之色。
“我看你也别蒙面了,我知道你是谁。”她的语调显得轻松泰然,毫不畏怯,“皇甫玄。”
皇甫玄眼见身分败露,便不再隐藏自己,拉下面罩,先声夺人,“你这个叛徒小人,竟敢背离正道,投身销魂谷,与那些盗匪一起为非作歹、残害世人,人人得而诛之。”他说得义正辞严,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样。
“咱们彼此彼此,我若是叛徒小人,那么你就是伪君子了,说起来,真小人可比伪君子诚实多了。”仇泠回嗤道。
“哼!死到临头了还贫嘴。”
“死的不一定是我。”
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们两人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我知道你想杀我,因为,我发现了你见不得人的秘密。”仇泠说:“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杀我的理由,那就是这把刀。”她高举神刀,让他看个真切。
阳光落在刀身,反射出一道刺目光芒,投映在皇甫玄身上。
“鬼皇刀?”他的眼光一下子亮了起来。
“正是鬼皇刀,你为了得到它而不惜灭我仇家。”仇泠的嗓音冷得不能再冷,眼中只有满腔的仇恨。
他冷笑,“原来你都晓得了。”
“我晓得的还不只这件事,别忘了,还有另一件你见不得人的丑事。”她挑衅着,“老实说,我之所以会知道,还要感谢你的二儿子皇甫康呢!”
“你不会说。”皇甫玄的眼神显得更阴狠。
“我会说,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会说。”
”那么,我就让你永远也说不了!”
话未完,你死我活的激斗再度展开,皇甫玄占得机先,乘胜追击,猛发毒招。
仇泠不甘示弱的举刀反击,大而沉重的鬼皇刀在她的小手里却轻似鸿毛,于空中画出潦乱的刀光,疾扫出一道道锐不可当的刀气。
未几,换皇甫玄败退,身上吃了重重的一刀,但这并非是因他的功力不如仇泠,而是她手上的神器着实难以抗衡。
“我杀了那孩子!”他突然开口道。
冰眸一闪,仇泠有一刹那的失神,未能把鬼皇刀劈进他的身体里,“你说什么?”
“我杀了你的孽种!”皇甫玄奔退数尺之外,隔空对她喊道:“我跟踪你很久了,当你把那个孽种交给那对夫妇后,我就杀了他们和那孽种!”语毕,他疾足窜离。
仇泠没有追上去,只是伫立在原地,手中的鬼皇刀突然变得沉重难当,几乎握不住。
不……她不信!
转了个方向,她往托女的夫妇居处而去,在那空无一人的房舍中已经蒙尘,屋里的桌上还摆有新备妥的育儿用品,但……摇篮与小床都是空的。
她四处搜寻,最后在不远处发现两具残破的尸身,如今已是肉腐骨露,显然已死了好一阵子。
但是,她找不到婴儿的尸体,只拾到一片染血破碎的婴儿裹巾。
握着里中,她的手紧了又紧,指甲深深掐人掌肉里,血丝缓缓的渗出,将指甲染得更红。
疼吗?比起生产的疼,这一点疼还算得上是疼吗?不!不疼、不疼的。
她不想表现出狂袭而来的悲恸,只得强力封起遽然战栗的身与心。
我没有心,也不该有心呀!
她不断在心底对自己呐喊,然而,光影刺目,似有剔透水色由怆寒的瞳眸中悄悄地、无声地坠下……
知秋、知秋,一叶知秋,
她已经没有迎接下一次秋天来临的机会了。
希望你有“见一叶落而知天下之将暮”的智慧,知晚秋的来与去;知晓命的可知与未知;知晓在掌心中所能掌握的,与不能掌握的。
她已经什么都不知晓,什么都掌握不住了啊!
更希望在未来的无数日子里,你能与世无涉,得到你有权利得到的快乐……与幸福……
为何已能测知的秋,总是临近凛冬,好冷、好冷、好冷……
第九章
仇弃以极度怨恨的目光,瞅着钉在墙上一块烧毁一半的黄绸,上头的每个字都写满血海深仇,尤其是其中的十个字——
水火斯如一,九人转天地。
望字生意,水与火指的是仇浔与仇煌,而九人便是“仇”。
“父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替我们仇家报仇。”他对坐在一旁的父亲信誓旦旦的说,吐了口唾沫在黄绸上。
不久,仇泠走人内。
“你去哪儿了?”仇弃走出帷幕,质问甫进屋的妹妹。
“去同人打了一架。”仇泠淡然的回答。
“谁?”
“皇甫玄。”
仇弃的眼中亢奋的一亮,“杀了?”
“没有。”
他陡地转怒,“为何?”
她耸耸肩,“就被他跑了呗!”
仇弃猛地扬手,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掴在她脸上,“不准!”
这一掌狠狠的刮掉她的自尊,她向来刻意筑起的冷漠在瞬间瓦解,她慢慢把脸转回来,冷冷的反问:“你不准什么?”
“不准用这种态度对我及父亲说话。”
她冷哼,情绪紧绷得仿如拉满的弓弦,“大哥,你真的疯得比我还厉害。”
“我没疯!”他嘶声咆哮。
“你若没疯,就不会直当父亲还活着。”说着,她走到帷幕前撩起纱帘,一具着衣戴帽,坐在把大椅上的干尸赫然人眼。
它的嘴张成一个黑漆漆的洞,牙齿尽露,两个眼窟窿深深的凹陷,空洞洞得好像很不甘心地瞪着前方。
“住手,别惊动父亲!”仇弃惊怒喝道。
仇泠终于爆发了,她尖锐的吼道“就算天塌下来也惊动不了他,父亲已经死了张大你的眼睛看看,在你眼前的是一具干尸!没错,他是我们的父亲,可是他已经死了,他不会走路,更不会说话,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什么都没有了,死得只剩之垣个干皮囊!”
“住口!”仇弃冲过来又想给她一掌,“他没死!”
这次仇泠没让他打着,她偏身闪过,“大哥,你再看清楚一点,别再继续欺骗自己,父、亲、已、经、死、了!”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将干瘪的父亲尸身朝他推去。
“父亲小心!”仇弃赶忙抱住重量极轻的干尸,手忙脚乱地想将它扶回原处,但不管他怎么扶,它总会往前倾、往后倾、往左倾、往右倾。
忽地,喀啦一声,一只手断了。
又喀啦一声,一只脚断了。
再喀啦一声,连头……也断了,从脖子上掉下来,落在地上打滚。
一阵怔愕,他再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们的父亲仇烈真的已经死了。
“不!父亲,不不不……”残酷的现实令仇弃抱着父亲残败的尸身痛哭失声,哭声凄厉得好似鬼号。
仇泠冷眼旁观,眼前的人曾经好疼、好宠她,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地捧在手心上,那时的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英武非凡,教她好生崇拜。
如今在她面前的,却只是个被仇恨折磨至疯的可怜人。
说她不伤心是骗人的,但她已经没有心了,那方婴儿汗巾已经把她残余不多的心全刨空了。
现在她只想笑,大声的笑、痛痛快快的笑,因为,这个世界实在太可笑了,大哥疯了、皇甫玄疯了、她也疯了,所有的人都疯了!
跨出房门,她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像快要痉挛了似的,泪水直往腮下淌落。
生无可恋,她真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笑什么?”
仇泠返身看见华绫,脸上仍是笑着,还尖酸刻薄的嘲弄道:“华绫,你看起来很好嘛!谷主可有尽情的在你身上宜泄淫欲?”
华绫的眸子进射出极端的怨毒,她咬牙切齿的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不用等总有一天,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华绫微眯杏目,“你想死?”
“我一直想死。”
“那你就死吧!”
她纤手一扬,银芒闪动,一把银铸的匕首直刺人仇泠的右胸。
霎时,没有想像的鲜血四溅,只有华绫的惊恐与错愕,与绽开在仇渍眼尾嘴角间,一抹冷艳清冽的血色微笑。
“你刺偏了,心脏在这儿呢!”仇泠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还有,你的力气太小了,连杀只鸡都成问题,这样你还想杀我,”
华绫吓得挣开手,面色如土的倒退两步,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以为仇:泠会闪躲或反击,没想到她竟动也没动地挨了这一刀。
她真的想死*
“怎么?杀人的人反倒害怕了?”仇泠笑道,笑容美得妖异,甜得令人毛骨悚然,“来!再补我一刀,这一次你要对准地方,千万别再刺错了。”
她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血柱喷发,污了华绫一身。
华绫尖叫一声,软倒在地。
“嗳!怎么反倒是你先昏倒了?”仇泠甚觉好笑的俯看着她。
仇泠低头看见汨汨的鲜血迅速的蔓延开来,在她身上漾成一片张狂的火红色,那是血荷的颜色,闻起来连呛人的气味都一样。
她再看看手中的匕首,血痕沿着锋缘流淌着,一滴、两滴、沾……一滴滴洒落在地面,破碎的炸开,形成一摊又一摊呈放射状的红渍。
发觉莹洁的双手沾满了赤红,她的眉心不禁打折了。
讨厌,她把手弄脏了!
眼角余光瞥见身旁墙上的一只明镜,镜中人回视着她,笑容如鬼魅般邪艳。
她定睛凝视,着实厌恶这种死人般的苍白,她需要一点温暖、一点点红润,于是她缓缓抬手,印上镜中冰冷的脸庞,作画似的由雪额往下抹出一条条红痕,像未干的残泪干涸在无瑕的惨白上。
原来她还是会流泪呢!只是,她的泪……是红的?
一声震天暴喝,百里擒天夹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杀气冲了过来。
“谷主,看清楚,被伤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的小宠物。”仇泠不慌不忙的转向他,将匕首递出去,“我想,这把匕首应该是谷主的吧?”
百里擒天接过的刹那,她的意识随之陷入无垠的幽暗中。
“泠!”鲁汉疾如雷电般的冲了过来,伸手承接住她坠跌的身子,扬指点住止血穴道。
两个男人看看两个浑身是血、丧失意识的女人,再互望一眼,寒意直透入骨子底。
鲁汉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女人,真是太恐怖了。”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仇泠幽幽的醒来,一人眼便是鲁汉藏不住忧色与关心的丑脸。
此时,她已换上干净的衣裳,胸口包了—层白布条,她想坐起,但失血令她虚软无力。
“别动,小心伤口裂开。”鲁汉见她清醒.安心.的重重吁了一口气,轻轻将她压回床上。
“谁替我换的衣服?”她冷声问道。
“你放心,不是我。”鲁汉连忙否认,J心里清楚若是他,她保证会挖了他的双眼,“伤口也不是我包的,是那个刺杀你的女人包的。”
华绫?她默不作声。
鲁汉继而唠唠叨叨的再道:“女人真奇怪,不是恨不得要杀死对方吗?怎么才一下,手马上就后悔了?还一边哭,一边替想杀死的人疗伤,真让人搞不懂到底在想什么?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他奶奶的是这么一回事。”他晃了晃脑袋,怎么想都是一头雾水。
她兀自缄默。
“你不该这么做的。”他略带责备的又说,早看出她厌世,只是料不到她竟会是用这种方式——被情敌所杀。
“我该不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说。”她的眼神与口吻比冰雪更冷冽。
“你忘了你想要一座桃花岛吗?”
“出去!”
鲁汉摊了摊手,不以为忤地转身欲走。
“鲁汉,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他扭头,眨眨眼笑道:“嘿!想向我道谢吗?我要求的不多,以身相许就够了。”
“没错,以身相许,不过,就因为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你欠我一条命。”她说得天经地义。他逃鬲粗眉,原来要以身相许的人是他,这是什么诡异的逻辑?不过,这才是她呀!他豪迈地大笑,“是是,我的祖奶奶,我鲁汉的一条烂命任你煎煮炒炸。”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www.jjwxc.com
与仇泠分开后,仇煌直接回到寒氏学府找寒无极,他想问清楚一切的真相,他总觉得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就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严格说起来,他是被保护得最周全的那一个,因为,每个知道真相的人,都是痛苦的。
依礼拜完寒无极,仇煌开门见山的直问:“夫子,请您告诉我仇家灭门的真相,我知道并非单纯的是因谋逆罪嫌,而是另有隐情。”
寒无极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夫子,其实您什么都知道对不对?”仇煌再追问。
寒无极长叹一声,“为师的并非什么都知道,你若真想得知,为师的终有一天会全部告诉你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仇煌冲口道。
寒无极摇摇头,“时机未到,煌,请体谅为师的苦衷。”
“夫子……”
“煌,等时机一到,爷爷自然会告诉你,你就别再逼问他老人家了。”一旁的寒灵月出面替爷爷缓颊。
言尽于此,还能多问什么呢?仇煌只得恭身离去,他明白,最终的真相还是要靠自己去寻找。
仇煌走后,寒无极的思绪陷入茫然,眺向窗外风雨过后的清新平静,然而气象多变化,谁能保证下一刻亦是风平浪静?他的内心感到一阵纷扰,颇有无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