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月,你想,当他知道后,会不会恨我?”寒无极反问,无力感更重了。
“不会的,爷爷,他一向敬爱你。”寒灵月颇肯定的回答。寒无极再次摇头苦笑,天地三数,循规运行,天数已定,劫数难逃,但……异数呢?
风狂吹不止.接下来变化无常的天象,又将会带来什么呢?
运转的齿轮—旦脱了轨,整个齿轮必将混乱脱序,转向毁灭。
唉!乱了,一切都乱了,一时的妇人之仁竟让仇煌成了祸根,是他铸成的凶潮正在吞噬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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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内传来多起消息,双城境内的白河集、东家村等地,分别遭受销魂谷的侵袭,伤亡惨重,生灵涂炭。
战争于是展开!
这一役的战况之惨烈,简直令天地都为之动容。
两军相对,刀来枪往,各个欲置对方于死地,或许是胳膊、双腿被砍断了,或许是胸腹被刺穿了,或许是肚破肠流,又或许是头颈分家……
碎肢残体在天上飞来飞去,死不瞑目的头颅在地上滚来滚去,血水漫天飞溅,如雨般洒落。
冷冷的泥土畅饮着热热的生命,大地咧口狂笑着这漫天覆地的赤红,狂啸与哀嚎恍若地狱的夜叉所吟唱的赞颂挽歌。
砍杀着不断如潮涌来的敌人,歼灭敌人与自我保护的狰狞意识,让战士们失去自我意识,杀红的眼里已无残存的人性;
在战场上,没有人,更没有神,只有猛鬼、只有恶兽、只有乱舞群魔!
仇煌在暴烈的战乱中企图寻找仇泠的身影,直觉她必定在这战场的某处。
“泠,你在哪里?”他声嘶力竭的呼喊,排开连波来袭的攻击,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誓言要找到她。
他终于远远的望见她那带笑的绝丽妖艳,即使化成灰他也认得。
他疾冲而去,攫住她正挥砍得兴起的柔夷,“泠!”
毫无讶异,仇泠状似开心地大笑,“煌,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倾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抬起握着鬼皇刀的那只手,打算没有任何犹豫的杀了他。
杀了他!这样你就能永远拥有他了!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煌,杀了她!”皇甫玄霍地出现,如厉鬼般的叫嚣道:“你忘了我们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吗?为了双城百姓,为了天下苍生,你要有大义灭亲的觉悟和胸怀,快动手杀了她!”
“不!”仇煌回吼,“我不会杀她的!她是我妹妹!”
“她不是!”皇甫玄脱口而出。
仇煌闻言一怔。
仇泠爆声大笑,“煌,我说过我们不是兄妹,这是真的,皇甫玄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她终于说出真相。
仇煌顿时膛目结舌,一时之间无法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而我们仇家就是被寒无极和皇甫玄给灭门的!”仇泠再道。
“不可能!”仇煌痛心的喊。
“我再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好了,你的母亲是……”
“住口,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皇甫玄冲过来欲杀仇泠。
“我是不是信口雌黄你最清楚了!”仇泠举刀反击,然而,由于伤体未愈,加上长时间的打杀,她已体力耗竭,招架不住。
仇煌见她如倾巢中的危卵,倏地由震惊中返神,不假思索的冲去帮她。
“你这个孽子!”皇甫玄怒吼,见打不过他们,索性退身奔出战场。
孽子?“泠,你说的是真的吗?”仇煌问,一把拉住仇泠,想将她拉离战场,却被她用力甩开。
“为何你永远都要怀疑我的话?为何你永远都不相信我?”她暴跳如雷,想杀他却下不了手。
“我相信你。”他沉声说道:“我相信你所说的话,包括我们不是兄妹,包括我的亲生父亲是皇甫玄,包括……我们的女儿。”
仇泠再次放声大笑,泣下如血一般的泪雨,“杀了我!煌!杀了我!你若不杀了我,那么就会是我杀了你!快杀了我!”
“不!我不会杀你,我爱你!”
时间凝住了、厮杀冻结了、咆哮沉默了,两人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
“你……爱我?”仇渍睁大美目。
仇煌一面击开想砍杀他和仇泠的人,一面大声说道:“是的,我爱你,管你是不是我他妈的妹妹!就算你是我的母亲、阿姨、姑姑、女儿,甚至是哥哥、弟弟,我就是爱你!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爱你!我爱你,泠,回到我身边来吧!不要再离开我了,永远也不要!”
面对这番挖心掏肺的真情表白,仇涛反而愣住了,怔怔的注视他。
“泠,回来吧!”他在杀得不可开交的人群中结实地拥她入怀,“我知道你也爱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煌……”他的话震荡着她的心神。
“泠,回到我身边吧!”
泪沾满眼眶,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刻更教她感到荡气回肠了,“我……小心!
无情无眼的刀剑突如其来,仇泠抱着他倏地一个急转身,顺理成章地为仇煌承受了它。
就在他的怀中、他的眼前,她为他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刀,直直的剖人心房。
多么快的一刀、多么无情的一刀、多么令人心碎的一刀!
尽欢之境,乐极生悲,生命的转折总是峰回路转、急起直落,才要得到一切的刹那,却又猛然失去一切。
因为爱他,所以她想杀了他。
更因为爱他,所以她甘愿为他而死。
生与死,都是爱……
万物在打转,天地都眩晕了。
她的身子很轻,就像一只没有重量的斑斓彩蝶,一生的漂泊无定,都在狂乱的飞舞。
一口血喷了出来,喷洒了仇煌一脸、一身、一心,由额至颊缓缓的滑下,入唇是咸到发苦的热烫,令他分不清是她的血,或是他的泪?
就在倏忽之间,他只觉得被血溅染的眼睛好烫、好痛,教他睁不开看清楚究竟。
“煌,我该是你的什么人?”仇泠倒在他的臂膀里,奄奄一息地开口问道。
梗住的咽喉一时之间发不出声音,他紧紧地搂住她,拼命想用自身的体热来温暖她渐渐冷去的身体。
”煌……我该是……你的什么人?”她再问,一口血又呕了出来,将他的衣襟染得更湿。
“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妹妹。”他硬挤出警音,手臂搂得更紧,她实在太冷了。
“还有呢?”
“我最爱的女人……我的妻子。”
最爱的女人与妻子呵!她满足的笑了,她长久以来所追求的,不正是这句话吗?
执迷不悔呀!在她这爱恨情仇纠缠的一生中,唯一称得上幸福的一件事,莫过于执迷不悔的爱他呀!
太阳好大、好烈,的烫地晒在她的脸上,刺目得令她眯起干涩的眼,她只觉得眼皮变得好沉重,一如她的身体。
“泠,别离开我,我们一起退隐江湖,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定居,就找个无人岛吧!我们可以在岛上植满桃花,就像以前的飘岚山庄。”
“煌……去皇甫家找皇甫婉心,她会告诉你……真正的身世……”她提起气,以最后仅存的一丝力量说:“我没有……杀我们的女儿……是皇甫玄……她叫……知秋……”
“我们可以合力盖—楝大房子,像飘岚山庄的一样,像一座城堡般坚不可摧。”他兀自述说,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抱紧她。
“还有……答应我……除了我之外……不可让其他女人……像这样被你……拥抱……”即使此时的她,依旧不改本性,说话仍霸气逼人。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总是喜欢到钟楼上玩?有一次因为不小心打响警钟,搞得天下大乱。”他的语气更急了。“带着神邪和鬼皇……寻找天之涯、海之角……让它们能永远在一起……不再被人分开……还有,有一次我们偷溜出山庄,在山上迷了路,全山庄的人还以为我们被狼吃了呢!那次可真是吓坏全庄子的人了。”
“煌……答应我……煌……”她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但喉头却不断涌出鲜血,阻碍她发出声响,但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好多话……
冷,她好冷!
然后,她瘫软了,灵魂有如凋泠的柳絮,风一吹,便四处飘散了。
他轻柔宠溺地怃着她的发、她的颊,喋喋不休的述说着一幕幕逝去的回忆,以及编织着不可能实现的未来。
直到仇溶合上眼睑,逸去最后一丝呼吸,他仍失神地继续说着,“你记得吗……你知道吗……你相信吗……”
企图挥开空气中混乱的血腥味,他不想对自己撒谎,但却宁愿相信这不过是个明晨就会醒来的噩梦。
是的,这只是个噩梦,等他一觉醒来,他便会回到飘岚山庄,回到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过往云烟。
哥哥!
她会这么甜腻腻的唤他、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地咯咯轻笑。
笑什么?
他会爱怜地揉着她的秀发。
因为瞧见哥哥嘛!
她会如此回答,再将小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眷恋不去。
是的,这只是个明晨就会醒来的……噩梦……
“泠!”鲁汉挥动战斧而来,欲从仇煌的怀中夺走她,“是你杀了她!是你!”他瞻皆尽裂,原本就丑陋的脸益加像是凶神恶煞、
噩梦猝但醒来时却依然身在噩梦中呵!
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谁都别想从我身边夺走她!”仇煌暴怒,失去理智地与鲁汉争斗起来。
终至疯狂,他乱刺乱斩,眼里周围都是兽,连他自己亦已化身为兽,见人就杀……而这—切都只是为了报仇、为了索命!
报仇的滋味是苦中带甜的,他每砍杀一人,那份甜意便多了一分,力量似乎也跟着增了一分。
他向空中挥舞神器,绝不留情,杀!杀!杀!
忽然,天际传来不合时节的奔雷响声,天空落下光电霹雳,倾盆大雨当头罩下。
风起云涌,大地在瞬间变得昏暗如墨,雨势急狂得有如千军万马,奔腾冲刷,稀释了猖獗地表上的血红。
厮杀的人们霍地停住手,各个喘息着,面面相觎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忘了为何杀人,又为何被杀!
仇煌也凝住神,原先乱了阵、失了心的他到底做了什么?
待他回过神,仇清已被鲁汉带走,消失在看不清前方的雨幕后。
“啊!”仇煌仿如负伤的野兽般对空嘶吼,他冲出战场,挥剑乱砍,裂了石、断了树,却斩不断骤横的风雨。
她……又再度离他远去,即使连生离死别的最后一刻,他都失去地了呵。
第十章
风飒飒、雨萧萧,天在哭泣,为这可悲的大地而哭泣。
当仇煌来到皇甫家,并寻到被囚禁的皇甫婉心的房舍时,着实被屋内的景况震愣住——
皇甫婉心怀里抱着一个婴孩,跪在地上向皇甫玄讨命!
“玄哥,看在我们兄妹一场的份上,你就不能放过我吗?”皇甫婉心苦苦哀求,此时的她一点都不痴傻。
以往,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装疯卖傻,如今为了保护怀中的幼儿,她不能再装疯卖傻了。
“我并没有要杀你,我要杀的是这个孽种。”皇甫玄冷残地用剑尖直指她臂里的婴儿,“真不知当初我是失了什么心,竟把这个孽种交给你抚养。”
“不!你不能杀她,她是我们的孙女啊!”皇甫婉心将婴儿搂得更紧。
孙女?!
乍然间,仇煌心中惊喜交加,他的孩子没死,他和仇泠的孩子真的没死牙,
“孙女?”皇甫玄冷哼,“她不是我的孙女,她是乱伦的孽种,当初我就应该一刀杀了她,还有那个孽子,永绝后患。”
孽子?仇煌的身子又是一震,当下明白皇甫玄口中的“孽子”就是他!
“你不是人!”皇甫婉心痛斥哭喊,“你是鬼!”
知秋被尖锐的嗓音扰醒,霍然哇哇大哭起来。
“是鬼又如何?把她给我!”皇甫玄横手欲夺取。
“不!”皇甫婉心弹跳起身,迅捷地向后退去,“我不会让你杀她的!”
皇甫玄逼身欺近,“给我!”
咿呀一声,仇煌推开门。
皇甫玄兄妹望向他,皇甫玄顿时错愕,料不到他竟找上门来。
知秋哭得更凶了,好似正在向父亲求救。
仇煌的视线先落在啼哭的女儿身上,眸中闪过一种释然与欣喜的神色,然后默然地看看皇甫玄,再看看皇甫婉心,眼里凝聚着干百种矛盾复杂的心绪,心头撕扯的痛让他痛入骨髓。
他是孽子,在他血管理流淌着的是世上最肮脏不道德的血,他、是、逆、伦、孽、子!
而孽子,又生下了孽子……是谁造成这不堪的境地?是命运捉弄人,还是苍天不仁?
皇甫婉心一眼即知他是她无缘的孩儿,当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看来再也瞒不了了。”皇甫玄率先开口,此刻他面冷、声冷、心更冷。
“你想杀我吗?”仇煌问,心却在位血。
“我早该杀了你的!”皇甫玄厉声大叫,举剑刺向仇煌,毫不留情的直取他的心口,攻势凌厉无比,不留半点生路。
他是真的想杀了仇煌,杀了他这个见不得光的亲生儿子!
对他来说,仇煌是活生生的逆天罪证,是他一生中洗刷不掉的污点,除非彻底的磨灭铲除!
仇煌下意识的还手,父子两人激烈地冲突起来。
皇甫婉心抱着知秋,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她感到极其痛心,果真命运捉弄人、苍天不仁,何故竟让亲生父子落到相残的地步?
剑锋相抵,父子四目相对,仇煌由齿缝中挤出誉;问:“你既然想杀我,当初又为何留我?”
“不是我要留你,是寒无极和仇烈要留你。”皇甫玄也不想隐瞒当时的情形,“当你出生时,我就打算杀了你,谁知道一个贱婢跑去对寒无极诉说此事,寒无极便带着仇烈赶来救了你一条小命。”
“所以,我成了仇烈的养子?”
“没错,我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他说:我的夫人恰好也快生了,这么吧,你把孩子给我,我则外宣称我的夫人生了对双胞胎。”皇甫玄一字不漏的回忆道:“他实在是太天真了,以为如此便能天下太平?万万想不到他是带了个祸端进他们仇家。”
“仇家灭门是你设下的计谋?”
皇甫玄冷笑着坦白回道:“我的确是想灭仇家没嗡,因为鬼皇刀,也因为你,我要所有知道你身世秘密的人全都闭嘴,那个贱婢及产婆都被我杀了,只剩仇烈和寒无极。
“我杀不了寒无极,可是,我却能藉他的手灭了仇家,只要他的一句话,再加上一点点罪证,仇家便无生天之路,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又逃过一劫,还有仇泠那个小贱女,更没想到你们竟然逆伦私通,还生了个孽种!”
仇煌闻言,俊脸刷白,一时竟无言以对。